第51章
迟晚觉得自己啥也没说, 虞九舟穿着厚的外衣,起码要只留寝衣,她才能更好地使用内力温养。
只穿寝衣在房间外面太冷了, 在房间的床上是最好的。
为什么虞九舟跟暗卫会是这个表情?
天知道暗卫脑补了多少内容, 她甚至在想,怕不是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该有小主子了吧。
虞九舟也很无奈,什么虎狼之词都说,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还有暗卫呢。
暗卫的那些人, 陪伴她多年了,没有说像常规暗卫那样,管理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只要差事能办好, 平时暗卫们的相处还不错。
尽管只限于部分暗卫,这些人是外祖家培养的,实际上是老兵的孩子, 对她们,当然不能像对普通暗卫那样狠。
所以可以想象, 这个暗卫回去后, 将带回什么劲爆的消息。
虞九舟看着一脸单纯无辜,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迟晚,有一种秒懂的憋屈感, 但还是脱掉了外衣, 坐到了床上。
迟晚不明所以,见虞九舟没有说什么,反而听了她的安排, 走过去含笑问了一句,“殿下,臣能上你的床吗?”
非要人说得那么清楚明白?
虞九舟的脸黑了一瞬,冷声道:“上来。”
迟晚耳根红了红,她还是第一次上别的女人的床,怪不好意思的。
她盘腿坐下,然后道:“殿下可以盘腿,背对着臣。”
虞九舟照做,迟晚先用内力温热了手掌,这才触碰到了她的背部。
温热到有些发烫的手掌,触感很是明显,烫得她后背酥软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随着热意的蔓延,后背的酥软也在蔓延,还有些酸酸的。
虞九舟想躲开,可她还是凭借自身强大的自制力,坚持着。
很快,她就感觉到体内热了起来,冰凉的手脚也有了热意,只是她的双颊还有耳朵都红了个彻底。
她的后背上是一双有魔力的手掌,几乎让她难以自持,除了小时候被母后抱在怀里,没有人会触碰她,最多就是春归她们帮她穿衣,里衣也是她自己穿的,只因她不喜被人触碰。
比起母后温柔的双手,身后的这双手更像是在点燃什么,虞九舟不由得握紧了衣袖。
迟晚则在用内力认真为虞九舟温养身体,这是个体力活,不仅要专注,还消耗力气,她自己的身体都热得不行。
得亏了是冬天,要是夏天,房间里面得放满冰才行。
似感觉到了虞九舟的异样,迟晚运气收回手掌,“第一次温养,不能太长时间,中间也要隔个两三天。”
听到迟晚的声音,虞九舟才回过神来,身上热热的,暖乎乎的,当后背没有了酸软的感觉,她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耳边迟晚的声音似离她很远,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就这样进入了睡眠。
迟晚连忙接住虞九舟,见对方就这么睡着了,好笑地弯了弯唇。
本质上这是因为虞九舟的身体太差了,经过内力温养,就好像跑了五公里,直接累倒了。
迟晚温柔地帮虞九舟调整了一下,公主抱,抱公主。
她单手把虞九舟撑在怀里,另一只手把被子掀开,然后轻柔地把虞九舟放下,再用被子把人裹起来。
看着熟睡的虞九舟,她把手伸进被窝里,试了一下她的脚。
还好,已经不凉了,但等内力过去,还是会凉起来的。
迟晚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春归在外面等着,“在殿下的脚下放两个汤婆子。”
春归侧身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发现长公主殿下已经睡着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殿下从不会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睡着,包括她们这些从小跟着殿下的人。
一定要到熄了蜡烛,关上了房间的门,殿下才能好好入睡。
今日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还是驸马在的情况,有点儿难以置信。
春归惊讶着拿来了两个汤婆子,她看着迟晚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汤婆子放在了公主殿下的脚边,全程温柔得很,看不出来有一点儿嫌弃。
很多乾元,哪怕是妻子,也会嫌弃触碰妻子的脚,迟晚的脸色很平常,就像是做了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对迟晚来说,这个事情就是很正常,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吹灭了蜡烛,迟晚把房间的门关上,就看到春归异样的目光,“怎么?”
“没事,想问驸马还喝鸡汤吗?”
夜宵啊,迟晚摇头,“不了,养生。”
鸡汤也养生吧?迟晚在秋水楼都没吃东西,肚子都空了,然后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吃些吧。”
……
一早,虞九舟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她睡得很舒服,没有做噩梦,也没有睡的不踏实,一觉睡到天亮。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重生以来,她几乎每夜都在惊醒,生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虞九舟的一双眸子盯着床顶看了几息的时间,昨晚的记忆涌上,这才想起,昨晚迟晚为她用内力调养,结果她昏睡的事情。
她立即坐起来,发现寝衣好好地穿在身上,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包括空气都很好闻。
不对,空气里有迟晚的香味,但没有信香那么浓郁,只有清淡的香味。
虞九舟的脸热了起来,内心的感觉无法形容。
她就那么倒在了迟晚的怀里,要是那个时候,迟晚想对她做什么,自己将毫无反抗之力。
万幸的是,迟晚什么都没有做。
迟晚这样守礼的行为,虞九舟是很满意的。
同时有些羞愤,怎么就这么睡着了,还倒在了迟晚的怀里,恍惚间她感觉到了迟晚温柔的动作,还有那温暖的怀抱,她体验到了安全的感觉。
她是第一次被乾元抱在怀里,也是第一次与一个乾元靠得那么近,羞愤正是因此。
虞九舟不是气愤迟晚,她是在气愤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沉迷。
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哪怕再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放弃,更没有想过找一个人依靠,要依靠也是依靠自己,也是别人依靠她。
虞九舟仰起了头盯住着上方床板,掀开被窝坐了一会儿,凉意让她的头脑清醒后,她才道:“来人。”
外间伺候的奴婢马上走了进来,“殿下,洗漱用物已经准备好了。”
“嗯。”
虞九舟穿上了一条短袖长大衣走了出来,这样方便她洗漱。
婢女走进房间开始收拾,收拾好了房间,又把虞九舟的里衣放了进去。
虞九舟习惯自己更换里衣,再由婢女伺候穿上外衣。
穿好了出来,春归也进来了,她本来醒的时间,是在虞九舟醒来的一刻钟前,今天虞九舟早起了半个时辰,她听到动静就赶紧起来了。
虞九舟看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没睡醒就先不用起。”
春归摇摇头,“醒了。”
主子都醒了,哪有婢女还睡着的道理。
虞九舟在春归的伺候下洗漱,然后回到寝室里换上了里衣,一层一层的,里衣,皮毛马甲,因不出门,所以没有加上披风。
穿好了衣服,坐在罗汉床上,虞九舟才问,“驸马昨日何时离开的。”
春归忙道:“亥时末,子时不到。”
那时间差不多,迟晚为她温养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按照时间线,两人没有时间做什么。
不等虞九舟问,春归马上就把昨晚的情况说了,说到最后语气感叹,“驸马细心,要了两个汤婆子,亲自放在殿下脚下。”
“亲自?”虞九舟也很讶异。
她虽不屑乾元坤泽之差,但事实就是这样,坤泽做什么都是不吉利的,如坤泽妻子起夜,不能跨过乾元的身体,要从乾元的脚下走,还有什么乾元不能触碰坤泽的脚,坤泽葵水期不得……
这个世界对坤泽很苛刻,同为女子,只因信息素不同,便分了高低。
迟晚的动作,恰恰证明了,她跟她一样,同样不在意所谓的乾元贵坤泽低的说法,凭什么坤泽要低乾元一等?
春归点头确认,“是的,殿下。”
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来这样的乾元女子。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子弟,所思所为都未必能比得上迟晚。
当然,也有可能,迟晚天生如此,就是这样以平等目光看待一切的人。
虞九舟正在沉思,外面传来了迟晚的声音,“殿下醒了吗?”
有婢女回答,“醒了。”
迟晚笑了笑,“那你问问殿下,我能不能进去。”
“是。”
婢女应了一声,正要进去禀报,春归就走了出来,“驸马进去吧。”
春归心中念叨:殿下也是,直接喊驸马进来不就好,非要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出来一趟。
迟晚走进屋里面,虞九舟还没从寝殿出来。
虞九舟的房间很大,分为好几个地方,她进到屋子里面,按照现代的理解就是客厅。
客厅里面摆放着罗汉床,还有一些桌椅。
大周很喜欢用罗汉床,不管是外间还是内间,都会有罗汉床,只不过外间多了待客的桌椅。
大冬天的,迟晚可不想坐冰冷的椅子,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上面铺的有皮毛,凉屁股坐到这样软毛垫上,舒服得不行。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一杯醒醒神。
其实她是打了拳过来的,内力提升之后,她对睡眠的需求就没有那么高了,只是天冷,还是被窝里面舒服。
今天她准备去清远县一趟,就起来得早了些。
迟晚正喝着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小册子,册子表面写——驸马逛青楼。
什么意思?话本?虞九舟还喜欢看话本呢。
就这么仍扔在外间的桌子上,这话本不好看?
迟晚好奇地翻开了册子,入眼就是,驸马看了浮月娘子好几眼……
啊?
上面写的是她?
迟晚蒙了,继续往后面翻看,最终得到一个词——胡说八道。
纯属胡说八道。
她昨晚可没有这样的,看到有人表演,看几眼不是很正常?
什么叫沉迷,什么叫温柔,她那明明是有礼貌。
怪不得昨晚虞九舟的态度是那样的,感情真以为她跟别人有了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虞九舟走了出来,迟晚一脸的幽怨,“殿下,这册子是谁记的,臣要跟她对峙。”
虞九舟一愣,随即挑眉,脸上不动声色道:“孤信你。”
这淡淡的三个字,让迟晚眨了眨眼睛,信她,昨晚还那么生气?
哼,女人。
罢了,两人也没有怎么样,经过这次,虞九舟应该能更信她了吧。
迟晚摸了摸肚子,转移了话题,“饿了,早餐臣就跟殿下一起吃吧。”
本来想直接离开公主府,出去吃碗羊肉汤,再搭配一个羊肉烤饼,现在看来,还是在虞九舟这边蹭个饭吧。
春归忙道:“早膳已经上桌了。”
饭厅在旁边,过了一个屏风就是。
迟晚率先走了过去,餐桌上有白粥,切成小块的煎饼,羊肉羹,煮蛋,还有荤素两种包子,切成丁的腌菜,萝卜丁跟咸菜。
这样的早餐还挺丰富的,不管是白粥还是羊肉羹,一碗下去身上暖乎乎的。
这个时候夏去也来了,手里还拿着俩包子,嘴上道:“这包子真不错,听说是庄子上的牛自己撞死了,今早吃牛肉包子。”
啥?牛自己撞死了?
迟晚立马反应过来,什么牛自己撞死了,明明是大周不让杀牛,勋贵世家嘴馋了,牛就自己撞死了。
牛都死了,那可不能浪费,吃了最好。
只有夏去傻乎乎地相信,牛是真的自己撞死了。
虞九舟坐下,只要了一碗白粥,然后夹起来了一个牛肉包子。
装白粥的小碗很小,两口就能吃完。
见虞九舟开吃,迟晚也就不客气了,先给自己称了一碗羊肉羹,又拿了一个牛肉包子吃。
她的胃口很不错,习武之人能吃是常态,重要的是,因为有内力的原因,她是只吃不胖的,还不会像练外家功夫那样,弄的一身肌肉疙瘩,看起来不太美观。
尽管不是大部分练外家功* 夫的都是肌肉疙瘩,但大多数是这样的。
夏去这个练外家功夫的,没有那么夸张,也不纤细,算是微高微壮,看起来也就是大骨架。
就算这样,夏去吃了七个包子,又喝了两碗羊肉羹,两个羊肉烤饼才吃饱。
还好她是在长公主府,不然每天都可能吃不饱。
比起夏去,迟晚吃的就少多了,一碗羊肉羹,两个牛肉包,一个菜包,一个羊肉烤饼,再加上一点点小菜。
她们里面吃得最少的就是虞九舟,一碗白粥一个包子,吃了这么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迟晚很好奇,虞九舟这么一点儿食量,早餐却这么丰富,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虞九舟尽管没有特意节俭,但比起那些皇亲国戚,也是主打一个能吃多少是多少,基本不会准备太多,厨房做得多,会分给院子里的婢女吃,不太会浪费。
该不会虞九舟猜到,自己今天要来吃早餐吧。
迟晚想了想,过年之后,她好像是每天早上都来虞九舟院子里吃早饭。
怪不得永宁院餐桌上的早餐越来越丰盛了,别的不说,她吃得是挺开心的。
吃完了早饭,就要去清远县了。
她这个清远县知县,也没有任职多久,这就要调走了,临走之前,她为清远县选了一个知县,以卢侦的品行,她相信对方能给清远县的百姓带去富裕安康的生活。
卢侦可是未来入阁的人,她的功绩小说里面写过,这样的人,做地方官,也必定是一个好官。
有机会的话,迟晚希望可以把卢侦引荐给虞九舟。
虞九舟的阵营里面,需要这样的治国能臣,因为女性坤泽的身份,她手里的人,其实多是武将,或者不是传统的文臣。
传统的文臣,自诩清流,他们更想要得到正统皇帝的认可,很少屈服于虞九舟。
武将无拘,只服实力,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给他们吃饭,谁就是他们老大。
文臣不一样,除非是得不到认可,还有是那种,一心只想得到权力,往上爬的人,这样的人才会投靠虞九舟。
没办法,当时宝安王已经登基,占了个正统的名义。
要知道,武皇为皇后时,身边多的是李义府这样的人。
当然了,武皇做了皇帝后,身边不乏忠正贤臣,前提是先坐上皇位,有了正统身份。
虞九舟坐上皇位的话,这些人都会支持她的。
只不过,现在的虞九舟,还是很缺少这种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和智慧,可以进行政治改革公正执法的贤能之士。
卢侦要是能支持虞九舟,这也是一个风向。
进士出身,年轻官员,她还姓卢,绝对是一个风向标。
迟晚接过春归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殿下,臣该出发去清远县了。”
虞九舟应声,今日她也要去内阁。
两个人都要忙碌起来了,休假已过,京都又要忙碌起来了。
“给驸马派车。”
“嗯?”
迟晚歪头不解,上次林制义送的马,还有宫里赐下的马,她不缺马骑。
虞九舟蹙眉看着她,然后吩咐夏去,“让人去给皇城司传信,指挥使出行,派人跟随。”
“驸马位同郡王,礼部把车驾送来了吗?”
春归忙道:“禀殿下,驸马车驾与各种规制已经配齐,宫里赏的人全数退回,只留了物件。”
公主府里面最近被虞九舟整治的铁板一块,不能让公里赐下的人给破坏了。
虞九舟点头,“驸马的护卫由皇城司的人来,仪仗就不必了。”
又不是参加什么大型典礼,不需要把场面弄得太大。
有了位比郡王的车驾,外加护卫队就好。
迟晚不喜欢出行有太多人跟着,“人是不是太多了。”
“若路遇刺杀,你该如何?”虞九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触碰到虞九舟的眼神,迟晚就不再说什么了,也好,人多力量大,也能震慑一下清远县的官绅,让他们配合兼并民田案的调查。
随后,虞九舟又说了一句:“传出去,昨晚驸马跪棋盘,跪了一个时辰。”
迟晚刚想问为什么,随即就想到了原因,皇帝那边需要。
这边虞九舟惩罚了她,等到了皇帝面前,对她就是小惩大诫了。
另外,刚好能坐实,她跟虞九舟不合这件事,就是跪棋盘,也亏虞九舟想的出来。
不过,上次去清远县骑了一匹病马,再次去都给她安排好车驾了,待遇差别明显。
虞九舟没说,车驾是她让人去礼部问的,虽然皇命已经下了,可礼部休假了,没有人去做这件事,按理说上面刚吩咐下来,不重要的人拖个一年半载的都是正常,重要的人物,十天半个月也行吧。
礼部那边本来想,等到开朝之后再把东西送到公主府给驸马的,可既然上面发话了,他们只能照做。
所以今天迟晚就能坐上马车了。
大冬天的,骑马太冷,马车刚好。
郡王级别的车驾很豪华,速度也比寻常的马车快,毕竟有四匹马,轮子也有四个。
这种马车的工艺结构更复杂,造价高昂,一般作为贵族的交通工具,就算用来运货,这个造价也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迟晚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待遇变化,待遇的提高,说明她在虞九舟心里地位的提高,她的主线任务进展就更容易了。
她对着虞九舟笑了笑,“多谢殿□□恤。”
虞九舟端起了茶水,当作没有听到她话的样子,“给孤备车,去内阁。”
迟晚笑得更开心了,“殿下,这么早,怕是内阁大臣还没有起呢。”
可能是她笑得太开心了,虞九舟不愿意给她眼神,难道她不知道内阁大臣还没有起?
还不到开朝日,内阁大臣只有皇帝召集的时候才会一起到皇宫开小会,她昨晚就让人传了消息。
这人真的是越来越皮了,跟她说话也越来越大胆。
昨晚这人还抱了她,回想起来这件事,虞九舟感觉自己的脸颊热了热,其实已经红了,但她自己看不到。
迟晚凑近了,“殿下的脸怎么红了?”
红的怪可爱的,让人欢喜。
虞九舟:“……”不该问的别问,什么都要问一问。
“闭嘴。”恼羞之下,她的语气并不冰冷,还有一点儿娇娇俏的感觉。
她可是堂堂长公主,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会娇俏。
虞九舟的语气很快就冷了下来,“明日你要参加早朝,不要太晚。”
做什么不要太晚?
迟晚反应了一会儿,“殿下是想让臣早点儿回来的意思?”
不明显吗?
虞九舟给了她一个“你在欠收拾”的眼神,这人话太多了,偏偏总问一些她不想说,准确来说,是说不出来的话,让人羞恼。
第52章
迟晚跑得很快, 她可不敢久留,不难看出来,她后面不是没有听明白, 她是故意说出来, 逗虞九舟的。
显而易见,虞九舟炸毛了。
但是她故意这样,不就是为了虞九舟炸一下嘛。
朋友之间,太一潭死水了也不好,不欠欠的逗一下, 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看到虞九舟炸毛, 迟晚就安心地离开了长公主。
这一次,她坐在豪华车驾里面,公主府的婢女准备好了点心茶水,还有兽皮毛毯放在了马车里。
马车虽不如虞九舟那个大, 但是也不小了,目测十来个平方,她在上面睡一觉, 稳稳当当的就能到清远县。
不过虞九舟的意思很明白,让她早点儿回来, 所以无论去还是回来, 车队的速度都不能太慢。
还好这辆马车的工艺很好,跑起来的时候,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这就是九族工艺, 制不好, 或让皇亲贵族感觉到颠簸,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马车的速度比骑马肯定是慢些的,但也慢不了太多, 用了跟她上次去清远县一样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上次马生病了,她们在路上耽误了许久,要不然不会在路上耽误那么长时间。
早上出发的早,到清远县时才辰时末。
这次来车驾高调,还有几十个皇城司的人护卫着,清远县内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卢侦是清远县的最高官,得到消息后,就早早地在县城外面等着。
但迟晚没有下车,直接让人驾车来到了县衙外面,这样的行为不会惹人不满,反倒是觉得正该如此。
没有上官会在县城门口下车的,但县城内的官员,却不能不出城迎接。
她也是在告诉那些盯着她的那些乡绅,她不好惹,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迟晚穿的是勋贵的官服,大红色四合如意连纹圆领蟒袍,位同郡王,她是可以穿蟒袍的,头戴乌纱帽,双挞尾革带,圆领袍,没有穿上厚实的披风,就这么走下了车驾。
一身大红色,只有帽子,靴子是黑色的,红色的官袍给人不一样的气势,不管是文官武官,还是她这个一品勋贵。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看着她威风地下了车架。
今日她就是来给卢振南撑腰的,要是清远县当地的官绅不配合,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虞九舟让她坐车架来,她就想到穿官袍过来,这一身是代表她最高品级的官袍。
平日上朝她也要这么穿,要是大型仪式,她还有更华贵的衣服。
就这么一套,就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但穿在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围观百姓们的目光只敢扫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
卢侦带领清远县官员上前,“下官等,参见驸马。”
“起来吧。”
迟晚先一步走进县衙里面,卢侦等人跟在她的后面。
来到县衙堂内,迟晚这才道:“圣上有旨。”
“臣等恭问陛下圣体康安。”
“朕安。”
迟晚在宣读旨意,这样说没有毛病,随后她打开了圣旨,“朕闻清远县居然有人抢夺百姓民田,逼死百姓,朕心甚为忧愤,清远县上下官员需配合驸马,彻查县内兼并民田情况,归还田产于百姓。”
“然驸马迟晚,责任甚重,故由驸马迟晚举荐,任原清远县县丞卢侦为清远县知县,彻查案件,向驸马禀报。”
清远县的案件由卢侦查,但是得是迟晚主导的,什么事情都要向她禀告,征求她的意见。
毕竟清远县的民田,大多是勋贵世家兼并的,皇帝哪怕不知道具体情况,也略有耳闻。
已经死了一个侯爵,还贬了伯,再出现什么问题,他的脸往哪里放。
可圣元帝绝对想不到,虞九舟跟迟晚,是想借由这个案子,把大周给查个底朝天。
迟晚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位清远县官员,一双好看的眸子带上了笑意,“诸位起来吧。”
一众官员起身,部分官员选择抬头看一眼她,再把头低下。
只有卢侦走到了她的面前,“驸马,多谢你。”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陛下。”
卢侦明悟,“臣必当报谢皇恩。”
迟晚弯了弯唇,随即高声道:“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是百姓用血换来的,如果在查案的过程中,谁没有出力,反而拖后腿,本驸马会用他的血,让那些不配合人的知道后果。”
“要是在本案中表现好的人,本驸马不介意向陛下,向吏部举荐,不要怕得罪人,本驸马为你们撑腰。”
棍棒加甜枣,要是这些人还不听话,她不介意用强硬的手段让他们听话。
来这个世界也挺长时间了,迟晚清楚都知道,不是所有事情,怀柔都有用的,不想被敷衍,只能强硬起来。
“是谨遵驸马命。”
众人应声,迟晚对卢侦道:“卢大人,去你家,吾有事找你。”
“好。”
显然,迟晚有事要单独跟卢侦讲,众人有眼力见的没有提出疑问。
来到县丞居住的地方,这里就是一方小院,卢侦虽已娶妻,但妻子在京都居住,并不随她在任上。
因此,小院里就卢侦跟她的一个仆人住着。
这样也好,她们说话也安全。
迟晚带来的皇城司众人,都在外面守着,这样一来,更没有人能接近小院了。
卢侦的仆人端来了茶水放在桌上,然后自觉地离开。
两人都坐下后,卢侦先开口道:“驸马……”
“我字今朝。”
闻言,卢侦一愣,连忙道:“万不敢称驸马之字。”
“此话何意,没有在县衙,而是来到你家,我就是在以朋友的身份与你说话,还是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迟晚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笑了,原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么有意思,茶茶的。
不过,她确实是来提醒卢侦的。
卢侦连忙摆手,“驸马……今朝多虑了,下官……在下字静波。”
“静波?好字。”
可以理解为灵动变化之意,可以在波澜起伏的世事中保持镇定,是好寓意。
卢侦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朝亦是好字。”
迟晚挑眉,“这是殿下取的。”
“殿下?”卢侦惊讶,不说是殿下与驸马关系不睦?
取字这个可以是长辈师者,可以是自己,皇帝或权贵,朋友或同道中人。
长公主殿下是权贵,可外界传言公主驸马关系一般,可殿下愿意为驸马取字,两人的关系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
迟晚“嗯”了一声,“此事日后再说,我今日找你是为了查案的事。”
“想要彻查兼并民田案,首先是土地清查,重新丈量清远县的土田亩。”
这只是一个县,重新丈量田地算不上太难,谁隐瞒少报,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清二楚。
丈量出来了土地的具体数目,兼并民田的人就浮出了水面。
重点是,有些人的田是用庄子圈了起来,寻常人不给进入,强行测量,必定会引起冲突。
迟晚继续道:“我给你清远县的兵权,清远县卫所的兵都归你调遣,今日我带来的皇城司人员,会留下来二十个人帮你,他们也会随时向我汇报消息。”
“而我给了他们权力,五品以下的官员,反抗者直接捉拿归案。”
卢侦睁大了眼睛,“只要反抗便捉拿吗?”
“不配合也捉拿。”
这是皇帝给皇城司的权力,迟晚自然不会只拿了权力不用。
不用雷霆手段,怎么打响彻查大周兼并民田案的第一枪。
卢侦惊讶于迟晚的权力,可她的眼睛里更多是兴奋,“驸马放心,下官只需要半个月,必定给陛下,给驸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这样大的权力,她要是还查不明白,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迟晚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今日我会在清远县待上三个时辰,这期间把已经掌握证据的人全部带到县衙审问,明日我会呈交陛下,抓人的时候,主人连同大管家一起,都抓起来,分开审问。”
趁她在的时候,把动静搞大一点儿,无差别抓捕,这是她在带头告诉底下的人,不必畏惧权贵,她会为大家撑腰。
然后她又给了卢侦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
卢侦接过纸看完上面的内容,眼睛更亮了,“是,下官必定在三个时辰内,把这些事情做好。”
“去吧,我就在县衙等静波你凯旋。”
“诺。”
卢侦带人离开了县衙,迟晚则坐在院子里,闭上眼睛缓慢运转着内力。
内力是积少成多的东西,每日进步一点点,一年下来,总有一次质的飞跃。
只是天赋不同,修行内力时的进展也不一样,没有修行内力天赋的人,连内力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小有天赋的人,每日可能会感觉到,有丝丝的内力入体,天赋高的人,才能感受到成股的内力。
迟晚能在这个年龄,达到内力深厚,只要勤加练习,二三十年后,说不定真的能到大成,要是中间有什么机遇,还是能缩短这个时间的。
比如迟晚懂医,得到什么珍贵的药材,就可以配置药丸,熬制药剂,让药材的功效发挥到最大,这样是能够提升内力的。
现代这样的药材都贵得很,也没有什么好的,像什么千年人参,何首乌,现代都是能放博物馆的东西了,古代倒是有,依然很名贵。
有一句话说得对,值钱的东西在古代就很值钱了,不值钱的东西,哪怕放了千年依然是废品,没有什么保留价值。
迟晚逛过药铺,寻常药铺里面是没有千年人参的,大药铺里面的千年人参,那都是镇店之宝。
还好她这辈子身份高贵,等生意做起来就不缺钱了,不管是人参何首乌,只要是她想要的药材,都能得到。
有权有钱,她就不缺药材用。
迟晚正运行着内力,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收起了内力。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声音,“两位,在下乃卢昕,是卢县丞的侄女,此次特意来拜访姑母,还请两位禀报。”
卢昕?好熟悉的名字,那日差点儿被撞的女人,是不是也叫卢昕。
只听外面守着的皇城司护卫道:“卢县丞不在,你可改日再来。”
可卢昕局促的声音,“在下前来投奔姑母,没有地方可去。”
这就难办了。
还是迟晚出声,“让她进来吧。”
“诺。”
小院的门打开,卢昕看到迟晚,没有露出惊讶的模样,只是很惊喜,“恩人?”
迟晚点头,“不必叫我恩人。”
“是,那下官是否该称您一声驸马。”卢昕行礼,一副恭敬的模样。
这人有点儿意思,居然没有隐瞒,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迟晚笑了笑,“你说你是卢县丞的侄女?”
“是,姑母与下官父亲同辈,下官该称她一声姑母。”
范阳卢氏是大家族,也没有分两个族谱,每年祭祖大家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宗,哪怕不是亲姑母,论资排辈,也该叫一声姑母。
听出卢昕的意思,迟晚颔首,“坐吧。”
“多谢驸马。”
卢昕坐下后,先把迟晚的杯子填满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喊了这个小院里唯一的婢女,“阿明,没茶了。”
叫阿明的婢女立即走了过来,拿了茶壶离开。
卢昕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阿明是哑奴,姑母看她可怜,就选了她做贴身随从,至今已有多年。”
其实很多时候,哑奴很受欢迎,因为他们不能说话,要是还不会写字,许多秘密就说不出去。
显然,卢侦不是这样的人。
迟晚明白过来,怪不得刚阿明一直不说话呢。
“卢县丞是一个不错的人。”也是一个好官。
在其位谋其职,无论是在地方任上,还是任京官,入内阁,卢侦都对不得天下百姓。
不仅是对百姓,此人为人正直,不畏权贵,只要是违背大周律法的官员,她都会惩治,为整顿吏治,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所以在碰到卢侦的那一刻,迟晚就觉得,最好把卢侦吸引到虞九舟这边。
卢昕含笑听着,然后点头认同迟晚的话,她的姑母确实为人确实很好。
随后迟晚问道:“刚刚你自称下官,可是已有功名在身。”
“下官原中山王府长史,今已递交了辞呈,日后可能不再为官,只是吏部还未下发明文,所以我依然自称下官。”
卢昕平淡诉说着原因,仿佛一下从官员,即将沦落为普通人的不是她。
正常来说,进士出身,就算不做官了,身上依然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还有随时被起复的可能,要是上面想不起来,那就是一辈子的富家翁了。
但能考上进士的人,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就算放在京城,那也是许多人家里的座上宾,要是能请一名进士做自家孩子的老师,那自家孩子考上进士的概率就更大了。
这就是古代的教育偏差,有钱有势的人,可以请到举人进士一对一指导,家庭稍微富裕的,能请到秀才,很穷的家庭,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只要考上了举人,进士,以大周对这些人的优待,想穷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却要辞职不做官了,这就令人深思了。
是看不惯中山王,还是被中山王赶出来了。
不过,迟晚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这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搞得卢昕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卢昕大老远地跑过来,为的可不是投奔姑母,为的是偶遇迟晚,对方不问,她的投靠之事,不就没有谱了。
“驸马,其实在下来此,也不是为了投靠姑母,而是想投靠驸马,在下可以不任官职,只求谋士之位。”
毛遂自荐,真诚待人,卢昕最终选择了把内心所想全盘托出,从那日接触迟晚,再到她的刻意调查,以及今日迟晚来到清远县的所为。
可以说这是一场主上与谋士的互相面试。
看到皇城司的人,带着县衙捕快闯入了清远县高门大户的家,把那些人没人敢得罪的官绅抓走,还有已经贴在城中的告示。
告示内容让清远县所有人,把家中拥有土地数目主动报告县衙,并且县衙小吏会带捕快挨个村子通知保长,让保长务必传达县衙政策,以及保证登记内容的真实性,否则查证之后,保长要获罪,三日之内完成这件事,三日之后开始彻查清远县的田地,隐瞒者依据情况不同,惩罚不同。
隐瞒百亩以上者抄家,百亩以下者,按照田地价值的三倍罚银。
一亩良田约二三十两银子,中等田地约莫十几两银,差等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当然了,不同地区的田地,有溢价,也有压价。
总之这个告示一出,迟晚就是在告诉清远县的那些人识趣些,已经告诉你们后果了,不遵从?那就视为挑衅。
可肯定有人不肯,毕竟一旦全盘托出,那都是自己兼并民田的证据,自己上杆子把证据送上去,找死呢不是。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定然会有人伪造田契,把田地暂时记在他人名下。
所以告示的最后一句——清远县施行按地征税,不再收人头税,并入今年开始执行。
意思很简单,以后有田的收税,没田的就不必收税了,并只收银两,不再用物品抵税。
圣元帝说清远县的一切都由她做主,所以在跟虞九舟商议后,清远县变成了试点。
皇帝要稳起来,只能算是偷换概念罢了,再讲讲其中的好处,皇帝自然会同意。
古代大名鼎鼎的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以及借鉴了现代某些合适方法的结合版。
清远县是试点,迟晚今日所做,明日必定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众臣怕是唇枪舌剑,生怕清远县的事情扩大化。
把人头税摊到田税里面,不管是平民还是官员都要收税,只要你有田。
大周田最多的人就是这些官绅,取消人头税,国库无疑会缺少一部分收入,可田税会让这个损失,万倍,十万倍的还回来。
官绅只占大周人口的千分之一,家里的田地却占了大周的八成,这样一来,国库能不富裕嘛。
要不是圣元帝那边不能轻易提改革变法,那就不是试点了,而是整个大周都要配合。
迟晚来到清远县,便是镇压清远县的牛鬼蛇神,却没想到,会引来一个投靠自己的人。
要是说想要通过她投靠虞九舟就罢了,卢昕说的是投靠她,这可真是稀奇。
“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能打动她的理由。
卢昕脑子急转,“在下与中山王不和,他是王上,如何不是在下能评价的,在下只是想找一个自己实现心中抱负的人,而我的抱负,不是那么的高尚,为国为民为天下,也不想名垂青史,在下只想除弊革新。”
除弊革新?
迟晚笑了,“变法改革是要死人的。”
“可驸马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这句反问,让迟晚怔了片刻,随后满意道:“本驸马交给你一件事,若你做成了,大理寺寺丞这个职位如何。”
王府长史跟大理寺寺丞都是五品,前者局限于中山王帐下,几乎没有了升迁的可能,除非中山王登基,后者的话,代表着她的仕途才刚刚开始。
卢昕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敢问驸马需要属下做何事。”
她已经开始自称属下了。
迟晚说出了自己要卢昕做的事情,“以防有人愚弄百姓,我要你让百姓知道,这件事的好处,不只是清远县,而是全大周的百姓都要知道。”
百姓知道了此事的好处,便自然形成了一股助力,官绅一体,改革变法注定与他们对立,那就与百姓站在一起。
百姓个人的力量是弱,可能百人千人万人,依然很弱小,若是全大周的百姓呢?
这件事不好做,但也并非地狱级的难度,卢昕能做就做,做不了,她也不强求。
说起谋士,大家想到的是诸葛亮,郭嘉这些人,她怎么说也是驸马,卢昕不说如这些历史名人这么厉害,但总得有武皇身边姚崇这样的能力吧。
毕竟投靠她的人,日后都是要跟着虞九舟的,虞九舟一旦上位,潜邸旧人都会任高位。
卢昕当然不会拒绝,主上给了机会却抓不住,那就是自己没用了。
“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迟晚抿了一口茶,这件事本就需要人做,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反正现在还不是很着急,可以让卢侦试试,短时间内没有成效,那虞九舟安排的人就可以动了。
当然了,卢侦要是有了成果,虞九舟安排的这些人也就能把效果发挥到最大。
这些日子,谁可都没闲着。
迟晚在清远县做的这些,虞九舟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清远县的鸽子到处飞,或是快马加鞭,在极快的时间把消息送给了京都的各位大员。
得到消息的这些人,第一反应不是去见皇帝,而是选择去见自己背后靠的人,有内阁大臣,有三王。
只是内阁成员今日都被虞九舟召集到了一起,他们得到了消息,也不能跟身边的人商议。
同时,虞九舟把圣元帝想要巡盐的消息传了出来,让三王觉得,这次巡盐会是他们三人之一,并且谁去巡盐,要是成功了,谁就是未来的储君。
这样的消息一出,就看是储君之位重要,还是狙击兼并民田案重要了,也有可能他们会双管齐下,但想要兼得的人,注定死得最快。
虞九舟看着下首的三位阁臣,高正已经俯首,连首辅都与她们站在一边了,剩下的两位不足为惧。
这一次,她跟迟晚在两地配合着,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开局。
然而总有人不长眼,袁一清上前一步,“殿下,殿下是坤泽,臣并不同意殿下入内阁议事,此事臣已上了折子,在陛下旨意下来前,臣不会与殿下在一起仪事,臣告退。”
还有一个阁老张维斯开口道:“殿下,臣请见陛下,有要事禀报,驸马迟晚前往清远县让人贴出了告示是,什么叫取消人头税,把清远县变成了按地征税,臣要问陛下,是谁给她的权力,让她敢这样做,若没有人给她这个权力,那她就是在造反,臣请派兵捉拿。”
这件事大发了,高正心里苦,想到自己明日要在朝堂上提,彻查整个燕北的兼并民田案,可他哪里知道,驸马玩的这么大,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朝堂众臣就会觉得,这件事是他主使的,且是有预谋的,主张变法的万罪之臣。
到时驸马,就成了被人利用的无辜之人,谁让驸马才十九岁,这个年纪,哪能提出这样独到且一阵见血,高明的变法,他也不信。
陛下,长公主殿下,还有一个无知的驸马,简直把他害惨了!
第53章
清远县就在京都旁边, 是京县,这里发生什么大事,瞒不住京都那边。
京都的人一致认为, 驸马捅破天了。
圣元帝也得到了消息, 第一时间就叫了虞九过去。
看到虞九舟的瞬间,圣元帝就把杯子摔到了她的脚边,愤怒道:“朕给你们权力,就是让你们胡作非为的吗?”
圣元帝快要气死了,他谨慎了一辈子, 居然在晚年, 叫人钻了孔子。
他刚登基那会儿,辅政首辅大臣,是新法的拥护者,还说过, “如此懦弱的君王,何以治天下。”
那人把他当成了新法的继承者,想让他亲政之后, 继续拥护新法,可他偏不, 他一亲政就废了新法。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讨厌新法, 讨厌改革,偏迟晚在清远县做的,就是在施行新法改革, 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尽管他对迟晚说过, 让她可以把清远县当作封地,让她在清远县实行一言堂,但他没有让迟晚碰变法。
虞九舟一脸不解的样子, “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你。”圣元帝想起来,自己女儿跟驸马的关系不好,这件事上说不定跟舟儿无关。
他把折子递给旁边的汪海,汪海把折子递给了虞九舟。
折子上写的是* 迟晚在清远县做的事,还有告示上的内容。
虞九舟合上了折子,“陛下,您说迟晚可以把清远县当作自己的封地处理,她这是在遵旨。”
封地上可以独成一国的,政策完全可以由内部颁布,而不用遵循京都,包括不用请示京都。
只是她这个话的意思,让圣元帝反应过来,“你知道迟晚在清远县做的事情?”
“禀陛下,臣知道,首辅也知道。”
圣元帝愣住了,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一旁的汪海赶紧拿出了药丸,圣元帝吃了一颗才缓过来。
看到药丸,圣元帝再次想到了迟晚,这药丸就是迟晚送来的,这个药丸确实舒缓了他的病症,作为吃药的人,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好转。
哪怕是因此,他都不能惩罚迟晚太过。
只是面上,他又冷了几分,“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朕,朕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
“朕,还是这大周的天子,大周的主人吗!!!”
圣元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长公主,首辅,驸马都知道的事情,他这个帝王不知道,是挑衅他吗?
虞九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折子,放在了圣元帝的手边,“陛下,此事高阁老首肯,迟晚去做,臣是看了折子上面的内容,才同意的。”
高正这个先锋是跑不掉的,这件事打头阵的不能是迟晚,更不能是虞九舟。
首辅高正——变法先锋。
圣元帝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是高正主使的。
此时的背锅王高正,也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内情,从一开始,长公主要的就是变法,不,是陛下想要变法,却通过长公主殿下,还有驸马,把他拉下水。
想想就知道,长公主殿下跟驸马才多大,长公主殿下在宫里长大,对政事了解,见识不输京都官员,可变法这样的大事,她做不出来。
至于驸马,以前就是一个纨绔,与长公主成亲后倒是有了改变,距离提出这样成熟变法,还差得远呢。
所以高正怀疑,想要变法的人是圣元帝,可圣元帝不愿意承担风险,通过长公主,把变法这样大的锅,放在了他的背上,并且这个锅,他是有苦难言。
高正这样想,皇帝同样觉得,高正在儿子被贬后,彻底不想摆烂了,想要在任首辅的最后变法,儿子的仕途完全没了,等他死了,他的政敌肯定不会放过高家。
如果他提出的变法可以利国利民,或许他没有一个好结果,但只要他的变法在,高家就平安无事。
一项利国利民的变法,却保不住自己的家人,那这个大周就完了。
这样一个福泽百姓的变法,百姓会自然而然地护住高家人,不管是皇帝,还是臣子,谁想废除这个变法,谁将遗臭万年。
圣元帝觉得,高正是为了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子至少还能做个富家翁,所以想赌一赌。
他不能允许的是,高正居然通过长公主,驸马做这件事,这俩傻孩子,受骗了都不知道。
“叫高正进来。”
圣元帝都没有看虞九舟递上的折子,直接喊了高正,他要一个解释。
高正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圣元帝高声问道:“高正,你与朕非要如此吗?”
这是什么问题?
高正一时没明白,只能跪俯在地,“陛下,虽不知臣做了什么,但让君上有此一问,臣罪该万死。”
“万死?你就一条命,一条白绫勒死,你就没了。”圣元帝上前,想要踹他一脚,又把自己撅过去,便只假装路过。
“怂恿长公主给朕递折子,骗驸马去做你的急先锋,跑到清远县大搞变法之事,高正,朕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变法的能力呢。”
听着圣元帝的冷嘲热讽,高正心里委屈死了。
明明是你想变法,现在全赖到臣子的身上,还要大骂一通给外面做戏。
没错,高正觉得圣元帝自己想变法,为了彻底撇开自己跟变法的关系,这会儿大骂他,就是为了告诉朝堂诸臣,变法是首辅的主意,与皇帝无关。
变法失败,结果由高正一力承担,变法成功,皇帝再出来表示,力挺变法。
反正好事都是皇帝的,坏事都是他这个首辅的。
高正心里委屈,可想到刚刚在外面,长公主递给他的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他俯身请求,“臣恳请陛下先看折子。”
纸条上写了奏折的相关内容,所以高正是知道,如果变法成功会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好处。
而他们这些官绅,将会吐出多少钱。
他高家二十万亩良田,要是摊丁入亩,他高家得多交多少钱。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是被皇帝,被满朝文武知道高家有二十万亩良田,那他高家,被唾沫星子都能喷死。
像他高家,有这么多田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也不敢说自己家里有这么多田。
丈量田亩时,瞒报的田地,都会重新划分,要是不瞒报,那就是兼并民田的证据。
肯定会有人想到,把田地先记在别人的名下。
只是一旦查出,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隐瞒超过百亩就抄家,他们谁家的地没有个数千亩,数万亩地。
唯一的办法就是,只报合适范围内的地,剩下的那些,任由官府当作无主之地,让官府进行土地的再分配。
这样一来,失去了那些土地,可家族保住了。
高正认为,这是陛下给官绅的机会,官绅要是抓不住,就别怪他心狠了。
花钱买平安,就看那些人觉得钱跟平安哪个重要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那么多田地,高正的心都要碎了,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田,就这么交出去了。
可他也不想想,他的田地哪里来的,还都是良田。
多少是别人献的,多少是自己足银买的,多少是强买强卖的。
高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高正的儿子,被人称为小阁老,有名的贪。
高正跪在地上,心里在滴血,但他跪在地上,表面看不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圣元帝还是打开了折子,他可以不信高正,可是他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儿,绝对不会跟高正站在一起的。
能让她主动地帮忙递折子,那这折子上的内容,说不定有什么惊喜。
看完了折子,圣元帝也没有记住什么,他只记住了一些数字。
清远县实施新法的情况下,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整个燕北施行新法的情况下,又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一年能多数百万两白银,这还只是燕北一地,要是全大周呢?那就是数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这都是真金白银啊。
圣元帝看到的都是银子,他也只看到了银子。
虞九舟他们却不止看到了银子,不仅是税收增长,简化收税程序,还有增加库银储备,充实粮食储备,一旦灾害或者是战争,这样的储备银子跟粮食,谁来犯都要被打死的。
并且新法可以减少民田兼并,促进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还能提高农业的生产效率。
这么多词汇都是迟晚说的,她还专门解释过了,所以虞九舟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惜的是,这都算不上变法,因为只在清远县开始,燕北试点,不是全大周施行。
虞九舟及时开口道:“陛下,臣考虑过,清远县是京县,可以试一下,也更方便陛下以及满朝文武看到成果,还有就是燕北。”
“燕北的那些官绅,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陛下未与他们计较,那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
“新法不会在全大周施行,就把燕北变成悬挂在官绅头上的一把剑,让他们老实些,不要动不动就与陛下作对。”
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圣元帝的心里,那些官绅天天妄图拿捏他这个皇帝。
他这个皇帝颁布了什么政策,那些官绅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夸大事实。
比如他说一件事,他们就十倍百倍的放大,让他自然而然的放弃实施政策,不然就等着成为百姓口中的昏君吧。
而且新法还不是在全大周实施,只是在燕北,外加一个清远县。
圣元帝讨厌燕北这个地方,对这个地方,他是有恨意的。
要真的能给国库带来数百万的收益,倒是未必不能同意。
况且迟晚已经在清远县实施了,还是他亲口说的,让迟晚把清远县当成自己的封地处理。
君无戏言。
他要是表现出来反对,迟晚肯定会被很多人攻击,到时候还会攀扯到舟儿,最后就变成了他这个皇帝的错。
毕竟她们的权力都是他这个皇帝给的,归根结底就是他做的。
这个高正,用银子引诱他,还把握住了他讨厌燕北的心理。
最重要的一点,圣元帝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高正一力承担了燕北变法的压力,这个事情怎么都骂不到他这个皇帝身上,最多是每天要看的奏折多了些,多听听那些大臣的念叨。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要是他这个帝王连这点儿压力都承受不了,那还要什么银子。
正好,他要扩建皇陵,想要在皇陵里面再建几座宫殿,把宫中的妃子都放过去陪葬。
圣元帝终于道:“你们看着做吧,朕不管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放权给他们进行燕北变法,只是他不承担任何责任,任何骂名都是高正的。
高正再次确定,这就是皇帝给自己挖的坑,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为了高家,他不得不做。
他有儿子,有孙辈,他是就一个儿子,可他的孙辈多,有些孙辈已经考上了进士开始做官了,还有一个已经谋取了荫官,他们的仕途才刚开始。
要是他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待上几年,就算不能像是培养儿子一样,把人给拉到吏部侍郎的位置,至少外放一个高官没问题,等调任回京,也能奔着九卿去。
想明白了之后,高正心理平衡了许多,“臣叩谢圣恩,陛下圣明之君,千秋万代。”
虞九舟垂眸笑了,做这件事,她就没有想过失败。
陛下好名好钱,高正注重高家的利益。
只要让他们看到这些,他们就会同意,况且不是全大周进行变法,只是找一个试点,看看变法的情况,不合适能及时废除。
迟晚有一句话说得对:当人不愿意开窗的时候,你要掀开房顶,他们就愿意了。
人总是喜欢折中的。
事情进展得顺利,虞九舟心情是不错的,但她还没有忘记袁一清的话呢。
“陛下,臣可能不能内阁议政了。”
圣元帝一怔,第一反应是虞九舟在威胁他,他需要虞九舟在内阁盯着,不仅是掌握监国的权力,还有盯着高正,怎么进行变法。
要是虞九舟不能入内阁议政,他的一切谋算都白费。
“舟儿,你是长公主,长公主本就有议政之权。”
这是有祖制的,这不就是他册封虞九舟为秦国长公主的原因嘛。
这样的封号,加上是长公主,只要没有储君,她的地位就是最高的。
他给了她这么大权力,难道她要背叛?
虞九舟行了一礼,“可袁一清说,臣是坤泽,有臣在一天,他都不参与议事。”
“放肆!”
圣元帝看向旁边的汪海,“确有此事?”
差不多,只不过袁一清说的是,在反对奏折得到批复之前,不与长公主议事。
这个意思可以理解成长公主说的那样,也可以理解成,只要陛下坚持,他也能妥协。
可谁让袁一清看到他们这些内监,总是高高在上的,还要骂他们一句阉人。
平日口上不积德,遇到事情就不会有人帮他。
汪海低头道:“禀陛下,确有此事。”
“简直无君无父。”圣元帝冷声道:“既然他这么说,来人拟旨,批了袁一清请辞的折子。”
袁一清没有请辞,可陛下说了,他不辞也得辞。
“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入阁议政。”
高正掌管着吏部,张维斯跟袁一清,就是内阁阁臣,没有掌管哪个部。
皇帝这是给外界一个信息,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给朕办了,那朕也就不必容忍你们了。
圣元帝其实是一个很听话的皇帝,只要不抢他的权,不抢他的钱,他好说话得很。
他要主动放权给虞九舟,本质是为了自己,袁一清阻止就是跟他对着干,直接一撸到底震慑众臣。
这样的结果,虞九舟是满意的,接下来就等迟晚那边的消息了。
迟晚带了皇城司的人,还有清远县兵卫所的兵,在绝对的实力下,清远县的那些人阻挡不了。
清远县的田地,本地的官绅占的田地其实并不多,真正拥有清远县田地的人,都住在京都。
这一次必须杀鸡儆猴,到时候燕北就容易得多。
虞九舟在皇宫跟人斗智斗勇,迟晚在清远县,被吵得头痛。
“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光禄寺少卿。”
“少卿算个屁,我母亲是广恩伯。”
“我祖母是永春侯。”
“我爷叔是袁阁老。”
“我家主人是……”
这些人开始自报家门了,迟晚挥手,示意人都记下来,看看这些人的后台会不会认。
只是这些人太吵了,迟晚冷声吩咐,“把他们分开关进大牢审问,死不了,就往死了审。”
她的桌面上有这些人的资料,什么欺男霸女,还有些人手里有人命。
旁边卢侦已经回来了,“驸马,人都抓回来了,下一步下官会让人把告示内容宣传出去,清远县的田地,半个月内,下官一定清查丈量完毕,并开始今年的税务收取。”
迟晚点点头,“不必担忧,放手做就是。”
这时,陈远走了进来低声道:“驸马,妥了。”
她知道,虞九舟那边完美地解决了圣元帝,内阁。
迟晚笑了,她们早就商议好了,让高正做这个先锋,两人隐藏起来。
至于改革带来的名利,她们都不需要。
对两人来说,目前做这件事,危险大于利,等圣元帝死后,虞九舟彻底掌握了权力还差不多。
就算是这样吗,虞九舟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等她失去了权力,新法很有可能会被废除。
由圣元朝开始的话,主要压力由圣元朝承担,到了虞九舟,她只要一句遵循先帝,遵循祖制,就能挡住大部分人的口水。
那个时候,她做的只是遵循祖制,又不是法度的改革者。
最最重要的是,越早变法,对百姓的好处就越大。
等下一朝,只要不废除变法,这个变法就很有可能会永久地存在下去。
迟晚想到历史上的变法,商鞅变法是秦孝公开始的,再经过秦惠文王一代,商鞅变法就一直存在下去了。
一个变法只要能坚持两代,基本能存在下去,当然了,秦国是因为历代明君,就出了胡亥一个不孝子。
大周要是继虞九舟之后依然是明君,变法就会在大周存在下去。
变法在圣元帝开始,如果虞九舟成功上位,那变法至少能存在两代。
两代之后,人们差不多也该习惯了。
迟晚起身,拍了拍卢侦的肩膀,“清远县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城司的人也交给你,有什么事,加急来跟我说。”
卢侦连忙行礼,“多谢驸马。”
“对了。”迟晚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的侄女卢昕,就是那个看起来比你大的侄女,我让她去帮我办事了,静波觉得,她如何?”
卢昕?
卢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是在中山王府吗?”
“她给吏部递辞呈了。”
对这件事,卢侦倒是没有惊讶,“辞了也好,反正她那个官做得不开心,劳烦驸马见到她,帮下官带句话,她父母那边有臣来说,她不必担心,好好为驸马办差就好。”
卢侦没有问卢昕去办了什么差事,只是说帮侄女说法,这样的姑母真不错。
迟晚笑了笑,“好,这事,我应下了。”
“那静波,我就先回京都了。”
卢侦拱手,“下官送驸马。”
“不必送了。”
迟晚走出县衙,坐上了车驾,她只留了两个皇城司护卫。
两个人驾车,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迟晚从县衙离开的时候,刚跟内阁议完事的虞九舟也得到了消息——中山王意图刺杀驸马。
虞九舟把纸条捏成一团,心跳如擂鼓,对身旁的人道:“让黄悦澄马上带人去接应,带多些。”
“还有,叫暗一带上暗卫也去,孤要驸马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能掉。”
虞九舟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想了许久又回府,“告诉巡防营去清远县帮卢侦,让他们务必路过驸马经过的那条路。”
有皇城司,暗卫,还有巡防营的骑兵,按理说这样已经够了,可她总觉得还有哪里少了些什么。
……
路过竹林时,迟晚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有陌生气息,最少有二十人。
迟晚不慌不忙的打开缩小版罗汉床上的木板,里面有弓弩跟刀。
她脱掉了外面的官服,换了一条蹀躞带,上面有很多小环,她在上面挂上了两把佩刀,又挂了两个箭袋,还有一些火石之类的东西。
随后她开口对驾车的两人道:“警醒些,加快速度。”
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快,迟晚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加快了,不过凌乱了许多,她更加确定了,外面的人是冲自己来的。
刺杀?
也对,最近她碍了不少人的眼,特别是中山王。
迟晚闭上眼睛细细听着,那些人开始变阵,要发动攻击了。
来了!
第54章
“有刺客!!!”
一阵箭雨飞来, 驾车的两名皇城司护卫也发现了有人刺杀,立即出声惊醒。
也多亏了迟晚刚刚提醒了,两人都没有受伤。
勋贵车驾可不只是大跟华贵, 还有防刺杀功能, 车驾的木头很坚硬,内镶了铁片,但不是密封的,以防车驾门锁起来了之后,从别的地方还能打开。
毕竟是车驾, 不是牢笼, 用心程度非普通车驾可比。
两个护卫拉出旁边的隔片,挡住了飞来的箭雨。
“驸马,有二十多人,我俩只能对付四个。”
能二打一, 说明黄悦澄给她安排的护卫,都是皇城司的佼佼者。
迟晚拿了弓弩走过去,给两人一人一个, “加上这个呢?”
啊?
谁家好人出行带弓弩的,两人拿起弓弩掂量了一下, 比军中弓弩都要好用, 造价一定很高,没有在军中普及,恐怕也是因为造价问题。
迟晚打开了马车的小窗, 一支箭直接从小窗射到了里面了, 她的手柔软地转了一圈,那支箭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手掌上绕了一圈, 然后掉落在了马车上。
她鼻子轻轻闻了一下,居然还有毒,且是剧毒。
迟晚立即拿出了药丸,“把药吃了,箭上有毒。”
箭上有毒,刺客的刀剑上肯定也有毒,不小心划伤可就完了,她们就三个人。
两个护卫也不怀疑,驸马身上有解毒丸太正常了,效果绝对是一等一的。
迟晚连着打开了马车上的六个小洞,然后把连接上面的小桌板拉下,每一个上面都放上了弓弩,几根金线拉在手里,她轻轻一拉,六支弩箭一起发射。
她的反击,让箭雨小了些,在她安装箭支时,箭雨再次变大。
不过,以车驾的坚硬程度,就算车驾变成刺猬,也伤不到她。
“你们两个小心,挡不住就到马车里面。”
迟晚话音刚落,护卫就喊道:“驸马,马被射死了两匹,剩下两匹马受了惊。”
“那就砍断缰绳,让马车停下。”
“是。”
护卫砍断了缰绳,马车猛地往下顿了一下,迟晚用内力扶了一下弩箭,它们这才没有掉落。
还好车架是四个轮子的,重量不是压在马身上的,不会下坠。
“你们进来。”
迟晚喊了一声,让两个护卫进来。
她们进来后,迟晚把金线递到其中一人的手里,“你们一个人拉线,一个人填装。”
两位护卫配合得很好,双方都在发射弩箭。
但箭支是会见底的,马车上也就一百多支箭,外面的刺客,为了方便,一人顶多携带二十支。
二十多名刺客,也就是四百多支箭,经过这几轮的箭,刺客身上的箭支也剩下不了多少了。
迟晚靠近了马车外,两只手都拿着弩箭,等着刺客的靠近。
一刻钟后,箭雨停下,迟晚还是没有走出去。
她拿了一颗橘子扔了出去,立即引来一阵箭雨。
真阴啊,这要出去,还不得被射成刺猬。
她算着呢,刺客身上的箭还没有用完。
身后的两个护卫道:“驸马,我们没箭了。”
她们这边没有了箭支,对面估计还有个几十支,他们要逼近了。
迟晚把腰间的箭支解下来,只给自己留了三支,“等他们靠近,就射箭。”
刺客停止箭雨骗她们,她们也可以骗。
当然,两个护卫身上是真的没有箭了,箭是她身上的,只有二十支。
而她分给了护卫十七支,怎么也能发射三轮。
迟晚用心听着外面的情况,刺客动了,他们在靠近。
先走出来的有五个刺客,就知道他们不会全部出来。
小窗里面,能明显看到刺客走出来的时候。
“射!”
随着迟晚一声令下,六支箭射了出去,三个刺客倒地,剩下的两个刺客找到了掩体,立刻发射手中的弩箭。
他们身后的刺客也跟着发射箭支,又是一轮互射。
这一下,她们是真的没有箭支,迟晚眼睛冷了冷,“出刀。”
“是。”
就在这时,迟晚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扔到了马车边上,随即一个爆炸,马车震了几下,眼看就要散架的样子,两名护卫都被炸蒙了。
炸药!
古代有火药不足为奇,大周早就研究出来了火炮,东海海盗来犯的时候,两船相遇,拿炮对轰的多。
大周前期对火药很重视,中期没有了战事就懈怠了。
火车边上的火药,应该是刚刚趁箭雨的时候,他们放过来的。
出来刺杀带火药,不讲武德。
马车里面不能再待了,他们手里肯定不止这些火药,要是再来两下,马车肯定要炸开了。
“准备出马车。”
迟晚看了两个护卫一眼,“我出去,你们在里面等着。”
“驸马,我俩先出去,若是我们死了,烦请驸马替我们照顾好妻儿老母。”
迟晚感动之余,又一点儿无语,“你们放心,我不是出去送死的。”
“驸马,你不能冒险。”
“好了,听我的,谁再多言,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迟晚故作发火的模样,两个护卫不敢再说。
她可不是在找死,既然决定要出去,她是足够相信自己的实力。
迟晚拿起旁边的官服,再次从马车里面扔了出去,这次箭雨来得晚了一秒。
或许是看到了官服的颜色,以为是迟晚,才来了一波箭雨。
官服被射得粉碎,迟晚趁机跳了出去,直接冲向旁边的一颗巨粗的竹子,用最快的速度,灵活地上了竹子的尖上。
她的内力深厚,脚借用竹身,能很容易地到竹子上面。
居高临下的情况下,她能看到,还有十九个刺客,他们抬头正在寻找她的身影。
能让他们找到才怪呢。
迟晚换了几棵竹子,她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他们都没有发现她的人。
她双脚夹在竹子上,倒挂在上面,手中的弩箭射出。
以她的眼力,能看清楚刺客之间的互动,尽管他们都穿了黑色,可能看出他们的阵势是以谁为中心的。
迟晚把最后的三支箭发射而出,三个刺客直接倒地。
看到同伴的死亡,剩下的刺客连忙往上空射箭,可迟晚已经换了地方。
并且,刺客们已经没有了箭。
没有了箭的他们,迟晚丝毫不惧,脚尖轻点落在地上。
刺客们对视一眼,瞳孔中满是惊愕,不是说驸马不会武吗?
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了选择,只能冲上去,要么他们死,要么迟晚死。
迟晚抽出腰间的两把刀,一把刀朝后,一把刀朝前。
两个护卫也跟了上来,看到自家驸马这个造型,整个人都懵了。
她们担心驸马出事,也不管刺客多不多了,冲着就出来了,现在看来,驸马是打算一个人硬刚十九个刺客。
不是,也没人说过,驸马这么厉害啊。
别说她们懵,对面的刺客也挺懵的,特别是她打算耍两把刀。
普通人能把一把刀练好就很厉害了,调查说驸马是个废物,不懂武术,经常因为□□被人打,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没人说她会武啊。
但他们这么多人,用得着怕她们三个?
刺客们立刻冲了上来,迟晚没有杀过人,可她出刀毫不留情,今日不是刺客死,就是她死,在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留手。
她出了两刀杀了两个人,这样快的刀法,还有干净利落的杀人,让刺客的脚步顿了一下。
刺客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马上又冲了上来。
迟晚用脚勾起一把刀,脚尖猛地踢了一下刀柄,刀直接飞向刺客,又刀了一人。
十几个刺客冲上来,应对起来是有些吃力的,毕竟这些刺客,平时一个人对付三五个普通军士没问题。
他们的战力很强,在经过一会儿的慌乱后,他们就组成了阵形,把迟晚困在了里面。
她的那两个护卫被另外两个刺客纠缠着,分不出手来帮她。
迟晚面无表情,眼睛更冷了些,随后她又抽出了腰间的最后一把刀。
两只手握住三把刀,就这样盯着面前的刺客。
刺客们被她古怪的行为惊了一下,然后全部冲了上来。
迟晚把手中的三把刀,耍的眼花缭乱,刺客还没有看清楚刀呢,就被刀刺中了要害。
三刀流很多人都知道,还有人专门练习,迟晚其实不会。
她只是用两把刀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力,在他们被另外两把刀吸引时,第三把刀直接杀了对方。
在内力的操控下,三把刀并不会掉落。
刺客们也没有看出来,她左手不动,右手把另外两把刀耍的飘忽不定,让人看不懂她的招数。
白衣染血,就像雪地落梅,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只是迟晚的白衣上是血,多少有点儿诡异了。
一个人面对十几个受了专业训练的刺客,并且刺客越打越少,现在只剩下了五个。
那五个刺客刺杀过无数次,这是他们第一次心生退却。
只有五个人了,迟晚收起了一把刀,这个时候可以硬刚,不用耍那么多的花招。
不过,有时间的话,她得找一个会三刀流的师傅,最好是经常练习,以防遇到刺客的时候,又以寡敌众。
哦,还有长的武器,一长破万敌,赵子龙一杆长枪七进七出,不管是枪还是戟,只要耍得好,面对这些刺客,她就不会打得这么吃力。
要是对面的刺客知道,这个时候迟晚居然在走神,他们该气死了。
或许是他们被迟晚杀怕了,此刻已经不敢再冲上来了,反而对视了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
嘴上说的却是,“撤。”
逃就逃,撤是什么?
迟晚脚尖轻点,飞身追了上去,刚处理掉两个刺客的护卫看过来,看到的就像是雪花卷起了红梅,在空中起舞。
“杀神。”
不知道是哪个护卫念叨了一句,不过十息的时间,迟晚就把剩下的刺客杀掉了。
护卫这才跑了过去,两人一起下跪,“属下多谢驸马救命之恩。”
这一次要不是驸马,她们就死定了。
迟晚赶紧把她们扶起,“你们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身陷险地的。”
两个护卫还要再说,就见驸马转身抱住一根竹子吐了起来,“呕”
第一次杀人,哪怕杀的是刺客,可结束之后,她还是有些受不了了,特别是空中弥漫着血腥味,不吐才怪呢。
迟晚觉得自己要去看心理医生,可惜古代没有心理医生。
她正吐着,暗一在这时赶了过来,看着一身血,正在吐的驸马,心脏都要吓静止了。
“驸马?驸马你没事吧?”
要是驸马出事了,不敢想以殿下吩咐她们时的状态,会做出什么事。
暗一都不管那两个护卫,直接现身。
这熟悉的身影,迟晚就知道是虞九舟派来的,特别是里面的那个暗十,她怀疑上次那个小册子,就是暗十写的。
迟晚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恶心。”
“皇城司的人就在后面,他们马上就到,还有这两个护卫,见过了我们,在下就把她们带走了。”
要是知道驸马已经解决了刺客,她们肯定不会现身的,这不是太着急了。
“那什么时候还回来?”
那两个护卫也很尴尬,她们知道,暗卫是不能露脸的,看了暗卫的脸,人家不杀人灭口,都算是好的了。
暗一扫了她们一眼,“等调教好了就让她们回来。”
两个护卫赶紧说愿意,总比丢了命强。
迟晚点* 头,等暗卫们都消失后,她站在原地没等多久,黄悦澄就带着皇城司的人来了。
看见只有迟晚一个人,还有满地的尸体,黄悦澄怔了一下,打量着浑身是血的迟晚。
“驸马可有受伤。”
“没事。”
黄悦澄又找了找,为什么没有皇城司的护卫,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哪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驸马,皇城司人员的尸体在哪,下官让人去为他们收尸。”
迟晚挑眉,“放心吧,没人死,本官只带了两个护卫过来。”
说到这里,她放低了声音,“她们被殿下的护卫带走了。”
黄悦澄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深知不该问的不问。
“驸马,我们先回京都,殿下很担心你。”
虞九舟担心她?
迟晚的嘴角勾起,“那我们马上回去。”
“好。”
黄悦澄应了一声,让人处理尸体,“可惜没有活口。”
不然就能审是谁刺杀的了。
“有没有活口不重要。”无非是那几个人,迟晚平淡道:“这些刺客的尸体带回去,夜里让分别扔到中山王,颖王,还有宝安王她们的府上,上面写,驸马遇刺,刺客奉还。”
到时候,没有做的人就会疯狂想办法解释,做过的人就会心虚,好戏即将开锣。
黄悦澄心中讶异,对迟晚硬碰硬的决定感到佩服,那可是三王,自从陛下召他们进京以来,所有人都把他们认定成了储君人选,没有人敢这么得罪他们。
自家指挥使大人这么刚,黄悦澄的背都挺直了些。
原以为长公主殿下传话,让她配合驸马,她觉得自己事事都要做得面面俱到,如今看来,驸马胸有成算,且不是畏畏缩缩的人。
皇城司众人砍下竹子,绑成了竹排,每匹马拉一具尸体,二十多具尸体被拉进城的时候,引来了无数人的议论。
特别是迟晚一身染血的衣服,让人不免猜测到了真相。
“驸马这是遇到刺杀了?怪不得死了这么多刺客。”
“京都边上,天子脚下,居然敢对当朝驸马行刺杀之事,简直是反天了。”
“还好皇城司的人保护得当,不然还不知道驸马会怎么样呢。”
“不行,我要回去让家中上折子,必须让陛下彻查。”
“对,我等学子可以联名,找人帮我们上书,一定要还驸马一个公道。”
此时有不少出来打听消息的人隐没人群中。
迟晚这么高调地回来,毫不掩饰自己被刺杀,一身血衣回京,看着驸马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即将坠马。
事实上,迟晚一到公主府就从马上坠落了,要不是旁边黄悦澄接得及时,人肯定要摔一跤。
身上这么多血,还要摔一跤的人话,人恐怕都没了吧。
公主府外面“路过”的人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开始以讹传讹。
有人说驸马重伤,有人说驸马当场摔死了。
外面怎么传,迟晚心里有数,因为她一进公主府就活蹦乱跳了,没错,她刚刚在公主府外面是装的。
然而来到永宁院的瞬间,她立即假装虚弱的扶门而入。
焦急坐在正厅的虞九舟,已经得到了她无事的消息,可看到她浑身是血,走路踉跄,几乎没有了力气,还要强撑着扶门入内的样子,虞九舟猛地握紧了拳头。
她忙起身上前,也没有吩咐旁边地人去扶,她亲自走出了屋子,快步去扶住了迟晚。
“叫太医来。”
听着虞九舟急切的声音,迟晚忽然笑了,然后站直了身子,“殿下,臣没事。”
她就想逗一下虞九舟,见对方这么紧张,她赶紧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
虞九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
哪知迟晚把身上的血衣直接脱掉,“你看,真没事,只是做戏给外面的人看的。”
看她真的没事,虞九舟:“……”
好想捏着这人的耳朵,转个两圈。
“暗一说,你吐了?”
“嗯。” 迟晚点头,“第一次杀人,可以理解。”
第一次?
虞九舟掩饰眸中的疑惑,连她这个长公主都亲手杀过人。
同样是重新活一遭的人,居然是第一次杀人,看来上辈子迟晚被保护得很好。
迟晚上辈子应当从文吧,还是养尊处优,受到精心培养的世家女。
“无事就好,今天之事,你做得很好。”
可惜迟晚太年轻了,而且她入阁议政了,暂时陛下不会让迟晚也入阁。
至少,内阁成了她这个长公主的一言堂,或是高正从首辅之位下去,为了给她找一个对手,让迟晚入阁。
就是不知道,陛下的身体,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虞九舟的夸赞,让迟晚露出了笑脸,“多谢殿下夸奖,今日臣一个打二十个,可惜殿下没能看到臣的英姿。”
有人的尾巴要翘起来了。
尽管今日之事告了一段落,迟晚还是很好奇,“殿下怎么能确定,高正不会直白地问陛下。”
虞九舟眸中含笑,说出来的话却略显悲凉,“孤信君臣两不疑,却不信当今陛下能与人两不疑。”
不管是高正,还是她这个亲生女儿。
今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皇帝是在怀疑她,而非是觉得她情有可原。
多亏了她跟迟晚一直营造出来不和的表面,不然皇帝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她们。
迟晚挑眉,“殿下的意思是,不管今日面对陛下的人是谁,只要聪明些,都不会直白地问。”
“嗯。”虞九舟点头,这就是摊上这样君王的悲哀。
“可要是高正辞官呢?”
迟晚觉得,高正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可能死得没有那么惨。
虞九舟不知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但还是耐心解释,“急流勇退,能保住高家一时,保不住高家一世。”
“不为谋,便为敌,孤不杀他,有的是人要杀他。”
迟晚只是确定一下,现在的她能不能急流勇退,看来是不行了,正如她之前想的那样,还是得等一切稳定下来才能跑路。
“也好,有了高首辅打头阵,殿下与我,也能轻松些。”
虞九舟总觉得她还有未尽之言,又说不出是什么,“你先去洗漱吧,孤让人准备了吃的。”
迟晚如此奔波,定是饿了。
别说,迟晚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还是殿下细心,我的肚子早就空了,毕竟我一个人对付了二十个刺客哦。”
虞九舟:“……”可以不用翘尾巴了,知道你很厉害了,虽然她也很惊讶迟晚居然这么厉害。
那可是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就是朝中大将,都未必能比得上。
不过,有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迟晚眯眼一笑,“殿下,可能你也要换身衣服了。”
嗯?
虞九舟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一身淡蓝色襦裙上,沾了血色。
也不知道迟晚身上染了多少血,当时一定很凶险吧。
虞九舟打算给迟晚安排几个暗卫保护,“孤给你安排几个暗卫,她们会跟着你。”
她没有解释,要是疑心重些的,怕不是以为她监视自己。
但迟晚还是理解了虞九舟话里的意思,“殿下是想让人保护我吗?”
她眼睛亮亮的,就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虞九舟终究没有抵挡住这双好看的眸子:“……嗯。”
应完她就转身回内间,不给迟晚再说话的机会。
第55章
初六, 圣元二十八年第一次早朝。
等待早朝开始的众位官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小声讨论驸马跑到清远县搞变法, 结果把自己搞嘎了的事情。
昨天公主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再加上迟晚那一身血,在公主府外面那一坠,京都都在传,迟晚可能已经死了。
包括这些官员,也得到了消息。
“你说, 驸马到底死了没?”
“死了也活该, 谁让她跑到清远县大搞变法之事。”
“可你不能否认,驸马此举是利国利民的。”
“你们懂什么,要做这件事的是首辅,驸马只是被人拎出去当了急先锋。”
“高阁老?那岂不是就算驸马死了, 此事也板上钉钉了。”
“未必,看看陛下怎么说了,等下上朝, 还请诸君随我弹劾驸马。”
“弹劾驸马?你也敢,看看会不会被外面的学子的口水淹死。”
“一些学子而已, 怕什么。”
彻查兼并民田, 丈量土地,摊丁入亩,这些事情一旦实施, 伤害的将是他们这些官员的利益, 官绅虽说是一体,可是没有官,那些乡绅算得了什么。
大乡绅的背后都有官撑腰, 得到利益最多的人也是官,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反对。
一群人正在讨论,特别是听到事情的幕后主使是首辅时,不免小声蛐蛐。
“众臣入殿。”内监看时间差不多了,高声喊道。
众臣立即陷入了安静,跟他们不一样,内阁阁老就算道了,也是茶室喝茶,等着早朝开始。
听到内监的声音,这才从茶室里走出来。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上朝的还多了两个人。
虞九舟穿上了长公主的黑色绣金华服,华贵又充满威严。
看到她与首辅高正一起走出来,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特别是看到她的左边边,还有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衮服的人,等她们靠近,众人才看清楚那是驸马。
驸马没死?不仅没死,还一点儿事都没有,还来上早朝了。
众人自觉靠在台阶两边,目视几人路过。
然后不停地有人行礼,“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首辅大人。”
三人目不斜视,也没有看旁边的人,表现出来的气氛不太好,三人似乎在喝茶的时候有过争吵。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三人在房间里面喝茶,谁都不理谁。
迟晚跟虞九舟还要表现出不和,一出公主府的门,两人就各自上了自己的车驾。
两人之间表现的很冷漠,进到房间喝茶后,高正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只听虞九舟:“嗯。”
迟晚:“嗯。”
于是房间除了喝茶的声音,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那叫一个尴尬,高正心想:你俩都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于是三人的氛围就比较冷漠,人是走在一起的,冷气是一同散发的。
感受到三人身上的冷意,众臣面面相觑,心里有一万个问题,一个都不敢说出来。
三人入殿,高正站在右前方,文官之首。
而虞九舟站在龙椅下首,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众人,不动声色地站着。
台下距离龙椅有两层台阶,虞九舟就是在第二层站着,比皇帝矮一些,比众臣高一些。
迟晚看了一眼左前方,三王所在的位置,就这么走了过去,还躲在了他们身后。
三王已经收到她送的刺客尸体,看到她过来,三王不自觉地心虚低下头。
随后心想,刺杀的人又不是自己派去的,心虚什么。
而真的派刺客去的中山王,理直气壮地想:刺杀都刺杀了,她又没有证据。
看着三王一同看向她,迟晚面无表情地迎着他们的目光。
还是宝安王先开口,“昨日听说驸马浑身是血地回来,我担心了许久,本想亲自上门探望又担心打扰驸马。”
迟晚弯了弯唇,“多谢。”
今日还要敲定宝安王巡盐的事,双方恐怕要短暂的和谐一些。
颖王还是那样的笑面虎,“今朝……驸马没事就好,本王担心得都睡不着了。”
上次被迟晚怼,他还心有余悸,上次还没什么人,今日在朝堂,万一被迟晚当众给怼了,他更没脸。
见二王都打招呼了,中山王觉得,单自己不打招呼,显得刺客就是他派的了。
“驸马……”
哪知迟晚扭过头去不看他,当看不到的样子。
她知道刺杀是中山王做的了,虽然三王可能都想她死,但是中山王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不搭理颖王,直接无视中山王,这样的做法让宝安王眼睛亮了一下,再想到长公主想要推他去巡盐,难道长公主府准备站在他这边了?
很有可能,不然刚刚迟晚怎么只跟他说话。
迟晚跟长公主的关系是不好,可同出长公主府,利益是一致的,关系再不好,在外面总不能互相拆台。
宝安王这样想,颖王也在想,为什么迟晚只跟宝安王说话,看来上次花船刺杀的事情,驸马还是把凶手当成了他。
现在好了,看情况公主府肯定是要站在宝安王那边了。
可宝安王要是死了呢?
颖王恶狠狠地想:巡盐路上意外频发,死掉了多少皇嗣,一个还不是皇嗣的人,又能如何。
宝安王开心,颖王心生恶意,中山王气得要死,恨不得再做一次刺杀。
天子脚下,能有几十个暗卫很不容易了,想要更多的人刺杀,就得有兵权,可为了杀迟晚暴露自己在军中的实力,不划算。
一旦动兵,视为谋反。
反过来想想,一下子派出来二十多个暗卫,足以看出中山王必杀迟晚的决心。
当时迟晚带了几十个护卫,皇城司的精英不过几个,剩余的那些护卫对付刺客,一对一都难,皇城司司卫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付训练有素的暗卫,简直是痴心妄想。
刺客手里还有比□□厉害的弩箭,还有炸药,别说杀几十个司卫,就算是一支千人军队,怕是也逃不过去。
何况迟晚只带了两个人回去,若她不是内力深厚,肯定要死在竹林。
反正这一次,中山王损失重大,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到迟晚对宝安王优待,中山王心中更是愤怒她的不知好歹,同时记恨上了宝安王,对付不了迟晚,他还对付不了宝安王嘛!
就这短短的一个交锋,每个人都确定了下一步的目标。
早朝时间,顶多允许他们眼神传递一下信息,很快就有内监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臣等恭问圣躬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安。”
皇帝回了一声,早朝就正式开始了。
皇帝旁边站着的是汪海,他拿出圣旨高声道:“诸臣贺表,朕深感欣慰,今逢新春伊始,朕愿天下臣民,皆得幸福,阖家安康,农者五谷丰登……”
迟晚没仔细听,但她在数有多少个字,好几百个字,那这肯定是翰林院的人写的,不能是皇帝自己动笔。
要知道圣元帝祭天的青词都是别人写的,生怕被神明知道他文采不佳。
念完了圣旨,众臣回应,“臣等叩谢陛下,陛下仁慈圣明。”
彩虹屁过后,终于开始了正事,汪海合上了圣旨,“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皇帝点头,汪海高声道:“讲。”
“臣弹劾驸马在清远县胡作非为,违反祖制,不尊大周律法,意图大行变法之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就知道今天早朝有很多人要弹劾迟晚。
第一个出来的是圣天府府尹王瑾,此人是中山王的人,除夕宴上就针对虞九舟跟迟晚,现在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当时迟晚让他腹痛了许久,没想到还是不长记性。
下一个是右都御史李福寿,上次因“肺痨”之事,被人孤立了许久,毕竟谁也不想被他传染,后来请了太医,才说他是旧疾。
“臣也弹劾驸马,既然无事,就该换好了衣服回京,一身血衣给谁看,影响京都治安,百姓难免恐惧惊慌,还以为天子脚下都不安全了呢。”
这俩人,每次都是他俩先跳出来。
王瑾的弹劾,圣元帝没有听进心里,他已经接受了试点变法的事,只要能给他带来银子,又不是让他承担压力,又有何不可呢。
可李福寿的话,他倒是觉得有理,迟晚一身血衣,带那么多刺客回京,百姓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脚下治安多差呢。
这时,都御史出来道:“臣也有本奏。”
“臣弹劾圣京府府尹王瑾,天子脚下有刺客刺杀驸马,他这个府尹是怎么当的,依他所言,驸马遇刺,还是驸马的错了?驸马把刺客带回京都,送往大理寺查案也是驸马的错?
“那请问王府尹,圣京百姓遇到事情,请求圣京府衙办案,你王府尹说,为了不让衙门有案件,就干脆不理吗?那本官算是知道,为何圣京府出现了刺杀,王府尹没有上折子请罪,还要在朝堂上弹劾驸马了,原来王府尹是为了推卸责任,把责任推到陛下身上。”
天子治理圣京不行,所以发生了刺杀案。
可你这个圣京府府尹就逃过责任了吗?
圣元帝:对啊,凭什么把这件事怪在朕头上,朕管着大周天下,要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都怪他,那他这个皇帝天天背锅算了。
驸马在京都遭遇刺杀,首先怪罪的就是王瑾这个府尹,怎么先把过锅甩他身上了。
皇帝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善,“都御史说得有理,王瑾,你这个圣京府府尹,不想着维护京都缉拿真凶,反倒是参遇到刺杀的驸马,王瑾,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还有你们。”
圣元帝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众人,“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朕还没死呢!”
听到皇帝发怒,还说到了“死”字,满朝文武都跪下,“臣等罪该万死。”
迟晚正感叹都御史董书翰的能言善道呢,不愧是言官,这张嘴绝了。
她跟着众人蹲下,多亏了衮服够大,谁也看不到她是跪着的还是蹲着的。
还是皇帝冷哼一声,“好了,你们都死了,让朕一个人做你们的事情?那你们也该等等,等朕选好了你们的接班人。”
众臣不敢说话,圣元帝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虞九舟,“给长公主赐座,工部尚书,下次早朝,朕要看到有一张麒麟椅在那里放着。”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臣遵旨。”
圣元帝就是要告诉这些人,他是老了,可皇权以后未必就交到他们背后的主子手里了,他还有女儿,他的女儿会给他生一个皇孙。
以后皇位,他难道不能传给自己的皇孙?
想到皇孙,圣元帝就看向了正在摸鱼走神的迟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驸马这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打动舟儿生皇孙。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对,也是,要是舟儿不喜欢驸马的话,两人确实难生皇孙。
换个驸马?也不行,迟晚为驸马至少跟他是一头的,就是有些耿直,被人一忽悠什么都敢上。
清远县干的那都什么事,那是变法,这些人看似在弹劾她别的,主要就是为了拉下她,让新法不攻自破。
或许是他想错了,目前他得撮合舟儿跟迟晚,等生完皇孙,再把两人挑拨开了。
不然一直这样,他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孙。
随即圣元帝高声道:“驸马,关于王瑾,李福寿的弹劾,你可原自辩。”
朕可给你机会了,别给朕出什么幺蛾子。
迟晚微愣,连忙起身走到中间,“禀告陛下,臣不愿与傻瓜论长短。”
圣元帝:“?”
王张二人:“?”
众臣:“?”
虞九舟弯唇,这人还真是不出言则已,一出言惊死人。
果然,王瑾跟张福寿很是气愤。
“狂妄!!!”
“无礼!”
迟晚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陛下,臣只想问一件事,天子脚下敢行刺杀之事,是否就是知道,总有人会受害者有罪论?”
她是被刺杀的那个,反而有罪了,这个世界真是够癫。
虞九舟适时接过话来,“陛下,臣只听说过,君王无过臣之过,却未听过,罪在君王臣无过的。”
无论皇帝有没有罪过,都是臣子的过错。
皇嗣犯错,师傅受罚,皇帝?皇帝是没有错的。
就算皇帝是真的错了,也要有臣子主动背锅,看看历史上,有几个皇帝会承认自己有错。
虞九舟的这句话,让众臣心中一咯噔,王瑾,张福寿完了。
圣元帝阴冷地垂下了眼皮,“来人,王瑾,张福寿无君无父,污蔑驸马,夺取功名,贬为庶人,杖一百。”
就王张两把老骨头,一百仗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没有了官身功名,就什么也不是了。
皇帝年纪越大,杀心就越重,没有人不怕死,特别是圣元一朝的大臣,很少有骨气的,况且这次本就是王瑾跟张福寿的问题。
迟晚抬头看向高台上的虞九舟,对方连眼神都没给她。
她轻哼一声,装得挺好。
紧接着,皇帝给迟晚她带尸体回城的事定了案,“圣京城外刺杀驸马,简直胆大妄为,此事深查,大理寺卿,朕限你七天之内,给朕一个说法,不管是谁,照抓不误。”
“驸马受惊,下了朝让太医好好看看。”
这就是在告诉众人,驸马刺杀的事情,谁还敢用这个攻击驸马试试。
可总有人不甘心,“陛下,驸马在清远县胡作非为,违反大周律法的事,也不管吗?”
圣元帝蹙眉,这件事确实不好过去。
虞九舟森冷的目光放到高正的身上,高正感觉到了上方的目光,以为是皇帝在看自己,皇帝不满自己还不出来承认变法之事是他主谋,还要驸马承担压力这是在警告他了。
高正低着头走到殿中央,颇有仪式的下跪行礼,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臣内阁首辅高正,自担任内阁首辅以来,臣深感愧疚,为君为民,未做出什么实绩,朝堂之上,君上常苦于民生之苦,为臣者缓解不多,每念及此,臣都辗转难眠,唯望在寿命无多之际,能竭尽心力,做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臣以首辅之名,命驸马在清远县施行新法,未曾请示陛下,实乃臣之过也,但臣为大周首辅,此乃臣范围之内的事。”
内阁首辅,辅佐皇帝决策,管理内阁事务,推动政策执行,维护朝廷稳定等。
要是清远县的事情是高正让做的,这件事谁都找不到错处来。
这就是内阁首辅的权力,他又不是在全大周施行新法,只是清远县一县之地,这件事他这个首辅决定就够了。
就算有什么政策推行全国,有他这个首辅在也够了。
这就是虞九舟要推他出来做先锋的原因,因为他有这个权力。
巅峰时期的首辅,完全能行使相权的,全国事务都由首辅管理,根本不用问皇帝。
也就是圣元一朝,皇帝与高正这个首辅之间,关系不错,没有到那种剑拔弩张,君臣夺权的地步。
圣元帝心中生气,可想到昨日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便不说话了。
高正又道:“内阁决议,以清远县,燕北二地为试点,彻查兼并民田案的同时,实施新法。”
内阁决议?都不通过陛下了?
众臣简直被吓破了胆子,什么时候敢有人这么跟陛下说话了,朝堂上的老人想起了圣元帝刚登基时的首辅,那位就是这样,有什么决策直接实施,从不问陛下同意与否。
陛下虽未亲政,可那是陛下啊,现在的陛下,则是登基了二十八年的陛下。
圣元帝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装生气,“你们内阁都决定好了,还问朕?”
“臣惶恐。”
“惶恐?朕看你早有打算。”
皇帝跟首辅你一句我一句,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迟晚则乖巧得很,眼睛盯着虞九舟,她觉得虞九舟这一身华服真好看,雍容华贵,风华绝代,只是往那一站,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可不知道,虞九舟耳根红红的,可不是热的,是被她盯出来的。
朝堂之上,这人总这么盯着她可还行。
还好,眼看皇帝跟首辅要说出真火了,虞九舟立马上前,“陛下,臣自请由臣担任建兵民天案的主官。”
圣元帝冷眼看着她,“你也要碰新法?”
“不,臣只查案。”
这样的回答让圣元帝好受许多,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还是朕的女儿贴心,知道他要什么。
实际上由于迟晚跟虞九舟忽悠的原因,圣元帝跟高正心里,对对方都有怨气,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了。
高正今天就刚了一下,结果差点儿忘记在演戏。
听到虞九舟给出了台阶,也泼了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忙道:“臣请颖王做副官。”
“那便如此定了。”皇帝阴沉着脸,“圣元一朝,已经十多年未巡盐道,此事由谁去?”
他的目光看向迟晚,可迟晚低着头,硬是不看他。
还是虞九舟出来解围,“陛下,历代巡盐都是皇嗣前往,臣已有要事在身,便从三王里面选吧,颖王要做臣的副官,选宝安王巡盐道如何?”
中山王无语:说好的三王之间选呢,这是无视他了?
看来是他刺杀迟晚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圣元帝看了看宝安王,特别是他来回武城京都,脸上尽显沧桑,皇帝思索了片刻,还是同意了虞九舟的举荐。
三王中,就宝安王没什么实力,或许也该扶持起来,让另外两王收收心,不愧是他的女儿,眼力就是毒辣,可惜了,舟儿不是乾元,否则这江山后继有人了。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听闻新法只在两地进行,许多官员熄火了,可利益相关的官员,在朝堂上不停的弹劾。
高正以及其门下官员的实力亦不可小觑,双方吵的有来有往的,最终高正以首辅的权力,一言定下。
全程圣元帝都没有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了朝后,虞九舟跟迟晚,被他召见去御书房。
路上,虞九舟依然坐步辇,迟晚还是在下面跟着。
朝堂之上,她们的谋算全部达成,这些事情一旦开始,后面就算是皇帝也别想停止。
此刻虞九舟有一种改变历史的舒爽感,而迟晚也有一种,进度条在提升的快乐。
几件大事的成功开始,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让她看到了提前退休的可能。
忽然,头顶传来了一道声音,“驸马可知,孤现在想什么?”
“什么?”迟晚抬头,正好看到虞九舟完美的侧颜,这么美的女人,盯着就不想移开眼。
下一秒,虞九舟平淡道:“驸马可愿为孤奏上一曲。”
奏乐?迟晚确实会乐器,什么吉他,架子鼓,她大学那会儿都学过,最熟练的肯定是从小学的乐器了,古琴,唢呐,殿下总不会想听她吹唢呐吧?
她正好笑地想着,哪知虞九舟说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三个字,“凤求凰。”
第56章
圣元帝不是个好相处的, 此人敏感多疑,总觉得别人在欺骗自己。
早朝上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展着,圣元帝也同意了。
但是毕竟圣元帝是被架在那里, 不得不同意的, 银子诱惑是其一,高正“逼迫”是其二。
只是第一个,他的心里肯定顺畅了,可是还有第二个。
迟晚跟虞九舟来到御书房时,就听到圣元帝在发脾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一同走了进去。
还不等两人行礼,圣元帝就开口打断了两人,“好了,你们说说, 高正究竟想做什么?”
迟晚沉默,来的时候虞九舟就跟她说了,非必要不开口。
回答圣元帝的人自然变成了虞九舟, “陛下,高正是在给他高家留后路呢。”
“呵!”早猜到是这样, 圣元帝对高正的怨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他这个皇帝都在给自己留后路, 能看出来,高正一旦从首辅的位置上下去,高家就要倒了。
施行新法, 是险中求胜, 为高家求一线生机。
圣元帝想的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他们一直在反对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他们反对的原因。
新法夺的就是官绅的利益,相比来说,提出新法的高正,倒更显得大公无私了。
罢了,随高正去做吧,反正他只收银子,不管事。
圣元帝叫两人来,是有另一件事要说的,“武城雪灾,银子,物资都送过去了,宝安王回来禀告说,武城的雪还没化,救灾艰难,路边都有冻死骨。”
“他说等雪化了,才有可能救灾,现下物资发不出去,雪化不了,武城每天都在死人。”
他是不喜燕北,可燕北百姓也是他的子民,要真是见死不救,还不知史书会如何写他呢。
虞九舟拱手,“陛下,臣得到一法,盐能化雪。”
先化雪才能救灾,这是发生雪灾的共识。
圣元帝无语,他这个皇帝都知道盐贵,化一城之雪,那得用多少盐,粗盐五十文一斤,细盐高达百文,像王公贵族用的精盐价格更高。
就算只用粗盐,一两银子只能买20斤盐。
“一城之地,需要多少盐。”
圣元帝没想到,虞九舟真的算了,“以粗盐为例,得用几千万斤盐,但武城不是每个地方都需要的,只需要用盐把灾情严重地方的雪化了,弄出一条救灾的路就好。”
“臣有一个婢女叫秋来,她去东海为臣之外祖诊治,以防母后担心外祖身体,回来时跟商队正好路过武城,因担忧武城会发生瘟疫就留在了那里,她给臣传回消息,绘制了武城的受灾情况,因此百万斤粗盐,就可以给一些严重的地方,开出一条道路来。”
到时候,不管是救灾的官兵进去,还是里面的百姓出来,至少有一条生路。
百万粗盐需要几万两银子,给武城拨* 的救灾银只有十万,要是再加一些传统的高温化雪办法,十万两银子,全都用在清路上面了。
圣元帝怎么会同意,他宁愿多死人,也不愿意多花银子。
虞九舟太了解皇帝了,所以她立即道:“臣封地的盐场,发现了一种高效制盐法,这些盐,臣可以半价卖给武城。”
听闻有高效制盐法,圣元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可是他又拉不下脸找女儿要制盐法,他就用一副近乎期待的模样看着虞九舟,希望她能主动把盐法献给自己。
这时,迟晚突然出声道:“陛下,臣有本奏,臣再怎么样,也是驸马,长公主罚臣跪棋盘,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不是,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圣元帝无语,还是把目光移向了她,语气气愤,“你去逛青楼,身边还有小娘子作陪,长公主便是罚你又如何。”
迟晚依旧头铁,“陛下,臣可以受罚,但殿下这是侮辱。”
她一副不屈的模样,惹的虞九舟眼中的笑意差点儿掩盖不住。
圣元帝被她气死,但凡她平日里对舟儿用心,他现在就抱上皇孙了。
这会儿计较被罚的事情,有什么用。
圣元帝想要得到虞九舟封地盐场的制盐法,结果被迟晚打断了,心里感觉自己失去了很多银子。
这个时候再提起,就显得他惦记女儿的东西了,他可不得生气嘛。
“迟晚,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朕不追究你逛青楼,你也不要抓着跪棋盘这件事不放。”
圣元帝的目光放在棋盘上,上面摆着残局,要是跪在上面一定很疼吧。
然后,圣元帝又看向虞九舟,“这件事你与内阁达成一致就好,银子从给武城的救灾银里面出。”
就是不知道,武城的救灾银还在不在了。
到现在,武城没有用掉多少银子,施粥没什么人来领,物资送不进去,可见道路根本没有清出来。
救灾官员,也根本没有想过清出道路。
燕北官员跟圣元帝想的一样,道路通出来,救灾物资不发也得发,可要是灾民出不来,那银子就不用花了。
虞九舟还记得,上辈子武城的救灾银十万两,燕北府自己拿了十万两,当地的官绅捐了二十万两,一共四十万两银子,最后用在救灾上的只有两万两,剩下的三十八万两都被颖王贪了。
后面武城暴发瘟疫,一城十万人,最后十不存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圣元帝才重视,现下死的人还不多,也没有出现什么恶性事件,自然没有那么多问题。
迟晚想着,事情说完了,该放她们走了吧?
哪知圣元帝打量了两人一眼道:“马上就要春日宴,本该皇后举办,只是你们母后身体不好,不愿吵闹,春日宴这件事,便交给舟儿你吧。”
往年春日宴,皇帝后妃,皇嗣王公大臣等都会参加,一般会在宫中举办。
春日宴上诗词歌赋,射歌舞表演,以及未婚的勋贵世家子弟相看。
邀请人员嘛,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京都各家以收到春日宴的请帖为荣。
近日皇后总推脱身体不适,皇帝就想把春日宴交给虞九舟来办。
到时候,参加的人会吟诗作对,骑马蹴鞠,以及才艺表演分出胜负。
诗词最佳者评诗魁,骑马蹴鞠胜者,评骠骑蹴鞠将,才艺表演胜出的坤泽,评锦花翘楚。
再由皇帝皇后赏赐,诗词一道赏官的少,约莫会赏一些皇帝亲笔墨宝,但骠骑蹴鞠可以封个校尉,入虎贲军。
锦花翘楚有的会当场赐婚,有的会成为京都世家追捧求娶的对象。
当年徐皇后是在蹴鞠场上赢了那些乾元郎君,被封为储君妃,自那以后,徐皇后就再也没有骑马蹴鞠过。
虞九舟想到母后近日的状态,心里也很担心,她没记错的话,母后因陛下宠爱贵妃,劝诫陛下身为帝王,不该独宠一人。
可年纪大的皇帝,只觉得皇后是想限制自己,在后宫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因此在正阳宫内发火,两人吵了一架。
虞九舟知道娘亲,自从被赐婚成太子妃后,就被家中教育,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年少伴侣,徐皇后肯定是爱的,只是一直在克制自己,她以为那样是为了皇帝好,却也让两人之间没有了感情。
前些日子的争吵,皇帝的那些言论彻底伤了徐皇后的心。
要是迟晚来说,这就是被伤透了之后的摆烂,还爱,但不想爱了,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虞九舟自然心疼自己的母后,所以没有拒绝春日宴的事,“臣遵旨。”
她知道,要是她也拒绝,春日宴的举办人就会变成贵妃,到时皇后的脸往哪放,不如她这个长公主举办,春日宴当日皇帝携贵妃去,可举办宴会的人,永远不会变成贵妃。
皇后不办,长公主办,贵妃?就不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权力了。
只不过,虞九舟对圣元帝的不满又多了一层,真是丝毫情分不顾。
也是,这位陛下,什么时候讲过情谊。
圣元帝听到她答应,有些失望,看来贵妃那里,这几日就不用去了,省得贵妃总是缠着他,让他把春日宴的事交给她。
春日宴这样的大型宴会,皇后不办,长公主办,长公主不办,有礼部办,礼部那边好说,不先问过长公主,就让一个贵妃去做这件事,定然会有官员弹劾。
皇帝是宠爱贵妃,却没有为了贵妃辱了自己名声的意思。
圣元帝心里遗憾,面上不显,“驸马也陪舟儿逛逛,你二人要尽早给朕添个皇孙才行。”
又催,又催。
迟晚无语,皇孙是她自己能生出来的吗?
虽然她也很好奇,两个女人是怎么生出来孩子的,可她怕提出来,虞九舟会打死她。
不过,她想不通,虞九舟让她弹凤求凰是什么意思。
凤求凰她会谈,也知道这首曲子意思,意味着求偶,这是写爱情故事的。
虞九舟让她给她谈凤求凰,是要她给她告白?
怎么感觉不是呢,因为她感觉虞九舟的眸中并没有爱意,这就很奇怪了。
出宫的路上,迟晚没忍住抬头问,“殿下为何让我谈凤求凰?”
她现在我啊我的,都没有了自称臣的自觉。
虞九舟低眸,正好看到迟晚的唇,眸光微闪,心里莫名一软,“你不愿?”
不愿就算了,皇帝催皇孙催得太着急,她便想着,跟迟晚培养一下感情,至少两人都不排斥,共同孕育一个孩子。
虞九舟想过,如果非要生一个孩子的话,她会跟谁生,想了一圈,她都打心里厌恶,可她迟迟都没有去想迟晚,到最后她想明白了原因。
因为她属意的人就是迟晚,如果是跟迟晚一起孕育孩子,她好像并不排斥。
而且迟晚那么聪明能干,是她看重的未来阁臣,还能一个人击杀二十多个刺客,可谓是文武双全。
能成为阁臣的人,都是一些老头子老婆婆了,据暗卫调查,内力能到达深厚的人,怎么也得三四十岁。
迟晚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龄,有成为阁臣的潜质,又能在这个年龄,达到人家三四十岁才能达到的成就,无论怎么看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虞九舟心想:她从小到大都聪慧无比,可能是慧极必伤,她的身体就有些弱,要是她跟迟晚的孩子的话,岂不是又聪慧,身体又好?
随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无语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正是虞九舟认为自己不排斥跟迟晚生个孩子,才会试探迟晚,愿不愿意为她弹奏一首凤求凰。
很多时候,伴侣俩相敬如宾也能过下去。
不管是她身边的,还是闻言的,哪有什么两情相悦,相看时看家世,成婚后看能不能合得来,合不来就各过各的日子,合得来就相敬如宾。
家世相当,双方又不是强烈反对,亲事就定下了,乾元主外,坤泽掌管中馈。
可她不是寻常坤泽,长公主府的中馈,都交给了女官去管,而她是要议政,掌管天下事情的长公主。
两人注定不能像寻常伴侣那样,说白了,她是想要一个皇孙,总归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同样选择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人。
如果生皇孙的对象不是迟晚,虞九舟倒是觉得,这个皇孙不生也罢。
当然了,要是迟晚不能接受,此事便作罢。
弹奏一首凤求凰,她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只要迟晚有意,就会弹奏这首曲子。
迟晚对虞九舟的暗示只有一个理解:长公主想要表演和好了,皇帝着急要皇孙,她们要是再僵持下去,定然会惹的皇帝不悦,那她们需要一个契机,两个人和好,最起码要能到一起生皇孙那样的程度,先稳住皇帝再说,反正皇帝明年就死了,她们也不用装太久。
想明白了这点儿,迟晚决定制造一个惊喜,然后在众人面前为虞九舟谈一手凤求凰,然后两人就能表演恩爱了。
她真是太聪明了,一般人都没办法理解虞九舟的意思。
这个事情,直接说不就好了,偏说得这么含蓄。
回到长公主府后,迟晚就跑去了藏书阁,惹的虞九舟一愣。
这人是在逃避自己?
看来迟晚这是拒绝了她,也罢,她没有逼迫人的习惯。
来到藏书阁的迟晚,自然不是去看书的,她是去找琴谱的。
终于让她找到了大周琴谱合集,当然,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书皮上根本没有名字,里面又收录了许多琴谱,她就取名大周琴谱合集。
凤求凰这样出名的曲子,里面自然有收录。
迟晚把琴谱放在怀里,然后就来到了永宁院。
只是虞九舟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脸色沉沉的,身上散发着冷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恋了呢。
于是,她只在门口露出了一个脑袋,“殿下,晚上吃什么?”
她有事求虞九舟,可不得态度好点儿,先问“您吃了吗?”,再慢慢地往话题上引,她再装作不经意地提出来,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虞九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
厨房烧什么,她怎么知道,无非是她喜欢吃的那些。
迟晚尴尬一笑,“那我可以留在永宁院用饭吗?”
“长公主府饿着你了?”
迟晚逃一样的行为,彻底惹怒了虞九舟,她不怀疑自己的魅力,镜子很清楚,她美而自知。
以她的地位,外貌,内在,迟晚就算拒绝她,也不该逃似的跑走吧?
这显得她很吓人似的,不就是暗示了一下她追自己嘛,就开始避开她了。
迟晚能听出来虞九舟话里的火气,她最近不就蹭饭勤快了点儿,干嘛这么生气。
“殿下,我惹你了?”既然想不通,那就问出来好了。
她这跑去找琴谱准备练习,不就是为配合演戏嘛,凶巴巴的干什么。
虞九舟心中一梗,她都不开心了,迟晚还不知道为什么,依然用这双单纯温情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好似她很凶一样。
她凶了吗?只是语气没有起伏,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凶吧。
虞九舟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别过脸去,“你要留下就留下。”
平时也没见你蹭饭前,这么客气。
迟晚一听,就知道长公主殿下又傲娇了,她仔细想了想。
出宫前,两人的相处好像都还挺好,回府后两人也没说什么,她就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她正要问怎么了,这时春归走了进来,“殿下,驸马,晚膳已经好了,是否传膳。”
虞九舟不饿,她的胃口本来就小,皇宫用过膳到现在也没有多久,哪里会饿。
她却注意到,一旁的迟晚眼睛亮亮的,一副需要投喂的模样。
“传膳。”
虞九舟的语气冷冷的,春归觉得两人之间不对劲,立马退了出去,刚好撞到了夏去。
夏去把她拉到了一边,“春归,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发现了。”
“那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春归摇头,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
显然,夏去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里面还添加着一些她的个人猜测,谁让她习武的耳力好呢。
“殿下让驸马给她弹琴,驸马没给她弹,所以殿下生气了。”
春归:“?”殿下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为了一首曲子生气,公主府里又不是没有乐人,能入公主府的都是大家,非一般乐人能比,殿下何至于为了听不到驸马的琴声生气。
难道是上次驸马去听清浅小娘子琴声的原因?不对啊,殿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春归疑惑问道:“你把殿下原话说给我听。”
“殿下问驸马可愿为她弹奏一曲凤求凰。”
春归心里一咯噔,马上想明白了,殿下这是在暗示……不,是明示驸马表白。
看样子驸马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给殿下一个答复,所以殿下生气。
最令春归意外的是,殿下居然还愿意跟驸马一起吃饭。
以殿下的性格,还能理驸马,恐怕都是看在公事的份上了。
春归看向自觉坐到餐桌边上的迟晚,头上出现了几根黑线。
晚膳上桌后,驸马跟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的,看得春归无语,这人没看见殿下一口都吃不下?
春归想着,要不自己提醒一下驸马?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外人提醒怕是不好,驸马会琴,肯定知道凤求凰的意义,她什么都不说,就是在装不知道。
一个假装酣睡的人,她非要叫醒解释,要是驸马还是不做,殿下的脸往哪放。
春归上前一步,刻意提醒,“桌上的菜不合殿下胃口吗?殿下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在做。”
虞九舟摇头,“孤不饿。”
迟晚总觉得春归在暗示自己,她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暗示什么,只是虞九舟为什么没胃口。
“殿下胃口不佳?臣给你诊一下。”
虞九舟:“……”医术是万能的?
心里这么想,她手已经伸出来了。
迟晚在开口时就放下了筷子,手也习惯地搭在了虞九舟的腕上,经过上次的内力调理,虞九舟的身体强健了不少。
再调理个三五次吧,体虚就差不多消失了。
“殿下身体无碍,可能是劳神的原因,新法的事情也算有一个好的开始,殿下晚上不必多思多想,安心睡觉就好。”
说罢,迟晚又想到了什么,“殿下实在是睡不着,或者是睡不安稳,我给殿下开张药方,晚上喝上一碗,加上甘草不苦。”
她还贴心地想到中药太苦,改善一下药的味道。
春归心中白眼:都拒绝了殿下的明示,还这么温柔做甚,不喜欢就别撩。
迟晚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瞪自己,她抬头看过去,刚好捕捉到春归的白眼。
怎么了?
虞九舟收回了手,也感觉到了春归怼迟晚不爽,春归聪慧,定然猜到了她怎么突然冷冷的。
想到自己想跟迟晚生皇孙的心思可能被察觉,她心中羞涩,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好说出来。
“春归,孤想吃你做的醪糟。”
春归疑惑,但还是行礼道:“是,殿下。”
春归走了出去后,迟晚突然凑近小声问,“殿下,春归是不是哪里看我不舒服?”
你拒绝了她的主子,她当然不舒服。
虞九舟心想,嘴上什么都没有透露,“没有。”
迟晚将信将疑地点头,然后拿出怀里的琴谱递到虞九舟的面前,“殿下,你看你要听的是不是这首曲子。”
她把凤求凰指给虞九舟看,以免版本不一样。
虞九舟这才恍然,原来她是去藏书阁找琴谱去了,并不是在拒绝她。
此时此刻,迟晚靠得这么近,又想到对方没有拒绝自己,虞九舟的脸开始发烫起来。
“是。”虞九舟小声道。
迟晚笑着点头,“那就好,那殿下可要等我多练练,练熟悉了再给殿下弹。”
虞九舟怔了许久,心脏酥软发热,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嘴角,“好。”
第57章
正月初七, 伺候长公主,练琴。
正月初八,伺候长公主, 练琴。
正月初九, 伺候长公主,练琴。
正月初十日,正式开启兼并民田案。
……
一月,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人会着急, 选择不择手段。
而正式开始查案后, 虞九舟就陷入了忙碌当中,早早地出门,很晚了才回来。
前些天,迟晚每天都在永宁院陪着虞九舟, 伺候长公主殿下,她是认真的。
等虞九舟开始忙碌后,她就回到院子里练琴。
经过多日努力, 迟晚已经找回了手感,能弹得很顺畅了, 就是还差些什么。
以迟晚多年听歌的经验, 那就是技巧有了,感情太苍白,她需要有感情地弹奏这首曲子。
对喜欢的人表白, 所以弹奏这首曲子, 古人还真是浪漫。
迟晚便想,她得把虞九舟当成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用心地弹奏这首曲子才行。
她坐在琴前, 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喜欢虞九舟,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恨不得马上表白,确定关系。
下一秒,幽幽琴声从她的手上弹奏出来,这一遍感觉真的进步了很多。
迟晚感受到了心脏的酥软,她弹奏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是虞九舟的模样,或许是弹奏时,她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虞九舟。
见面时的悸动,哪怕只听到名字的心颤,偶然对视时,那瞬间的目光交汇,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粒小石子,让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那一瞬间的对视,她觉得自己有羞怯,更多的还是期待与欢喜。
迟晚闭上眼睛想象着,一曲结束,她很久没有睁开眼睛。
虞九舟……虞九舟,她现在想的,念的都是虞九舟,有一种着魔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入眼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虞九舟,她还以为自己是入戏太深,看花了眼睛。
迟晚强制镇定下来,起身站到虞九舟的面前,手在衣角上卷了卷,难掩自己内心的紧张,随后她快速伸出手捏了一下虞九舟的脸。
触感冰冰凉凉的,但那是有触感的,真人?
她赶紧把手缩回去,干笑一声,“是真的啊。”
虞九舟也没有想到,她会上来就捏自己的脸,动作快的,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想到刚刚真实的触碰,还有凤求凰这首充满感情的曲子,“何缘交颈为鸳鸯”,她的心里莫名有种控制不住的欢喜。
在听到迟晚伸手捏自己,是把自己当成了假的人,虞九舟忍不住抬头打了一下她的脑门,“孤可是真的?”
“是真的。”迟晚揉了揉脑袋。
虞九舟掩饰着内心的情绪,面上不动声色,“在练琴?”
“是啊。”
其实迟晚有点儿不太敢看虞九舟,她再次觉得自己是入戏太深,看到面前这张脸,离自己这么近,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这张唇应该很甜。
随后她摇了摇头,清醒过来,怪不得很多演员拍完戏后不见面,入戏太深,是容易假戏真做的。
迟晚尴尬地笑笑,“殿下怎么回来了?”
还专门跑到了她的小院里,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虞九舟第一次来吧。
“案件还在彻查,但有颖王在,他巴不得拉中山王下马,孤在那,影响他做事。”
虞九舟对外立场是中立的,颖王想要针对中山王,还担心她不满呢,定下了查案的方案后,她就准备把案子交到颖王的手上。
颖王肯定会把中山王,往死里锤的。
迟晚点头,皇城司司卫,留下了几百人协助办案,剩下的人都拉到郊外山上训练了,山上有一处道观,皇城司的一万多人都住在上面,训练嘛,吃得饱冻不着就行了,不需要太好的环境。
三个月后不知道皇城司还能剩下多少人,但剩下的人必定脱胎换骨。
兼并民田案,皇城司训练,巡盐,举办春日宴,武城赈灾,还有新法在燕北以及清远县的施行,这些事情在同步进行。
算起来,操控这些事情的人,都是虞九舟。
这些事情能成功的话,虞九舟的手里将掌握极大的权力,明暗都有,这辈子步步都快人一步,一切尽在掌握中。
迟晚对剧情的发展很满意,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进度条拉满的画面。
“殿下今日还出去吗?”
虞九舟摇摇头,她回到府里,没有见到迟晚,就随口问了一句,听下人说,她在院子里面练琴,不自觉地就走了过来。
这个小院子她还是第一次来,以往她最讨厌这里,只要想到府邸中的小院就很厌恶,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踏足这里。
只是这里比她想的要小得多,里面很是简陋。
半晌,虞九舟才开口,“你可以搬到永宁院。”
永宁院很大,说是院子,更像是宫殿,里面给迟晚放衣服的房屋,比她现在住的地方要大得多。
而且不用每天两边来回,虞九舟走过来用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了。
迟晚一愣,她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挺好啊,“这是为何。”
这个小院看似不大,可放眼整个京都,是平时六品,七品官都住不上的房子。
京都的房子很贵,不是土著,或者本身家里有钱,能在京都购置院子,很多官员住的都是朝廷分下来的房子,算是官员宿舍,寒门出身的官员都住在那里,大家用一个院子,里面可能就一个房间,一个客厅,能接来妻子都不错了,父母接来根本没地方住。
迟晚去过黄悦澄的家里,小院子还没这么大,里面就三间房屋,父母一间,她与妻子一间,还有女儿一间。
一家三代住在不如她住的小院子里,很幸福。
她当时就想着,等离开了京都,也购置一处这样的院子,小而温馨。
对于她的问题,虞九舟没有回答,更没有理她,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这种话,她才不会说第二遍。
迟晚一愣,这次反应得飞快,“陈近,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都放永宁院去。”
说完,她就跟在虞九舟身后快步走着,也不追上去,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听着她喊人收拾东西的虞九舟,唇角微微勾起,这人越来越机灵了。
以后也省得她走这么远的路来找迟晚了。
不过,这人怎么不跟上来?
虞九舟站定,突然转身去看迟晚,迟晚猛地停下脚步,两人差点儿撞到了一起。
唇与唇之间,相隔不足十公分,只要其中一个人前倾身体,两人就会亲在一起。
下一秒,虞九舟连忙回过身,耳后烫得可怕,身上也开始发热。
现在已经进入了初春,温度也没有那么冷了,可绝没有到热的程度,甚至还有点儿春寒。
迟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可怕,连后脖颈那里,都热乎乎的。
她不能否认,刚刚她是真的很想亲上去。
接下来两人走路就老实多了,一前一后,绝对不突然停下或者转身。
迟晚也绝对不加快速度跟上去。
不远处看着的夏去跟春归不约而同地摇摇头,特别是夏去急死了,“春归,你说我刚刚去按头,她俩是不是就亲上了。”
春归白了她一眼,“你想死一个?”
“那人还能死两次吗?”
春归冷哼一声,“也不是不行。”
“我不是着急嘛,殿下跟驸马那是正经伴侣,亲一下怎么了,前几天暗卫的人还问我,我们是不是要有小主子了。”
“我劝你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小心殿下让冬迎操练你。”
夏去:“……大好的日子,不能别提冬迎。”
“我听说她快回来了,巡盐那里出事了,宝安王遇刺,正好被林娘子救下了。”
因为上辈子林千朵跟宝安王之间有情,所以虞九舟特意吩咐,要是两人有接触,不管是什么情况就必须汇报。
虞九舟今早接到了这个消息,空下来就回到了府里,想要问问迟晚,对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是棒打鸳鸯,还是把林千朵叫回来。
永宁院里,迟晚刚听说了这件事,不得不惊讶,宝安王跟林千多的缘分,这都能碰到。
只是这辈子,林千朵可没有承宝安王的情,宝安王也没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
想了一会儿,迟晚还是道:“我觉得,可以相信林千朵。”
给林千朵一个选择的机会,要是她还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跟宝安王在一起了,她们就只能放弃林千朵这个人了。
毕竟她们跟宝安王注定为敌,林千朵是一个经商奇才,可夺嫡争权的路上,一点点的风险都不能有。
但迟晚还是想给林千朵一个机会,她有理由相信,一个注重事业的女性坤泽,是不会因为爱情就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的。
小说里的林千朵,本质上是因为恩情。
虞九舟意外地挑眉,她倒是没有想到,迟晚竟然这么相信林千朵。
其实她的内心也是想给林千朵一个机会的,只是她不知道,上辈子林千朵是受到宝安王的恩情,两人这才走到了一起。
对虞九舟来说,她只知道林千朵突然出现,还是江南富商,为宝安王出钱出力,后来还封了贵妃。
她也让人查过,知道林千朵的往事,从林家逃往江南,在江南扎根经商,是一个令人佩服的女子。
听迟晚这么说,虞九舟点头,“也好,就按你说的做。”
她也想看看,林千朵这辈子会做什么选择。
今日虞九舟回来,可不止这一个事,“民田兼并案查到虞景澜头上了。”
虞景澜?哦,中山王,这个大胡子王上,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他要动了?”
燕北兼并民田的最大头子就是虞景澜,颖王这事也干的不少,可他是副官,隐藏自己的证据,顺便把民田弄成无主之物就行。
颖王是贪,但也不是只进不出,他懂得选择,在钱跟未来皇位上,他知道怎么选。
无主的民田就会归于户部,等统计好燕北的百姓后,对田地进行再分配。
没有分配完的土地,可以叫人承包,租田的价格,会比找那些官绅地主便宜。
这是迟晚的主意,按照人口分田,并且不能像以前那样,坤泽,和元女性不算人头,不给分田,只要是人,就要分。
坤泽跟和元女性也能分到地,那以后坤泽跟和元女人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她们就不会成为父母嘴里的“赔钱货”。
虞九舟是长公主,虽然有封地,但是储君之位注定不会给她,就算是去召一些血脉关系那么远的藩王进京,都没有想过让她继任储君。
悲哀的是,上辈子的她,自己也没有想过。
在迟晚提出燕北田地新的划分方法后,不仅是她愕然,内阁里面没有人不惊讶,什么时候分地,连坤泽跟和元女子都要考虑上了。
只不过,这个方案是迟晚提给虞九舟的,虞九舟把方案提议到内阁。
众人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是坤泽,所以要给坤泽,和元女子分地,内阁首辅高正本就想着,变法的时候,要给皇帝找点儿不痛快。
新法分地要是分给坤泽跟和元女子,肯定有大臣上折子,天天烦圣元帝,总得给皇帝找找麻烦。
长公主提出来的,首辅同意了,另一个阁老没啥意见,剩下新来的,没什么话语权,事情就这么定了
虞九舟能看出来,内阁中的乾元,没有人觉得,这是一视同仁,反而觉得是恩赐,或是为了权谋斗争。
因此,才更显得迟晚的可贵。
想到这件事,虞九舟再看向迟晚时,眸光更加的温和了,“五军营有异动,虞景澜派人与五军营的人达成了协议,近日他们开始频繁操练。”
“五军营?那得有二十万人吧。”
京营在京都外面,不是京都里面的禁军金吾卫,京营的兵随时都能拉出去打仗的。
五军营有二十万人,还有骑兵营,神机营。
骑兵营数万人,神机营一万人左右,这就是守卫京都的兵营。
有这些人在京都周围守着,京都固若金汤。
可要是有人收买策反了守卫京营的人呢?
五军营二十万人,就算策反了两三万,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中山王在京都经营多年,也不止这些底牌。
虞九舟想着上辈子的情况,中山王是在秋猎时造反的,把皇帝跟一众王公贵族困在了守恒山。
她那时由于残废,留在了京都监国,得知消息后派人去救援。
中山王有三万人,这个数量看似不多,可当时守恒山上只有五千禁军,一万金吾卫。
虽是在山上,但并不易守难攻。
要不是虞九舟救援及时,中山王在当天就能拿到传位圣旨。
这辈子五军营的动作比较早,事情发生了改变。
虞九舟看向迟晚,“颖王那边掌握了中山王的大量证据,他只有两条路,造反跟等死。”
那不用想,肯定选造反,没人想要等死。
有一点是,兼并民田案在二月就会有结果,中山王想要造反就必须尽快,根本不会再等秋猎。
可接* 下来案件马上要结束,就要到清算的时候了,中山王一定会在清算之前动手。
春日宴?
随着世界的改变,不管是虞九舟还是迟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能判断的会越来越少。
“虞景澜造反如果一定会发生,我们就得马上做准备了。”
迟晚拿起一张宣纸,在上面画下了京都的位置,以及京营的位置。
“中山王的封地在怀安,正好在边境,所以他还有一个选择,逃回怀安。”
燕北怀安是边境,在那里,想要抓中山王,只能派兵攻打,中山王肯定是守不住的。
虞九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要是他回到怀安,依然有两个选择,造反,或者是投靠宁国。”
在京都造反,在怀安造反,与五军营的人里应外合,投靠宁国保命,以虞景澜的身份,还有他在大周的底牌,宁国狼子野心,肯定会收留他。
大周初期还没有宁国,那边被称之为塞北,塞北百姓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城市,也不统一,他们最强大的是骑兵。
大周初期一直在打塞北,把塞北打成十几个小部落,直到一百年前,大周国力下降,宁国出现一个可汗,收服了所有部落,逐渐成宁国,他们依然没有固定城市,可每年冬天来临之前,他们都会到大周边境抢夺。
当初宁国建立,大周派兵去打过,不让人家建立,结果就是灰溜溜地回来,更加速了宁国的建立。
为此,在几十年内送了三个公主去和亲。
要不是圣元帝只有虞九舟这一个孩子,她这一代也避免不了和亲的命运。
迟晚看着纸上自己画的地图,“我们要先保证军营里面所有人的忠心,只要京营干净,中山王翻不起什么大浪。”
虞九舟摇摇头,“陛下不会让孤碰兵权的。”
这是圣元帝的底线,圣元帝可以给虞九舟政权,却不会给兵权。
至少要等他死的前一刻钟,才会把兵权交给她。
迟晚手里倒是有兵权,一万五千人的皇城司,在京都是很多人了,可是京营,皇帝还真的未必给她。
“要不,我来试试?”
虞九舟没有直接答应,她看向外面的春归,“把三王在京营里渗透的证据拿给驸马。”
重生的原因,她早有准备,一些证据早就让人查了,不说多,足以让圣元帝心生防范了。
只是,证据不能由虞九舟递上去否则皇帝只会觉得她想要兵权。
迟晚掌握皇城司,查到这些证据是应该的,她还是大理寺少卿,相比于前者,她这个大理寺少卿多少有点儿不称职了。
大理寺的事情她基本不管,只借用大理寺的大牢,皇城司司卫把抓来的人都扔大理寺去,而她只管民田兼并案相关的事件。
大理寺卿年龄不小了,只想好好退休,荣养天年,对迟晚的做法不闻不问,只把大理寺的活都交给大理寺右少卿了。
大理寺右少卿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承担起大理寺的重担。
迟晚知道,自己这个大理寺职位做不了多久,就不要太管大理寺的事情了,不然还会让皇帝觉得她贪权。
京都里面做事情,总是要七弯八拐地想上一想,究竟要怎么做才对。
圣元帝想让她协助虞九舟办理兼并民田案,并不想让她管得太多,那她就管好皇城司的事情就好了,大理寺那边只用牢狱。
谁让她是皇城司的老大,在大理寺她可不是老大。
最近大理寺牢狱里面是人满为患,皇城司的人排着号的审。
反正迟晚也不用大理寺的人,大理寺卿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而目前皇城司正在整改,皇帝知道这件事,那她要怎么不经意地把三王想要触碰兵权的事情,让圣元帝知道呢?
“殿下,你可有良策?”
虞九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忘记,你去秋水楼的原因了?”
原因?原因自是引宝安王上钩,趁机把秋水楼给端了,那把秋水楼是宝安王消息收集地的事情告诉圣元帝,再说一些秋水楼传递的相关信息。
顺便把三王触碰兵权的事情夹带在里面,还真是丝滑无比。
迟晚赞叹地笑道:“殿下果真聪慧。”
“驸马也反应机敏。”
两人开始商业互夸了。
虞九舟还想到一件事,“你让人打造的刀跟锦衣差不多做好了,你要这么多衣服跟武器,是要给皇城司配上吗?”
锦衣还有好几种,应该是按照品级做的,刀柄也不一样。
迟晚解释道:“等皇城司整改完,就让他们穿上这些衣服,佩戴横刀。”
其实就是颜色,图案有些不一样,副千户以上才能穿飞鱼服,所以还制了一批鹅帽锦衣,纯黑色,绣金线,穿上去一身黑,就是电影里面的那种低调神秘的颜色。
平日里,千户到小旗都穿青色官服。
指挥使到镇抚使穿绯色官服,这些人的锦衣绣的都是斗牛服,且在正式场合能穿。
而能穿龙首鱼身的飞鱼服,或是大红蟒袍的人,只有指挥使,也就是迟晚。
皇城司司卫小旗之下还有大汉将军,这些人平时都穿红色甲胄。
迟晚就是要皇城司的衣服,要么华贵无比,要么显得阴狠无比,这才有气势。
聊完了正事,迟晚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殿下,明日无事,可愿与臣去赏花。”
虞九舟眉尾疑惑地上扬了一下,心中莫名欢喜,“为何?”
迟晚痴笑一声,“臣奉命追妻啊。”
听到奉命二字,虞九舟心中忽然觉得不爽快,听到追妻二字,脸上又涌上滚滚热意。
虞九舟恼羞,表面强硬呵斥,“闭嘴!”
第58章
皇宫。
迟晚让人准备了许多花, 想要今天跟虞九舟一起赏花的,可皇帝急召见,只能改日了。
还好长公主府有花房, 花放在里面能养很久, 一些名贵的花,花房的花匠甚至能保证花能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凋谢。
花房里面有薰衣草,迟晚空闲时,特意把薰衣草做成了精油,这个滴两滴, 放在身上很好闻。
特别是薰衣草制的香囊, 可以助眠,虞九舟睡不踏实,用这个刚刚好。
沉香制成的香,虞九舟已经用上了, 有些效果。
所以迟晚想着,还有什么助眠,又不用吃药的法子, 精油推背,还有香囊是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虞九舟能不能让她推背, 那可比内力温养脱得更多。
要不, 她找一个乾元演示一遍?让春归学会了给虞九舟推。
可她是医者唉,推个背咋了,又不是干什么。
不过, 经过内力温养, 虞九舟的身体好很多了,头两次总是累得倒头就睡,后面三次, 虞九舟能坚持到最后。
都是目送迟晚离开内间,这才躺下休息的。
这个过程中,只有春归察觉到了不对,平日里殿下的寝室,只有收拾的时候,下人进去一趟,晚上放汤婆子,这件事,春归会亲自做。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驸马上了殿下的床,殿下就算清醒状态下,都没有让人换被子。
尽管驸马是洗过澡的,可要是那个人不是驸马,次日内间里就会出现一张新的塌,哦,不是驸马的话,那人都进不到内间去。
春归很想等秋来回京,能跟秋来聊自己的发现,毕竟冬迎冷冰冰的,聊起来没意思,夏去那个二货,聊这些,只能是鸡同鸭讲,她好想念秋来啊。
迟晚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香香的,还是为病人疗养,在床上不是很正常嘛,反正虞九舟上她的床,她是不介意的。
就是可惜了,准备好的花,两人没有赏成功,还有准备好的精油,那可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弄出来的。
精油跟医药还是有点儿差别的,还好她提取过药物的精华,制作精油的时候很顺利。
迟晚不止制作了一种,薰衣草的更多罢了,还有与药物搭配的,效果也很不错。
她都亲自试用过,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可能是在没有污染的情况下,草木精华也更好。
可皇帝突然召见,她只能先去见皇帝。
这老头,想要她跟虞九舟生皇孙,还总是来打扰她们。
来到御书房,汪海连忙迎了过来,“哎哟,驸马哦,您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什么时候汪海对她这么亲近了。
而且里面发生了什么,能让汪海有这个表现。
对了,虞九舟说,要把秋水楼是宝安王的信息收集地点的事情传给皇帝,难道是因为这个事情?
她走了进去,无奈地拱手行礼,“圣躬安。”
“朕安。”
圣元帝挥挥手让她过来,“来了,看看这个,”
迟晚走过去,接过了圣元帝手里的折子,很自然地就打开了。
对她毫不犹豫地打开折子,没有像那些大臣一样,明明很想看,却假装不敢看的样子。
圣元帝打量着面前的迟晚,他不了解她,只是在听说迟晚这个名字后,让人查了一下,虽然她不符合自己对驸马的要求,但那个时候皇室颜面最重要。
而且他不想让虞九舟找一个家世太强的郎君,那样的郎君不好控制不说,还会阻碍他的计划。
他要培养出来一个符合自己要求的监国长公主,谁要阻止,谁就得死。
如果有一天,迟晚的存在,阻碍了他的计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迟晚。
圣元帝垂眸饮茶,等着迟晚回话。
正如迟晚猜测的那样,折子上的内容就是秋水楼的事。
她如实道:“回禀陛下,秋水楼的事情臣知道,并且已经在调查了。”
“有什么结果。”
“正如折子上说的那样,秋水楼是宝安王的产业,秋水楼是平康坊前三的青楼,他们不做皮肉生意,主打的高雅,吸引的也是文人雅士。”
“所谓文人雅士,以朝中文官为主,要是一些勋贵过去,也是有机会成为秋水楼娘子们的入幕之宾。”
说到这里,迟晚停下了,没有再继续说。
她不说,圣元帝却直接说了,“想必这些人能留在秋水楼过夜,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虞逸尘想要知道的消息。”
迟晚点头,“陛下说得对,秋水楼正是宝安王获取信息的地方。”
圣元帝眯起了眼睛,难掩身上的怒火,“那你说说,皇城司查到了什么。”
他知道皇城司整改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出成果了?
迟晚早就找好了理由,“不是臣查到的,是上任皇城司指挥使查出来的,只不过,他不敢交给陛下。”
闻言,圣元帝坐直了身体,皇城司指挥使不敢交给他的东西,那一定不简单。
“你说。”
迟晚低声道:“事关五军营,臣发现了这件事之后,也很犹豫要不要跟陛下说。”
“五军营?”听说跟兵权有关,圣元帝更加重视了。
他不介意王上做上生意,手底下有产业,可秋水楼明显是收取信息的地方,说不定就有一些他这个皇帝不知道的信息,可能连皇宫都没有了秘密。
圣元帝不喜欢自己毫无秘密可言,更讨厌别人触碰兵权。
他能收回皇权,本质上是因为先收回了兵权。
“你继续说。”
“启禀陛下,前任指挥使在秋水楼得到了许多消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他杀死了知道消息的那些司卫,把消息隐藏了起来,直到臣成为新任指挥使,找到他记录消息的本子。”
迟晚没有胡说,皇城司前任指挥使已经死了,他什么话都说不了,而在他死之前,确实下达了一场针对“叛徒”的消除任务,那些人究竟是“叛徒”,还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死的?
这个事情可以找到被她弄走的陈虎标,此人参与过清除任务。
陈虎标那边知道的东西有限,刚好能证明,那些“叛徒”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才被灭口的,恰好就圆上了迟晚说的这些。
虞九舟都安排好了,天衣无缝,就算皇帝不信任她,要自己去调查,调查的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迟晚又道:“查到的消息说,三王都跟五军营有接触,确切是五军营里的哪个将军,暂且还不知道。”
五军营里面多是步兵,辅以一些轻骑兵,不像骑兵营那样,连马匹都武装上了。
招架不住五军营的人多啊,二十万的兵力,要是五军营被三王控制了,京都危矣。
庆幸的是,那是三王控制的,三王之间本来就不和,说明五军营不是被一王控制,二十万大军,京都未必守得住。
圣元帝的背后发寒,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决策错误,是他给了天下,储君会在三王里面选,这样的话,肯定有很多人追随他们,为了从龙之功,为了新帝登基后还能继续荣华富贵,或者是一跃成为人臣之巅。
他后悔了,那时他要是召集十几个宗室成员入京,然后再每个人都给予一定的权力,又不会太多,这么多王上,就算有人还会站队,那力量就分散了许多。
圣元帝心里不由得想,要是五军营没了,现在他要怎么做。
五军营的兵力来源于京卫,集中调周围三省的卫所兵,以及全大周各地卫所中抽调的兵,每十年一轮换。
五军营分布在京都周围,并不是集中在一起的,算是把京都呈包围式地保护了起来。
大周的兵可能知道百户,不一定认识将军,想要解决五军营被控制的事情,就得彻查,更换军营里面的军官。
普通官兵,有一口饭吃就行了,一般不会跟着造反,有野心的是那些将军。
兵士只跟着头头走,头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谁知道是不是造反。
当年太宗告诉手底下的人“清君侧”,这不就做了皇帝嘛,搞不好底下的兵士真的以为是清君侧了。
可有一点,大周欠了很多军饷,圣元二十七年就发了一次军饷,就那么一点银子,他还欠着大周兵士八个月的军饷呢。
不发军饷,谈何让兵士效忠。
圣元帝年纪大了,稍微想想,脑袋就痛得发胀,半晌才道:“叫长公主来。”
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只有虞九舟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虞九舟都帮他处理好,还给他带来了不少银子,让他轻松了许多。
可以发现,现在的圣元帝,越来越依赖虞九舟了。
吩咐了下去之后,圣元帝才看向迟晚,“如果三王真的控制了五军营,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是试探,也是真心想要知道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其实皇帝询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不能直接回答答案,还要回答的让皇帝能接受,且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中规中矩,又说到皇帝的心坎里,所以说,伴君如伴虎。
迟晚听到虞九舟也要来,心里松了口气,这就是长公主殿下带来的安全感。
对于圣元帝的问话,她想了想,“陛下,臣以为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此时要是动五军营,必定会引起三王的异动,让三王自然而然的联合起来。”
“以臣之见,五军营不能不动,也不能大动。”
圣元帝满意之余又有些失望,这些道理他都知道,能看到这点,说明迟晚还不错,可她并没有提出解决办法。
哪知迟晚下一句道:“所以,臣认为,擒贼先擒王,与其急着动五军营,不如直接从三王身上着手。”
“中山王兼并民田证据确凿,臣请以律处置,至于颖王可以先圈禁起来,等宝安王回来,也进行圈禁,然后调查二王是否有触犯大周律,若是没有再放出。”
圣元帝:“……”他就不该问,这是什么破办法。
好端端的,处置一个王上,圈禁两个王上,这不是逼着他们反吗?
还有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必然会引发朝堂内乱。
可看到迟晚正的发邪的脸,圣元帝又骂不出来,“你可知道,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
迟晚当然是故意这么说,她要做个纯臣,谏臣,就该无差别攻击才对。
“陛下,一时乱象,总比引发兵变政变更好,到时只会更乱,陛下不能把自己放在危墙之下,三王一旦动乱,百姓更是遭殃。”
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衬托出圣元帝很不爱民如子的模样。
不等圣元帝说话,迟晚又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昔日藩镇割据,四方战火纷飞,三王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若他们回到封地揭竿而起,更是糟糕,若三王动乱,势必出现人间地狱,生灵涂炭。”
“如今三王虽有势力,但尚可掌控,万不可等他们兵变政变,殿下宜当机立断。”
迟晚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圣元帝只有一个念头:等舟儿来了再说。
他怎么不知道迟晚说的是对的,可这不是上策,他想不出来上策,对迟晚的中策又不想采纳。
还好,长公主府距离皇宫近,虞九舟来得很快。
虞九舟来时,迟晚恭敬地弯腰行礼,“殿下。”
随后她起身,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一起,虞九舟心下了然。
来之前,虞九舟就猜测到,圣元帝找迟晚是为了什么,也告诉了迟晚,要怎么应对。
当然,她不是一字一句地教的,她只是跟迟晚说:打太极就好。
虞九舟在入宫之前,就知道迟晚在御书房说了什么,知道迟晚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因为迟晚说的,很多人都知道,特别是迟晚说的一本正经,正气凛然,这样显得圣元帝就是个昏君似的。
虞九舟是个很出色的演员,哪怕心里再想笑,进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就没有出现第二个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冷漠。
迟晚算是发现了,冷脸真的好演,高冷人设太棒了,都不需要别的表情。
等虞九舟走到圣元帝边上时,迟晚才默默地退到一边。
她是离圣元帝远了几步,故作不经意的,站在了虞九舟的身后,这样她离虞九舟就更近了。
随即,耳边就传来了圣元帝跟虞九舟的对话。
圣元帝还是那些话,也把折子给虞九舟看了。
然后就听到虞九舟道:“驸马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臣以为,可以先采取安抚之策,分化三王之势。”
“中山王罪证确凿,颖王迫不及待地拉他下来,陛下不如看看他会怎么做,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就好。”
“等宝安王巡盐回来,陛下可以重用,让他与颖王的实力持平,两人必然会进行最后的储君争夺。”
“陛下可以把新法设在两人封地上,想必他们不会拒绝,先断了他们的根基,那他们就只能在京都,京都之内,陛下说的算。”
稳定住两人封地,再收拾二王就容易得多,到时候禁军直接把二王的王府围了,是杀还是圈禁,圣元帝一句话的事。
但封地是二王的根基,他们的死忠必然不少,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结果很难说。
满朝文武里面,至少有一大半都站队了,不能一击必杀,就不能妄动。
谁就能肯定,禁军里面就没有他们的人了。
只能让他们逃无可逃的情况下,才可以动手,不然京都这漏地跟筛子一样,虞九舟也很难保证,就这么把他们留在京都了。
别人迟晚不知道,可宝安王毕竟是主角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最好不要动手,除非直接杀了他。
可宝安王巡盐被那么多人刺杀,说身上被捅了十几刀,还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现在还住在林千朵那里呢。
这该死的主角光环,只有五马分尸才安全。
虞九舟说完这些,显然还有话没说完,圣元帝见状,“但说无妨。”
“陛下,臣请陛下加强京都之防卫,同时让五军营进行一次大型操练,陛下找一个能代替陛下巡查的人,前往京营参加这次操练,最好是带上银子去。”
圣元帝心在滴血,怎么又要花银子了,“舟儿,不是朕不想给他们发军饷,实在是户部没钱。”
户部没钱,皇帝的少府有钱,但圣元帝是个守财奴。
虞九舟拱手,“陛下,我大周的将士很忠心,但他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若给他们银子的人是三王,陛下觉得,五军营里面还会有多少人坚持效忠陛下。”
“放肆!”圣元帝怒了。
他就是典型的不想花钱,只想让人家免费给他办事,还要人家忠心耿耿。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事,虞九舟本来打算自己垫银子的,迟晚没有同意,银子必须是皇帝给的才行,不然以皇帝的疑心,会以为她们是在收买人心。
要是以皇帝的名义送到五军营,凭什么要长公主府掏钱。
一旦知道长公主府有钱,那皇帝岂不是要天天惦记着。
大周军队一百五十万左右,一年军饷约莫五千万两银子,大周一年财政收入才多少。
总之大周财政一直是入不敷出,每年都欠军饷。
五军营一年的军饷需要六七百万两银子,实际上一个普通兵士的月饷是1.5两左右,二十万大军一年三百六十万两,再加上将军军官的,就按照四百万两算。
那剩下的两三百万两银子到了哪里?
就算按照真实情况来算,大周一年军饷也要三千万两,同样是不够的,可剥下去的银子很难到普通军士手里,除非户部真的能拨出五千万两银子,普通兵士才能拿到钱。
大周有两个问题很重,官太多了,做事的少,兵太多了,能用上的少。
说的是,大周可以短时间内拉起百万大军,事实上能战的有一般就不错了。
还好地方的卫所军是地方自己养着的,这样就大大地减少了京都的压力。
卫所军跟驻军还不一样,驻军必须由京都养,毕竟谁给饭吃,他们就听谁的。
大周要改的东西太多了,兼并民田只是其中一项,剩下的很多东西,还要一步一步地来。
可京营的军饷发放迫在眉睫,京营是保护京都的,他们的钱都不给够,谁还给你干活。
五军营十个月没有发军饷,外省驻军以及边境驻军更是十三个月没有发了。
年一过完,各地就派人来京都要军饷了,再要不到钱,那些人商量好了,直接跪死在皇宫外面。
这些人要跪死了,那些驻军会怎么想?又将会引起怎样的骚乱。
少府有钱,至少两千万两银子,圣元帝拿出来一半,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听圣元帝发怒,虞九舟只是淡淡道:“臣在内阁议政,都是多听少言,那些阁臣们个个哭穷,个个找户部要钱,今年的税还没收上来,就算收上来了,也不够各个衙门分的。”
“这都是后话,可军饷等不得,五军营十个月没有发饷,驻军十三个月,陛下觉得,他们还能忍多久,或是说,如果三王给他们钱,他们会怎么选。”
“陛下,臣不是在危言耸听,臣是陛下的女儿,与陛下永远共同进退,臣把话说得这么透彻,只是想告诉陛下,军饷不能再拖了。”
虞九舟说完,迟晚立马接过话来,“殿下也不必把情况说得这么严重,等燕北新法实施下去,内阁就会拿到一大笔银子,到时再给军饷就是。”
“迟晚,你懂什么,等不了了,三王虎视眈眈,不能稳住京营,就靠禁军跟金吾卫守住京都吗?你以为,禁军跟金吾卫就没有三王的人了?”
虞九舟的呵斥,让迟晚闭上了嘴巴。
两人假装争吵,惹的圣元帝把她们赶了出去,本来是让她们是来出谋划策的,结果是来添堵的,可虞九舟说得很对,确实没有一丝夸张。
离开了大明宫,迟晚才开口道:“殿下刚刚好凶哦。”
虞九舟:“……”那不是在做戏嘛。
迟晚假装委屈模样,“伤心了,难过了。”
“别闹。”虞九舟低声说了一句,不是呵斥,是一种无奈加宠溺的语气。
迟晚满意的不再说了,转而问道:“殿下觉得,陛下会同意吗?”
“会。”
颖王都能在钱跟储君之位上做出选择,圣元帝更不想自己的皇位被抢走。
迟晚点头,“那就好。”
虞九舟微微扭头瞄了一眼她的侧颜,“你做好去五军营的准备。”
“啊?又要出差。”
“什么?”虞九舟不知出差为何意。
迟晚耸肩,“就是又要跟殿下分开了。”
“浑说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虞九舟压了压嘴角,发现没压住……
第59章
迟晚也没有想到, 圣元帝决定下得这么快,但他还是抠门了,没有给她六百万两银子, 只给了她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银子,只够发给普通兵士的,可喂不饱那些将军。
上面的人喂不饱,下面的人兵饷能到手里吗?
迟晚接到圣旨,让她带皇城司众人与一队金吾卫护送饷银去京营, 这个消息一出, 朝堂都沸腾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帝竟然自己出钱给京营。
然次日早操圣元帝就留下了一句话:税银收上来,要先以边境驻军为主。
这个消息刚好被前来讨要军饷的边境驻军知道,他们深感陛下圣明, 却也不好再逼陛下马上拿钱。
税银一半为秋收后开始收取,春节前后由各地护送入京,户部那边有银子, 还是天天哭穷。
也是户部实在没钱,税银一一运送到京, 户部还要清点入账, 各衙门闻着腥味就来了,生怕来晚了,钱就给了别人。
大周一年财政收入为一千万两, 再加上一些额外的, 只要不出现什么天灾人祸,勉强还能过活。
事实上,大周今年天灾人祸不断, 处处需要银子,不仅是发不出军饷,连许多官员都好几个月没有领俸禄了。
不靠俸禄吃饭的官员自是无所谓,那些清水衙门呢,贪不到,俸禄又不发,难道要一家老小饿肚子。
听说那些官员也要闹起来了,准备找内阁讨要俸禄。
直接找皇帝他们不敢,找内阁要俸禄还是可以的。
他们又不是逼迫内阁,半年没有发俸禄了,军饷都要发了,他们这些人为何还要拖着。
大周的财政收入是万万不够的,这个时候一些皇商的作用就出来了,找几个犯了事的皇商抄家,又能顶上一阵子。
还有各地的官员,皇城司调查证据,看看哪几个官员用不上了,再玩一手抄家。
圣元帝没少借用内阁的名义做这样的事情,大周贪官不绝,抄家也不绝。
说白了,这就是养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反噬自身了。
圣元帝在这块的信誉几乎为零,老虞早就没有了信誉,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刻薄寡恩。
圣元帝没钱,这跟公主府无关。
迟晚的那些项目已经正式发售,二月三日春日宴时,还会有一出广告,准确地说是找托宣传。
小贴纸广告能有点儿用,可抵不过托的口口相传。
识字的人不少,大周有扫盲的社学,非农忙的时候,由里正之类的人,教百姓认字。
不要求多,只要能看懂朝廷的告示就行,虽然效果一般,但是大周认字的人,却比前朝多,识字覆盖率在百分之十还要多。
大周的教育体系更完善,书籍印刷还算发达,书籍不在世家手里掌控后,普通人自然有了识字的机会。
铺子投放的小广告,就算看懂的人不多,也会在极快的时间内,把铺子的名声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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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还在铺子外面搭了戏台,请了说书的唱戏的,把产品写在里面,加深人们的印象,这就是古代版的投放广告。
再加上春日宴都是王公贵族,购买力很是恐怖,派几个托过去,还愁铺子的名声打不出去嘛。
迟晚的商业计划书,林千朵惊为天人,觉得这位驸马不经商可惜了,日后必定能有万贯家财,不过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能当官谁会经商。
反正目前铺子要开的消息在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铺子不是传统的药铺,里面的很多款药丸,药剂,有的美容养颜,有的强身健体,都是好东西,定价也不便宜。
迟晚觉得,说是药铺,不如说是美容院,但很多项目比美容院的更多,里面还有许多药物售卖,应该叫中医养生馆。
所以迟晚给药铺取名——九九中医养生馆。
至于为啥用九九,那不然舟舟?一听就知道是虞九舟的铺子,那还是用九九吧。
九九中医养生馆,会在很快的时间内开到大江南北。
唯一的一样就是精油,迟晚想着想着给虞九舟试用一下精油,来一场精油推背的。
哪知虞九舟的脸暴红,随后让她滚蛋。
迟晚不服,接到圣旨后,她第一时间不是去拿银子,而是找到了虞九舟。
“殿下,精油推背可是个好东西,你真的不试试?”
虞九舟:“……”
迟晚遗憾地摇摇头,“来人,* 把猪拎上来。”
很快,夏去拎了一只五花大绑的小猪崽走了出来,只露出了光滑的后背。
虞九舟的脑门上有着明显的问号,这人要干嘛?
她马上就知道迟晚要做什么了。
只见迟晚把小猪崽放在了罗汉床上,洗干净手对一旁的春归道:“你来学,以后给殿下精油推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春归:“?”看着猪学给长公主殿下推背?太大逆不道了吧。
迟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小猪崽的触感更像人,总比狗毛猫毛那么多,这俩比猪难绑多了。
“你看好。”
迟晚叮嘱了一声,然后把精油倒在掌心搓开,紧接着在猪崽背上进行推拿,手法那叫一个丝滑流畅。
可虞九舟的脸却可疑地红了,她在想,要是她答应了迟晚,这个手掌是不是要推在自己背上了。
仅仅是想想,虞九舟就觉得后背酥软了起来,有种幻感,幻想到了迟晚给自己精油推背的感觉。
特别是迟晚的手一直在小猪背上推拿着,这种莫名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不对,迟晚这是把猪当成了她吗?混蛋。
虞九舟别过头去,可又忍不住去看,看了之后,感觉就很奇怪。
还好,迟晚没有推拿太久,约莫十分钟,她就起身洗干净了手。
“看清楚了吗?就这样来回就好。”
春归:“……没看懂。”
迟晚无语,小猪崽都舒服地睡着了,春归也没看明白。
“算了,有机会我亲自为殿下推拿。”
推拿而已,这不是很正常的嘛,现代很多人去店里精油推背,或者是全身推拿。
就是虞九舟好像有点儿接受不了。
迟晚让人把睡着的小猪崽带下去,随即对虞九舟道:“殿下,你该相信我的技术,保证舒服。”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说完迟晚才发现不对。
不过,虞九舟好像没有听出来,只是背过身不看她,“你该去清点银两准备出发了。”
确实要出发了,五军营不在一个地方,一天一个,也得五天了。
但迟晚有一事要问,“殿下,陛下给的银子只够还普通兵士的饷银,那些将军军官能让这些银子到普通兵士手里吗?”
自然不能。
大周军中贪军饷的事情很严重。
况且养一支军队,不是只给兵士们发饷银就行了,还要养活士兵,吃饭穿衣什么的都是一笔很大的银子。
还好驻军是能自己产粮的,不是全靠朝廷养着。
要是都靠朝廷养着,就大周的财政收入,根本养不起。
虞九舟想了一会儿,“你的那些药丸,都是好东西,定价已经出来了,把那些药丸带一下送给那些将军,让他们抬抬手,孤再让库房准备一些合适的礼物,你带去。”
“这些东西,孤会跟陛下讲的。”
总要让圣元帝知道,公主府在出钱出力,总不能做了好事还要瞒着吧,何况差事是帮圣元帝办的。
哪怕不升官,也得让皇帝记住她们自掏腰包帮了皇帝,但是以皇帝的名义送过去的。
话是这么说,没有人不会知道,东西是长公主府给的,人情当然记在长公主身上。
只是以防皇帝觉得她们收买兵权,所以要在皇帝面前过个明路。
迟晚点头表示明白,“希望我能早些回来吧。”
赶在春日宴之前回来,她还能为虞九舟表演一首凤求凰。
当众求爱,想想都好害羞呀。
迟晚笑道:“殿下,等我回来,为你弹奏凤求凰。”
虞九舟心里立即酸软了一瞬,好似慢了一拍的心脏,忽然就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一种莫名会加重迟晚分量的感觉。
她不能具体说明自己的内心的想法,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迟晚对自己越来越重要了,且不单单是利益牵扯,或是只限于欣赏迟晚的才华。
虞九舟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在迟晚走出长公主大门的时候,她知道了什么是“思念”。
准确地说,在迟晚离开永宁院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她破天荒地开始觉得自己为何没有找一个理由,至少陪着迟晚走出长公主府。
想着,虞九舟低声询问,“给驸马准备了几个暗卫。”
“回禀殿下,有两个。”
暗一认为,驸马一个人能杀了二十多个刺客,暗卫的保护会比较鸡肋,主要用于传递信息还好,跟的人太多了,反而不好混进去军营。
虞九舟蹙眉,“给五军营传话,若驸马受伤,提头来见。”
“诺。”
五军营里有三王的人,自然也有她的人,在长时间拖欠军饷的情况下,军营里许多人都改变了,有的为权,有的为钱。
什么都不要,还能忠心跟随皇帝的人,不会有太多,徐国公一家就是其一,可惜被圣元帝忌惮。
虞九舟看向窗外,一只信鸽飞入,春归连忙去解了信鸽腿上的暗信。
信上的内容,就算有人打到这只鸽子也看不懂,需要用特殊药水涂抹,字才会出现。
春归弄好了之后,把信放在了虞九舟的面前,“殿下。”
信上内容——颖王已联合众人上折子,弹劾中山王,并让人堵住了京都的各个出口,以防中山王逃离。
虞九舟挥手,春归拿着纸条到一边给烧了。
等纸条化为灰烬了,她才道:“派人助颖王一臂之力,朝堂那边再派人为中山王说话。”
防止中山王逃离京都,又帮中山王说话?这是何意。
春归疑惑了一瞬,随即想明白了,陛下本就忌惮三王,特别是跋扈的中山王,此人的势力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朝堂上为中山王求情的人越多,陛下就越想让中山王死。
上次就是这个原因,导致陛下对三王用得更少了。
虞九舟静坐在罗汉床上,突然看到窗前的风铃。
“来人,把窗打开。”
春归蹙眉,“殿下,外面太冷了。”
“无妨,给孤加个披风就好。”
春归无奈,只好拿了一件厚重的皮毛给她。
然后风铃好听的声音响起,春归这才明白,殿下这么快就开始想念驸马了。
……
迟晚感受到了上班的痛苦,特别是还要出差,哪有人都穿越了,还要上班出差的。
这么冷的天,在家待着,围炉烤火,别提多舒服了。
家里的牛羊肉做成锅子,旁边炉子上放上铁丝网烧烤,再温上一壶甜酒,不要太完美。
迟晚惦记上次喝的甜酒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喝。
她的内力可以逼出酒气,不是喝太多都没有问题。
多好喝的甜酒,结果要出差。
迟晚骑在一匹毛色很好看的雌壮高马上,一脸的冷漠,身上的冷比温度还要冷上几分。
一月底的天气,何止是一个冷字能形容的。
跟随迟晚的众人,八十金皇城司司卫,一千金吾卫,这么多人护送饷银。
一般来说,京都外面不会有贼寇,那可是送上门的军功,贼寇还没那么傻。
可却无法提防有人假扮盗匪,她们算起来有一千人,万一路过哪个山头,突然冒出来两三千人的贼寇,那也是说不准的。
迟晚临出发的时候卜了一卦,仅有一阳在上,有岌岌可危之意,身处绝境之中,便是逢凶之兆,是否能化吉,朝上的一阳就是生机。
一线生机这种事情很难说,有的时候,人就算是知道了生机是什么,也无法抓住这一线生机。
于是,她又算了一卦,卦指东南,生机在东南?
她第一个去的是中军营,这里在京都的正中位,剩下四军营居于四角,左右前后,身处东南的军营是左军营。
这里是她去的最后一个军营,去完这个她就要回京。
如此,她是否要改变路线?
改变路线就会打草惊蛇,还不一定埋伏在那里,只能说东南是生机,不代表现在去东南就有生机了。
迟晚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不管是皇城司的人,还是金吾卫的千户,见她冷着脸,心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太敢说什么话。
最终迟晚还是觉得,按照原定计划先去中营,前营,右营,后营,左营这个顺序是原定的路线。
第一站到中营,先去见中营的大将军。
五军营的最高军官就是大将军,不像禁军跟金吾卫还有正二品上将军,大将军官职从二品。
大周有五个大将军,一个是徐国公驻守东海抵御倭寇,倭寇一日不除,徐家就没有什么危险,一个是岭南王,是太宗的阿姐,世代镇守岭南,拥有十万大军。
再就是塞北边境,那边的城池驻军,每个城里面有两万,靠塞北十二城,有二十多万大军。
突破了边境,最大的阻碍就是武城旁边的驻军城,没有百姓,只有二十万大军在城里,这些兵士可以带着自己的妻儿住在里面,平时跟普通百姓一样,一到战时,不管男儿乾元,还是女儿坤泽,都会穿上铠甲上战场。
同时,城里面的孩子们会送入地下,若胜,就把他们接出来,若败,就等着朝廷的救援前来。
还有最坏的一种情况,不管男女老少皆为军,直到战死到最后一个人。
龙城,只有皇帝才能自称真龙,当年龙城是太祖起义带领的兵,里面世世代代都是那些人的后裔,也是最忠心皇帝的一支军队。
要么不动,一动就是大周生死存亡危机。
并且龙城的军队自给自足,除非皇帝有良心,给龙城补给,不然龙城都是自己种田养殖吃饭,也不跟外界接触,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上次龙城护龙军出城,还是为了平叛藩王,一晃眼就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也是新一代护龙军了。
过了龙城再深入就是京营,通过京营就到了京都,兵临城下,到这个时候,除非京都能坚持到四方来援,否则就完了。
迟晚紧急了解了一下大周的军制,除了驻军就是卫所军,卫所军由各地衙门供养,驻军由朝廷供养,但他们的俸禄都是朝廷发的。
她就在想,京营拿到了饷银,别的地方驻军怎么想,户部的银子可不够。
这个跟她是有关系的,她的铺子刚开起来,第一天赚了一千两,不算多也不算少。
日入一千两的,一个月就是三万两,一年三十六万两银子。
三十多万辆的银子很多,但对比预想中的还差得远呢,京都能做到年入几十万两的铺子很多,特别是平康坊那边。
但是等九九养生馆的名气打出去,月入十万两都是有可能,年入百万两,这个银子肯定被很多人惦记。
要是铺子开遍全国了呢?又能赚多少钱。
以圣元帝的贪财程度,他真的不会惦记这些银子嘛?就算他不惦记,等到军饷什么欠了一年又一年,他就不会打九九养生馆的主意了?
迟晚觉得圣元帝的高尚全在于颜面,等他到了颜面都不要的地步,还不知道会有多贪婪。
上次知道虞九舟封地明州盐场研制出了新盐法,要不是她转移话题,很难保证他不会讨要。
制盐法是利国利民的事情,给了圣元帝到底会成为敛财的工具,那宁愿她们自己赚钱,也不给皇帝。
迟晚知道,虞九舟说是盐场发现的新制盐法,是在保护她,要是她弄出了特别多的赚钱玩意,肯定有很多人盯上她。
到时候总有办法,让她把知道的事情吐出来。
这就是迟晚会跟虞九舟说,却不会自己当一个富婆的原因。
她离开了京都,也只会开一个小药铺,而不是借用某种方法赚很多钱。
有虞九舟这个长公主撑腰,除了皇帝,没有人能夺走这些东西,哪怕是皇帝,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的。
虞九舟在保护自己,所以迟晚根本不介意这些方法的冠名权。
本来这些东西,就是先辈发明的,她只是学过,穿到这个地方拿出来用。
如果能给虞九舟夺嫡路上增加一些筹码,倒是也没什么。
迟晚坐在马上,脑子里面开始想着接下来的路,剧情改变了许多,小说里原身太废了,哪里有机会被委以重任,特别是护送饷银到京营。
京都到中营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下午刚好到达,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很顺利地就到了。
也是从京都到中营,一路平稳的原因,没有山什么的,一眼过去都是平原,就算埋伏也藏不了身。
迟晚率军来到中营外,外面的兵立即把她们给拦住了。
“驻军重地,闲人勿入。”
为首的一个千户走了出来,冷眼看着马上的迟晚,又打量了她后面的人。
迟晚一身华贵衣袍,浅蓝色烫金,外加绒毛大衣,外面还有披风,这样的穿着一看就是富贵出身,更像是不经世事的贵家女郎。
她是来发饷银的,又不是上朝,还非要穿着大红朝服在身上。
当然,她可以穿皇城司指挥使的衣服,新做出来的飞鱼服很好看,但是皇城司指挥使比中营大将军品级低。
还是驸马的身份好,走遍整个大周,没几个品级比她高的。
长公主品级是超一品,郡王从一品,她自然也是从一品。
大周正一品的只有三师,这是死了之后才册封的,再就是宗人府的那三位,平时绝对不出门。
迟晚就是故意穿上这一身的,到了军营她还要换上驸马官服呢,那一身大红蟒袍,绝对能以势压人。
她看了一眼那个千户,那个千户冷眼盯着她,陈远立即走了出来,“驸马当前,还不放行。”
“不管是驸马还是郡王,没有旨意或是军令,谁都不能入内。”那个千户一脸高傲,明摆着看不起她们。
陈远正要说话,迟晚抬手示意自己说,“本驸马奉陛下旨意,前来送军饷,自有圣旨。”
她这个话都出来了,千户就算不让她们进去,也得进去汇报一声吧。
迟晚不相信,中营没有得到她来送军饷的消息,而且在距离此处三千米的时候,就有暗哨盯着她,中营大将军绝对知道她已经到了。
哪知那个千户依然冷漠,“还请驸马把圣旨拿出来,下官要去请问大将军。”
真是刺激,圣旨来了,不用宣旨,还要她把圣旨拿出来,他呢,再拿圣旨给大将军看,大将军同意了,才让她们进去。
迟晚一时间不知道是圣元帝的话已经没用了,还是这个千户别有用心,甚至是,整个中营都不听皇帝的了。
她挥手,陈远把圣旨拿了出来,“给他。”
陈远惊讶,“驸马,这可是圣旨。”
千户不想活就算了,她们这些传旨官真的把圣旨就这样交出去,等同于“投降”,是死罪!
第60章
迟晚见陈远犹豫, 她拿起了圣旨放到千户面前,示意千户接着。
千户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敢相信, 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圣旨。
结果他刚伸手就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还没有碰到圣旨就倒下了。
“千户!”
立即有兵士上来护住倒下的粗犷男人。
迟晚把圣旨收了回来,递给了旁边的陈远。
陈远一愣,赶紧抱紧圣旨,圣旨装在锦盒里面, 都没有来得及打开, 陈远心里清醒,还好没有打开。
不然就是藐视皇权,皇城司司卫加上金吾卫的所有人都得死。
谁都没有想到,千户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可他为什么自己就倒下了,并没有人碰到他。
迟晚坐在马上看了一眼陈远,陈远立刻上前, “快叫你们大将军出来。”
守门的人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迟晚没时间跟他耗, “来人, 记,今送饷银到中营,中营拒不接旨, 快马呈送陛下。”
饷银?没人说驸马是来送饷银的啊。
他们这些人都十个月没有领军饷了,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要是驸马真的走了,那谁给他们发钱。
当值的还有一个副千户, 他赶紧小跑了过来,“驸马息怒,下官已经派人去禀告大将军了,还请驸马稍等。”
还算有个明眼人,但迟晚不是来说受气的。
一个千户就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还不把圣旨放在眼里,她不觉得一个千户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旁边被拉走的千户,众人已经发现,他只是晕倒了,还好没有死,众人松了口气。
可没有人觉得,是千户自己晕倒的,没有可能那么巧。
迟晚没有理会副千户的话,也不必理会,她一个驸马遭受了这样的冷遇还不能离开?至于在这受气,堂堂长公主都没有给她几个气受。
平时要是受下气,还会升官发财,可那是长公主,中营的这个千户算什么。
况且,她是来送钱的,不是来借钱的,这些人有没有搞清楚。
“走。”
迟晚一声令下,车队马上启程,五军营,她们没有必要非要先送中营的银子。
那个副千户连忙挡在了迟晚的马前,拦住她不让走。
“驸马,大将军马上就来,还请驸马稍等片刻。”
“片刻?”迟晚冷笑,“本驸马来了多久了,你家大将军可出来了?”
陈远紧接着说道:“放肆,驸马奉皇命前来,中营如此对待,推三阻四的不去请刘大将军,此时还要阻拦我等去路是何居心?”
陈远直接抽出了腰中的剑,“让开,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副千户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人敢上来帮他,刚刚千户说的什么话啊,拿着圣旨去请示大将军。
请问大将军知道此事吗?皇帝知道了之后,中军怕是要血流不止了。
那可是圣旨,居然如此慢怠,什么时候宣圣旨要看时间地点,要请示了?
别说是大周,就是前朝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迟晚这个圣旨就这样宣下还好,双方一瞒,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要是没宣,中营上下四万人,就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严重点儿,直接杀了营里的大将军,将军,八个卫指挥使,还有每个卫下辖五个千户所,一共就是四十个千户。
再加上别的职位,近一百个千户以上的军官,全都得灭九族,要是皇帝仁慈,顶多是只诛首恶,不累家人。
当时千户刚说话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不妙了,可今日守营寨门的最高官就是千户,他们这些人有口难言。
副千户担心陈远真的会一剑砍过来,连忙让开了身体。
这时,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臣参见驸马都尉大人,尊驾安康。”
驸马都尉大人是尊称,也可称尊驾,就像王上,也可以尊称王驾。
迟晚看过去,一个跟一座小山似的胖子灵活地“滚”了出来,顺势就跪在了马前,态度出奇的好。
刚刚那个千户都没跪呢,此人自称臣,身上配金鱼袋,起码是卫指挥使以上的官员。
“你是何人。”见此人挡在自己的马前,迟晚沉声询问。
“禀驸马,臣下刘传家。”
哦,中营的大将军刘传家,大周军制,一营最高官为从二品大将军,手下有两个正三品将军。
迟晚是都指挥使,本该是从二品,比卫指挥使大那么一点,由于皇城司久不得用,就成了正三品。
军中的卫指挥使都是正三品呢,她统领一万多人,卫指挥使手底下也就五千多人。
有时间得让皇帝恢复她这个皇城司都指挥使的真正品级,从二品的官职可不低。
正三品以上的武官挺多的,卫指挥使上面都有上司,都指挥使自己就是老大,其中差别可不小。
迟晚一脸冷漠地看着下面的刘传家,“刘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居然敢让手底下的人把圣旨先拿给你看看,再说要不要接。”
“怎么,刘大将军已经无君无父到这个地步了吗?”
看刘传家的态度,他还没有做好翻脸的准备,至少在给银子前不会翻脸。
刘传家连忙又跪下,“驸马说的哪里的话,臣也是刚听闻此事,赶紧就来了,臣真不知营门前发生的事情,还请驸马都尉大人明察。”
“这个千户不知受了谁的命令,居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要亵渎圣旨,臣万死不敢不敬陛下,不敬圣旨啊。”
“臣驻守京营数年,忠心耿耿,万不能为了一个小人的挑唆,就让忠臣蒙冤,驸马不可听信小人挑拨。”
刘传家这个武夫还挺能说的。
迟晚摆摆手。“放下银子,走。”
中营她是不会进了,放下银子离开就行。
“驸马不入营内吗?”刘传家很开心,尽管他面上一脸遗憾。
迟晚能感觉得到,也想明白了,营门外的事情说不定就是这个刘大将军的安排,中营里面一定有什么谋划是不能给人知道的,所以害怕她入军营。
为此不惜死一个千户,那个被她用内力弄晕的千户,看来是活不成了。
迟晚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们就一千人,军营有四万人,她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呀,先离开再说。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暗卫呢,夜里让她们潜入,总能发现什么。
“你当真想让本驸马留下?”
刘传家连忙摆手,“臣万不敢如此。”
六十万两银子放下,迟晚忽然笑了,双手做喇叭,加上内力对中营喊道:“本驸马奉皇命,前来给中营的姐妹弟兄们送十个月的饷银,银子已交给刘大将军,诸位自找刘大将军去领。”
随后她又看向一脸阴沉的刘传家,“叫刘大将军签收,哦,画押。”
六十万两银子岂能就这么给了,军营都不让进,可能就是想不声不响地贪了这笔银子,顺便煽动兵士情绪,说皇帝不给饷银,必要的时候再把银子拿出来,皇帝老儿不给,我给你们,然后就是造反。
不是迟晚想的多,套路就是还这么个套路,谁让刘传家演技不好呢,比她家长公主殿下差远了。
她对气的感应越来越敏锐了,刘传家的情绪隐藏地再好,她都能感觉到。
所以她能感知到,刘传家想杀了她。
迟晚会武的事情经过上次刺杀已经瞒不住了,她也没想着瞒,在内力的加持下,她这一喊,中营的人都知道刘传家收了六十万两银子,都是兵士的血汗钱。
陛下送了饷银来,刘传家乖乖地给了手底下的兵士,士兵们就会感念陛下恩德,真到了造反的那步,银子都到手了,他们还有几个会跟着做这丢命的买卖的?
刘传家不给的话,陛下都给银子了,为什么不发给我们?被贪污了?
迟晚看着刘传家的阴沉的脸,高冷的脸终于保持不住了,由于刚刚她那一喊,不少人都过来看着。
这次不用内力,她说的话也会传遍军营,“还有五军营诸位将军的俸禄,本驸马都带来了,可惜今日无法进入营地。”
“来人,把诸位将军的那份都拿出来。”
陈远赶紧让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有金银宝物还有药丸,足够给五军营的将军做俸禄了。
闻言,里面的人都沸腾了,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贪到钱的,还有许多清水衙门,以及心中尚存正义之人,驸马带着银子来了,却不能入军营,他们这些靠着俸禄吃饭的人怎么办。
迟晚指着地上摆开的银子,“本驸马本想把银子留下就走,可转念一想,圣旨都还没有宣读,就这么走了,陛下的心意诸位就不知道了啊,圣旨是给中营的,若因为小人阻碍就不宣读,等陛下问起来,诸位可能承担得起?”
“只是刘大将军盛情要留,本驸马不便拒绝,只是这中营本驸马肯定是不会进的,但圣旨却是必须宣读的。”
刘传家:“?”我留了吗?
她话音未落,立即高声道:“中营军接旨。”
这一句她用上了内力,很多人都跪下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跪下了。
刘传家心里不爽,甚至想杀了迟晚,可让迟晚这么一闹,他现在根本无法动她。
人家是来送银子的,他想杀了她,底下的人也不同意。
除非是用自己的心腹,这样一来计划就提前暴露的,本想把迟晚一行人给激走,绝不让底下人知道,她们是来送银子的。
很多人肯跟着他谋事,为的就是一家老小过得好,银子都来了,还有多少人跟他谋事。
何况这人还带来了那么多将领的俸禄,那些将领拿了钱还能跟随吗?
这就是名正言顺的区别,陛下派驸马前来是赏赐,而他们给的银子是贿赂,完全不一样。
刚刚迟晚要走,他假意阻拦,便是表现自己的态度,他拦了,是驸马自己非要走的。
谁知道迟晚来了这么一出,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能不接旨。
“臣刘传家接旨,恭问陛下圣体安康。”
“朕安。”
看着所有人都跪下了,迟晚才从马上下来,随即打开了圣旨,“诏曰,朕承天命,御宇天下,深知军务……”
迟晚慢慢悠悠地念了三分钟,就在刘传家要起身接旨的时候,她话音一转,“如有克扣,挪用,延误军饷发放,诸军兵士可禀告驸马,一经查实,定当严惩,以正国法,以蔚军心。”
她念完,众人还是不起来,生怕她还没有念完,起身就是不敬。
迟晚收起圣旨,“诸位起来吧。”
“臣等遵圣命。”
刘传家要伸手去接圣旨,迟晚把圣旨往锦盒里一放,“另外几个军营还要去,圣旨就不给将军了。”
“是是是,驸马说的是。”
刘传家笑呵呵的,心想:这下该走了吧?
六十万两银子,这下是肯定要发下去的了,还好将领的数目暂且不知,只要将领还站在他这边,事情还有转机。
迟晚既然已经猜到了刘传家的打算,心里自然有了主意,“来人,搭营帐,就在中营外把银子发下去。”
“百户以上找本驸马领银子,按照官职排队,普通兵士的饷银,以一小旗一队,每队推选出来五个人来领钱,这五个人不能全是军官,要有男有女。”
得一定程度的防止军饷被贪墨,银子得到了普通军士手里才行。
没有人会讨厌给自己发银子的人。
迟晚这样的安排,让军中沸腾了,他们很是开心,只有这样,银子才能到他们的手里。
刘传家连忙走了上来,“驸马,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迟晚笑了,“本驸马是宣抚使,品级是不高,可本官代表着陛下啊,刘将军应当不用本驸马给你解释,宣抚使的职责吧。”
宣抚使代表着皇帝,到哪里都是钦差,不管是品级比她大的还是小的,都得听她的,说狂妄一点儿,她的规矩就是规矩。
驸马的身份能压人,宣抚使能改规则,她还是皇城司指挥使,身份牛权力大,还有兵权,整个大周都找不出来几个。
要不是迟晚还没有学会怎么用权力压人,哪会这么好说话。
刘传家很是憋屈,就听迟晚说,“大将军先吧,来拿俸禄。”
刘传家:“……”他堂堂大将军,什么时候需要亲自领俸禄了,还被人呼来喝去的。
他很是生气,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跟着迟晚走进营帐里面。
迟晚笑着打开最精致的那个盒子,里面有金银珠宝,还有一小瓶药丸,她拍了拍刘传家的肩膀,“你也知道,陛下手里没什么钱,将领们的钱就只能给殿下想想办法了,不过殿下身为人女,为其分忧实属正常,只是长公主殿下的银钱也不多,只能用药丸凑一下。”
她把药丸拿出来递给刘传家,“你可不要小看这药丸,乾元易感期用这个,不会被感染,一颗价值百两,里面有三颗,外加这些金银珠宝,刘将军一年的俸禄够了。”
刘传家无语,他们老虞家传统了,给不够银子就用东西抵,什么胡椒乱七八糟的,根本卖不出钱,还说俸禄已发了。
现在更不要脸了,三颗药丸子就抵了三百两银子,当真是一点儿脸不要。
见刘传家不说,迟晚又问:“怎么,刘将军不喜欢?没事,本驸马还有别的药丸子,美白的,强壮的,要是刘将军不行,我也有药丸子。”
“我行!!!”刘传家下意识地反驳。
迟晚一脸不信的敷衍,“行行行,知道了。”
刘传家无语,这话绝不能被外人听到。
然后就听迟晚说道:“好了,你出去吧。”
“啊?”
“本驸马说你出去啊,都领好钱了,不出去做什么?”
呃……刘传家心里气愤,还是拿着东西出去了,药丸子就药丸子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等他谋事成功,必定把长公主府洗劫一空。
接下来是中营的将军,卫指挥使,千户,每一个都听迟晚说了一遍上面的话,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动。
重点是,银子名义上是陛下给的,实际上是长公主殿下的,虽然迟晚没有明说,但是众将都知道银子是谁给的了,哪怕迟晚话中是在为陛下说话。*
发完了银子,迟晚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出了营帐,“收队,下一站。”
“驸马,天色已晚,不如驸马先在营帐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如何?”
“不了,本驸马决定去驿站,中军的营帐,本驸马可住不起。”
迟晚骑马率先离开,留刘传家站在原地冷漠阴狠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随即,刘传家对身边的人说,“传话,迟晚要去驿站。”
“是,大将军。”
刘传家看向营内那些领了俸禄的将士,他们的喜悦浮于脸上,那么久的谋划,就这样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破了大半,他怎么不生气。
接下来想要谋事,恐怕就更难了。
与此同时,暗十混到了军营里,正跟中营的将军在一起,“你说刘传家想谋反,有证据吗?他有多少人。”
“暗十大人,原本中营他至少能调动三万人,剩下一万人再起事时,他会全部杀掉,可驸马这么一闹,恐不足一半人跟随他起事。”
暗十点头,“看来中山王真的想造反,就是不知道另外的军营,他掌控了多少人。”
将军摇头,“恐怕很多,不只是中山王的人,还有颖王的。”
暗十应了一声,这事长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颖王想用兼并民田案逼中山王反,成了坐收渔翁之利,败了,罪名也不会到他头上。
他在军营的人浑水摸鱼,反倒是更容易成功。
驸马做事无迹可寻,谁都没有想到她不讲任何规矩,在营帐门口搭了营帐发银子。
要是驸马进到军营,里面是刘传家的天下,直接扣下三百万两银子,顺便扣下驸马,她们这些人很难保护得了。
驸马不按常理出牌,反倒是让刘传家的谋算失败了一半。
还没有开始起事就输了一半,这对中山王可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军营内沸腾起来,“大将军?大将军怎么了。”
“吼!!!”
暗十看过去,就看到刘传家嘶吼着,正在到处扑人,扑到一个壮汉就亲了过去。
不是,就算那个壮汉是个和元,可也没必要这么急啊,大庭广众之下,没想到刘传家还好这口呢。
随行的将军疑惑道:“这是你们做的。”
暗十:“?不是。”
暗十突然想到了什么,“药丸,驸马给你药丸了吗?”
将军点头,“给了。”
“给刘传家用。”
那将军眼睛一亮,立即跑了上去,嘴巴还大喊道:“将军应当是易感期了,快请军医。”
“军医?不用军医,驸马给的药丸应该能用。”
“对,驸马给了药丸。”
“可驸马给我的药丸是美容的。”
“我是强壮的。”
“我我我,我有抑制丸。”
然后十几个大汉把刘传家按住,抑制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没一会儿刘传家就恢复了理智。
“有用,驸马的药丸子神了。”
“怪不得驸马说这药丸价值百两,这效果确实值得百两银子。”
“是啊,有了这个药丸子,那年刘大将军的男娘也不会被算计。”
“是啊是啊。”
刘传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身体不受控,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特别是听了旁边的议论,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暗十回去把中营发生的事情都禀告给了迟晚,迟晚笑笑,没有任何的惊讶。
暗十睁大了眼睛,“此事不会真的是驸马您做的吧?”
“是啊,他们都觉得药丸不值钱,是老虞家敷衍他们,现在看到了药丸的价值,到时再派人去打听打听,咱们的药丸到底是什么价格,不就知道了。”
现在她们的药丸有价无市,每日限量,只有前一百名才有购买资格,或者是成为铺子的会员,也就是vip用户,一开始名额用不完,发现了药丸的用处后,一百名根本不够用,他们的药丸子拿出去卖掉,是会溢价的。
首先是要让他们看到药丸的价值,刘传家还让人在她们的去路上撒了钉子,想要刺穿她们的马腿,让她们无法行路,无非是想刺杀或者是什么。
还有在营帐时,她的茶水里面还有蒙汗药,当她闻不出来。
刚第一站就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后面还有四站呢,迟晚可不得先震慑一下后面的四营,否则任务艰难。
唉,出差好累啊,不如在家伺候虞九舟呢。
长公主殿下肤白貌美,看着就开心,哪跟出差一样,颠的她屁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