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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福佑幸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迟晚是真心觉得雪人好看, 认可自己的手艺。


    只是她有些太坦诚了,虞九舟再次沉默了下来。


    迟晚疑惑地看向虞九舟,“殿下怎么没有多陪陪皇后娘娘。”


    她以为虞九舟进宫, 会一直跟皇后待在一起。


    “母后累了。”


    虞九舟的语气平淡, 听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说白了,迟晚跟虞九舟之间都还算不上合作关系。


    迟晚想跟虞九舟达成深度合作,两人捆绑在一起,至少在虞九舟成功之前, 她的性命都有了保障。


    虞九舟不会杀了她, 也不会让别人杀了她。


    “殿下,你喜欢雪吗?”


    迟晚看向盆栽上的雪,雪跟绿植鲜花的搭配,让人眼前一亮。


    “你喜欢?”虞九舟反问。


    对雪她谈不上喜欢, 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上位者的心思,绝不能为外人所知晓。


    迟晚点头, “还行。”


    “适当的雪是点缀,是文人墨客的最爱, 是百姓对丰收的期待, 今年的雪,却成了百姓的催命符。”


    虞九舟今早处理的公务,就是关于武城的雪灾情况。


    秋来留在了武城, 冬迎带人去配合了, 她每日都会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不仅是武城雪灾,整个燕北都受到了影响,每天都在死人, 可京都这边派人只带了十万两银子去救灾,按照内阁的意思是,银子不够就从当地获取。


    高正能获得圣元帝的喜欢,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能赚钱,还能省钱,深知帝心所想。


    大周财务日渐下滑,今年透支明年的,明年透支后年的,永远不够。


    迟晚不知道古代怎么救灾的,一般发生雪灾就是发放物资,用盐化雪,她历史学的还可以,知道古代盐很珍贵,特别是细盐,到了很后期的时候,制盐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了,老百姓才吃上细盐,可用盐化雪,还是太奢侈了。


    “殿下可知,大周吃的都是什么盐?”


    她这个问题,让虞九舟挑眉,觉得勋贵出身的她如何不食肉糜。


    夏去在一旁嗤笑一声,“驸马还真是……无知,大周有井盐池盐湖盐,驸马日日吃盐,却不知盐从何来。”


    春归无语的踩了一脚夏去,心里只有一句话:你可闭嘴吧。


    “你踩我做什么。”夏去低声不满道。


    春归懒得理她,要不是殿下护着,就夏去这张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迟晚毫不在意,她确实不知古代吃什么盐,“那海盐呢?”


    海水取之不尽,为何不用。


    “海盐有毒,不可食用。”春归拉住了夏去,自己开口道。


    迟晚疑惑,“是大块的晶体,还是精细的沙粒。”


    “自然是大块晶体。”


    也就是没有提纯?


    夏去继续道:“普通百姓家很少吃细盐,细盐价格比前朝低,却也不是百姓每日吃的。”


    “既然海盐不能吃,为何不制来化雪。”迟晚疑惑的是这个,皇室贵族吃的都是细盐,只有可能是提纯成本高,所以没能普及。


    有时间得看看古代的提纯工艺是什么,如果跟她想的一样,那她就不献丑了。


    “化雪?”虞九舟这才对她们的话题感兴趣。


    对啊,精盐珍贵,粗盐倒是还好,不用于整个武城,只在关键地方使用,应当耗费不了多少。


    迟晚点头,“食盐金贵,用熬煮,或者暴晒的法子,用海水弄出许多粗盐,若成本不高,就能用来救灾。”


    虞九舟第一次感觉到迟晚的作用,“暴晒能得盐?”


    难不成以前都是熬盐?这样成本确实高了。


    “是。”


    见迟晚点头,虞九舟立即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书房里面拽,“把你知道的制盐法子都写下来,孤让人去做。”


    迟晚感受到手腕上的用力,与虞九舟手上的冰冷,站在案桌前没有犹豫,立即把法子写了出来。


    她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写了出来,有没有用还要靠专业人士看完之后再说,她顺手就把提纯的法子也写了。


    提纯后的海盐,能做食用盐。


    虞九舟看着案桌上满满一篇关于制盐的法子,惊讶之余,又不免欣赏起迟晚的字体,这样的字,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夫,写不出来,除非她是天才。


    可她调查过迟晚,文不成武不就,据陈远所说,迟晚还懂内家功夫,现在又有这么一篇好字。


    懂医还懂制盐,这样一个人才,以前不可能一点儿苗头都没有。


    前世的时候,迟晚可以靠这些在任何阵营获得重用,她却偏偏走了邪门歪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迟晚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那个人渣不想,是她根本不会,会这些东西的,是现在的迟晚。


    虞九舟把写满制盐方法的纸递给春归,“送到孤的封地去。”


    身为大周的秦国长公主,自然是有自己的封地的,她的封地还在富庶之地,明州靠海,她有自己的盐场。


    春归立马去办了,迟晚想了想,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下了一个机器。


    虞九舟微愣,就见她在上面标上——按压把手,把手保护套,加厚无缝铁皮,加粗撞针,还有铁管。


    可惜没有不锈钢,否则就不用铁了。


    铁器是管制物品,打铁铺没有相关手续,都有很多东西无法制作。


    迟晚要不是驸马,很多东西,就算知道原理,她也做不出来,尽管她了解的只是皮毛,读书的时候学到的东西,有些局限于古代的技术制造不出来,可很多东西,古代本来就有基础,只要她提供想法,总能制作出来。


    有空的时候,她把自己记得的东西筛选出来,写下方子交给虞九舟,能做出来的就做,做不出来慢慢研究。


    当然,她打算按需给,造福百姓的,就尽快给虞九舟,早一天做出来,老百姓就早一点儿享受。


    迟晚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越多,小命就越安全,在大是大非上面,她也不至于这么自私。


    她学过些许的水墨画,没什么天赋,但能画出来,不会太抽象。


    虞九舟看着宣纸上的画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由于上面的标识,她能看出来,这样东西是铁制的,难道是武器?


    虞九舟沉默不语,夏去这个急性子,立马问道:“驸马,这是武器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用。”


    “不,是制蜂窝煤的东西。”


    “蜂窝煤是什么?”


    煤炭她们都知道,加上蜂窝煤,夏去疑惑不解道:“该不会是长得像蜂窝的煤炭吧。”


    迟晚挑眉,“夏将军,是我对你刻板印象了。”


    “啥是刻板印象。”


    “就是默认你是个大聪明。”


    夏去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在夸自己,可听起来就是在夸自己,“我也觉得我聪明。”


    迟晚忍不住笑了,旁边的虞九舟虽然听不懂,但是她知道,迟晚是在说反话,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可惜一闪而逝。


    迟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怔了一会儿才道:“蜂窝煤是煤跟黄泥混合,加上水搅拌均匀,大约能捏成团的时候,用这个机器给压出来,这样一块蜂窝煤就出来了,具体过* 程我都写了下来。”


    她记得蜂窝煤能烧是十个小时以上,那就保守点儿,她道:“一块蜂窝煤能烧五个时辰以上,烧水烧饭取暖都可以,不过需要在通风的地方使用,密封的地方会死人。”


    迟晚看过本草纲目以及天工开物,再加上读书时学到的知识,她相信可以制出蜂窝煤。


    虞九舟一下子就听出了蜂窝煤的好处,现如今用的炭是以树木等植物做成的,价格昂贵,且现在有越来越贵的趋势。


    若迟晚知道,就会告诉她这是燃料危机。


    世家高门里用的红萝炭,银丝炭,价格更是昂贵的可怕,冬日未到,公主府就要采购大批的炭,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反正百姓是别想用了。


    而煤是什么,大周有许多的煤矿,开采出来的煤,基本用于冶铁,冶金,陶瓷等,总之,不是没有人想过在家里用,结果就是烟雾缭绕的,让人受不了。


    可按照迟晚所说,蜂窝煤是可以在家里使用的。


    不管迟晚的法子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了。


    迟晚把关于蜂窝煤详细的需要写了出来,还画了炉子。


    虞九舟给春归使了个眼色,春归拿了图纸又出去了,堂堂长公主想做什么,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行了。


    目前迟晚也想不到别的了,等回去好好想想再说。


    虞九舟不是白拿别人东西的人,“若能证明你的法子都有效,孤有重赏,另,从今日起,你每月可去公主府账上支一千两银子。”


    每月都能拿一千两银子,这就是虞九舟给自己的报酬吗?


    迟晚的眼睛亮了,每个月一千两,一年就是一万多两,她还做什么生意,直接拿钱跑路算了。


    可惜她最重要的不是银子,而是户籍路引,最好是新的身份。


    迟晚暂时不去想逃走的事情,愉悦道谢,“多谢殿下。”


    有了银子,她就能做许多事,这是她拿方子换的,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不像是上午的赏赐,无功不受禄。


    虞九舟没有提及赏赐的事情,在她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是母后的赏赐,敲打迟晚也是为了自己。


    母后与迟晚之间,不用想,她肯定选择维护母后的权威。


    既然迟晚说要把东西都换成银子买物资救灾,那她就给她银子,一个月一千两,足够她用的。


    那两个方子要是有用,虞九舟再赏的,就不是银子能买得到的了。


    虞九舟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内殿。


    夏去立即走到迟晚旁边,“驸马,走,臣带你去你的房间。”


    这人怎么还自称臣,还好声好气的,可不像她那个暴躁脾气。


    迟晚后退了一步,有点儿不想跟她走。


    哪知夏去继续道:“驸马,以前是臣错怪你了,你也是有真本事的,不是臣想的那种,靠吃软饭上位的人,天天走歪门邪道,想着算计殿下,你当着我们的面,毫不设防地把那么好的两个方子说出来,那是信任我们,从今以后我夏去,驸马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杀猪,我绝不杀鸡。”


    迟晚:“……”


    她还没说话,夏去又补充道:“但你让我做的事,不能跟殿下的事撞在一起啊。”


    迟晚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夏去这个人疾恶如仇,脾气算不上好,但是知错就认,很是坦荡,只要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真心服气。


    夏去是个话痨,一张嘴在她耳边不停地说,“驸马,我就当你以前是昏了头不懂事,现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以后要保持啊,尽管我服气你,但你要是做出对殿下不好的事情,我还是要揍你的。”


    “对了,驸马你会医术,那会不会药酒,就是又能当药用,还能解解馋的,咱们军伍里有不少老兵,他们身上弄了不少伤,天天吃药不见好,还不能喝酒,他们都说,剩下的日子没活头了。”


    “我是跟着他们长大的,一身功夫也来自他们,可惜我能为他们做的不多,但是驸马你放心,我给银子,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都给你。”


    听着耳边的声音,迟晚想了想,“也不是没有,等我回去研究一下。”


    “多谢驸马,您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夏去表现得很兴奋,迟晚想到了一件事问道:“他们退伍了吗?”


    “退了,早已不能上战场杀敌了,又没娶妻生子,身上又没什么钱,多亏了徐家建了老兵收容营,让他们还能安享晚年,可是却被言官参徐家收买人心。”


    说起这个事情,夏去就很气愤,这些老兵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收买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朝廷不养为国奋战的老兵,还不让别人养,当真是憋屈。


    迟晚点头,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去找殿下。”


    “你找殿下也没用,殿下每次管这个事,都被陛下训斥,陛下不喜殿下为徐家说话。”


    哪怕徐家是虞九舟的外祖家。


    但迟晚还有别的想法,她进到内殿,虞九舟刚脱下外套,正要继续脱衣午休,就听到春归在拦迟晚。


    “驸马,殿下要小憩一会儿。”


    迟晚看向虞九舟,“殿下,臣还有事要说。”


    想到制盐法,蜂窝煤,虞九舟示意春归放她进来。


    适当地表现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用的,之前迟晚因要跟虞九舟诊治,所以能每日见到她,等虞九舟好了,对方肯定就不见她了。


    现在迟晚不停地表现出自己的用处后,哪怕虞九舟心里再讨厌她,都不会无视她的存在。


    等迟晚走近后,虞九舟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不动声色道:“何事。”


    这样的虞九舟给人很威严的感觉,她理解了什么叫生来尊贵,什么叫天潢贵胄。


    人间富贵花,迟晚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殿下,臣听夏去说,退伍且无家室的老兵,朝廷根本不管。”


    不等虞九舟发问,她主动言明,“殿下,若制盐跟蜂窝煤能生产,还有药丸,我们会建很多的作坊,可否请这些老兵到作坊做事,工钱是普通作坊的三倍。”


    让老兵们再就业,发挥他们的余晖,让他们心中不会太孤独,而且档子需要保密,老兵都受过徐家恩惠,保密这块应该会自发。


    但她还是丑话说在前面,“作坊建成后,他们吃住就在作坊里,还得签保密协议,保证不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外泄。”


    虞九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孤会照做。”


    对这些老兵们信任归信任,可规矩不能少,规矩是规矩,感情是感情,她明白。


    “殿下,臣会把每一道工序都分开,一批人固定做一件事情。”


    流水线生产,不让一个人接触全部流程就好了。


    就像是一百两黄金被藏起来,跟明晃晃地放在面前,你是拿还是不拿,一万个人里面就算只有十个人选择拿,可这十个人也是群体里面的,代表着老兵群体,总会伤双方的情分。


    有些规矩提前定好,以后就算有人犯了规矩,处理起来也不会得怨恨。


    “规矩立大,法容人情。”


    迟晚的意思很清楚,立规矩的时候,把惩罚给立得严些,这样总能让人心存顾虑,到时候真的需要处理,看情况是不是要留情。


    虞九舟垂眸,这人的想法几乎没什么毛病,特别是每一道工序分开这点儿,迟晚把人性看得很透彻。


    丑话都说在前面了,再犯,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迟晚见虞九舟沉默,以为她觉得自己对老兵太狠,连忙道:“殿下,给他们工钱高些,在作坊里面建医馆,还有供他们活动的地方,每日每人干活不超过三个时辰,可以分两个班次。”


    古代又没有灯,白天到晚上就行了。


    “如果有家室的老兵回来,咱们还可以建学堂,让他们的孩子能免费在里面念书,日后他们的孩子可以选择科举,可以选择在作坊里承继父母的工作。”


    这样的待遇,放在这个时代当真是一等一的,很多地方的小吏都比不上。


    听到这里,虞九舟终于开口了,“军户的孩子,也得从军。”


    迟晚惊讶,“为何?”


    “太祖开国之初把天下百姓划为九等,士农工商军民医匠灶。”


    虞九舟的话让迟晚有些惊讶,“若一辈子都局限于一种身份,那百姓为什么要努力?”


    这话让虞九舟无言以对,她想说,农户可考科举,从军同样能上升,可满朝堂看下来,有几个普通百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迟晚默念,无论是哪个上升通道,都洒满了鲜血。


    “一将功成万骨枯?”


    虞九舟重复了一遍,随后道:“太祖为的是天下秩序。”


    “一项决定哪怕开始是正确的,可天下承平已久,后来帝王为何不改?”


    迟晚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去,随即想到,什么祖宗礼法,那些既得利益者,也绝不会让皇帝改。


    只有那种彻底掌握皇权的皇帝,才能下令更改,无视祖宗礼法,更无视那些士大夫。


    虞九舟冷冷地看了迟晚一眼,“你,只是驸马。”孤,也只是公主。


    要想改变,只能坐到首辅的位置上,且是一言堂的首辅,连皇帝都无法阻碍的那种。


    迟晚行了一礼,“殿下说的是,臣已把想到的都说完了,殿下做决定就好,臣告退。”


    “迟晚。”


    虞九舟叫住了她,“今晚小心行事。”


    今天迟晚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已经确定,迟晚应当是孤魂夺取了这副身体。


    她是重生,那迟晚便是借体重生。


    只是不知道迟晚是什么身份,了解她跟宝安王,还有一些大事的发生,可大周的礼法,规矩,还有很多的事情,迟晚都不清楚。


    她本以为,迟晚可能是她身边,或者是宝安王身边的人,可她的身边没有懂这些的,宝安王身边也没有,而且要是他们身边的人,该知道大周的制度才是。


    虞九舟一时没有想通,但也确定了,迟晚不是那个人渣。


    迟晚一愣,立即问道:“殿下是在关心臣吗?”


    虞九舟:“……滚。”


    “是,殿下。”迟晚这才满意离开,虞九舟不对她喊打喊杀的,她都不习惯了。


    等她离开,虞九舟会轻声道:“来人。”


    一道黑影落地跪下,“殿下。”


    “找一份迟晚以前的笔迹给孤。”


    “诺。”


    虽然心里已经确定了,但是她还要找出一些证据,证明心中所想才是。


    “对了,传话下去,今日中山王的人必定会参孤一本,待迟晚争辨后,安排众人为中山王说话。”


    暗卫不解,“殿下,要是驸马是为殿下说法,我们不帮驸马吗?”


    虞九舟没有怪罪她多话,只是眯上了眸子,“父皇老了,最忌讳别人盯着自己的椅子,若满朝堂的官员都为中山王说话,父皇会怎么想。”


    暗卫头皮一麻,殿下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诺。”


    虞九舟敲了敲身边的桌案,就是不知道,迟晚被那么多人反驳,会不会过于生气。


    罢了。


    “再安排一个人,不要那么明显的帮她。”


    想着,虞九舟又道: “春归,晚上赴宴带上救心丸。”


    “是,殿下。”


    春归不懂为何,老实地把救心丸放在了自己的小包包里。


    另一边迟晚回到了侧殿,心里想着过完年回到清远县的事,她现在是清远县的县令,这就是她的工作,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工作做好。


    过了年,那些状告公主府的人肯定还会去,这一次她把这些人放了,还叫人看着,他们应当不会撞宫墙告状了,等他们再次去县衙,该怎么做,就是她要考虑的事了。


    还有虞九舟,今日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她本该再接再厉的,却不知要从哪里着手,伺候人也是个脑力活啊!


    第32章


    除夕晚宴在含元殿举行, 勋贵大臣已经入宫,他们的夫人早上就来了,原本应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以身子不适拒了。


    可扭头贵妃就把人给招到宫里了, 有的诰命夫人去了,有的没去。


    迟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夏去在虞九舟旁边不满吐槽。


    “殿下,皇后娘娘稳居东宫多年,娘娘不见是中宫的事, 贵妃凭什么召见诰命夫人。”


    中宫还在, 贵妃越俎代庖,简直是狂妄。


    虞九舟伸出手,由着春归把外套给她穿上,紧接着是披风。


    贵妃自然狂妄, 上辈子贵妃被封寿安太妃,这可是太后才能有的封号,她母后都没有封号呢。


    后来她才知道, 寿安太妃早在为贵妃时就跟宝安王勾搭上了。


    迟晚也知道这个贵妃,主角跟这个贵妃逢场做戏, 可贵妃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小说中倒是没写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暗示了。


    “夏去,你哪这么多话。”春归真的很无奈, 这个夏去的一张嘴, 吵得人头疼。


    夏去不满道:“我只在殿下面前说说,出了这个门,我就是个哑巴。”


    事实也是这样, 在长公主府,她话多得很,出了公主府的门,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夏将军。


    迟晚笑了笑,此时她正看着虞九舟的衣袍,淡蓝色霞帔在外,又搭了披风,华丽清新,大气端庄,时又显仙气飘飘。


    大周民风还算开放,露出锁骨都是没有问题的,前朝的时候还是低胸装呢,现在天冷了,倒也不至于穿得太凉爽。


    等到虞九舟准备好后,一行人启程往含元殿去。


    虞九舟坐步辇,所有人都跟在旁边。


    路程到一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另外一条路赶来的贵妃,只是贵妃仪仗,跟长公主的步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单看贵妃仪仗很华贵了,可东西不能对比,对比起来,啥也不是。


    两方相遇,必有一方让路,虞九舟是嫡长公主,哪怕是皇帝的妃嫔,见她也要行半礼的,能让嫡长公主相让的只有帝后,如今大周可没有太后。


    夏去见机高喊一声,“长公主殿下驾到,还不避让。”


    贵妃捏住步辇把手,指尖捏的发白,“放本宫下来。”


    贵妃下了步辇带头行礼,她是半礼,她身后的那些人都是全礼。


    长公主的出行规格绝不是贵妃能比得上的,伞盖仪仗扇的数量更多,也更精美华贵,随从人数也更多。


    除了贴身的女官,跟在虞九舟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多达数十人,这是在皇宫,不能带太多人,要是在外面,还有护卫等,每次出行最少都要一两千人,嫡长公主出行,车驾堪比皇帝。


    虞九舟在步辇的帷帐里,外面看不到她的神情,一行人就这样路过了贵妃。


    迟晚看不清虞九舟的表情,却看到了贵妃阴沉发黑的脸,能看得出来,贵妃很不甘。


    可是不给嫡长公主行礼的人,只有帝后,贵妃野心还挺大。


    迟晚裹了裹披风,北风萧瑟,贵妃穿的是低胸装扮,这样从步辇里走出来,怕是要冷死。


    跟随在贵妃身后的那些诰命夫人,跟吃了苍蝇一样不好受,皇后虚弱好说话,可长公主被皇帝信重,国事偶尔都会询问长公主,她们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应邀去贵妃宫中。


    “殿下,贵妃在后面跟着呢。”


    贵妃距离她们两百米的距离,就这样不远不近的。


    虞九舟轻笑吩咐,“慢些走。”


    迟晚抬头看过去,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人真是腹黑。


    她们来到含元殿时,除了帝后都到齐了。


    虞九舟下了步辇,走入殿中,春归高声道:“长公主到。”


    众臣下跪,“臣等恭请长公主安。”


    一边文臣红袍,一边勋贵紫袍通通弯腰行礼,中山王,颖王,宝安王也免不了。


    他们是王,只是郡王,还不是亲王呢,又不是皇帝亲生,连虞九舟的堂兄都不是,见到嫡长公主只能行礼。


    虞九舟抬了抬手,“孤安。”


    众臣再拜,随即起身。


    虞九舟自觉坐到首位的左手边,迟晚不懂座位怎么分,于是小声问道:“殿下,臣坐哪?”


    虞九舟无语,随后看向旁边的桌子,示意她坐那。


    迟晚乖巧地坐下,一直站在旁边的三王,都想坐在这里的,所以他们一直在旁边晃悠,想要坐在这里。


    座位以左为尊,左一肯定是虞九舟的,左二的位置三王都想要。


    看到虞九舟让迟晚坐下,宝安王立即坐到了右一的位置,中山王跟颖王气急,此刻又不能多说什么。


    中山王恨恨地看了迟晚一眼,随即坐到了右二的位置,他可不愿意坐在迟晚的下首。


    颖王笑呵呵地坐在左三的位置,他胖乎乎的,笑起来很和善,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中山王像个武夫,粗犷得很,对比起来,宝安王就是俊俏小生。


    宝安王看着中山王坐到右二的位置,还故作疑惑道:“弟弟以为王兄要坐在长公主殿下旁边呢,是弟弟失礼了,要不王兄跟弟弟换个位置坐?”


    中山王:“……”他向来讨厌白面小生,长得文弱,一肚子坏水。


    就像是刚刚,趁着他不注意,就坐到了右一的位置,没大没小,不知所谓。


    宝安王是低调,可他被皇帝召入京都,表面什么都没说,只说陛下年迈,想着叫些年轻人进京,实际上是为了选储君。


    来都来了,他不争,也会有人逼着他争,所以他不得不争,否则宝安王府都要覆灭,父王早亡,他要保护母后,保护家中弟妹。


    争右一,陛下能随时看到,多入陛下的眼总是好的,中山王跟颖王都身兼重职,独他一个,现在身上还没有什么职位。


    迟晚都任清远县知县了,尽管是一个小官,却是实职要职,升迁起来也快,容易被委以重任。


    他不明白,自己多次拜访虞九舟,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时不时地就不见他,就算她是嫡长公主,可储君不还是要在他们中间选吗?


    颖王面慈心狠,中山王无脑莽夫,怎么看,都是他更适合做储君,也绝不会过河拆桥。


    一个长公主,日后不还是得依靠帝王,偏虞九舟看不清,无论他怎么示好都无视他。


    也不知道虞九舟怎么想的,扶持迟晚那个废物,都不愿意帮他,他可不相信,迟晚的清远县知县是皇帝心血来潮,其中肯定有虞九舟的手笔。


    虞九舟一句话,就能扶持一个废物做京县的县令,若她全力扶持他,他肯定能坐上储君之位。


    中山王跟颖王那两个蠢货,搞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特别是中山王,还得罪虞九舟,让她跟一个废物成亲。


    可现在看来,虞九舟好像没有那么讨厌那个废物。


    宝安王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心中很是不满,表面依然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旁边中山王恶狠狠的看看他,又恶狠狠地看向迟晚跟颖王。


    这边迟晚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询问,“这个中山王是不是眼睛不好?”


    虞九舟下意识地看向中山王,他的眼睛刚好瞪着迟晚,见虞九舟看向自己,连忙收回眼神,收得急了,眼睛开始抽筋,眼皮一跳一跳得很是喜人。


    迟晚垂眸轻笑,没想到中山王这么怕虞九舟,实际上中山王是自知理亏,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生怕虞九舟找他算账。


    做事的时候不动脑子,做完了又开始后怕。


    虞九舟听着耳边的笑声,莫名勾起了唇角。


    这时,太监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众臣起身,看到上方明黄色的身影,高声道:“臣等叩问圣躬安。”


    “朕安。”


    圣元帝缓步走到座位边坐下,迟晚只一眼便知,圣元帝身体不妙。


    等了三息左右,圣元帝才开口,“都坐吧,今日除夕,不必拘谨。”


    有些话听听就好了,谁敢在皇帝面前狂放。


    中山王率先出列,“陛下,除夕佳日,大周国泰民安,全仰仗陛下之功,借此佳节,臣恭祝陛下圣体安康,续千秋之盛景……”


    “贵妃到~”


    中山王无语,众臣无语,连带着皇帝都无语。


    皇后推脱身体不适不来,圣元帝就叫了贵妃,可她怎么竟出这些幺蛾子。


    下一秒,礼部尚书上前,“陛下,臣有本奏。”


    群臣顿时向他行注目礼,礼部尚书谢玄风朗声开口,“陛下已到,贵妃才到,臣参贵妃藐视天威。”


    一句话就把贵妃给定罪了,藐视皇帝,这个罪名贵妃可承担不起。


    此刻颖王凑到迟晚的边上笑道:“谢尚书出身会稽谢家。”


    迟晚扭头就看到一张肥胖大脸,立即干笑了两声,“哦。”


    尽管她不知道谢家是什么,但也知道,古代有世家之说,朝堂之上的士大夫,多出自世家 。


    哦?


    颖王被她的反应弄得呆了呆,然后又道:“谢尚书可是中山王的人,贵妃出身薛家,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


    “嗯。”老乡啊,怪不得俩人能勾搭一起去。


    颖王:“……”


    迟晚秉承着,外面世界太危险,人太黑,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见,王上也受不了冷暴力,立刻不理她了。


    两人的互动被虞九舟尽收眼底,耳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迟晚是个人才。


    颖王此人出身是三王中最好的,封地金水,这边水利发达,沃野千里,粮产极为丰富,比之关中,江南都不算差。


    封地在此,颖王也是三王里面最有钱的,还会做生意,随身携带金豆子,见人就撒钱,给人一种和善且人傻钱多的感觉。


    中山王封地怀安县城,与塞北相邻,再往北就是宁国,封地在这,颇有藩王守国的意思。


    中山王的太爷跟虞九舟的太爷是亲姐妹,一个当了皇帝,一个守边,算是皇家里极少的亲情了。


    正是因为这个关系,圣元帝在大臣建议寻宗室乾元时,想到了中山王。


    宝安王跟颖王都因丧父被拉了过来,宝安王的封地也不错,参粮也高,只是他为了名声,不要藩王税收,全数给了朝廷,要不然丧父的那么多,他也到不了京都。


    宝安王见谢玄风攻击贵妃,脸色有些不好,薛贵妃出身丹凤薛家,丹凤是他的封地没错,可他不与人交往的名声早就传出来了。


    他虞逸尘自小受到父王教诲,绝不与官员交往,与世家远离,父王为了死后能让他顺利继承王位,不惜捐出封地所有的税收,并让他以后效仿。


    他在民间的名声是贤王,在朝堂官员眼里是孤傲,尽管那些人没有要投靠他的意思,可投靠颖王中山王无望的人,还是想找他的。


    可他有着自己的骄傲,投别人不成再来投他,这样的官员,他也不要,况且他的王府里有王傅,长史,虽然势薄,却不是无人可用。


    迟晚这个看过小说的人自然知道,宝安王前期有多难,直到跟虞九舟合作,才逐渐组成了自己的势力,登基后,没有虞九舟,他的政令都出不了京都。


    可以说是虞九舟以一己之力,助他登上皇位,又帮他稳定天下,结果他坐稳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违背当初的诺言,不尊圣元帝为父,反倒是把自己的父王立为了皇帝。


    当初这些事情虞九舟并没有提,是他为了求合作,自己提出来的尊圣元帝为父,翅膀硬了,就完全不顾当初诺言。


    谢玄风多怼怼,她爱看。


    被大臣当众提出,皇帝冷胜道:“让贵妃回去,禁足一月,不准出宫。”


    “陛下圣明。”


    谢玄风这才退回位置。


    此刻的中山王清了下嗓子再次祝贺,只是没有了刚刚的热烈,反倒是冷场了。


    嫡长公主还没有开口,他偏抢第一个祝福,真是显着他了。


    中山王说完,颖王跟宝安王都不起身,他们都在等着虞九舟先祝福,更显中山王的不懂事。


    圣元帝同样反应了过来,哪怕他不觉得虞九舟能继承皇位,哪怕在他心里皇室颜面比她重要,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封的秦国长公主,太子之下第一的封号。


    中山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把他的女儿放在眼里?现在都这样了,以后还能尊他为父吗?能好好对待他的女儿吗?


    圣元帝淡淡地看着他,随后高声道:“今日除夕,朕与诸位臣工共饮。”


    众臣高呼,“敬陛下,陛下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迟晚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在场众人对自己君主的忠烈,或许有人是装的,在这一刻,没有人敢不装。


    圣元帝扫视诸位大臣,目光落在三王的脸上,迟晚的脸上,最后与虞九舟对视。


    他一直觉得,若虞九舟是乾元,必然是一代圣君,日后也有颜面去见祖宗,可惜她不是乾元。


    不过,近日他身体不适,三王的动作越来越多了,他还没死呢,这皇位,他想给谁坐就给谁坐,谁要抢,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可是三王都大了,他老了,无法阻挡朝堂官员站队,若是自己躺在病榻上不起,哪怕有救治的机会,三王也必定不会救他,只想让他早死,他们早继位。


    当初他想,召集三个王上进入京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事情发展正如他所想,三王争斗,朝堂诸臣站队,也算间接稳定了他的皇权,自己只要把控好方向就行。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越来越吃力了,急需一人帮他掌舵,原本他觉得内阁首辅高正可以,而这人也是个滑头,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不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未来储君。


    为了自己有一个好的晚年,与按他设想的身后事,就必须再扶持一个人,最好的人选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虞九舟。


    秦国长公主有权干政,经过刚刚,圣元帝更加迫切地想把虞九舟培养成辅国长公主,监国长公主,等新帝上位便是摄政长公主。


    他初继位时,与内阁斗,与满朝士大夫斗,与后宫皇太后斗,最终获得了皇帝的权力,他奋斗了一生的帝国,怎么允许被一个非自己亲生的乾元拿去,至少不能轻松地拿去。


    圣元帝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做摄政长公主,至少他会有一个风光的后事,他依然是大周的皇帝,大周皇帝的老祖宗。


    他最不能允许的是,自己选的储君在继位后,尊自己的亲生父亲为帝,这样显得他,他父皇,他爷爷都是笑话。


    圣元帝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能依靠的,可能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心中做了这个决定后,他又不想让虞九舟权势太盛,踩在自己的头上,便不让她触碰兵权,只给了些不大不小的差事,至于让她跟迟晚成亲,是为了扶持勋贵,更是为了打压她,让她身边有一个捅娄子的能手,日后收拾起来也方便,等自己死后,自会留下旨意让她与迟晚和离,或是杀了迟晚。


    总之,她同意跟迟晚成亲,便会成为日后掌控权力的长公主,不同意?那就不怪他逼得她同意了。


    还好事情发展如他所愿,接下来就是让虞九舟掌握更大权力的时候。


    舟儿,万不可让朕失望啊!


    圣元帝的这一眼太复杂,最后只剩下期许,虞九舟心中冷笑,上一世,她就是被父皇这个眼神给骗了呢。


    虞九舟面上依然微笑,目光有敬畏,有敬爱,更有感恩与仰赖之情。


    这样的目光让圣元帝很受用,抬手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好了,除夕喝酒,大家就不必起身了,都坐。”


    谁敢想圣元帝的酒壶里面是茶,这是太监早准备好的,皇帝不能饮酒了,却又不能让外界知道他病重至此。


    武将们早就喝起来了,他们出身行伍,陛下说放开些,他们就放开些,士大夫也开始举杯念诗词,倒是祖宗出身行伍的勋贵们没什么动静。


    迟晚的目光落在勋贵们的身上,正好与淮安侯一家人对视,淮安侯怒目瞪她,淮安侯夫人担心地看着她,淮安侯世子则是得意。


    说好的告状到御前呢,就这?


    迟晚垂眸冷笑,等着吧。


    春归和夏去感受着殿下身上的冷意,又看着驸马垂眸冷笑,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摇摇头。


    歌舞热烈,气氛正好,总有人不想让圣元帝过个好年。


    “陛下,臣有本奏。”


    圣天府府尹王瑾在歌舞结束后走出,手中还拿着奏折。


    圣元帝怒了,把酒杯重重地放下,“王瑾,今日是除夕。”


    “陛下,臣遇不平之事,百姓受欺,臣能等,百姓不能等。”


    这句话把圣元帝给架了起来,他不处理也不行了。


    “上前答话。”


    王瑾昂首上前,对圣元帝深深一拜,“臣任圣天府府尹以来夙兴夜寐,未敢有丝毫懈怠,力求不负圣* 恩重托,近日清远县百姓状告长公主兼并民田,逼死百姓,此事是臣监察不力,导致百姓受损,此事臣万万不敢隐瞒,还请陛下圣裁。”


    他话音刚落,不少官员出来支持。


    除夕宴刚开始,他们上来就剑指虞九舟,迟晚歪头询问,“殿下以为,他是谁的人?”


    还能有谁,自是中山王,此人示好想与虞九舟合作,话说得那样直白,她当然拒绝,结果就被中山王记恨上了。


    中山王这个人小心眼,且心狠手辣的,干不出什么好事,只要是坏事没有他不干的,哪怕是吃力不讨好。


    他倒要虞九舟看看,不与他合作的后果是什么。


    迟晚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大概知道今晚的事情让虞九舟损失重大,最大的还是名誉上,再加上后来一系列的针对,她不得不跟宝安王合作。


    虞九舟唇角勾了勾,这才回答迟晚,“三王之一。”


    这话没毛病,迟晚笑着扬了扬眉头,起身同时大喊一声,“陛下!”


    她的这句话让脸色一阵红温的圣元地吓了一跳,他看了王瑾递上来的奏折,心中对虞九舟异常气愤,他赏赐长公主府的还不多吗,居然与民争利,兼并民田,还弄死了人,最主要的是,居然被人捅了出来。


    圣元帝知道王瑾是中山王的人,可看着这么多人出列,圣元帝阴沉不语,心中不满虞九舟的同时,对中山王充满了忌惮。


    下一秒,迟晚高呼出声,圣元帝吓了一跳之余突然想到了她的奏折,不对啊,迟晚的奏折不是说,兼并民田,逼死人的事是淮安侯府做的吗?


    那王瑾状告舟儿,是不知情,还是中山王的阴谋?


    迟晚上前,声音清朗:“陛下,臣亦有本奏。”


    不待她继续说,王瑾高声打断,“陛下,臣先奏的。”


    张合跟张全叔侄俩回京都了,张全呆傻,医者诊治从他的头顶取出了银针,张全把迟晚让他带的话跟中山王说了。


    那迟晚开口,肯定是要护着长公主了。


    第33章


    迟晚嗤笑了一声, “王府尹,吾要奏的与你是同一件事,为何打断吾, 难道你怕吾说出对你不利的话?”


    她这话就引人遐想了, 难道她有什么证据能推翻王瑾的话,所以王瑾害怕她说话。


    “驸马,臣为大周为陛下为百姓,有何怕的?”王瑾冷笑,拱手朝圣元帝, “陛下, 驸马如此霸道……”


    “到底是谁霸道!”迟晚怒了,“本驸马说话,你接连打断,生怕本驸马开口, 难道这大周朝堂,只能有你王瑾一人声音吗?”


    “你是大周官员,我迟晚也是大周官员, 你能说话,我为何不能!难不成你看不起我勋贵出身。”


    此话让众多勋贵对王瑾怒目而视, 他们勋贵确实越来越没落了, 可祖上都是随太祖太宗打天下的,祖宗打下来的爵位,他们这些子弟享受怎么了, 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迟晚给王瑾扣了帽子, 王瑾气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勋贵品级更高, 他一个圣京府府尹的官是大,可也不敢多言。


    紧接着一人出列,“臣武康伯,禁军左卫指挥使段云,参王瑾御前僭越,陛下还未说话,他凭什么打断驸马,驸马乃皇室成员,他王瑾算哪根葱。”


    前面说得还像话,后面直接暴露武夫本性。


    可圣元帝就喜欢他这点,“好了武康伯,你一边去,王瑾你闭嘴,驸马说话。”


    迟晚看了一眼段云,心中有数,随后拿出了奏折,内容与上次递给圣元帝的一模一样,里面夹着去清远县带回来的证据。


    “陛下,这是臣的奏折,还有关于王府尹口中兼并民田的真相。”


    圣元帝满意地看着她,她没有说自己早就递过奏折了,否则奏折都被他烧了,还能去哪找,不是不能让秘书监的太监背锅,只是那就显得迟晚不懂事了。


    还好迟晚懂事,他挥手让太监把东西拿上来。


    奏折内容与他上次看的一样,这一次加上了证明是淮安侯府兼并民田的证据,还有画押,王瑾递上来的证据可没有画押。


    两份证据放在御前,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证据内容,特别是迟晚的这份,加起来不到一只手的人知道。


    卢侦,陈远,虞九舟,还有迟晚自己。


    圣元帝看了看中山王,又看了看虞九舟,最后目光落在淮安侯身上,此刻的淮安侯急死了,生怕迟晚的证据内容是针对自己的。


    万一是针对他的怎么办,他又不能自己跳出来辩解,毕竟没有点他的名字,不然显得心虚。


    看着淮安侯着急,满头冷汗的样子,圣元帝心里有了打算。


    “王瑾说,长公主府兼并民田,逼死百姓,可驸马的奏折,还有证据,指证这些事情是淮安侯府做的。”


    圣元帝语气深沉,听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瑾的奏折就是王瑾说,驸马的奏折就加上了证据,他也没直接说长公主,说的长公主府。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长公主府就能拿臣下仆人顶嘴了。


    圣元帝为虞九舟做了两手准备,准确地说,他想培养虞九舟,对方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代表着自己的颜面。


    他本来就这么一个孩子,可以说虞九舟的一举一动都被全天下关注着,在外就代表着帝王颜面,万一自己还能生下乾元,主少国疑,身为姐姐的长公主,就能接下辅国重任了,总不能被这点小事给辱了声名,再加上别的考量,他不想让虞九舟被这事影响太过。


    这就是上一世,圣元帝着急结案的原因,把事情都推到长公主府属臣奴仆身上,可惜虞九舟的名声还是受到了伤害,这一次有了另一个选择,淮安侯府。


    弄掉淮安侯府也伤圣元帝的颜面,可有些事情就是怕对比,亲生女儿跟淮安侯府,选起来很难吗?


    圣元帝扫了一眼着急出来解释的淮安侯,随即高声道:“今日除夕,朕不欲惩戒任何人,此事便等开朝再说吧,迟晚,朕封你为忠勤轻车都尉,明威将军,任宣抚使,至于清远县知县,你继续任着吧,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派你差事。”


    迟晚惊讶,这是皇帝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她的好处吗?


    正三品轻车都尉,还是加了封号的,她散官由文变武,成了正四品明威将军,还让她任从四品宣抚使。


    宣抚使可大可小,出门代表着皇帝,算得上是钦差了,比如武城赈灾,要是她去的话,是能对武城的军事,民事,财政各方面进行指正,甚至能直接做主,武城郡守都得听她的话,不出去的话,就没什么权力了,算是个临时职位,皇帝这是干什么。


    迟晚看向虞九舟,见她点头才上前鞠躬行礼,“臣叩谢圣恩。”


    除大型礼仪活动,大周不兴动不动就跪,哪怕是面对皇帝也一样。


    只是这官升的,她年薪加起来,一年得有五百两了吧?那还是虞九舟大方,一个月让她支出一千两银子呢。


    “陛下!”王瑾失力,礼部尚书上前,“证据还未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任意一方审核,怎能相信?”


    都察院右都御史冷声道:“陛下,事关长公主,若刑部大理寺不敢查,我都察院敢查。”


    都察院都御史:“……”你经过本官的同意吗?


    哪知他这个下属刚得很,都察院右都御史又道:“百姓本就贫苦,还要被公主抢夺民田,难道此事不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吗?”


    众臣又出来附和,王瑾都不知道自己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中山王也疑惑,他没安排这么多人啊。


    “是给你都察院一个交代,还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陛下都说了,证据在那,开朝再审,陛下哪句话说不审了吗?你都察院为邀直名,便只想听自己想听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迟晚开口就是怼,真受不了这些人,张嘴闭嘴为了国朝为了百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心里难道没数。


    “你……!”右副都御史气得浑身直哆嗦,脸都涨红。


    都察院都御史连忙开口,“驸马,右都御史的话,只代表他自己,不代表全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无语,他在这边叭叭叭,领导在拆台,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恶。


    都察院都御史是个女乾元。


    “既如此,吾向都察院道歉。”迟晚心中暗笑,表面一脸歉意。


    都御史笑道:“驸马知错就改,实乃贤良风范。”


    “都御史高风亮节,吾也钦佩。”


    两人一唱一和的,算是让王瑾,礼部尚书,还有右副都御史三人成了笑话。


    迟晚话音一转又道:“陛下,臣熟读大周律,敢问诬蔑圣上,诬蔑长公主是何罪?”


    王瑾:“胡说,我等何曾诬蔑陛下。”


    “你说陛下维护长公主,难道不是诬蔑吗?还有,你承认自己诬蔑长公主殿下了!”


    迟晚继续道:“证据确凿,你们尽可核查,如果查证证据的真实性,你们是否是在诬蔑陛下,诬蔑长公主?”


    王瑾脸色一阵青红,求助地看向礼部尚书谢玄风。


    谢玄风沉默,这件事是中山王太着急了,证据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帝王心。


    这么多人出来支持王瑾之言,陛下怕是起了疑心了。


    右副都御史口不择言,“既与长公主殿下无关,那驸马是说,此事都是你淮安侯府做的了?你身为侯府女郎,告发自己父亲,这是何道理!”


    好,迟晚就等着他们说出这句话呢。


    皇帝给她封官,想要她不要再纠缠这个事情,怎么也得给皇帝面子,等开朝再说,可这事是右副都御史说出来的,就与她无关了。


    果然,皇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迟晚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即躬身对皇帝道:“臣只是把这些证据交于陛下圣裁,并非举报,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右副都御史说臣告发亲父,臣请陛下治其诬蔑皇亲之罪。”


    “臣是出自淮安侯府,可臣更是陛下之臣子,清远县知县,治下百姓告状,请求父母官的庇护,乃天经地义,圣人有 “不私其亲,惟善所在” 之训,百姓被夺田地,亲人被杀,臣不该为他们做主?陛下亲自下旨,让臣做清远县的知县,难道要臣蒙骗陛下,做不忠君之事?侯府与臣有恩,可君恩大过天,百姓大过天,臣不过是依大周律行事,方可不负圣恩与百姓!”


    她说的这些话,把自己放在了礼法大义之中,士大夫天天喊什么天地君亲师,君为上,为陛下分忧,为国分忧。


    君恩在前,大周律法在上,任谁都挑不出她的毛病,毕竟严格算起来,她这算是把有关亲生父亲的证据交给皇帝,在一些礼法上过不去,可她算不上举报,她是清远县知县,处理清远县的案子天经地义,知道父亲阿兄犯法,她肯定不能包庇,却也不能把他们处理了,于是带着奏折证据给皇帝,让皇帝决定,这跟不孝搭不上关系。


    所以迟晚继续道:“陛下,臣虽已入赘长公主府,日后生的孩子也会随陛下与长公主姓虞,但臣毕竟出身淮安侯府,父母有罪,女儿替之,还请陛下降罪。”


    她已经不是淮安侯府的人了,淮安侯府犯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看在生恩的份上,愿意为父顶罪,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她还强调了一件事,日后她跟长公主的孩子姓虞,说到这里时,迟晚忍不住瞄了一眼虞九舟,殿下可千万不要生气,她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些人想道德绑架她,可她站在更高的道德上,顺便给皇帝画了个大饼而已。


    她是不在乎孩子跟谁姓,前提是她跟虞九舟能有孩子。


    驸马是入赘,长公主的孩子姓虞?


    圣元帝的眼睛一亮,是啊,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要是他实在是生不出乾元,这是否也是一个办法,民间这种事情不少,皇帝未必不能这么做。


    于是皇帝一拍桌案,“胡说,便是为父母替罪,也该是淮安侯世子,而非你已入赘之人。”


    皇帝一言定论,就要宣布淮安侯府罪责,想着随便革除职位就行了,哪知一个太监慌张入内,跪在圣元帝的脚边。


    “陛下,百姓告御状,状告淮安侯,还……还撞死在了宫墙上。”


    圣元帝猛地起身,暴怒之下,只见他胸口喘着粗气,下一秒就要过去似的。


    虞九舟连忙伸手,春归有眼力见地倒出几颗救心丸放在了她的掌心,她连忙走到上方扶住了皇帝,先往自己嘴里放了两颗药丸,“父皇,是救心丸。”


    圣元帝见她吃了,这才接过救心丸吃到了嘴里,他感觉身体好受了许多后,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他突然起身,一副要过去的样子,把众臣吓得半死,可见他还在“喝酒”,又放下心来。


    虞九舟也没想到,给迟晚准备的救心丸,结果用到了圣元帝的身上。


    迟晚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得多,迟晚白日写了两个方子出来,她突然想帮这人一把,就安排了都察院都御史跟武康伯在关键时候出来帮忙,哪知她完全不需要。


    迟晚一人辩三位高官,还有最后的话,简直说在了陛下的心坎上,“入赘长公主府”不就是入赘到了皇室,“生的孩子姓虞”,三王的血脉离陛下那么远,哪有自己女儿亲生的血脉关系近,那是亲孙。


    这些话,几乎让圣元帝无脑维护迟晚的入赘身份,她看似请罪,为“父母”顶罪,实际上她都跟淮安侯府没关系了,圣元帝也不会再让她跟淮安侯府有关系。


    怪不得一次奏折抵不上去,迟晚就熄火了,原来都等在这呢。


    再加上她没有捅破已经递过奏折的事,让父皇对她的懂事先入为主,这人还真是……聪慧。


    圣元帝稳定下来,怒气快要把他给吞噬了,身为帝王不让人看出情绪,龙袍长袖中,他的手攥紧一角,强行稳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说出来的话,让众臣被巨浪席卷,再次知道,帝王虽老,亦能提剑杀人。


    “淮安侯迟铭武斩,世子迟煦废爵贬为庶民流放千里,淮安侯爵位……”


    皇帝说话很是吃力,一双龙目不怒自威,只是关键时候,收敛了怒气,也是虞九舟抓紧了他的手,让他反应了过来,“淮安侯降伯,由翰林院侍读迟晴继任,迟晴不再担任翰林院侍读,外放为官,此事交由吏部。”


    淮安侯一下子成了淮安伯,堂堂侯爵直接死刑,世子流放,庶女郎继位,只是可惜了,好好的翰林院清流,一下子要外放,对辛苦考取庶吉士的进士而言,这与要了半条命有何异,毕竟大周非进士不入九卿,非翰林不入内阁,迟晴的大好前程算是折了一半,陛下太狠了。


    可能是兔死狐悲,众臣觉得迟铭武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所以觉得这个惩罚重了,毕竟他们谁都不干净。


    实际上众臣都明白,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驸马再怎么说都出身淮安侯……不,伯府,要是伯府没了,驸马脸上不好看。


    迟铭武,迟煦触犯国法天理难容,陛下还是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没让迟家彻底没了。


    迟晚自称入赘公主府,自然继承不了爵位,那只能是迟家剩下的那位乾元女郎继承爵位了。


    “陛下饶命啊,淮安侯府有丹书铁券,可免死罪,陛下,迟家不要爵位了,还请陛下放我们一条生路!”


    迟铭武大喊,迟煦也跟着喊:“是啊,我家有丹书铁券,陛下,我家不要爵位了,我不想流放。”


    这父子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看起来惨不忍睹,亦有人不屑,真是没种的软蛋,哭什么哭。


    可不是得哭吗?死一个流放一个,哦,流放的那个也活不了,流放能活下来的人,百不存一,很多人流放路上就死了。


    迟晚垂眸,眼神很是冰冷,当初兼并民田,欺男霸女,杀死百姓的时候怎么不哭,百姓早就哭了,他们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


    作恶时,这些人目空一切,心狠手辣,何曾对百姓慈悲过。


    或许是突然看到了她的原因,迟煦忽然大喊:“阿晚,阿晚,你救救我们,你是驸马,陛下一定会放过我与父亲的。”


    迟煦求饶,迟铭武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逆女,不孝女!!!就算父亲犯错,你身为女儿,也该为父亲瞒过,若实在无法选择,那你就去死,你死了,事情不就一了百了!”


    迟晚冷笑,立即跪在地上,面向圣元帝,脸深深地埋在手背上,从背影看很是痛苦。


    扶住圣元帝的虞九舟冷声喝斥,“嫁祸于孤,还敢求救,堵住他们的嘴,拉下去先仗一百!”


    本来砍了还能给个痛快,这下要先挨一百仗,过程中得多疼啊。


    虞九舟的目光放在迟晚的后背上,良久才收回了视线,温声对皇帝道:“父皇,臣扶你回寝宫。”


    “嗯。”圣元帝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绝不能在众臣面前露出虚弱的样子。


    “叫驸马过来。”


    听闻圣元帝的话,虞九舟一愣,旁边太监已经去喊迟晚了。


    “陛下归宫,宴席散!”又一个太监高喊,发生这样的事情,除夕宴是不可能继续办下去了,不如都散了。


    迟晚得到太监的传话,起身迈步跟在了后面。


    只听有人冷哼:“卖父求荣。”


    迟晚立即恶狠狠地看过去,说话的人是王瑾,只见她眼睛充血,如同噬人的恶鬼,随时都有可能把王瑾给弄死。


    这样的眼神看得王瑾有些害怕,特别是迟晚在朝他走来。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含元殿。”王瑾说话都结巴了。


    迟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本驸马不忠君,不忠大周律法,不忠百姓吗?”


    “你”王瑾说不出话来,他这话本就没有道理,迟晚已经站在道德礼法之上了,正如她说的那样,只是把证据交给皇帝决断,难不成真的像迟铭武说的那样,直接死了算了。


    可死了还是不忠君爱国,尊法爱民,根本没用,对他们来说,君亲选其一,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一定要选君。


    迟晚冷漠道:“本驸马等着王大人来参我,记得,把你刚刚那句话说给陛下,说给天下人听。”


    她拍王瑾肩膀时,渡了一丝内力到他体内,要不了一会儿,王瑾会在茅房里面出不来。


    右都御史帮腔,“你父已死,你不该也以死谢罪吗?”


    “大周律,驸马不得自裁,若右都御史舍不得同僚,该去陪他一起死才是,否则……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


    “忘记告诉你们了,本驸马会医,右都御史在大殿暖阁内,你还穿这么多,是发冷?本驸马告诉你,此症是肺痨,不信就让太医来看。”


    迟晚说完就走,也懒得再跟他们说什么。


    右都御史气急,大声反驳,“你胡说……咳!”


    他连忙用衣袖捂住嘴巴,一口鲜血就这么咳了出来,在他身边的王瑾一愣,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肺痨可是会传染人的。


    这其实是迟晚使的一个小手段,右都御史确实有病畏寒,但不是肺痨,她就是吓唬他的。


    这会儿所有人都距离他几米远,根本不愿靠近他。


    “不……我不是”


    可没有人听他解释,王瑾还道:“那个李大人,你还是离我们远些吧,要不你先看了太医再说?”


    右都御史:“”看着众人嫌弃的目光,他欲哭无泪,可为何自己说吐血就吐血?他也确实畏寒,怎么看都看不好,难道?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一翻晕倒在地上,只是没有敢上前扶他,包括他的家人。


    最后还是太监用布条系在了脸上,拉住他的双脚,把他拉出了含元殿,送到了太医处。


    迟晚看着含元殿的乱象,迈步去追虞九舟,这些人恨不得她死,这样的惩罚,她已经很留情了。


    在她前面离开的圣元帝跟虞九舟,知道含元殿的事情已经是次日了,但他们并不在意,一个不懂事的臣子,早晚贬官。


    虞九舟搀扶住圣元帝,一直到寝宫内,太监伺候圣元帝躺下,早已在寝宫内等候的太医为其诊治,半晌才道:“陛下龙体无恙,只是气急攻心,需好生休养,臣这就去开个方子,陛下按时用药就好。”


    虞九舟挥手让他离开,担忧地站在窗边。


    好一会儿,圣元帝撑起身体艰难道:“舟儿,你还恨父皇让你与迟晚成亲吗?”


    虞九舟定定的看着皇帝,随即故作委屈,“臣不恨父皇,只恨迟晚,她是个废物,她的家人,简直丢尽了臣的颜面。”


    听到她这样说,圣元帝恍然她刚刚为何下令杖打迟家父子,满意的眼神一闪而逝。


    要不然他还以为,她是在为驸马出气呢。


    第34章


    淮安侯府如此结果是圣元帝不想的, 迟晚今日表现根本不像个废物,他难免会怀疑,其中是虞九舟作祟。


    如今看来, 此事与她无关。


    要不是有人教, 那说明迟晚就不是个废物,反倒是个人才,这样的话,他放在长公主府的漏洞岂不是没有了。


    圣元帝故作不满,“舟儿, 你看驸马今日, 忠君爱国,进退有度,怎么会是个废物,你要相信父皇的眼光, 父皇哪会真让你与一个废物成亲。”


    呵,人渣的体内没有换一个人的话,就是一个废物。


    虞九舟表面不动声色, 随即委屈道:“陛下,满朝文武说臣不与驸马圆房, 可驸马他那个样子, 臣怎么跟她圆房,现在又不与臣商量,就做了这些事, 她与臣就不是一心的!”


    伴君如伴虎, 皇帝想听什么,她就会说什么,能看出来, 皇帝不喜她与驸马关系好。


    圣元帝越听眼睛越亮,“一心不一心有什么重要,只要你们生下了孩子,管她作甚,日后朕给你的孩子封王,再给迟晚建座驸马府,你们二人分府别居。”


    “你看迟晚生得好,又是勋贵出身,近日颇有浪子回头的意思,日后生的孩子不会差。”


    圣元帝听了迟晚的胡扯之后,开始催生了。


    虞九舟无语,还是道:“陛下说得对,臣只要孩子,不要她。”


    “这样想就对了。”圣元帝拍了拍她的肩,满意她的听话。


    虞九舟假装忧愁,“陛下,迟晚这一次尽管是为了君威家国,可毕竟那是她的父亲,天下非议怕是会对日后臣与她孩子的名声不好。”


    “这你不必担心。”


    圣元帝伸手,旁边太监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当初迟铭武担心迟晚与迟煦争夺世子之位,就把她记在了她那位没有孩子的二姑名下,这件事淮安侯府都不知。”


    “迟晚的二姑?”


    虞九舟也调查到了,才故意提起这个话题。


    迟晚的二姑是淮安侯府多年以后,出现的唯一一个能打的,可惜那年征战汗国,再也没有归来。


    后来迟晚出生,迟铭武把她偷偷记在了迟二姑的名下,宗族依靠侯府吃饭,自然不敢往外传,可以说,除了迟家老太太跟迟铭武,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圣元帝跟虞九舟也是查了迟家祖宗十八代,才翻出来的族谱内容。


    当然,迟晚还是迟铭武的孩子,只是迟铭武自作聪明罢了。


    但虞九舟不能说,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迟晚是其二姑的孩子,那她在迟铭武的事情上,就更没有什么错处了。”


    大伯跟亲生父亲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圣元帝的话让虞九舟惊喜道:“陛下真是神机妙算。”


    “此事你找人散播出去,编个好听点儿的故事。”


    “是,陛下。”


    圣元帝摆摆手,“好了,舟儿你去看看你母后。”


    明摆着呢,圣元帝要单独见迟晚。


    虞九舟离开时,看到了在外等候的迟晚,两人对视了一眼,在众多太监的眼皮子底下,迟晚拱手道:“殿下。”


    虞九舟径直路过她,没有言语。


    传到圣元帝耳朵里,就是两人不和。


    圣元帝感叹,“不和好啊。”不和就有人帮他盯着虞九舟了。


    权他可以给,但人必须有人帮他看着。


    迟晚进来时,就见圣元帝在深思,她连忙行礼,“臣恭请圣躬安。”


    “朕安。”


    还好没有穿到动不动要跪的地方,不然迟晚真的很难跪下去。


    “给驸马赐座。”


    “谢陛下。”


    还好前身受过礼仪培训,迟晚对礼仪不算陌生,今日没有出什么差错。


    太监搬来个小椅子,刚好托住屁股,这样小的椅子,她只有小时候,奶奶自己用木头做的,很适合小小的她,只不过她现在长大了。


    迟晚坐下后,垂眸盯着地面,她知道床上的圣元帝正在打量她。


    “驸马过完年十九了吧?”


    “是的陛下。”她一下变成了鲜肉。


    圣元帝叹气,“朕如此重罚迟家,你可有怨言。”


    迟晚立即起身行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好了,坐下,朕只是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懂自己做了什么。”


    圣元帝又在试探,她沉思了一会儿道:“陛下,若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还是会这样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既为臣,自是要守臣之节,效国之劳。”


    不管这话有多虚,皇帝喜欢听,她说说又怎么了。


    “你做得对。”圣元帝夸赞道:“况且你又不是迟铭武亲生,他本就在骗你,你之亲生母亲便是他杀的。”


    圣元帝觉得迟晚甚合他心,连谎言都说来就来。


    迟晚彻底愣住了,咋?还给她换个妈?


    “陛下此言何意?”


    “你本是迟铭雯的女儿,可迟铭武担心你母争夺爵位,趁你母亲出征之时,加害你母亲,还骗你是他的女儿,让你认贼作父。”


    她觉得圣元帝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很离谱的故事。


    迟晚没办法,还是得配合,假装痛哭,“陛下,臣……臣……臣叩请陛下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她觉得圣元帝的话八成是假的,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不孝卖父跟为母报仇,这还不好选吗。


    这个言论一旦传出去,风向都变了,她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围攻,反倒是有情有义好驸马。


    圣元帝满意她的反应,“此事,朕已让舟儿去办了。”


    “殿下……”迟晚故作犹豫的模样。


    “怎么?”


    “殿下怕是不会把臣的事放在心上。”


    迟晚抬头看向圣元帝,见他让自己说下去,“臣爱慕殿下,天下人皆知,可殿下不喜欢臣,臣与殿下成亲许久,感情依然淡漠,殿下是君,可臣就没有尊严吗?”


    说完这些,她立即请罪,“陛下,臣言长公主殿下不好,还请陛下治罪。”


    刚刚虞九舟对她的态度极为冷淡,虽然在长公主府确实如此,但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该这样。


    她想了许久,决定把前身想法说出来,前身在公主府的待遇,皇帝肯定知道,经过朝臣弹劾长公主不跟前身圆房,知道的人更多了。


    那她就没必要假装两人感情很好,把前身的情况如实说出来,才是最好的。


    虞九舟路过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想来并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她们感情不错,她配合就好。


    果然,圣元帝语气带着笑意,“治什么罪,舟儿是被朕惯坏了,她自小金尊玉贵,小时候看民间话本,向往什么爱情,结果被她母后惩治,皇家之人不该谈爱。”


    圣元帝在警告迟晚,不要爱上虞九舟。


    迟晚的头低着,表情惶恐,眸中却冷得很,虞九舟是皇室之人,可不也是你的女儿?


    “还有你,你是乾元,是驸马,公主是君,她不喜你,你不能想办法让她喜欢你吗?朕可是着急要抱皇孙了。”


    圣元帝想让迟晚努力,让虞九舟喜欢上她,他的用词是皇孙,不是外孙。


    迟晚也反应过来了,皇帝的意思是,两人之间可以没爱情,但要生下孩子,并且还想让她在背后算计虞九舟。


    她有意试探,嘴上道:“陛下,臣对殿下从今往后只有责任。”


    “有责任就好。”圣元帝这句话平淡,听起来有两层意思,让她对虞九舟只有责任,还是在说,还好你对* 长公主还有责任。


    想来,应该是前者。


    迟晚等了好一会儿,圣元帝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圣元帝突然出声,“朕欲重用长公主,你为驸马,该如何做?”


    “臣会做好贤内助。”她理所当然道。


    迟晚知道圣元帝想要什么答案,可她偏不说。


    圣元帝被她理应如此的态度给气笑了,“你是乾元,做坤泽的贤内助?”


    那怎么了。


    迟晚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却道:“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高声表忠心。


    “朕不要你死。”


    圣元帝神色缓和,见她拱手,抬手虚扶,目光越发的满意,“朕知你赤诚,朝堂波谲云诡,朕不放心舟儿,你可愿帮朕看着她。”


    话说得好听,不还是让她帮忙监视虞九舟。


    罢了,反正圣元帝活不了一两年就死了,她先答应了再说。


    不过,她还是道:“陛下,臣只是驸马,殿下是君……”


    “好了,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迟晚躬身更低,圣元帝打量了她一会儿又道:“你说的也是,驸马都尉虽是宗室,可你不一样,你是入赘皇室,那便……”


    “拟旨,长公主位尊,其驸马关乎天家体面,社稷纲常,理应与普通公主驸马殊别,今日起,长公主驸马不同于驸马都尉,晋从一品,位同郡王。”


    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规制呢?”


    “当然与郡王一样,驸马封地选在长公主旁边,就选会稽上玉吧。”


    皇帝这一句话,就把迟晚的从五品驸马都尉,变成了从一品驸马,跟三王一个品级。


    等于以后她见三王,就不用行礼了,首辅见到她,以前是可以对她拱拱手,也可以忽略她,现在不行,首辅见到她也得行半礼。


    并且她还有了自己的封地,封地里面的税收都是她的,她就是上玉的土皇帝。


    迟晚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能让皇帝下如此血本。


    “臣叩谢陛下圣恩。”


    “好了,去吧,舟儿在等你出宫呢。”


    “诺。”


    迟晚前脚刚走,圣元帝身旁的老太监便问,“陛下,您不担心驸马把您的话告诉长公主殿下吗?”


    圣元帝闭上眼睛,语气森冷,“她不说最好,她若说,你觉得舟儿会信宠爱自己多年的父皇,还是自己讨厌的驸马?”


    圣元帝说得没错,可谁让虞九舟重生了呢。


    迟晚走出皇帝寝宫后,冷风一吹,身上都是冷汗。


    升官发财自然兴奋,可刚刚她只有说错一句话,皇帝就不会再留她小命。


    皇城危险,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自在不说,天天都要受到惊吓。


    迟晚出去时,陈近就在外面等她。


    “驸马。”


    陈近是女官,入宫很正常。


    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见陈近在这,赶紧赔笑道:“既然陈近姐姐在这,奴婢就先告退了。”


    迟晚挥手,“去吧。”


    两人一起离开大明宫,等走远了陈近才道:“驸马,殿下让奴婢来接您。”


    “嗯,有劳。”


    “驸马客气了。”


    陈近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迟晚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陈近这才道:“驸马,您被陛下单独叫进去后,殿下很担心你。”


    长公主殿下没说,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知道。


    否则以殿下的性格,不会让她来接驸马。


    迟晚笑了笑,她现在跟虞九舟绑在一条绳上,对方当然担心自己了,她可不觉得,这短短时日,虞九舟就有多看重她了。


    虞九舟在宫外不远的地方等她,从大明宫出来后,虞九舟先去跟母后告别,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出宫了。


    迟晚走出皇宫就看到了长公主的车马队伍,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地上了马车。


    “殿下。”看到虞九舟的瞬间,她先叫了一声。


    虞九舟端坐在马车正中央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眼睛也没有睁开。


    她知道,对方在等自己说些什么。


    “殿下,陛下他说要重用你了,并且让臣盯着你。”


    虞九舟:“……”


    随后迟晚就将在皇帝寝殿里面的事情说了,包括自己的话,一字不差。


    虞九舟沉默了,随后无声冷笑,“陛下还是这样,为君却喜欢玩弄人心,行诡道。”


    被亲生父亲背刺,虞九舟心里肯定难过,还好不是第一次了,心里早有准备。


    只是这应该算不上还好吧。


    迟晚组织了一下语言劝道:“殿下,你……”


    “不必多言。”她刚开口,虞九舟就打断了她,“陛下让你看着孤,你就看着。”


    看着孤是怎么夺了这天下的。


    虞九舟冷冷地盯着迟晚,看得她有些不知哪句话说错了。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臣?”


    “陛下说,让你与孤早生孩子。”


    迟晚:“……”这就是胡说八道的福报。


    “殿下,此事是臣胡说,只是为了让陛下知道,培养储君,不必局限于三王,殿下也很好。”


    谁说女人不能当皇帝,在这个世界应当说,谁说坤泽不能当皇帝?


    虞九舟难道不姓虞?


    虞九舟讶异挑眉,“你难道不知,陛下的意思是,立皇太孙。”


    圣元帝从未考虑过她,只是觉得,两人的孩子日后可以封王,入宗庙,再立为皇太孙,那亦是他的血脉。


    迟晚沉默了,她想的是,反正她跟虞九舟的孩子都姓虞了,先让虞九舟做皇帝,反正皇位始终是姓虞。


    画下这个大饼给皇帝,让皇帝考虑虞九舟,哪知道皇帝竟然直接跳过虞九舟,生出立皇太孙的心思。


    “臣以为,殿下更适合为储君。”这就是现代人的思维跟古代人的思维不同。


    迟晚本就不能理解,自己有亲生女儿,家业传给别人的想法,只因为他们是乾元,所以她觉得,她给皇帝画的大饼挺好的。


    可有些思想早已深入人心,皇帝想到了皇太孙,都没想到虞九舟。


    虞九舟本就心寒,此时心中更是冰冷一片,“孤也姓虞。”


    剩下的话她没说,可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迟晚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殿下,臣支持你。”


    支持你做坤泽女帝。


    虞九舟没有说透,她也没有说透。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理解,虞九舟莫名觉得,迟晚是懂自己的。


    她未尽的话便是,孤也姓虞,这天下别人坐得,孤也坐得。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到了公主府,两人下车。


    天色已晚,迟晚想着先回自己的小院里,明日再去伺候长公主。


    哪知虞九舟道:“随孤来。”


    迟晚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去到了书房。


    虞九舟示意她坐,“陛下之令,你打算如何。”


    “陛下让臣盯着殿下,殿下不是让臣盯着吗?”迟晚


    “陛下让你我生孩子。”又说了一遍,虞九舟再也忍不住耳根通红,还好天黑了,蜡烛只点了两根,看不那么清楚。


    稳了一下心神,她才继续道:“你与陛下说,你我不睦,陛下便让你想办法,你懂陛下的意思吗?”


    你们父女俩说得这么含蓄,哪个能明白说的是什么。


    迟晚仔细想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我让追你,让殿下甘心与臣,呃”生孩子为止,后面的话她不好说。


    不过,她尽管没有追虞九舟,可不是一直都在伺候讨好虞九舟嘛。


    虞九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必说得这么明白。


    见她不说话,迟晚笑道:“我明白了,我是驸马,是乾元,理应主动,公主到时候可以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做什么?顺势两个人真的生孩子啊!


    虞九舟捏紧茶杯,差点儿就拿起茶杯砸她了,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


    “不,孤要拒你。”


    至少一开始,她要拒绝迟晚,让圣元帝那边放心,以防怀疑她们在演戏。


    当然,两人的关系本就僵硬,短暂能坐到一起,也是她发现这具身体里面不是那个人渣。


    只是这具身体里到底是谁,她还不知道。


    她们目前连朋友都算不上,合作也是因圣元帝被迫组成的。


    虽然她们已经合作了几件事了。


    听到对方还要拒自己,迟晚毫不在意道:“你一直都在拒我。”不止拒绝,时不时地就想杀了她呢。


    虞九舟无言以对,“闭嘴。”


    迟晚端起春归刚上的茶水,小口抿着不再说话。


    “陛下的意思,你自身体会就好。”


    有些话,虞九舟不愿说太明白,而且,迟晚理解的并没有错。


    她在皇宫成长多年,后又与人争斗,朝堂众臣,三王,新帝,这么多年的磨炼,她知道该怎么样,在承受压力最小的情况下成事。


    不管她与迟晚是什么关系,就目前而言,两人达成合作关系是最好的。


    如今圣元帝还在,宝安王还未出头,重点争斗围绕在中山王跟颖王之间,她便可以徐徐图之。


    接下来陛下会放权给她,让她成为有着至高权力的长公主,到时候三王都会争取她,她需在三王之间平衡,最好谁也不站。


    不然陛下那边,肯定会收回给她的权力。


    对此,虞九舟心里有了盘算,唯一的意外就是迟晚,迟晚不再是那个人渣,还会很多东西。


    单她的医术,研制出来的抑制贴,还有各种药丸,不说赚了多少银子,可确实能造福坤泽乾元,还能大范围地解决大周因雨露期,易感期造成的一些□□案件。


    坤泽也不想随地散发自己的信香,却不能防止心怀恶念的乾元,有了抑制贴就不一样了,那些垃圾很难再得逞。


    上一世,虞九舟回封地时就听过,有的父母为了强制家中坤泽嫁人,选在坤泽雨露期的时候,放乾元进房间,最后生米煮成熟饭,让人不齿。


    今日迟晚还给了两个方子,一个是制盐,一个是制蜂窝煤,只要这两样制出来,大周百姓就有福了。


    除夕宴上迟晚的表现也很好,原以为她做成此事,会让自己的名声臭不可闻,被全天下人唾骂,可她站在道德礼法之上就把事情完成了。


    日后谁要是再说,就是否认圣人之言,天地君亲师,就是在说,效忠皇帝的话都是假的,君父君父,君父比不上你的亲父,事实如此,表面谁敢说?


    当然了,背后的议论少不了,朝堂上肯定也会有人动不动用此攻击迟晚,不带皇帝,只攻其不孝。


    那些文人最会耍嘴皮子,总能找到攻击的点。


    不过,迟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要不是迟铭武偏心,把迟晚记在了其二姑的名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她这个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编故事的事情,虞九舟已经交给了暗卫去做,明天一早,流言就会传得到处都是,迟晚的名声自然不会再有瑕疵。


    迟晚同样想到了这件事,温声道谢,“臣还是要多谢殿下,为臣名声费心。”


    “不必,是清远县是孤让你去的,此事是陛下让孤做的。”


    虞九舟语气平静,听不出她在想什么。


    迟晚当然知道,“皇命是皇命,费心是费心。”


    “多嘴!”


    口是心非。


    迟晚轻笑,“那殿下便等着,臣是怎么追求殿下的吧。”


    虞九舟:“……”


    第35章


    大年初一, 昨夜的大雪让圣京城覆上了一层白。


    圣京城得如此美景,文人墨客该吟诗作对才是。


    然而满圣京议论的却是除夕宴上发生的事情,死了一个侯爵, 一个侯爵世子, 淮安侯变成了淮安伯。


    重点是,促成这件事的是淮安侯的女郎,秦国长公主殿下的郎君,当今驸马迟晚。


    一酒肆里,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 说的都是昨晚的事, 有的说的跟亲眼见到一样,有人借此引导着此人说出大不敬的话。


    其中今年要考举人的秀才,巴不得让同窗说些犯忌讳的话,自己也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除夕宴真是精彩, 可惜无缘亲眼看见,只是听闻,也让我心生澎湃。”


    “张兄, 你是想卖父求荣呢,还是想怒斥驸马?”


    “放肆, 陛下已经传旨, 长公主的驸马位同郡王,你岂敢如此不敬!”


    “我等学子上忠君王,下为百姓, 遇不平之事, 便该拔剑冲锋,难道学子的剑就不利了吗?”


    “张兄,你错了, 驸马此事并无错处,有些内幕,许多人不知道,并非我觉得张兄的剑不利。”


    “你且说说。”


    迟晚想着追求虞九舟的事情,一大早出来想买些东西,公主府的糖挺好的,就是不够细,她要出来找找,有没有白沙糖。


    可她找了一圈,根本没有细的糖,还不如公主府的糖好,便只能到酒楼里吃点儿东西,回去就用普通的糖试试看。


    她吃饭过程中,听到了许多人骂她,也听到有人夸她,但几乎没有人说,这事是皇帝判得不对,基本是围绕着她一个人来说。


    不得不说,虞九舟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关于她是她二姑母亲生的事,已经传遍圣京城了。


    说话的这位学子,到底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她是不知。


    只听此人小声道:“其实驸马迟晚的亲生母亲,是她的二姑母,就是淮安侯府二十年前出征战死的那个。”


    “不对啊,驸马今年不才十九吗?中间隔了一年吧。”


    “你傻啊,你娘怀孕不得一年,十月怀胎,生下来差不多就这个年纪。”


    “也就是说驸马其实是其二姑母的遗腹子,那不对啊,淮安侯为何要她当自己的孩子。”


    “当然是为了爵位,当今陛下感念其功劳,跟老淮安侯商量,把爵位给老二迟铭雯的,哪知老二战死,这样大的功劳,若只剩了一个遗腹子,你猜陛下会不会让这个遗腹子袭爵?”


    “你是说,迟铭武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袭爵,骗迟晚是自己的孩子。”


    “对,不仅如此,他偷偷把驸马记在了迟铭雯的名下,只是表面让她成为自己的孩子,以防以后驸马再跟自己的孩子争夺爵位,他做了两手准备。”


    “无耻!!!”


    “这算什么,据说迟铭雯的死,都是他一手促成的,驸马此举不负君王,不负百姓,亦不负自己亲母。”


    “善!”张学子大喊一声。


    那学子调笑道:“张兄可还拿剑砍驸马?”


    “谁若砍驸马,先过在下的尸体。”


    迟晚震惊,不知不觉中,她居然多了一个忠实粉丝。


    “驸马是好的,可昨夜撞死在宫墙外的百姓,他的家人该怎么办,朝廷有决断了吗?”


    “陛下说,等开朝再说。”


    “开朝?初六才开朝呢。”


    “是啊,不过驸马是清远县知县,或许她能处理。”


    “希望驸马能给清远县百姓一个交代,还百姓一片清明的天。”


    迟晚彻底沉默了,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清远县被勋贵世家大族瓜分,她不怕得罪他们,可她没有得罪他们的实力,就算自己死了,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只能尽可能的补贴清远县的百姓,在任期结束之前。


    迟晚从给皇帝递折子,到第一次去清远县,拿了证据后隐忍不发,再到除夕宴上的等待,都是为了等到最后,等着中山王率先发动攻击,顺势掀桌子。


    这样会让皇帝认为,她已经知道陛下的意思,不再追寻这件事了,奈何总有疯狗咬住不放,皇帝肯定不爽中山王。


    再加上她句句不离忠于陛下,听陛下的话,圣元帝心里很舒服,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她封了官。


    迟晚想过圣元帝会看好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看好她,看来自己有做奸臣的潜质。


    再加上为了让她成为监视虞九舟的棋子,无限提升她的地位,从一品的驸马,大周史上头一个。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但她还是有遗憾,幕后黑手中山王什么事都没有,按照皇帝的意思,此事到此为止,她若是再起风波,皇帝必然不满,到时不仅是她,连虞九舟都会受到影响。


    有些事情,她无能为力,这是时代的悲哀,皇帝昏庸,百姓受苦,有明君才有贤臣,昏君在,贤臣都不敢冒头。


    上天垂青圣明之君,贤臣亦会以赤子之心待圣君。


    这时,一个学子突然道:“你我都知,天下土地皆归士绅,他们的背后是朝堂诸臣,清远县是京县,田地多在勋贵世家手中,驸马帮了一家,帮不了太多家。”


    “你的意思,驸马帮了一家,还有很多被欺负的百姓都会找驸马告状,若驸马不管,就会伤了民心,愧对君王百姓,若驸马管,就是与满朝官员作对。”


    “是这个道理。”


    那个张学子气愤道:“不行,不能让压力全都压在驸马身上,我等学子宁可血溅宫门,也绝不能坐视不管。”


    “是矣,我等出身寒门,家中没有做官的亲戚,但我还有这一腔热血。”


    “走,我等去皇宫外,求陛下派下钦差彻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


    迟晚震惊了,看着这些学子走出酒肆,短短一会儿,聚集了数十人,再就是数百人,有学子,亦有百姓前往,只为讨回公道。


    这天下,还真不能少了读书人,特别是年轻的读书人。


    年轻的读书人还有理想抱负,还有追求,他们的内心依然清明,保留着读书的宗旨,为天下太平,为君主分忧,为百姓请命。


    迟晚也是读书人,她便陪他们闹这一场又何妨。


    她扔下一两银子,快步往长公主府走去,这些学子出身寒门或是普通百姓,极少有出身官员家庭的,万一皇帝发了狠了对他们怎么样,还是得虞九舟能拦。


    她回到公主府询问,这才知道虞九舟进宫了,并不在府内。


    迟晚只能自己想办法,先去皇宫再说。


    她骑马比学子们走的要快,来到皇宫门外,禁军看着她一脸懵,长公主前脚到,驸马怎么后脚就来了,难不成是她们吵架了?


    长公主回宫告状,驸马追过来哄?


    守卫皇宫的禁军,分为中卫,前卫,后卫,左卫,右卫,一共有五卫,专事对皇城的保卫,一共是五万人,是皇帝亲军。


    皇帝的近身侍卫也是禁军,相比守卫京都的金吾卫地位更高。


    圣京城囤兵二十万,禁军五万,金吾卫五万,京营十万,围绕着京都,像勋贵子弟云集的虎贲卫,其实就选长得好的,当门面了,没有多少人,算是皇帝用来养勋贵。


    皇帝出门的时候,他们穿上好看的服装,跟在卫队边上,或者是大型庆典的时候,他们维持维持现场秩序,偶尔管理京都。


    金吾卫是维护京都治安秩序,城门守卫,虎贲军维护城容城貌。


    禁军直接面对皇帝,以前前身进宫的时候,他们都是下巴看人的,今日看到迟晚,腰也弯了,脸上的笑脸也亲切了。


    只是有些人的心里还是看笑话的心理,可能还得加上一点儿嫉妒,所以巴不得迟晚跟虞九舟吵架才好。


    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没一会儿,门后走出一个全副铠甲的中年女人,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肯定是乾元。


    对方走过来躬身行礼,“臣,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参见驸马。”


    禁军指挥使,正三品的官,还是有实权的将军,皇帝信重之人。


    毕竟是守卫皇城的,不信任,哪敢把自己的卧榻守卫之权交出去。


    迟晚立即去扶,“顾指挥使怎么行如此大礼。”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身穿铠甲的将军,不需要朝上官行礼。


    顾城高声笑道:“臣等已经接到了旨意,驸马日后位同郡王。”


    这确实是件好事,省得见谁都要行礼了,不行礼就是不敬上官,仔细追究起来,也是个罪名。


    自己不跟别人行礼了,她也不习惯人家对自己行礼,特别是顾城看起来比她大二十岁的样子。


    “顾指挥使不必多礼。”


    皇帝都说她位同郡王了,皇室地位特殊,迟晚受了对方这一礼,下一秒就扶住了顾城的胳膊。


    顾城点头表示示意,随后询问,“敢问驸马进宫何事。”


    “我来找陛下。”


    “殿下在……?陛下?”


    顾城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来找虞九舟的,听到她说自己来找陛下,面露疑惑。


    可无论是陛下,长公主,还是驸马,有些事都不是她能多问的。


    “驸马请便。”


    位同郡王的旨意下达后,迟晚就有了随时进宫的权力,但禁军有权询问,待到皇帝问起,也能回答。


    迟晚冲顾城点点头,迈步走入宫门。


    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看了自己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顾城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京都的风向,又要变了。”


    或许京都的风,从未停止过。


    迟晚按照昨日的记忆找到了大明宫,外面的禁军看到她有些疑惑,“驸马,容臣进去禀报。”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跑出来,“驸马,陛下让您进去。”


    迟晚塞小太监手里几两银子,“去跟殿下说,让她等我一起出宫。”


    小太监,“?”驸马这么刚的吗,敢让长公主殿下等她。


    他看了眼手里的银子,还是没有拒绝。


    虞九舟肯定去见皇后了,皇后又不愿见她,既然一时间见不到虞九舟,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迟晚捏着腰间的药丸,心里有了打算,大步走进了皇帝寝殿内。


    见到皇帝的瞬间,她立刻行礼,“臣恭请圣躬安。”


    “朕安,怎么,朕要你做的事,这么快就有答复了吗?”


    圣元帝以为,虞九舟那边出现了什么状况,两人昨晚刚见过,今日她就又来了。


    迟晚摇头,“殿下进宫了。”


    “那你去皇后宫中找她,来朕这做什么。”


    她可不想来,伴君如伴虎,皇帝是大老虎,比虞九舟那只小老虎要恐怖多了。


    虞九舟还要顾及杀她的影响,皇帝可不用,找个借口的事。


    迟晚赶紧道:“臣懂些医术,昨日见陛下模样,一初心里没底,回去细想了之后,就拿了药过来,药是否有用,还要看陛下的状况。”


    然后她又道:“陛下近日是否感觉头晕目眩,四肢麻木,有时说话忽然不利索还有看东西总觉得很模糊。”


    还有总是犯困,短暂性意识不清。


    她没有说完,点到即止就好。


    迟晚话音未落,圣元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冰冷,他不允许自己的病症被外人知道,这会对他手中的权力造成很大的冲击。


    可他表面依然和颜悦色,“迟晚,你可别说,你能治朕。”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迟晚已经位同郡王的情况下,过来找他说这些。


    可他的病症,太医都看过了没有办法,只能开一些清火的方子,并且让他少思,少动怒。


    一群庸医,他好不了,太医院就要全部陪葬。


    连太医院都治不好的病,迟晚凭什么,就算她会医,她才多大,对医术有什么研究。


    这也是迟晚的痛,上辈子因为年龄,她没少被人质疑,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臣有法子。”迟晚拿出腰间的药丸,“这是臣研制出来的药丸,对陛下的症状颇有效果,陛下可以找太医试药,虽不能根治,但陛下觉得身体不适时,可以吃一颗压制。”


    这药丸其实是平定□□的,她前两日想到的一个新方子,对圣元帝的情况也有好处。


    给皇帝献药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可外面那么多学子已经准备到皇宫门口,逼皇帝查全国的兼并民田案了。


    事实上,最大的兼并民田的人是皇帝,皇帝随意一句赐田,就有多少百姓失去田地,皇帝还要靠皇庄充实少府,要知道少府是皇帝的私人资产,皇帝也缺钱。


    问题来了,皇庄是哪来的呢,同样是兼并民田得来的。


    话虽如此,彻查兼并民田肯定不包括皇帝,却难保皇帝自己会对号入座,哪怕他不对号入座,他也不敢对抗全天下的勋贵世家,官员士绅。


    除非是太祖太宗那样的皇帝,一把刀杀的血流成河,圣元帝可不敢杀那么多人。


    不彻查,就会牺牲那些出身普通的学子。


    她进宫时,外面已经聚集很多人了,这么多条人命。


    迟晚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去死,一群怀有理想抱负的读书人,可不是朝堂众臣能比的。


    要真是不管,就那么看着这些学子死去,难保这会成为她的梦魇,日后都被困在这里。


    她修的是道,现在的她是在大周职场中,不断的探索,掌控权力,掌握规则,让周边资源为我所用,预测大势起伏,万事发展皆了然于胸,且能应对自如。


    现在的她到不了这种程度,却也为自己卜了一卦,今日卦为吉。


    当然,她给圣元帝献药,算不上在赌,昨日圣元帝撑着病体召见她那么久,主要原因是为了向外界证明自己的身体无恙,不然那些话等到今天说也来得及,不必非要在昨天讲。


    皇帝很在意自己的身体,更在意出现什么情况,在众臣面前晕倒,昨晚是虞九舟的救心丸,让他缓了过来,万一来不及吃救心丸,或是救心丸不管用了呢。


    迟晚的药,算得上是皇帝的救命稻草了,能有这样的药,她不信皇帝不心动。


    只要皇帝心动,她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接下来就是处理外面学子的事了。


    正如她想的那样,皇帝给旁边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接过药丸,直接自己吃了一颗,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太监没有出任何事情。


    “叫太医来。”圣元帝还是不放心,担心药丸的成分对自己有害处。


    太医院的院使就在外面候着,很快就走了进来,老太监成娇把药丸递给了太医,“陈院使看看这个药。”


    陈院使接过药丸闻了闻,又用牙齿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此药清肝泻火,疏风散热对热症管用,陛下……”


    他惊喜地看向皇帝,“陛下的病症服用此药,能得到很好的缓解度,气血上涌之时,能让陛下坚持两个时辰,只要在两个时辰内得到妥善治疗,陛下就不会出现神昏的情况。”


    神昏就是神志不清,这是太医院全员诊断出来的结果,他们本来不敢说,是皇帝把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才说的。


    说了之后,他们的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生怕哪日皇帝怒火冲天出事,让他们陪葬,昨日知道皇帝在除夕宴上发怒,他们都快吓死了。


    要不是看到虞九舟给皇帝吃了救心丸,躲在旁边的陈院使都想冲出来替皇帝看了,可他出来的话,众臣就知道皇帝有太医随行,情况不妙了。


    陈院使当时又急又怕,只能说长公主殿下真是他们的福星。


    所以在确定药丸的功效后,他别提多开心了,不说这药有千好万好,但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性命无忧了。


    “陛下,敢问这药丸是哪位医者制的,臣有事想请教。”


    陈院判很是恭敬,想见见这位救自己命的医者,随便请教一下,对皇帝病有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药理很简单,给太医院时间,他们也能配出来,就是很多东西就差那临门一脚,可能一哆嗦就研制出来了,可能这辈子就错过了。


    圣元帝很是开心,只要药丸有用,他就不必总担心,自己上朝或见大臣的时候昏倒了。


    “此药丸是驸马带来的,你该问驸马。”


    皇帝这话是不想她实话实说啊,迟晚立刻道:“这是一游医给的药,我平日里是易染期吃的,昨日陛下吃了觉得好,今日我就都带来了。”


    “咦?昨日陛下吃的不是救心丸吗?”


    听到陈院使的疑问,她打哈哈笑道:“都吃了。”


    “是吗?”


    陈院使还要再问,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陛下,皇宫外面来了几百个学子跪着,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圣元帝呵斥道。


    “他们说请求陛下彻查全大周的民田兼并案。”


    “放肆!”皇帝一拍桌子,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混帐,那群混账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全大周的民田兼并,那不如直接说改朝换代算了。


    皇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不停地咳嗽,陈院使连忙把药放进了圣元帝的嘴里。


    迟晚伸手想阻止,结果他的动作太快了,喂到皇帝嘴里的那颗药,可是陈院使咬剩下的那颗药丸,这下子,陈院使的口水全到皇帝嘴里了。


    陈院使也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看了一眼迟晚,给了她一个请求的眼神,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圣元帝吃了药,很快就平息了怒火,感受到药丸有用,他惊喜地看了一眼迟晚,然后对老太监成娇道:“去跟高正说,让他这个首辅去处理。”


    见皇帝没有说直接对学子怎么样,* 迟晚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的药丸发挥出来了作用。


    圣元帝挥手让陈院使离开,剩下的小太监也退了出去,寝宫只剩下了加上老太监成娇,还有迟晚三人。


    “朕方才听你说,此药不能根治朕的病。”


    迟晚行礼,语气沉重,“是臣没用,暂时只制出了这药。”


    “暂时?”


    “是,还有几味难以寻找的药,如果找到,或许效果会更好。”


    不可能找到的,皇帝的病现代医术也无法根治,药方还是她得来的古药方,后来进行的改善,已是目前最有用的了。


    可她不给圣元帝画个饼,怎么给自己增加筹码。


    圣元帝刚刚吃了药,知道这个药的好处,要是制出效果更好的药,就算不能痊愈,能稳住也好。


    “成娇,驸马需要什么药,你安排人去找,务必找到。”圣元帝感受到了希望,他最近复发的越来越多了,生怕自己哪次就昏迷不醒。


    “说说,外面学子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快速看了一眼迟晚,“启禀陛下,那些学子说,驸马一人顶住压力调查清远县兼并民田案,他们甚是钦佩,可兼并民田现象何止清远县一处,他们要求以内阁为首,驸马为辅,调查天下兼并民田的情况,望陛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迟晚趁机道:“陛下,外面那些学子简直无法无天,不知陛下的难处,兼并民田历朝历代都有,陛下乃千古明君,已经很努力让大周百姓吃饱穿暖了,怎能在此时掀起大案,导致天下百姓不聊生。


    她前面的话笃定兼并民田的存在,圣元帝刚想开口,就听她后面一阵夸,他脸上露出驸马懂朕的表情:是朕不想查吗?朕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查,此事非朕之过矣。


    见圣元帝表情缓和,迟晚立刻提出要求,“陛下,恕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内阁那些人谁在老家没有个万亩良田,臣听闻高阁老家有二十万亩良田,要高阁老去面对学子,说不好高阁老直接让人把学子们关入大牢,或是打死,到时伤的是陛下圣明,陛下,不如派个与兼并民田无关的人如何?”


    她上来就泼了高正一盆脏水,当然,她说的也是真的,皇帝想让她做孤臣奸臣,她与众臣的关系越差,皇帝就会越信任她。


    只是孤臣奸臣她可不想做,非要得罪众臣,那她就做不一样的孤臣,站在道德大义之上,站在百姓那边,她成为正义的代表,看那些人还怎么攻击她。


    圣元帝却是不知她内心所想,满心沉浸在高正的事情上,“你说高正家里有二十万亩良田?”


    他知道高正家田多,但二十万亩意味着什么,大周小的县城只有几万亩,大的县城也就二十万亩,高正没有封地,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良田,还不用缴税,简直是国之蛀虫。


    圣元帝饶了高正的儿子,本就把两人的感情消耗光了,迟晚又把这件事捅了出来,圣元帝第一次对高正动了杀念。


    迟晚装傻,“啊?陛下不知?”


    旁边的成娇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虎的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得罪了首辅内阁,等着被满朝文臣攻击吧。


    皇帝从来都不是扛事的人,一旦事情发展超过了自己的预计,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迟晚,平息文臣的怒火。


    迟晚倒是不以为意,皇帝活不了多久了,不趁现在壮大自己的势力,特别是虞九舟的势力,等他死了,还不是看谁拳头大,谁有话语权。


    今年是圣元二十八年,皇帝死在圣元二十九年,她还给了圣元帝可以治好他的希望,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命,他都舍不得杀了她。


    圣元帝小抿一口茶,与兼并民田案无关的大臣,这还真不好找,满朝他居然想不到几个真清正的人,想到了官太小,未必能处理好。


    圣元帝的目光落到迟晚的身上,对了,这不就是一个好选择,地位够高,学子们尊重,不怕得罪人,重要的是,他想让迟晚得罪人,“迟晚,你去。”


    “臣?怕是不好吧。”迟晚垂眸,表现不太乐意去。


    “怎么,你怕了。”


    圣元帝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迟晚表现得很想去的话,他怕是会怀疑,一切都是她的算计了。


    迟晚这才道:“臣遵旨。”


    她又问,“陛下,臣怎么处置都行吗?”


    “便宜行事。”


    “诺。”


    迟晚走出皇帝寝宫,圣元帝马上对成娇道:“驸马进宫是直接来见朕的?”


    “是。”


    圣元帝眯起了眼睛,冷声道:“叫人查,给我查查这满朝文武,每个人家里有多少地,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是,陛下。”成娇冒出了一头冷汗,圣元帝眼看就快死了,他还想过一个好的晚年呢,现在好了,可他又不敢不查。


    都怪迟晚!


    迟晚这边刚离开大明宫,虞九舟那边就得到消息。


    夏去这一次不仅仅是疑惑,还有着急迟晚会出什么事,“殿下,你为何不见驸马。”


    春归再一次为她解惑,“你傻啊,驸马要是先见了殿下,岂不是会被陛下认为,她们商量好才来的,最好是不见。”


    “那今早呢,早上殿下也不见驸马。”


    “不见就是不见,哪那么多为什么。”


    夏去急眼了,“春归,你怎么这么心狠,驸马最近不仅没做错事,还做了很多好事,暗卫不是传消息回来了吗,蜂窝煤跟驸马说的一样。”


    暗卫连夜按照迟晚的方法实验蜂窝煤,效果很好。


    春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驸马。”


    “我这是爱憎分明。”


    春归摇摇头,“你知道驸马为何进宫吗?”


    “不知。”


    “殿下安排了人,在酒楼说的一些话,就是说给驸马听的,殿下想告诉驸马,兼并民田案查下去,驸马最终会面对什么,哪知驸马真的选择进宫了。”


    “你是说,驸马想要彻查下去?那殿下,我们不能不帮驸马。”


    春归彻底无语了,“那你猜殿下进宫干嘛的。”


    虞九舟抿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她对迟晚进宫的选择,是有些惊喜的。


    第36章


    虞九舟安排了人, 也就是酒楼里的那个学子,看似与人争论,实则告知迟晚, 继续查下去的后果。


    虽然她安排了很多人下去, 为迟晚洗掉身上的脏水,顺便也做了别的事情,给迟晚讲清楚,兼并民田案的弊端,只是其中之一。


    迟晚这个清远县知县任不了多久, 她要是不管, 等到换位置就就行了,这样做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她做得已经够多。


    把弊端讲给迟晚听后,接下来学子们的情绪高涨, 他们一定会找皇帝讨要说法。


    大周学子血性,遇见不公之事到皇宫外静坐,跪下, 逼着皇帝做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群人最讲是非曲直,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们才不管灰色什么。


    不止一处, 是多处的学子朝皇宫汇集, 最终拧成一股绳,为天地正道请命。


    这种情况下,迟晚不想管就会回府, 她还想继续查下去,不想学子们受到什么伤害,就一定会找她,找不到她,那她就只能进宫。


    进宫后,迟晚会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一定能预见的是,她要么惹怒皇帝,要么成功获得处理学子逼宫事件的权力。


    前者,虞九舟在宫里,能及时地派人去救,后者,代表着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与重用。


    对虞九舟而言,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附带的,她的最终目的是,钉死中山王,进宫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这。


    只是经过春归的解释,夏去的理解偏了,“殿下,你这么关心驸马,怎么不亲自跟她说。”


    关心是不是就算喜欢了,最起码殿下想与驸马好好过日子,那肯定要让驸马知道殿下的想法,以后两人也能和和美美。


    虞九舟:“……”她关心迟晚?怎么可能。


    确定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后,从她近日的所作所为能看出来,她是一个骨子里善良正义的人,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除夕宴上的一番言论不卑不亢。


    再加上迟晚会很多东西,也不藏私,她有一句话,“能让人们的冬天好过就行了,”这样真诚果敢心怀天下的人,虞九舟承认,这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所以她不想让迟晚就那么死了。


    如今看来,迟晚获得了皇帝的信任,这一遭,她们取得了一个好的开头。


    虞九舟没有搭理夏去,“走吧,去见陛下。”


    夏去疑惑,“殿下,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春归推了她一下,“不说,陛下才会更信任驸马,你知不知道,陛下昨日做的那些,是想驸马成为一个孤臣,他又担心,驸马还没成为孤臣,就因送上父亲犯罪证据的事,被人给攻击下去,所以才让殿下给她澄清的。”


    “殿下澄清之余,还改善了驸马的名声,这让陛下觉得太过了,他是想保驸马,没想让驸马成为一个圣人,这不,又让驸马去对付学子们,一个不好,驸马就会引起学子们的怒骂,学子们如果失望驸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忠君爱国的贤臣,就会更加的痛恨驸马。”


    夏去不由得担心道:“那驸马岂不是完了,要是那些学子发怒,把驸马打一顿怎么办。”


    春归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驸马可以是纯臣,但不能是孤臣。”


    “何意。”


    “殿下自有打算,你多看少说。”春归懒得搭理她了。


    夏去连忙撒娇,“春归姐姐,姐姐~你跟我说嘛。”


    “呵,夏去将军,你这脑子,日后要是派你上战场,主帅都怕你听不懂命令,看不到战旗。”


    夏去的梦想是上战场,听到春归这样说,她气呼呼的,“就你聪明。”


    春归见她生气,立刻哄道:“好了,等回府我再跟你解释。”


    “这还差不多。”


    听着两人闹腾,虞九舟弯起了唇,还好大家都活着,这一世,她定会保护好所有人。


    就是不知道迟晚,能不能处理好学子的事情。


    半晌,虞九舟还是对一旁的春归道:“叫人看着驸马。”


    夏去眼睛一亮,“要不我去吧,我肯定不会让驸马受伤的。”


    虞九舟:“……”


    春归替她解释道:“殿下就是这个意思,但殿下不好意思说,不过你不能亲自去,你给禁军里咱们的人传句话就行。”


    “明白。”


    虞九舟沉默好一会儿,有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需要有这两位,把她们发配了算了。


    夏去嘿嘿一笑,立马去办事了。


    刚到城门口的迟晚越想越不对,虞九舟为什么在此刻进宫。


    皇帝说,他把帮自己洗白的事情交给虞九舟了,那酒肆学子说的迟家内幕,她不是迟铭武的孩子,是迟铭雯的孩子,她本来以为,酒肆学子可能是从别处听来的。


    既是从别处听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到达了下一个地点,继续传播这些话。


    还有那个张学子,她以为这位是不知内幕者,现在看来,是托更可信。


    这俩学子,一个帮她解释,一个挑起众人情绪,配合得相当默契,如果这两人是一起的,那他们说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不管他们是不是配合着做事的,迟晚就当他们是一起的好了。


    按照她的猜测,这二人是虞九舟的人,那他们的目的不只是为自己洗白,还是为了让学子变得激愤起来,激着这些学子前往皇宫,逼迫皇帝彻查兼并民田案。


    难道虞九舟不担心,皇帝愤怒之下,把这些学子们全杀了?她不觉得,圣元帝是一个好皇帝,他发起疯来,真不会杀了这些学子吗?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学子们的死活,迟晚有些不认同虞九舟的做法。


    可虞九舟既然做了,她既然来了,就只能尽量保住这些学子,让虞九舟的计划顺利,尽管她不能确定对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虞九舟的目的要是彻查全天下兼并民恐怕很难,能做成这件事的,除非是摄政权臣,整个朝堂都是她的一言堂,或是能完全掌控朝堂的皇帝。


    显然,圣元帝不是这样的皇帝,虞九舟也不是这样的权臣。


    虞九舟的目标太大,未必能达成。


    迟晚的心里有点儿憋闷,明知道这些都是虞九舟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打算配合。


    都已经决定跟对方合作了,虽然虞九舟没有把计划告诉自己,她还是要配合。


    迟晚走出宫门,看着外面跪着的数百学子,还有很多学子正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这时,内阁次辅袁一清站在这些学子面前,学子们跪着,他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显得高高在上。


    “你们这些学子,不好好准备今年秋闱,来此作甚,是要逼宫吗?”


    “袁阁老何故给我们扣如此大的罪名,我等跪在宫门外,乞求陛下,阁老上来就说我们要逼宫,我等是手持武器,还是强闯宫门了!”


    袁一清为高官多年,现在又是内阁成员,除皇帝外,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放肆,谁叫你这么跟本官说话的。”


    “学生说的事实,袁阁老若是不喜,大可将学生杖毙在这宫门外。”


    “算学生一个,我愿以血唤醒君王,袁一清,名为次辅,实乃奸臣。”


    “奸臣,昨夜百姓的血还未凉,今日我等学子,愿以热血洒宫墙。”


    袁一清高高在上久矣,早就忘记了初心,习惯用官场思维揣测别人,面对一群素衣学子,他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学子们对他怒目而视,表情愤怒激昂,若手中有剑,脾气暴躁的学子,怕是已经持剑而上了。


    皇帝可以说他们不懂国事,在胡闹,他们却不能允许被人扣上逼宫谋反的帽子,他们一人死就罢了,逼宫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袁一清脸色大变,他本想吓唬学子们退去,哪知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血性,他以为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退却,学子们也会。


    可在场的这些学子,正是热血时期。


    袁一清愤怒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我等都是领头的,袁阁老要对我们做什么!”


    眼看袁一清要杀鸡儆猴,迟晚的老熟人,在酒肆遇到的那位张学子走到前面,张学子上前一步,那些学子同样起身上前一步。


    近千人一同上前的威势,吓得袁一清后退一步。


    见张学子如此,迟晚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


    只是高正把事情交给袁一清处理,到底是选错了人,不知道是让他出来安抚学子,遣散众人,还是激发学子们的怒气,让学子们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迟晚等了一会儿,高正还是没出来,她正要上前。


    禁军右卫指挥使顾城走到她的旁边,“驸马,殿下让人传话,做个纯臣,不要做孤臣。”


    虞九舟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得罪学子们,也不想让她得罪皇帝,哦,最好是让朝堂众臣,看不惯她,又找不到攻击她的点。


    那确实挺纯的。


    孤臣跟纯臣本质上差不了太多,孤臣是只听皇帝,纯臣也是只听皇帝的。


    只不过孤臣是皇帝手里的刀,利器伤人也自伤,纯臣是皇帝手里的笔,能杀人亦能活人,能戳破丑恶,诛心伐念,还能激扬壮志。


    为刀的孤臣结局向来不好,皇帝杀之是明君,官员弹劾是不惧奸臣。


    为笔的纯臣,皇帝想杀就要考虑天下口笔,官员弹劾则是污蔑,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迟晚笑了笑,“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


    非要说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向海瑞看齐?骂皇帝,骂奸臣,皇帝讨厌他不能杀他,臣子讨厌他,又不敢攻击他。


    那是清官与道德的典范。


    迟晚明白了,她要做一个直言正谏的忠臣,皇帝要维护自身形象,不能杀她,她自身要保证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朝堂上的官员谁攻击她,就是道德有亏。


    她做的一切,都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做的,谁与她为敌,就是与天下百姓为敌,还真是做喷子好人设。


    她是不是能理解,虞九舟对外的传言,是在给她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坚决反对贪污腐败,与民争利的好官,把她打造成清官的代名词。


    迟晚确定了虞九舟要给自己立人设后,立即把皇帝要她做孤臣的事情抛掷脑后。


    皇帝让她得罪人,她又不是没有得罪,只是得罪的不是学子,是官员罢了。


    陛下不想查全大周的兼并民田案,不代表不能查部分人。


    迟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虞九舟不是会想借此攻击谁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大的目标,至少暂时没有。


    等等看,虞九舟安插在学子里的托怎么说,她顺着说就行了。


    不就是得罪人嘛,得罪官员也是得罪,只要她能安抚住学子,把学子们遣散,就是完成任务了。


    迟晚冲顾城笑了一下,知道她是虞九舟的人,然后迈步学子在的方向走去。


    袁一清正在跟学子们对峙,“简直是反了你们了,说本官是奸臣,那你们就跪,跪死在这里,看陛下愿不愿意搭理你们。”


    在这种气势汹汹的逼迫中,袁一清当然担心自己的名声臭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内阁次辅,皇帝都要称一声阁老的人,他要是认输了,以后脸都丢没了。


    日后他袁一清还怎么施行政令,内阁之中还有他说话的份?


    学子们依然硬刚,京都的学子来了很多,其中还有出身良好的人,他们可能是一腔热血,不知道家中情况,可能是知道自己家清正有恃无恐,更有甚者,故意混进去,假装自己家没有兼并民田,就算查,他们就有了理由置身事外。


    “奸臣在朝,百姓请求无法直达天听,我等为民请命,袁阁老竟然污蔑我等,你袁一清就是圣元朝最大的奸臣。”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


    “罢黜奸臣,奸臣革职,彻查兼并民田案,还百姓一线生机。”


    学子们开始大喊,袁一清气得脸色铁青。


    迟晚走到众人面前,看到她一身素衣书生装扮,以为她也是学子的一员。


    直到袁一清行礼,“驸马。”


    见此,学子们暂停了呼声,听到袁一清称她为驸马,眼睛都亮了起来。


    “驸马,是驸马。”


    “求驸马为百姓做主,为我等做主。”


    “驸马来了,驸马为求百姓公正,不惜此身,我等钦佩。”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说话。


    随后看向袁一清,“袁阁老是怎么学子们了,让他们如此愤慨。”


    此话一出,学子们就知道她是在为他们说话,都兴奋了起来。


    袁一清脸色阴沉,“驸马问老朽怎么他们了,怎么不问他们怎么老朽了?”


    “袁阁老乃内阁次辅,他们只是学子,日后还要入朝为官,成为袁阁老的下属,哪能怎么袁阁老。”


    不就是耍嘴皮子,谁不会似的。


    迟晚不等袁阁老说话,高声道:“刚刚本驸马都听到了,袁阁老上来就给学子们扣帽子,那帽子跟铁锅一样,你看看他们背得起不,要本驸马看,袁阁老这么会甩锅,不如去打铁吧。”


    “你……”袁一清的脸色一阵红绿,她以为迟晚是来处理事情的,结果是来怼他的,偏他气血上头,有些话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他们是谁,他们是学子,是大周未来的官员苗子,并且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民请命,感情为百姓说话的人,在袁阁老这里成了谋反,本驸马也读书,只是没有考科举,我也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袁阁老是进士出身,读的书比我多,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还是袁阁老忘了自己的初心!”


    迟晚斩钉截铁地就得罪了一个阁老,如今内阁就五个人,她就得罪了一个。


    学子们全都激动起来,“好,驸马说得好。”


    “驸马言之有理,我辈读书人,理应如此。”


    “驸马若科举,一个探花定跑不了。”


    “你小子,别看驸马长得好就这样说,我倒觉得,驸马可为状元。”


    迟晚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大可不必,她相信,以自己的过目不忘,学习个几年,未必不能考中进士,可做状元就难了。


    “迟晚!!!”袁一清大喝一声,下一秒就晕倒在地。


    谁叫迟晚不讲武德,直接把袁一清给扎晕了,这个时候可讲不了什么武德,她刚高光过,要是袁一清再说什么胡话,她都想不到那么多词了。


    她连忙上前扶住袁一清,“来人,袁阁老怒极攻心,扶下去找太医看诊。”


    顾城挥手让禁军上来,一边一个把袁一清架了下去。


    眼看就剩下了迟晚自己,学子们连忙跪下,继续道:“驸马,我等是来自各地的学子,早早地来京都,一是为了学习,看看自己与京都学子的差距,再就是把路过之见闻,在高中之时,能说给陛下听。”


    “大周各地,官员士绅的田越来越多,百姓的田越来越少,许多百姓甚至没了田,成了流民,他们乞讨,卖身为奴,可还有很多上山为寇,他们但凡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如此。”


    “我等学子只想问陛下一句,日后提起,难道要人说一句,大周实亡于圣元,实亡于流民否,那学生敢问,流民从何而来。”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迟晚呵斥道:“放肆。”


    “大胆!!!”圣元帝听闻,气到拍桌子,“迟晚怎么说的。”


    成娇赶紧道:“驸马怒斥学子放肆,然后说……”


    “说什么?”


    圣元帝对迟晚大骂袁一清有些不满,听她平息了学子怒火,便就不说什么了,甭管是得罪官员还是学子,迟晚总得得罪一方才是。


    非要选一个,圣元帝倒是觉得,学子们不成气候,闹腾一阵散去就行了,官员不一样,得罪了官员,日后迟晚在朝中孤立无援,只能靠她。


    可成娇跪下,瑟瑟发抖道:“驸马说,兼并民田,陛下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


    “放肆,放肆。”圣元帝气急,“她还说什么。”


    “驸马说,陛下圣德,爱民如子,可如今储君未定,朝堂诸臣心思不定,为敛私利,不为君王分忧,占据百姓之田,陛下之言,诸臣阳奉阴违,三王夺嫡,只为成为那天下至尊,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哭诉,以吾儿之姿,若为乾元,必是一代明君。”


    圣元帝镇定了下来,惊讶于迟晚的大胆,居然敢将这些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心里又气又觉得说的好,这些确实是他现在苦的事情。


    不对,他怎么还跟迟晚共情了,这个混蛋,居然敢把皇家之事就这样说与天下百姓听,简直是放肆,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往哪放。


    圣元帝正要发怒,让人把迟晚叫回来,就听太监禀报,“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让她进来,看看她找的好驸马。”


    听到这话的虞九舟,捏紧了衣袖,到底是谁找的驸马。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气愤道:“陛下,迟晚简直大胆,竟然在外胡言乱语,臣请陛下重罚迟晚。”


    虞九舟这样说,圣元帝偏不想如她愿,“什么话,驸马说得对,朕苦这些事久矣,就让驸马说,让天下百姓知道,朕这个皇帝有多难做,这些学子们还来逼朕。”


    皇帝是真善变,上一秒还要惩治迟晚,虞九舟一说,他反倒护着了。


    虞九舟还要说什么,圣元帝示意她先别说,又问,“驸马还说什么了。”


    “驸马说,这天下能查敢查这么大案子的非陛下,就是储君,陛下乃天下之主,他有自己的不得已,那就剩下了储君,可我大周还没储君。”


    皇帝点点头,这话在理,得罪人的活不能朕做,得储君来,没有储君的话,那就算了呗。


    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虞九舟,继续转述,“学子却道,既然长公主殿下贤明,那就让长公主查,长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又是我大周长公主,没有储君,长公主就是我大周的储君。”


    “又有学子说,储君未定,长公主暂代储君未必不可。”


    皇帝敲着旁边的桌子,思考着这些话,“继续。”


    “驸马告诉学子们,她会来问陛下,让学子们稍候,还派人给学子们送了热茶。”


    圣元帝轻哼一声,“她倒是会做人。”


    “舟儿,你怎么看。”


    虞九舟来,就想到了皇帝会问她,“陛下,臣以为,迟晚这是诛心之言,储君乃国之大事,怎能妄议,再说查天下兼并民田案,她哪来的胆子,勋贵世家,官员乡绅,刺杀下毒,总能杀了她。”


    说到后面,她还笑了,一副巴不得迟晚死的模样。


    圣元帝对她恨不得迟晚死的态度,有点儿满意,又有点儿愁,这样的话,他什么时候抱皇孙。


    他觉得最好的状态是,让她们先给他生个皇孙,两人生完孩子后,开始互相争斗,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舟儿,你与迟晚是伴侣,尽快给朕生个皇孙,趁朕还能动,帮你们教养。”


    虞九舟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帮她们教养?教养地跟他一样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陛下,此事容后再说,迟晚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陛下当真不罚她?”


    虞九舟话音刚落,就有太监进来禀报,“陛下,驸马来了。”


    “叫她进来。”


    迟晚第一眼就看到了虞九舟,皇帝坐在罗汉床上,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假装看不到有人进来。


    长公主殿下太会演了,给她挖了那么多坑,现在当看不见她了。


    第37章


    圣元帝冷冷地打量着迟晚, 一双老迈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迟晚恭敬地把在宫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字未改, 没有添油加醋, 也没有隐藏关键信息。


    见她这么老实,圣元帝的脸色好了起来,“朕听说你把袁一清气晕了。”


    “?”迟晚正大了眼睛,“陛下明鉴,袁阁老是他年纪太大, 承受不了寒风自己晕的, 与臣无关。”


    “哼,朕刚想夸你是个忠正的谏臣,你就这么骗朕。”


    “臣不敢。”


    迟晚垂眸不说话,圣元帝冷笑道:“太医给袁一清诊断是气急攻心晕倒的, 你还说不是你气的。”


    虞九舟顺势接过话来,“迟晚这么对待堂堂阁老,不罚不足以平息袁阁老的怒火。”


    圣元帝给了她一个你少说的眼神, “袁一清是阁老,迟晚还是朕女儿的郎君, 堂堂驸马, 不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过,你也要给袁一清赔个不是,那老家伙都那么老了, 还这么小心眼。”


    虞九舟无语地勾了勾嘴角, 反正只要是她说的,皇帝都反对。


    看出来,皇帝担心迟晚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更不想她就此把迟晚打压下去。


    她对迟晚越坏,皇帝就越护着。


    迟晚点头称“是”,随后又道:“陛下,如学子们所说,大周兼并民田太猖狂了,导致了许多流民出现,若百姓们吃不饱,后果难以想象。”


    这件事皇帝也很头疼,近年来时不时地就有流民起义,劝降一波,灭了一波,可流民源源不断。


    流民哪里来的,是吃不饱饭的百姓,但凡能吃饱,没人愿意去做流民当匪寇,东海的海盗越发的猖狂,要不是如此,他爷爷的爷爷就不会禁海。


    太宗时期每出海一次,大周的财政就富裕一次,他看着眼馋啊,可东海贼寇一日不解决,海上一日不平,大周的船就出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圣元帝深知,海上的贼寇是闽越一带的士族乡绅养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迟晚细想了一下,“彻查天下兼并民田案件恐怕不行,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彻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又给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把手缩一缩,别逼的百姓走投无路。”


    “陛下,我们大周的百姓最是老实,只要能吃饱饭,就算只有半饱,能活得下去就成,万不可再让那些人对百姓压榨下去了。”


    圣元帝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知,少府库的收入越来越低,户部总是拿不出银子来。


    太祖时期一年税收几百万两,那时大周人少,太宗时期人多了一些,税收达到了千万两再加上出海的收入,国家财政还算富裕,到了仁宗时期,大周财政收入翻到了两三千万两银子,可到了他这,大周百姓明明是仁宗时期的三倍有余,财政收入却只剩下了一千万两,钱到了哪里,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可改革难,不查,百姓慢慢变成流民,推翻你大周的统治,户部跟他的少府库都没钱,查的话,必定激起官员反抗,到时候大周这个庞大的船,就置* 身在大海之中,在暴风雨中飘摇,随时都会停止前行。


    不能逼百姓反,不能逼得官员不作为,让大周不运转,他身为皇帝不能没钱花,户部也不能没钱用。


    但迟晚这招杀鸡儆猴好,倒是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选哪里查。”


    迟晚想了想,“臣选了四个地方,明州,关中,锦州,楚州。”


    “为何。”


    “明州是长公主殿下的封地,殿下自查自己的封地,又有何不可?关中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锦州金水是颖王的封地,中山王的封地就在楚州怀安。”


    “殿下的封地是陛下赐的,三王世受皇恩,就该为君分忧。”


    她这实属阳谋了,就告诉你选哪个好,比起动勋贵世家的利益,肯定是宗室的利益更容易动些,圣元朝的宗室比勋贵还不如,从太宗开始,宗室就被当成猪圈养起来了,他们的生死是皇帝的一句话。


    而其中三王想要争夺储君,查一下自己的封地算得了什么,就算都给皇帝又怎么了,万一以后自己当了皇帝,天下都是自己的。


    圣元帝略微思索觉得可行,他先是看了虞九舟一眼,“舟儿就罢了,明州属于越州,江南的那些士绅不好惹,不能让他们以为,朕是要拿越州开刀。”


    “三王之中,宝安王的封地税收都捐于国库了,他就算了,颖王……锦州跟越州一样,现在看来就是中山王了,但怀安在边境,又不算富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连整个楚州一起查。”


    所以迟晚刚刚说的就是楚州,“楚州临近边境,臣听闻圣元二年,陛下刚登基,宁国来犯,楚州居然任凭宁国进入,楚州士绅还送上家财万贯,陛下都未与他们计较,与其让他们资敌,不如叫他们知道,自己是哪国人,省得他们把迫害百姓得来的钱,都送给了宁国。”


    一听此话,圣元帝就气的肝颤,那时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宁国打进楚州,差点儿就打到了圣京城脚下,他继承了一个贫穷的国家,可是楚州的那些人居然凑了价值几千万两白银的东西给宁国人,这件事是他的屈辱。


    对楚州的那些士绅,他很是不爽,能找到机会整治他们刚好,楚州百姓多慷慨,偏士绅辱了楚地的名声。


    圣元帝立即拍板,“那就彻查楚州与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舟儿,你来做主官,让宝安王与颖王做副官,等开朝就把事情定下来。”


    长公主加上二王,楚州翻不起什么风浪,中山王表面上不敢反抗,私底下也没那个实力反抗,他们没有人不想让中山王死。


    虞九舟起身行礼,“圣明无过于陛下。”


    “好了,你们两个退下吧,迟晚,你去宫门外让那些学子离开。”


    “诺。”


    皇帝赞赏地看着迟晚的背影,“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迟晚是个人才呢。”


    成娇挡在汪海前面上前,“陛下,这一遭,驸马在民间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我听学子们都叫她贤臣,青天驸马。”


    听着这话,圣元帝冰冷地看着成娇,心知他是在给迟晚上眼药。


    “朕本想让她做个孤臣,她偏要做个纯臣,孤臣也罢,纯臣也好,在朝堂上都是不讨喜的,只要她不结党,朕就能容她。”


    汪海立即道:“陛下圣明,奴婢看公主与驸马看来是没办法相敬如宾了,但只要她们能给陛下生个小皇孙,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闻言,圣元帝露出了笑容,“汪海,你对朕重用舟儿与驸马,就没什么意见?”


    “奴婢哪敢有意见,公主跟驸马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用不用她们是家事,哪容得了奴婢多嘴。”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驸马做个纯臣比孤臣好,看看今日驸马气袁阁老的样子,奴婢看着就开心,日后驸马在朝堂上怒斥那些与陛下作对的官员,怎么不是一出好戏呢,孤臣可就没办法这样怒斥他们了。”


    汪海的这些话,圣元帝是越听越开心,“你啊,满脑子就是看戏,上次袁一清骂你,你还记得呢。”


    “奴婢是太监,小心眼,袁一清他骂奴婢,奴婢不敢说什么,可他又骂陛下,说陛下宠信阉人,大周朝的天下要亡了……”


    说到这里,汪海一副反应过来的模样,赶紧跪下,“奴婢多嘴,还请陛下治罪。”


    “好了,袁一清那个老匹夫口无遮拦,治你什么罪,起来吧。”


    圣元帝念叨着袁一清的名字,忽然问道:“朕记得,袁一清也是楚州人。”


    “回禀陛下,袁阁老是楚州人。”


    “告诉公主,从袁家开始查,往深了查。”


    “诺。”


    迟晚与虞九舟走出大明宫,两人都沉默不语。


    迟晚心里有些不开心,对虞九舟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看小说的时候,她感叹,虞九舟要是能再不择手段些就好了,等虞九舟真的这样做了,她反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能这就是看纸片人,与人真实在自己身边的区别吧。


    对于她,虞九舟算不上算计,给了她选择,她可以回到公主府闭门不出,这些事都到不了她身上,皇帝依然会重用她。


    她担心学子,自己进的宫,这事怪不了虞九舟。


    可那些学子呢?虞九舟派人煽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聚集在宫门外逼迫皇帝。


    如袁一清说的那样,一个逼宫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不仅是那些学子逃不了一个死,他们的家人也逃不了。


    迟晚看了大周史,因言获罪不是一次两次,有的时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把帽子扣上了,总能杀的血流成河。


    跪坐在宫门外的学子被杀,被廷杖,大周史上有,就连一些官员为了让皇帝妥协,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最终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有的当场打死。


    大周没杀过就算了,说明大周对处理这些事算得上谨慎,这些学子们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


    大周不仅杀,一日杀数千人的情况都有过,圣元一朝,最严重的有几次,廷杖数百官员,杀死流放近百名官员,有的直接当场打死。


    那些学子们不是官员,圣元帝未必不会发狠杀了他们。


    袁一清扣帽子,然后找个太监杀人,有人背锅就行,圣元帝依然是圣明。


    虞九舟不把学子们的命当命,这让迟晚有点儿接受不了。


    所以她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特别是对虞九舟,如果为了成事,就可以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那她们的合作也可以作罢了。


    如此心狠的一个人,迟晚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


    她不说话,虞九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宫门口,虞九舟坐上了回公主府的车驾,迟晚去劝学子们回家。


    坐上马车的虞九舟看着走远的迟晚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春归询问,“殿下,我们要等驸马吗?”


    “走吧。”


    本来虞九舟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能感觉到迟晚的状态不对,也知道自己今天算计了她,她生气是应该的。


    但皇帝还在后面看着,她是自己进宫的,要是专门等着迟晚,那刚刚两人不和的戏码,就显得有点儿假了。


    春归应了一声,“回府。”


    夏去立即道:“为什么不等驸马。”


    “少问。”春归给了夏去一个眼神,让她最好不要说话。


    公主车驾启动,迟晚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抿唇看了好一会儿。


    “驸马来了。”眼尖的学子看到她,立刻喊了一声。


    学子们的声音让迟晚回过神来,然后转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学子们殷切的目光,迟晚先行了一礼,众学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学生参见驸马。”


    “不必行礼了,天寒地冻,你们赶紧回家,今日之事陛下说了,开朝之日必给诸位,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案。”


    迟晚的目光扫过这些学子,大约数了一下,来的人更多了,两千人应当有了。


    听说还有百姓前来,但被这些学子们劝回去了。


    学子们说:我等读书人在此就够了,等陛下杀了我们,你们再来给我们收尸,要是我们都死在这,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得出来,这两千学子,已经做好死在宫门外的准备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做好了血溅宫门的准备,也有两百人了。


    迟晚怎么能接受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虞九舟让人煽动学子们情绪时,就没想到这些吗?


    达成目的需要勇士斗士,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么多有抱负的学子,活着远比死了能做得多。


    迟晚不能在开朝前把圣元帝的旨意传达出去,所以她只能这么说。


    有学子疑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是啊,驸马不能明言吗?”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初六开朝,也等不了几天,几日后的结果大家不满意的话,再来就好。”


    她看似给皇帝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实际上,只要开了个头,别的地方不彻查,那别的地方的百姓能同意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别想停下。


    张学子开口道:“学生相信陛下,相信驸马。”


    “对,相信驸马。”


    “我们等开朝的结果,多谢驸马今日奔波。”


    迟晚颔首,“诸位再见。”


    她目送着学子们离开,随后一名禁军把她的马牵了过来。


    “多谢。”迟晚翻身上马,策马往公主府去。


    她回到公主府门口时,虞九舟刚从车架上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九舟径走了进去。


    陈远小跑过来帮她牵马,迟晚道了一声谢,又看向虞九舟的背影。


    她就那么跟在虞九舟的身后,两人相隔几米远,她不追上去,也不回自己的小院,看着是想跟着虞九舟一起回到永宁院。


    迟晚的那个小院子,距离永宁院有点儿距离,方向也不一样,她跟上去,众人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感觉她跟虞九舟之间怪怪的,春归等人都不敢说话。


    只有夏去不知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不当回事,“驸马,你今天真牛,气晕袁一清,劝退学子们,今日一过,你必定名扬大周。”


    迟晚在宫门外说的那些话,她们都知道了,本来就对她有些改观,现在更是刮目相看。


    迟晚:“……袁阁老不是我气的。”是被扎的。


    早知道不扎晕袁一清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气晕了袁一清。


    夏去摆摆手,“谦虚什么,袁阁老以前做过言官,能在嘴上说过他的人可不多。”


    迟晚想要辩解,有些话又不好说,只能默默不语。


    夏去就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回到永宁院才停下。


    几人进到正厅,虞九舟坐上罗汉床,迟晚气闷地坐在底下的椅子上。


    春归行了一礼,找了个泡茶的借口,顺便带走了夏去。


    正堂里只剩下了两人,迟晚憋着继续不说话。


    还是虞九舟开口,“蜂窝煤做出来了,效果正如你所说。”


    “哦。”


    迟晚这么硬气地“哦”了一声,是虞九舟没有想到的,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按照虞九舟的想法,她这么说了,迟晚应该会主动与自己攀谈的,结果就这?


    又过了一会儿,迟晚才开口,“殿下可曾想过,一个不慎,那些学子们会有何结果。”


    虞九舟不悦地蹙起了眉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过自己,但她感受到了迟晚的不满。


    她很是不解,本以为迟晚不开心的是被算计,如今看来是在为学子讨公道?有点儿意思,又很奇怪。


    迟晚不生气自己被挖坑?脾气过于好了些。


    虞九舟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了一个字,“死。”


    “那殿下还让人挑动他们。”


    迟晚急眼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淡然,两千学子的命,不算是命吗?皇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看她急了,虞九舟莫名地受用,“那又如何。”


    “殿下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死了吗?”


    呃……迟晚摇头,“没有。”她要是没进宫呢。


    她的停顿,莫名让虞九舟勾起了嘴角,察觉到自己笑了,她表情一僵,随即冷声道:“你是在质问孤?”


    好凶!


    迟晚假装很忙地去倒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完了之后,感觉到胃里的暖意,她又硬气了。


    “殿下,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你不想重蹈覆辙,可你不该伤害无辜之人,否则你与……”


    反派?


    对哦,虞九舟在小说里本来就是反派,只是从小说里面看,她的行为没有任何毛病,只是争取自己应得的。


    迟晚不想相信虞九舟是滥杀无辜的人,所以她才站在这问,问出一个答案。


    虞九舟的身上散发着寒,眸光越发的冷,“我与什么?”


    “殿下,我只想问殿下一个问题,殿下真不怕学子们死在宫门外吗?”


    迟晚直视虞九舟的眼睛,不卑不亢的与她对视。


    虞九舟出身高贵,除了最后明白了父亲的宠爱其实是带有政治色彩的,所有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受到几次最大的伤害,都是前世那个人渣做的。


    既已确定现在的迟晚不是那个人渣,她自不会把人渣做的事情,强制让迟晚承担。


    但她虞九舟出身高贵,堂堂长公主,天潢贵胄,绝不允许有人这么质问于她。


    虞九舟凤目含威,朱唇轻启,声冷如霜,“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不大,甚至很小,只是我看不惯。”迟晚毫不犹豫地回击。


    不就是吵架嘛,上辈子跟人讨论学术时,她嘴皮子还没输过。


    哪怕虞九舟不会把前世人渣做的事情,归罪于迟晚的身上,但为君者,她不可能允许臣子这么质疑自己。


    虞九舟的语气更冷了些,“孤做什么,自有孤的理由,容不得你问孤。”


    对于这样的回答,迟晚并不满意,“殿下,我很感谢你给了我选择,是我自己选择了进宫,此事的后果我能承担,可那群一心为国为民的学子,他们不该死,我只想告诉殿下,我不会选择一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人合作,殿下就不怕有不慎的结果吗?”


    这是迟晚选择虞九舟的原因,在小说里面,虞九舟明明可以跟宝安王拼得鱼死网破,只是那样会死很多人,临到最后,她放弃了那样做。


    她惋惜虞九舟不够狠,可又钦佩她做事从不为一己私利。


    迟晚惜命,可她跟那些学子们一样,也有一腔热血,她也是学生,还是医者,有着学医的初心,依然谨记医者仁心。


    因此,对于虞九舟的做法,她绝不能苟同。


    虞九舟化身成一座冰山,她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可迟晚说得很对,她无法反驳,“没有不慎,孤不会让不慎发生。”


    说完,她便冷着一张脸,冷漠是最好掩饰情绪的方法,她还是给出了解释,看在迟晚给出方子的份上,看在今日迟晚选择的份上,虞九舟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只是这句话,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低头的羞愤。


    尽管虞九舟没有进一步解释,迟晚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软化。


    于是迟晚放软了语气,不再那么强势,“臣不想与殿下分道扬镳,相比起来,我更相信殿下能带领大周走向兴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你是在威胁孤?”虞九舟敏锐地拎出来了她的第一句话。


    被接连挑衅威严,哪怕对方是驸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长公主,大周是她家的天下,被接连挑战威严,哪怕对方是接连帮她的迟晚,她也不允许。


    她为君,迟晚为臣,尊卑有序,纲常既定,岂能容迟晚这般放肆。


    迟晚摇头解释,“不,臣只是想知道,殿下为何这样做。”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你不信孤,孤与你无需多言。”


    为君者,需要跟臣解释吗?


    迟晚认真地盯着虞九舟的眸子,真诚道:“我信,只是你要与我说,万一哪日我不能及时地做出配合,哪里出现了问题,让陛下怀疑我们了怎么办?”


    到此时虞九舟才恍然发现,这几次两人的配合得有多默契,在圣元帝面前打着配合,哪怕两人没有提前商议过,还是配合得很好。


    迟晚所说的那些,与她所想契合,两人又都有离奇的遭遇,或许留此人在身边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8章


    最终, 虞九舟还是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她始终认为,君不必跟臣解释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没有那么冷硬了。


    屋子里陷入了宁静, 春归听到里面没动静了,端着点心就进来了。


    刚刚她跟夏去在外面瑟瑟发抖,里面明显在争吵,基本上是驸马在说。


    夏去都担心,殿下一个不爽, 就让人给迟晚砍了。


    殿下为君, 就算驸马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打一顿陛下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伴侣俩的事,不闹得太出格就行。


    夏去想要进去救一救驸马, 春归也想着,可不能让殿下一下子把驸马给杀了,她们得想办法阻止一些。


    哪知刚准备好点心, 里面就没声音了。


    夏去没有进去,她怕自己说错话, 便没有跟春归进去。


    正堂里面, 迟晚气鼓鼓地坐在那,她说这么多,算是白说了。


    虞九舟同样觉得她有些奇怪, 身为君上, 能跟她说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看似没解释, 实际已经解释了一句,迟晚还想问什么。


    这就是古今差距,也可能是甲方跟乙方。


    甲方:我要简单又华贵的。


    乙方做了一百个版本给甲方,然后写了上千字的报告。


    最后甲方觉得乙方不懂自己,乙方认为甲方,哪怕你是金主妈妈,也不能就这么就简单一句话就让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吧。


    春归端着点心,先放在了虞九舟的旁边,又把一盘同样的点心放在了迟晚的边上。


    迟晚点头道了声谢,随后起身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她都不爱自称臣了,本就不习惯这样,现在更不想多言。


    迟晚前脚走出去,虞九舟顿了一下,对着一旁的春归冷声道:“你去送她。”


    春归:“?”


    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是。”


    刚刚她们在里面吵的内容,她多少听了一耳朵,平日里面驸马连永宁院都进不来,哪里用得着她这个长公主殿下最高品级的女官去送。


    明显是殿下有些事情拉不下脸跟驸马解释,又不想驸马误会,表面是让她去送,实际上是为驸马解惑。


    殿下跟驸马是君臣,也是伴侣,殿下好似只把驸马当成了臣,自家殿下还没开窍呢。


    春归心里好笑,赶紧按照长公主殿下的要求,去追迟晚。


    追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迟晚的背影,她又不能在府中大喊驸马,只能快步追着。


    可迟晚腿长,走得又快,一步顶她三步,若不是顾及仪态,她都要跑着追了。


    迟晚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月落被陈近安排到了前院,这个院子是后院,按理说,除了她这个驸马,没有乾元能进来。


    虞九舟也不喜欢用男坤泽,所以后院只有女坤泽,连侍卫也是。


    陈近到了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月落给安排出去了。


    这件事刚好符合迟晚的心意,她便没说什么,等生意开张,就让月落去管店去,做个店长也好。


    月落识文断字,又有武艺在身,为人沉稳有自己的想法,外放做个店长刚好。


    只是一开始,得先在第一家店里学习一下。


    虞九舟的行动力是很强的,说是准备了三个庄子,一个做蜂窝煤,一个制药,还有一个预备着。


    这就是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好处,一句话吩咐下去,要不了几天,就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迟晚也收到了林家的拜帖,说是大年初二来拜访,这是林家知进退,谁大年初一就上门的。


    迟晚的小院里面除了陈近,还给了几个新人,四个婢女,两个太监。


    公主府的太监是皇宫挑选进来的,婢女有一半来自皇宫,一半是公主府建后,从外面买的,迟晚这边能分配这些人算不上多。


    当然,迟晚本人觉得是多了,别人出门前呼后拥的,她不喜欢,上辈子她就自己,出门基本是活动方派人来接,一个人去哪都方便。


    院子里面有那么多伺候自己的人,她并不习惯,于是她跟陈近说了,她在房间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不要让人进来。


    事实上,放在院子里面的坤泽和元女,几乎默认她们做驸马的侍妾了,只要驸马想。


    大周对驸马的要求不高,能拥有实权,只要不纳正经贵妾,侍妾算不得什么。


    想来虞九舟也没想到,只是让人按照规制安排的。


    迟晚不懂其中的道道,她对女色无欲无求,除了偶尔陷入虞九舟的美貌攻击外,她宁愿沉浸在古药方的研究上。


    现代的很多药方,多多少少都经过了修改,肯定还遗失了许多,对一个古药方的研究者来说,来到古代肯定要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同,是现代药方更胜一筹,还是如大家公认的那样,古代中医就是最牛的。


    只是比起现代,古代人的思想在于传承,非子女非徒弟,很难得到真实的药方。


    迟晚是驸马,再加上位同君王,可谓是位高权重,一旦有人知道她爱好中医,肯定有人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秘籍,但医学上,她不喜以势压人,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身去太医院找太医请教的。


    公主府中倒是有两个人,一个是郑太医,一个是她的孙女郑翳,郑太医的医术不错,能成为太医的,定是大周医界的佼佼者,有些病他们可能是局限于眼光,也有可能是不敢放手去治。


    毕竟他们治的,不是皇帝后妃,就是皇亲贵族,高品大员,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与其下猛药治疗,不如□□,治不好另说,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迟晚从永宁院回来,一路上都在盘算,她跟虞九舟看来是不能进行更深层的合作了,什么都不跟她说,她能怎么办,不如老老实实地做自己擅长的。


    她是惜命,却也不是毫无原则。


    她这边刚回来坐下,热茶还没有喝上一口,春归就进来了,然后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迟晚:“?你这是?”


    春归:“……”她胸膛起伏的明显,看不出来她是累的吗?


    春归担心自己一说话,就泄了这口气,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


    腿长了不起啊,赶着吃晚饭,也没必要走这么快吧。


    “有事?”见她就这么看着自己,迟晚以为虞九舟要她来做什么。


    刚刚她就多说了几句,两人都算不上争执,让春归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看,是要送她上路?


    过了好一会儿,春归才艰难开口,“殿下让我送送驸马。”


    迟晚无语,“你都把我送回家了。”


    人家送送,不是送到门口就行了,怎么还送到家,这么送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春归尴尬上前,“驸马,殿下是君,有些事,为君者不会跟臣子解释,你又何必与君上生气。”


    “我生气了吗?”爱咋地咋地,她没说好话?伴君如伴虎,她在皇帝面前演戏,那是高危职业,想要知道内情有什么不对。


    她穿越过来,弄清楚情况后,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找个小县城提前过上养老生活,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尽可能地帮虞九舟。


    迟晚自认为,不管是为了补偿前身做的那些,还是出于对虞九舟这个人物的喜欢,她做得都还行,不至于什么都不跟她说吧。


    春归说的话,她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君君臣臣的,她虽自称臣,那是入乡随俗,本质上,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


    春归看着她明显气鼓鼓的模样,认真且直接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生了。”


    “我没生!”


    春归:“……”幼稚。


    “驸马可知,那些学子为何情绪激昂,到宫门外请愿。”


    迟晚心中一动,终于有人用的是请愿,而不是用闹事或是逼宫了。


    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以春归跟虞九舟关系,虞九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心中开始为虞九舟讲话。


    只是迟晚还是轻哼一声,“不是殿下派人挑起的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春归解释道:“除夕宴上陛下气急攻心,是因为清远县兼并民田案的百姓血溅宫门,驸马都去清远县,把人都放出来了,他们还是选择了血溅宫门,驸马以为是为何。”


    迟晚马上反应过来,“有人想把此事闹大,有人知道中山王会在除夕宴上攻击殿下,不管中山王跟殿下谁胜,只要百姓血溅宫门,此事便无法大事化小。”


    小说中,正是因为这一撞,虞九舟都没有辩解的机会,皇帝就快速定案了,贬了一个长史,死了几个奴婢,对皇帝而言,就是大事化小,可公主府自此在百姓口中就臭了。


    现如今虞九舟没事,明显是中山王输了,可中山王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唯一受到伤害的是淮安侯府。


    一个侯府变成伯府,原淮安侯被杀,世子流放,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得上是大案了,那可是勋贵落马,比小说中大了十倍不止。


    迟铭武定在大年初七毒死,看在淮安侯府先祖的份上,留下全尸,迟煦同样是当日流放百越。


    然,由于虞九舟让人赐他们一百,两人当场没死是因为太医一口药吊着,他们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虞九舟的手里,名义上他们算长辈,尽管他们不敢称是长公主殿下的长辈,但名义上如此。


    而这件事的后续就是今日,学子宫门请愿,结果是陛下同意启动彻查燕北的兼并民田案,针对的就是中山王。


    最后利益受到损害的不是虞九舟,就是中山王,那策划血溅宫门的人,不是颖王就是宝安王。


    春归见她想明白了,这才继续道:“殿下得知,有人策划挑动学子百姓情绪,一同对陛下发难,日子选在了开朝当日,百官都在,到时候就会演变成,学子,百姓,百官一同逼陛下。”


    “陛下受到逼迫,学子跟百姓的意愿驸马已经知道,而百官是得利益者,他们必定不希望陛下掀起大案,于是陛下就陷入了两难,以陛下的性子,肯定会选择百官,那来请愿的学子百姓必死,背后之人再奉上中山王兼并民田的证据,那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扳倒中山王。”


    “绊倒中山王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殿下不愿看这么多学子百姓因为夺嫡死亡,然而这种事情防是防不住的,那么多学子百姓,不可能完全控制他们的行为,殿下决定趁还未开朝,没有官员劝阻,提前引爆这件事,殿下早早进宫,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护住这些学子。”


    “只是,殿下给了驸马选择,她以为驸马不会蹚浑水的,不仅是我们,殿下也很惊讶驸马的……正直?也是那一刻,殿下觉得,驸马与其演个奸臣孤臣,不如做个纯臣谏臣,只要是一个重视身后名的帝王,就不会杀了驸马,在此过程中,殿下会逐渐掌握权力,肯定会保住驸马。”


    “殿下做了这么多,明明能很容易扳倒中山王,为了那些学子绕了这么大一圈,还会得罪很多人,殿下都不惧,驸马万不该误会殿下。”


    迟晚沉默了,今日春归没有找她说这些的话,她与虞九舟之间,怕是就这样了。


    她不再想着用心帮虞九舟,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到一切结束,她给自己换个身份跑路。


    只是她很不解,“我问了殿下多遍,她为何不说。”


    春归只说了一句话,“驸马以为,我为何在这。”


    是啊,春归是虞九舟的人,没有虞九舟的示意,她怎么会过来跟自己说这么多。


    迟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笑道:“我马上去跟殿下道歉。”


    “驸马还是不要说穿得好。”殿下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就驸马这样,有着自己坚持的人,在殿下那怕是讨不了好。


    春归其实不明白,哪有为臣者,非要找君上讨一个说法的,殿下是要哄的。


    “驸马,你言能气晕袁阁老,智能配合殿下,还知道许多惊为天人的方子,武能落马无伤,怎么不懂怎么与殿下相处。”


    迟晚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死感,“我真的没有气晕袁阁老,他是被我扎晕的,用银针。”


    “这是重点吗?”春归无语。


    迟晚突然发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落马了。”


    春归:“……”难道她能说,殿下让夏去给你的丑马下药了?


    “陈远说的。”春归果断甩锅陈远。


    迟晚疑惑地歪歪头,莫名觉得哪里* 不对,但没有在此事上纠缠,“春归,你去告诉殿下,我晚上会为她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春归蒙了,驸马转变得还真是快。


    妥妥的知错就改,完全没有寻常乾元那样,绷着面子,明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死不认错。


    “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迟晚迈步走出院子,径直往厨房去,留春归一个人待在原地。


    “如果驸马能一直这样,或许跟殿下能好好相处。”


    春归感叹了一句就回到了永宁院,把跟迟晚对话说了一点,解释那段没说,为了殿下的面子,她就说了驸马认错的态度。


    虞九舟蹙眉,“惊喜?”


    “是,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驸马说,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哼,多作怪。”


    虞九舟甩了下衣袖,唇角微微扬起,对迟晚认错这么快,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她肯让春归去解释,已经是极限了,她堂堂长公主,自不会低头。


    迟晚的表现也很令她满意,有种被抚平的爽快。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夏去来报,“殿下,驸马疯了,她在厨房玩面,在面粉里面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厨房那边不敢说什么,就告诉了我,我好奇去看了,总之是一团糟。”


    玩面?


    虞九舟皱眉,“告诉驸马,喜欢玩去玩泥巴,别糟蹋粮食。”


    “可驸马非说自己是在做美食。”夏去很难想象,那乱七八糟的,能做出什么美食。


    她见迟晚在面粉里面放芝麻油,放蜂蜜,还有一些干果,鸡蛋,以为她要做点心,可谁家点心这么做。


    虞九舟若有所思地摆摆手,“算了,不必管她。”


    这可能就是迟晚说的惊喜吧,至于面粉,公主府还没穷到这种地步,供不起驸马用面粉了。


    “也不能让她浪费,告诉迟晚,孤要知道她在玩闹,一定要她好看。”


    虞九舟见过真实的百姓情况,有田的百姓,每年交了赋税都吃不饱肚子,没田的百姓,不做流民只能饿死。


    不是她小气,她可以给迟晚银子,粮食却不能浪费。


    夏去疑惑地点点头,“殿下你放心,我让人把面粉收起来了一部分,只留了一点给驸马,浪费不了多少。”


    “嗯。”


    虞九舟看向春归,“通知下去,让不同的商号去购买煤矿,多多益善。”


    “诺。”


    蜂窝煤有用,还很容易制作,恐怕卖出一两批之后,方子就会被人破了,这个时候原料就成了稀罕物,以防有人恶意抬高价格,她手里的煤矿越多,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就是海盐了,按照迟晚提供的方法,粗盐好得,精细盐是需要时间的,武城雪灾有粗盐就行了。


    只要能证实方子可以制出粗盐,她会立刻调大量粗盐,协助武城救灾。


    上辈子武城的事发,颖王被贬为庶民,任由事态发展,颖王就完了,可那样会死很多人,武城家家挂白绫,十户不存一户。


    前些日子,陛下想派颖王去救灾,被她给拦下了,她还让皇帝多给武城五万两赈灾的银两,总计十五万,可她只让人带走了十万,十万两银子,颖王就算看得上,也贪不了多少。


    她建议陛下,让皇商去买了物资送到武城,这样比直接拨银子能下许多钱,恰好呢,她让手底下的商号准备好了物资,只赚取一成的利卖给了皇商。


    毕竟不赚钱就卖,是会被怀疑的。


    这件事陛下交给了她,她交给了林家,让林家采购一批粗盐不是问题。


    只是燕北部分是中山王的地界,里面也有颖王的人,关系很复杂,燕北距离圣京不远,又处于边境,是战略要地,农业极为发达,燕北商人也多,和平时期,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钱,在大周各省中排名中上,偏因多年前的旧事,圣元帝听到燕北就来气,任由燕北发展,只要不造反,如期上交钱粮,便对燕北不管不问。


    永嘉一县之地洪水,拨银二十万,前些年修堤,每县用银超百万两,这些钱其实不多,大周也确实没钱,用钱的地方也多,只是比之燕北要好上些许。


    可燕北今年苦寒,武城雪灾,一府之地下面好几个县,拨银只十万,买物资的钱都是林家自己出血。


    由于圣元帝对燕北之地的无视,燕北几乎被中山王颖王瓜分干净,中山王四代在燕北经营,颖王有钱,一收买一个准,二王在燕北之地没少敛财,百姓交了税,还要被二王搜刮,燕北百姓苦啊。


    虞九舟再想除掉颖王,为燕北百姓计,也不能让武城赈灾进行不下去。


    今日迟晚讲的那些,她觉得自己威严受到挑衅之余,更觉得吾道不孤,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世间有太多不公,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行路之中的困惑不解苦难,在有了同行者的那一刻,一切好像都有了希望。


    虞九舟第一次觉得,迟晚的出现,让这昏暗的大周上空,又多了一丝亮光,哪怕还很微弱。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迟晚,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变成了灯泡升天,她看着蒸锅里失败的面包苦着脸,然后扭头看向厨娘,“咱公主府真的没面了吗?”


    厨娘摇头,“在夏去将军回来之前,公主府是没面的。”


    得,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迟晚看着迈步走来的夏去,严肃上前,“你为何不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怕驸马把面粉当你泥巴玩。”


    迟晚:“?谁说的。”


    “殿下。”夏去直接把虞九舟卖了。


    迟晚:“……我在做正事,你快让她们把面粉给我。”


    夏去探头看着锅里一坨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嫌弃地撇撇嘴,“再给驸马一碗……”


    迟晚快速接过话,“两碗。”


    “行,两碗面粉。”


    芝麻油,自己动手磨的细糖,鸡蛋,还有面粉,最后迟晚找到了陶锅当模具,不然放在蒸锅里还是这样软塌塌的。


    弄好了这些,她开始手打奶油,公主府不缺牛奶,羊奶驼奶都能找到。


    迟晚再一次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富贵身份。


    并且,以她的手速,十几分钟奶油就打出来了,过程中她的手速快到只有幻影。


    夏去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头一次见人用内力做点心的。”


    她好奇地捏了一坨不知名点心,既然上锅了,她就尝了一口,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不错,有点儿淡淡的奶香,吃在嘴里柔软细腻,这时她才知道,迟晚是在做点心。


    在看到迟晚用内力搅拌牛奶的时候,夏去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挑战,世间会内家功夫的何其少,行走于世间的更少,反正她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有人是这么用内力的。


    迟晚给了她一个边上去的眼神,继续用心做自己的蛋糕。


    奶油蛋糕就是迟晚今天的主题,以她的技术只能做很简单的,现代的时候封控在家的时候她实在想吃点儿甜的,就自己用烤箱做了几次,其中失败挺多次的。


    古代的条件更差,失败是很正常的,可能是以前失败太多次了,现在她第二次就成功做出了面包。


    面包应该算是蒸的,不管怎么做,成功了就行。


    迟晚把奶油抹到蛋糕上,几颗干果放了上去,还有栗子,榛果蛋糕新鲜出炉。


    夏去在一旁看呆了,“原来是这么做的。”


    她吃了一口剩下的奶油,奶香味十足,甜甜的口感很好,看了一眼迟晚做好的蛋糕,她拿了一块面包往奶油上一蘸,跟大饼蘸酱似的。


    迟晚:“?”头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吃蛋糕的,但是没毛病。


    “驸马,你这手艺绝了。”夏去眼睛亮亮地吃着蛋糕,然后对一旁的厨娘说,“你们赶紧学会了,我要连吃三天,不,十天。”


    厨娘无语,“夏将军,这是驸马的点心方子,我们不能乱用。”


    迟晚摆摆手,“以后就是公主府的方子了,你们尽管做,谁做得好,日后我给你们开个班带学生,让这些学生日后去外面开点心铺子,你们就是蛋糕老祖。”


    厨娘们:“……”带学生她们愿意,蛋糕老祖也太难听了,通常皇宫里面那些小太监叫老太监老祖宗,她们又不是太监。


    迟晚端起点心笑着走出厨房,蛋糕是新鲜物,一出来肯定会受到欢迎,烤箱可以做古代版本的,先抢占市场,打出品牌名号来,就算被模仿了问题也不大,一个省里开个两家就够了,主打的是那些有钱人家,蛋糕这个东西不是在现代,材料还是挺奢侈的,既然是赚有钱人的钱,定价她就不会客气。


    她来到永宁院,虞九舟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来了,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大嘴夏去已经开口,“殿下,驸马做了一样顶好的点心,你快尝尝。”


    迟晚:“?”现在是我的节目。


    她给春归使了个眼色,春归立即把夏去拉走了。


    虞九舟抬眸,给人一种蔑视天下的感觉,不就是点心嘛,看在这人费心讨好的份上,她就给面子尝尝。


    她看着餐盘里的勺子,知道是用勺子吃的,可这么大块她可吃不完,她看了迟晚一眼。


    啥?迟晚给她这样一个眼神。


    就这还说伺候她?连她的眼神都不懂。


    这时,春归拿着精致的小碟进来,挖了一小勺蛋糕放上面,随后递给虞九舟,“殿下请用。”


    春归听说夏去在厨房吃了很多,大概知道是面包跟奶油一起吃。


    虞九舟给了迟晚一个学着点儿的目光,然后优雅的拎起了勺子,一小块入口,细腻的松软,浓郁醇厚的奶香,滋味在舌尖徘徊不散,回味悠长。


    味道很不错,确实是惊喜。


    一勺,两勺……小碟子里的蛋糕很快就被吃完,虞九舟还有些意犹未尽,身为长公主,她有着自己的克制力,从小就被教导,再喜欢的东西都不要再去动第二次。


    要是私底下就算了,可迟晚还在旁边看着呢。


    经过刚刚虞九舟的眼神教育,迟晚马上明白过来,快步上前又给虞九舟切了一块,还是大块的。


    虞九舟:“……出去。”


    迟晚心中疑惑,她又咋了?


    第39章


    清晨, 迟晚迎着风雪就起床了,打了一夜的坐,她觉得身体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在现代的时候, 她打坐只能打两个小时, 还是要睡觉才行,昨夜打坐陷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中,一睁眼就卯时初了,早晨五点出头。


    谁大冬天的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温暖的被窝不舒服嘛, 可她的被窝根本没暖, 经过一夜的打坐,她头脑清醒得很,既然睡不着,她又觉得这个时候出去打拳, 拳意能更进一步,就干脆推开了房门。


    在外面守着她的小太监,听到声音迷茫地睁开眼睛, “驸马?”


    “你继续睡,不用管我。”


    小太监非要睡在走廊下, 她就让小太监进来了, 睡在她的寝室外面,虽不能睡床,但怎么也比睡在走廊上, 寒风吹着好, 屋内可是点了炭火的。


    迟晚有内力护身,她不需要,可住在旁边的太监婢女, 偶尔还要进来暖暖,只要不进她的寝室,她都不介意。


    一大早的,迟晚在院子里面打拳,打着打着,就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要是有人看到,就会发现她仿佛与天地风雪融为了一体,动作从流畅到慢慢看不清楚。


    迟晚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几遍拳,等她停下后,站在雪地里许久,此时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这零下的天气,她居然一点儿冷意都感觉不到。


    昨日不穿厚衣她还觉得冷,今日身体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就知道,自己的内力又有精进了。


    从井水有量,到了溪流不停的程度。


    “上辈子练了二十年一直卡着,还以为一直会卡在这个境界,没想到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突破了。”


    怪不得奶奶说,天地灵气消散,药材都找不到好的了,她还说奶奶是听师祖忽悠,哪里来的天地灵气。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就知道奶奶说的是真的。


    天地灵气跟修仙小说里说的差不多,但又不全一样,不能长生,更像是武侠世界里的内力,区别则是,同等的天才,在不同时期的修炼进度是不一样的。


    跟天龙,射雕,倚天差不多,天龙武力随便打射雕,射雕吊打倚天,不只是武学功法的失传,还有天地灵气的消散。


    迟晚小时候还能看到野菜,长大后,野菜就消失了,环境条件不允许,导致了野菜的逐渐消失。


    怪不得奶奶给她的藏书中记载,道家祖宗飞檐走壁,借一片树叶能飞天,到了她那代,能把内力练出来都已经很难了,飞檐走壁更是别想,最多是蹦的高点儿。


    这辈子她应该能体验到传说中的境界,不说一叶飞天,能飞檐走壁就行了,这可是她小时候的梦想。


    打拳结束后,她让人准备了温水,洗漱完又开始捣鼓药材,她心里有不少提高古代医术的方法。


    什么青霉素,大蒜素这些,不是古代医者不行,说白了就是思想局限,不知道细菌是什么。


    但有很多现代治疗不好的疑难杂症,不少中医都能治好。


    药丸,药膏,药剂,迟晚的样品都做得差不多了,特别是美容养颜补水的药膏面膜,用了之后再洗掉,有空再做香皂,跟中药材融合在一起,可以用来洁面洁身。


    就是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她的时间排得有点儿太满了。


    郑翳?想到这人之前说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郑家算是公主府的私人医生,尽管郑翳只是跟随爷爷到公主府帮忙,但其实郑家都是公主府的人,用起来确实比外面的医者更令人信任些。


    医者不好招聘,特别是有技术又值得信任的医者,最好是自己培养一批。


    这件事还是要虞九舟派人去做得好,在古代有权力,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用亲力亲为。


    比如她想做个什么东西,只要说个大概,工匠就会帮她做出来,她画了个摇椅出来,只有外形,内部好多细微结构,得靠工匠自己研究,陈远把图纸拿给工匠后,问他们多久能做出来,工匠只看了一眼,说最多三天。


    迟晚拿着做好的面膜药膏往永宁院去。


    看到她过来,夏去,“?驸马,你也太早了吧。”


    “夏将军,你也挺早。”


    “我起来练功。”夏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矛,炫耀似的挑眉,“如何。”


    “棒!”迟晚竖起大拇指。


    夏去莫名觉得这个“棒”字很敷衍,根本不是在夸她。


    “殿下起了吗?”迟晚歪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永宁院很大,比得上宫殿,她这样看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殿下起了,驸马手里拿的是什么?”夏去好奇地凑上去,就闻到些许的药材味,但很清淡,闻起来还挺好闻的。


    迟晚准备了不少,让陈近拿了小小的陶瓷瓶罐装着的。


    “给殿下准备的面膜。”


    又是陌生词汇,夏去挠了挠头,“你自己进去吧,我去收拾一下,今日我要去看看那些老兵,会跟他们带去驸马的话的。”


    驸马建议殿下用退伍老兵做工人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有了活,他们就能养活自己。


    听说作坊吃住免费,没有家室的老兵们也算有了归处。


    大年初二开始,虞九舟安排了身边的婢女轮番休息,夏去今日得闲,打算回去看看养大自己的老兵们。


    迟晚点点头,“你要我所做的药酒需要时日,但有张药方可以帮老兵们调养身体,一会儿写给你。”


    老兵们身上暗伤旧伤很多,需要调理一番。


    “放心,不耽误他们喝酒,但还是要少喝为好。”


    夏去眼睛亮了亮,“多谢驸马。”


    “不必客气。”


    迟晚迈步走进正殿,旁边婢女看到她行礼道:“驸马稍等,奴婢先去禀报。”


    “劳烦。”


    等了没一会儿,虞九舟走了出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见虞九舟已经穿戴整齐,迟晚把药泥面膜放下,“殿下,这是臣新做出来的药泥面膜,早晚敷面,一刻钟后洗掉,能美白养颜保湿,还能淡化细纹抗衰老。”


    虞九舟刚二十,她年纪刚十九,实际上还用不上这样,


    虞九舟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抬手让春归收下。


    女人对能美白养颜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迟晚也证明了自己的医术,药泥面膜应该不错。


    上一世虞九舟活到了三十多,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的,她很不喜欢,当然不会拒绝对皮肤好的事。


    臣下献上东西,君上满意是要赏的,“今日林家上门拜访,你要给林家的那一个点,从孤这里出。”


    等于虞九舟占百分之八十九的股,她十个点,林家一个点。


    迟晚也没有拒绝,反正她的以后都是虞九舟的,“多谢殿下。”


    “另,你初七要去清远县上任,等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事了,孤任你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啊,那她岂不是一下子从正七品知县,跳到正四品了,中间隔着从六品,正六品……五个品级,从小卡拉米,一跃成为京都高官。


    还是跟着虞九舟好啊,不说别的,给钱给官的,不是补偿她的话,哪有可能一下给她一个正四品的实权官。


    不管怎么说,能升官就是好的,官越大,她就越好给自己伪造一个身份。


    不对啊,虞九舟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又是奖励,又是升官的。


    迟晚试探地询问,“殿下,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虞九舟:“……”孤对你好了吗?


    上位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她不说,但不代表她不做。


    近日迟晚做的事情应当大赏,本想给她在大理寺找个正六品的寺正做一下的,可以迟晚的功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委屈了。


    这样的功劳,她该为迟晚请爵的,来日方长吧。


    春归在旁边憋笑,半晌才道:“驸马你的蜂窝煤,制盐法,还有让陛下下定决心调查兼并民田案,殿下看重你是应该的。”


    大理寺少卿是重职,赏赐也是不是这么赏的。


    三品以上官员通过皇帝才能任命,正四品是殿下能任命的最高官了,而且不能让陛下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殿下肯定会想办法让陛下亲自下这个旨意,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


    驸马的功劳确实大,给个没什么事情,又位高的职位就行了,可大理寺少卿不一样,有实权的位置就那么多,能看出来,殿下现在对驸马已经建立起了信任。


    只是殿下没有察觉,驸马也没有。


    听闻春归的话,迟晚觉得有理,蜂窝煤造福百姓,大周的精盐提纯的不太好,做不到白如雪花,她给的制盐法可以,还能产海盐,海水可比盐矿更好取,粗盐可以化雪,经过提纯的细盐能使用,这样一来,大周的盐价就会打下去,同样是造福百姓。


    以虞九舟对天下百姓的看重,重用她是正常的,要是把这些东西献给皇帝,还不一定能得到正四品的实权官,毕竟皇帝这个人把手里的权力金钱看的很重,这样的法子献给他,他只会看到赚多少钱,不停的抬高价格,绝对不会为天下百姓着想。


    要是压低价格,皇帝肯定不乐意,对他来说,那都是他的钱,而且以他对权力的看重,顶多会给她一个光鲜亮丽的虚线,手上没一点儿权力的那种。


    反正她现在是虞九舟的人,虞九舟给报酬也大方,她有了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给自己弄几个假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想通了之后,迟晚嘿嘿一笑坐到了虞九舟的旁边,“殿下,我们今晚出去玩怎么样,过年没有宵禁,听说外面很热闹。”


    “不去。”


    “可是陛下让我追你,咱俩不做出点儿动静给他看,这样不好吧。”


    迟晚也愁,她在公主府伺候虞九舟,公主府上下森严,皇帝肯定不会知道,既然答应了皇帝,她总得做出点儿动静,让皇帝知道她行动了的。


    她要做个耿直的谏臣,忠于陛下的纯臣,皇帝只要不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说她都是要答应的。


    再说了,身为驸马,讨长公主殿下开心是她的职责,她做这些事情没什么问题,外人谁敢说她什么。


    她泡澡的时候复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重点是虞九舟对她说的话,便知道如何做了。


    在外,得罪满朝重臣,时不时地小小的气气皇帝,与皇帝私底下,达成了帮他看着虞九舟的协议,敷衍着就是,对内,她只有一件事,伺候虞九舟,帮虞九舟尽快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让她玩双面间谍,那就试试好了。


    虞九舟私下跟朝堂上,面对皇帝时也不一样,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谁在皇帝面前不演,耿直鲁莽也是能演出来的,不演的人,早就被皇帝厌弃了。


    这圣京城是由皇帝带头搭建的一个戏台子,大家都在上面演,你不演不行,她这个外来者也得入乡随俗。


    迟晚深吸一口气,她要当皇帝的暗探,要当朝堂上的纯臣,谏臣,最最重要的是,她要当虞九舟的宠臣。


    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宠她。


    她的主线肯定是要攻略虞九舟,看似她有这么多任务,那都是支线,基于主线,延伸出来的支线,主线一旦崩塌,支线做不做就无所谓了,全完蛋。


    也就是说,虞九舟只要出一点儿事情,她就跟着完了。


    她要做的支线,一切前提是在虞九舟好好的情况下。


    迟晚深知这一点,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瞒着虞九舟,有什么事情也都会跟她商议。


    目前她的主线任务其实已经有进度了,之前虞九舟把她当非杀不可的仇人,现在可没有动不动露出杀气了,哪怕只是君臣,也不是谁都能当长公主殿下的臣的,何况虞九舟从不让身边的人白做事。


    总之,迟晚想做什么,没有任何隐瞒地跟虞九舟说了。


    坦诚才是相处之道,能让她们的关系更加的稳固。


    迟晚的话,虞九舟觉得有理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不悦,原来都是演戏。


    “那是你的事,孤不会配合。”


    迟晚想了想,“也是,殿下在陛下那里表现讨厌臣,确实不该配合。”


    虞九舟:“?”她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的春归都快要笑出声来,傲娇的长公主遇到实诚的驸马,还真是谁都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春归出声道:“殿下已经让人把驸马昨晚亲自下厨,为殿下做点心的事情传出去了,想来陛下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时不时地传出去一件就行了,不必太频繁,反倒是惹人生疑。


    迟晚挑眉,昨晚她只想给虞九舟一个惊喜,压根没有想到这方面。


    “殿下考虑周到。”


    虞九舟在权谋争斗方面,远不是她能比的,一个横行朝堂数年的人,后来被自己扶持的人打败,甚至不算是被打败,她算是败于自己之手。


    败于自己对父皇的信任,父皇从小对她确实不错,若不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朝堂争斗,她都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父皇针对她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


    历史上摄政的人,没有几个好下场,摄政到最后,要么把皇位夺来自己坐,要么就等着皇帝坐稳位置反杀自己。


    虞九舟上辈子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那时她是个废人,没了传承,这样一来她的那些属下,半数不会支持她政变,这样一来,已经成气候的宝安王,借着皇帝之名,很容易能把这些人给拉过去,给她痛击。


    迟晚看小说时,没少为虞九舟惋惜。


    时代的局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辈子她们改变了开局,也一定能改变结局。


    只是,迟晚第一次约虞九舟外出被拒绝,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要不……再约一次?


    “殿下,今日不行,我们改日如何,反正开朝前都不宵禁。”


    虞九舟看着她的笑脸,半晌才说出了两个字,“再说。”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戏。


    春归轻咳一声询问,“殿下,驸马,该用膳了。”


    “嗯。”


    大周的早饭还算丰富,羊肉汤,包子馒头烤饼等等,今早吃粥搭配小菜,还有包子。


    迟晚练武胃口大,当着虞九舟的面吃了三个包子两碗粥,这还是她收着了。


    练武要富裕,主要是消耗大,她是练内功的还好,那种练外家功夫的,一天吃下半头猪的都多得很。


    像夏去,昨日在厨房吃了那么多面包奶油,到晚饭的时候,还吃了三碗羊肉面,她都算是外家功夫里面吃得少的。


    除了吃,还有药材炼体,那可都是钱。


    两人刚吃完饭,一个没有见过的婢女走了进来,“殿下,提纯盐法还能用在别的盐上面,提出来的盐如雪花一样白,口味更好。”


    从头开始制作海盐是很耗时间,但拿已经制好的粗盐进行提纯,也就一天的事情。


    虞九舟正惊讶于迟晚的饭量呢,听到来人这么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开心。


    迟晚立即道:“雪花盐可以走高端路线,就卖给那些勋贵富户,这样一来,普通的盐就卖不出高价,自然而然的降价。”


    她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把雪花盐普遍起来,也普遍不了,盐矿早就被瓜分完了,就算能拿到一些,也不至于垄断全大周的用盐。


    她们要做的是让全天下的百姓吃得起盐,雪花盐的上市,注定让简单提纯的普盐卖不了高价,只能降价。


    雪花盐再不停地压着盐价,逐渐让百姓能买得起普盐,最后才是把雪花盐推广到全大周。


    虞九舟手底下有经商很厉害的属下,她把迟晚的想法说了之后,对方觉得迟晚是个经商天才,想要跟她见面。


    只是她知道,迟晚对经商没有太大的兴趣,要不然这么多法子,她经营哪一个都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商人。


    两人稍微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迟晚说,顺便在旁边伺候着,直到辰时末。


    对迟晚的伺候,虞九舟一头黑线,这人一看就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时不时地就要制造出一些乱子。


    不过她心中觉得顺畅,虽然迟晚偶尔手忙脚乱了些,做事不如春归那么体贴,但心理上更让人满足。


    她很好奇迟晚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主动去问。


    巳时一到,林家的人就来了,做生意的事自然不会是虞九舟出面,林家上面要找的也是迟晚。


    林家家主亲自来访,能看出来他对这个生意的重视。


    长公主殿下接了陛下的旨意,让殿下采购一批物资送往武城,殿下把这件事交给了林家做。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赔钱生意,就算是皇商最少要贴十万两银子进去的,可身为皇商,不怕皇帝找你要钱,就怕皇帝不要你的钱。


    因为这些小钱皇帝不要,到时候要的就是抄家灭族了,钱还是皇帝的,所以林不为支持儿子跟迟晚合作生意,想借此搭上长公主。


    结果儿子回来跟他说,迟晚不答应合作,说只跟林家能做主的谈。


    林不为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长公主殿下找到他,还说出了林家的危机,尽管长公主没有说,让他非要跟驸马合作。


    可是驸马是林家唯一能搭上长公主的线,想要解决林家的危机,就必须通过驸马搭上长公主的线。


    特别是除夕当晚,迟晚获封,身上多了不少官位,更重要的是位同郡王,封地上玉,上玉可是个好地方,就在明州边上,还很富裕,能看得出来,迟晚简在帝心。


    说不定用不着长公主,驸马就能解决林家危机。


    来见迟晚的林不为,心情有些复杂,他只知道迟晚是个纨绔,好赌好酒,只是口袋里面的子不多,输了钱,赌坊里面的人就到淮安侯……伯府去要钱。


    听说伯府里面的老夫人很是溺爱她,刘夫人也宠爱这个唯一的孩子,只能说小门户的坤泽没有见识,老夫人溺爱迟晚,那是因为伯府已经有人继承了,刘夫人就不明白了,爱子如杀子,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乾元还是坤泽,都不能溺爱。


    刘夫人任由老夫人溺爱迟晚,自己不仅不管教,反而帮着溺爱,导致了迟晚长成了一个纨绔渣滓。


    老夫人的溺爱可不是一件好事,偏刘夫人看不清楚。


    只是那个废物渣渣,突然成为驸马,当初她宣布爱慕长公主,要追求长公主时,很多人都怂恿她,实际是想看她笑话,最好是长公主一气之下,把她给侮辱一顿。


    哪知她真的跟长公主成亲了,哪怕是入赘公主府,对不能继承爵位,自己又没有本事的勋贵子弟,别说是* 入赘长公主府了,就算是寻常公主也行啊。


    迟晚成功之后,很多人都感叹,皇帝没有多生几个孩子,内心还有一句:真是太没用了。


    而那个废物渣渣,突然就在除夕宴上大放异彩,尽管名声被人诟病,那又怎么样,她却获得了皇帝的信重。


    皇帝金口玉言,说驸马忠君爱国,孝顺君父,有些言论谁敢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林不为想起儿子的话:迟二女郎以前是个混账,现在是不混账了,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要是父亲想着把迟晚当以前的混账糊弄,长公主的这条线,林家是再也搭不上了。


    迟晚看到林不为时,就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想到来之前,虞九舟跟她说,若林家不诚心,就直接送客。


    春归解释:要是林不为对驸马你有什么不尊敬,或者是让驸马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就让他直接滚出去,殿下给你撑腰。


    迟晚好奇,春归到底是怎么从虞九舟短短一句话中,听出来这么多内容的。


    虞九舟虽一脸无语,可到底没有反驳。


    第40章


    林不为看到迟晚的第一眼, 就觉得她变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迟晚,一双眼睛滴溜地转,就不像个好东西, 没有半点勋贵出身的大家气质, 反倒是像小偷小摸的。


    长着那么好的相貌,偏身上的气质给毁了。


    此时再见到迟晚,通身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可气质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虽不是像长公主那样的矜贵, 却也是不卑不亢, 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像出身勋贵,倒是更像出身文臣世家,温润儒雅, 家族中定是着重培养的。


    淮安伯府培养不出来这样的人,驸马这身本事还不知道是哪学的,看来背后还有别人, 只不过,驸马这么多年装得像啊。


    也是, 淮安伯府想把驸马养废, 若她真是个聪明的,想要平安活着长大,彻底脱离淮安伯府, 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做才是好的。


    驸马好赌好酒, 却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就是成功与公主成亲了, 要说驸马是个废物,他第一个不信。


    可惜很多人看不明白,觉得驸马不行。


    林不为心里把迟晚给塑造成了一个,隐忍伪装的聪明人,以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脱离淮安伯府。


    外面不是已经证实,迟晚是迟铭雯的女儿,是迟铭武为了爵位做的阴谋。


    已经有人在说,驸马早知道了母亲之事,为了给母亲报仇隐忍多年,抓到了迟铭武的证据,就把证据送到了御前。


    实际上还是顾忌了大家都姓迟,没有做得更绝,再绝些,迟家的爵位就保不住了。


    现在迟家爵位还在,只是降爵了,没有彻底除爵,还算对得起祖宗。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表面不说,背地里骂迟晚的很多,还有人准备联合起来,想办法参迟晚,一些内幕传出来后,迟晚的名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宫门前气晕袁阁老,安抚学子,成功把学子请离宫门,句句振聋发聩,在许多学生百姓看来,驸马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忠君爱国,关心百姓等,她成了坚守气节的好臣子,为百姓请命的好官。


    这样的名声一出来,谁敢参驸马,谁就是奸臣。


    不得不说,驸马这一手玩得好啊,林不为是商,每日却与官打交道,怎么不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外面的传言是从皇宫传出来的,那就不能算是传言了,是皇帝同意,且证实的,皇帝这是在给驸马站台呢。


    驸马抱上了巨腿,谁还敢找驸马的不自在,但就不知道驸马要不要找别人麻烦了。


    林不为心里一惊,看着含笑到来的迟晚,远远的,他就站起来迎接。


    见迟晚走近,他连忙迎上去,“臣林不为,参见驸马。”


    “不必多礼。”


    迟晚坐到上首,她知道来人是林家家主,皇商也是官,没有实职,有个散官在身上,品级算不上高,林不为应该是五品。


    直接为皇帝少府办事的皇商,算起来是国企吧。


    其实每个省还有官商,少府分府在各个省都有,这些人是为省级的少府办事,林家直接为皇帝做事,可以看出来,林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林大夫今日来找我何事,直说就好。”


    林不为身上的散官是奉训大夫,这样叫一声也无妨。


    林不为赶紧道;“不敢,驸马叫臣名字就好。”


    “上次臣之子林制义说,想为驸马做事,臣听了,立即给了支持,不承想驸马要做的事这么大,是臣狭隘了。”


    不明说迟晚要做生意,还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最后请罪。


    好一个林不为,迟晚笑了笑,“林大夫不必顾忌,明说就行,在商言商,我们照常谈生意就好。”


    林不为一愣,他打交道的官员都看不起商人,说话弯弯绕绕的,生怕满嘴铜臭让自己沦为了跟商人一样的人,又想要钱,又不想谈钱,这些人虚伪得很。


    “既然驸马这么说,在下也不藏着了,在下听林制义说,驸马手里有个药材生意,我们林家也想参一股,就如驸马所说,一万两银子一个点。”


    “不急。”迟晚摆摆手,喝了一口茶。


    林不为心中有些急了,难不成驸马不想跟林家合作了?


    那林家的危机怎么解决,不跟公主府搭上线,难不成跟贪得无厌的颖王,中山王,还是那个说不上话的宝安王。


    “驸马……”


    不等他说完,迟晚递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大概的商业计划。


    林不为不明所以,他接过纸,本想随意看两眼了事,结果只两眼他就被吸引了,随后手微微颤抖着,他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意味着什么。


    “驸马,这抑制膏药贴,清凉丸,还有美容丸,面膜等,可真如上面写得那么管用?”


    迟晚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话,“殿下都在用。”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林不为激动地起身,原地走了几步,“驸马,光这张单子,在下算了,进账千万两都不止。”


    “驸马,这件事,林家愿意出百万两银子,林家还是只要一个点。”


    “不着急。”迟晚打断了他,“我这里还有一份计划,等签字画押了,你可以再看看。”


    见林不为着急表态,她制止了他继续道:“我不要你们林家出百万两银子,只要你们林家在每个地方的商铺,都拿出来一个售卖这些东西,还有每个地方都要置办一个这样的作坊,工人就收退伍的老兵,此时公主府会有人跟你林家对接。”


    “还有,我需要一个能管理这个生意的人,我的意思是,你林家出一个人负责经营管理,公主府会出一个人协助。”


    林不为惊讶了,“公主府的人协助。”他以为是监视,最起码要管账,哪里想只是协助。


    迟晚弯了弯唇,“怎么,你林家还敢贪殿下的银子不成,林家贪得再多,殿下也能都拿回来。”


    给了甜枣,自然是给个大棒。


    她说得很明白,你林家尽管贪,贪到最后,只要公主一句话,把你林家抄家灭族,你贪的钱还是长公主的。


    林不为沉默了,他怕的就是这个,就算林家不贪,也难免长公主会过河拆桥。


    迟晚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喝茶,“只要林家好好办事,清远县的还缺一个主簿,我觉得制义合适。”


    “制义?”林不为睁大了眼睛,“可他身上没有功名。”


    “要是林家看得上,同进士如何。”


    大周有一个规矩,有特殊才能,或者对朝堂有贡献,身上没有功名的人,就可以获得同进士出身。


    没有参加科举,比不上正经进士出身,依然能做官。


    如今皇帝经常赏一些宠臣的孩子为同进士出身,前提是这个孩子没有考取科举的希望。


    林不为对自己儿子有数,这辈子能考个秀才最多了,哪里能考上进士,有个同进士,虽不如进士,对林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立刻跪下,“林家上下,叩谢长公主殿下大恩,叩谢驸马大恩。”


    “都说了,不必行礼。”迟晚看着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林不为跪在自己面前,哪哪都不得劲。


    可她又不能做太出格的动作,只是淡淡道:“只是我本想让林制义管着生意的,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后面出谋划策,也出不了差错,可他要去做主簿了,那这生意谁来管。”


    “这……”


    林不为也为难,儿子能否被赏同进士出身,看的是林家能不能做好这个生意,可儿子做了生意,怎么能去当官,对林家来说,能出一个官员,比做千万两的生意更值得。


    见他为难,迟晚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故作为难道:“林家就制义一个嫡子吧?”


    “是。”林不为艰难道:“在下还有几个庶出的。”


    迟晚摆摆手,“庶出啊……乾元就罢了,日后殿下难免问话,不太方便,男的我不喜欢。”


    林不为见她语气放软,知道庶出的可以,赶紧道:“在下家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坤泽,是个女娃。”


    “要满十六的。”


    闻言,林不为犹豫了许久,半晌才想到一个人,“在下有一个庶出的三姑娘,只是……”


    “三姑娘,叫什么。”


    “林千朵。”


    迟晚心中一喜,表面不动声色,“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什么?”


    “没什么,在下过两日就把她带过来给驸马见见。”


    林不为以为,迟晚这样的要求,是想背着长公主殿下做点儿什么,他不敢帮她瞒着长公主,可又不敢不听,只能先把人推出来再说。


    迟晚哪里知道,林不为以为她要红杏出墙,本来为难要不要把这个不孝的三姑娘推出来,听到她要出墙,就下定决心了,大不了日后事发,长公主怪罪下来,就把自家这个三姑娘吊死,平息了长公主的怒火。


    实际上,在迟晚的预想中,等林千朵站稳了脚,林家的雷就该爆了,只不过她会帮林家保住林制义。


    “嗯,那就这样吧。”


    迟晚起身要走,林不为还有一事不明,“驸马,敢问林家要出多少银子买这一个点。”


    听到这,迟晚笑了,“你觉得呢。”


    “在下以为,万两银子太少,百万银子恐殿下不喜,十万两如何?”


    正如他说的那样,十万两银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十万两赈灾银,十万两生意银,迟晚心中轻叹,随后应了一声。


    陈远送进来了笔墨纸砚,两人在上面按了指印,此事就这样定了。


    ……


    迟晚回到永宁院,准备把两人谈话的内容说给虞九舟听。


    哪知虞九舟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家三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迟晚疑惑了。


    春归气愤地看着她,“驸马,你是为殿下做生意,怎能以公谋私,敢问驸马要见林家三姑娘是何意。”


    呃……她们觉得她看上人家林家三姑娘了,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什么不要乾元,不要男娘,要女娘,她这样说,实在是太明显了。


    迟晚抚额,怪不得林不为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她立即解释道:“林家三姑娘全名林千朵,别名花千朵。”


    春归蹙眉,“驸马连人家名字,别名都知道了。”


    得,解释不清了。


    她只能希望,虞九舟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林千朵,花千朵,虞九舟确实想到了是谁。


    迟晚刚开始做生意,就想到林千朵这个人。


    书中的林千朵出身林家,因为是庶出家里不重视,嫡母不慈想要把她卖给一个四五十岁的官员做继妻,林千朵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冒领了身份跑了。


    后来林家出事,被剥夺了皇商资格,又被抄没家产,家中超过15岁的乾元流放,剩下的人全都流落街头,经过这么一遭,林家人死一部分,逃了一部分,剩下的没几个。


    没想到林千朵在外面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还成了江南首富,这才知道她当时逃走是宝安王安排的,她为了报答宝安王,用全部家产助力宝安王上位。


    宝安王上位后,林千朵被封为后妃,可惜当上皇帝的宝安王,回想曾经总要把以前亏待过自己的人都报复一遍,对于林千朵,他不能承认自己是花坤泽钱上位的,冷落施压导致了林千朵的悲剧。


    当然了,小说不是这么写的,还为身为男主的宝安王找了一个很不错的借口,当时这一段被骂得挺惨的。


    迟晚是为了看虞九舟,才坚持下去的,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成为男主。


    林千朵可以白手起家,结果最后便宜了狗男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迟晚当然不能看着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被困在后宫,落得个悲剧收场,正好双方还能一起做生意,想要靠近闺阁中的林千朵恐怕不容易,林制义是关键的一环,也是林制义的出现,让她突然想到了这个事。


    要是不给林制义一个功名,让他做官,林家不会放林千朵出来跟她合作的。


    而且迟晚了解林制义这个人,虽财大气粗了些,但心地还是好的,小说里面,林千朵当了贵妃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从千里之外找回来,只因林家所有人都欺负林千朵,这个阿兄对她却是不错。


    总之,林制义出身商贾,对主簿的活不陌生,日后要是能力突出,入户部也不是不可能。


    迟晚也没有乱给官职,这事她提前跟虞九舟说过。


    只是林千朵这个事,她没有细说。


    听了春归的质问,她只能轻声喊道:“殿下,臣真没有那个意思。”


    “嗯。”虞九舟定定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对宝安王身边的人了解得这么深。


    上一世,宝安王凭借着林千朵经商得来的钱做了不少事情,招兵买马少不了钱,推行国策少不了钱。


    堂堂皇帝需要后妃的钱收买臣子,后来又过河拆桥,想想都令人不齿。


    不管怎么样,林千朵的钱,确实让宝安王省了很多麻烦,做了许多事。


    要是能把林千朵争取过来……虞九舟弯了弯唇。


    知道自己误会了迟晚,她抿了口热茶,“此事,孤既交给了你去做,那就都由你做主。”


    “不是,殿下,臣真没有惦记林三姑娘。”迟晚可不想被误会成好色之徒。


    “那又如何。”虞九舟冷眼看着她。


    呃……确实不能如何。


    迟晚干笑一声,“臣就是跟殿下解释一下,我想让林千朵管生意,只是为了生意,没有私心。”


    见她着急解释的模样,虞九舟终归没有再说硬话。


    “孤知道。”


    迟晚放下了心,只要虞九舟不误会她就行。


    随后,虞九舟又说了一句,“你是孤的驸马,在你为驸马期间,不许做出格的事。”


    “什么是出格的事?”迟晚迷糊了。


    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放心,臣不贪不抢,肯定好好为殿下做事,只要日后……”


    说到这里,她忽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就什么也不说了。


    哪知虞九舟抓住了她话的错处,“日后什么?”


    迟晚犹豫了一下,“只要殿下答应臣一个要求就好,殿下放心,臣不会让殿下做什么伤天害理,违背本心的事。”


    等虞九舟成事,她就能离开了,放她离开,应当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虞九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说。”


    迟晚还想再说什么,虞九舟又道:“你可知林千朵在林家的处境。”


    “大概知道些,听说林不为要把她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官做继妻,想来在家中是不受重视的,甚至处境艰难。”


    老官?倒是符合。


    虞九舟起身走到门外,背手站在走廊下,“那就为她安排一个住处。”


    “嗯?”该不会让她在外养着林千朵吧,迟晚震惊了。


    “让林家以为她是你的人,她的处境就会好,你不动她,她就会诚心待你。”


    她为什么要动林千朵。


    迟晚无奈道:“殿下,这样外面不就会传臣养外室。”


    “你养没养,孤知道,你知道,林千朵知道就好,你要为她撑腰。”


    也是,以林千朵的身份,还有她在林家的地位,没有自己给她撑腰,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也不能放开做。


    可迟晚愁的是,那她不就莫名背了个锅嘛。


    “万一陛下知道怎么办。”背着皇帝的女儿养外室,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虞九舟走到院子中,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天。


    “自己想。”


    迟晚沉思了一会儿道:“殿下是在陛下面前找一个借口拒绝臣?可咱俩要是没有什么进展,陛下那边……”


    岂不是给皇帝画的饼无效了,那皇帝还能那么宠信她俩吗。


    “继续。”


    迟晚看着虞九舟的背影,如屹立在雪山之巅的富贵花,让人为之倾倒。


    她只好继续道:“殿下,陛下知道了臣养外室,只会觉得臣好色,认为臣也是有不足的,就会更重用臣。”


    “没错。”虞九舟肯定了她的话,“孤不会用这个借口在陛下面前拒绝你,但你要给陛下送去把柄,驸马养外室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帝王心。”


    “另外,孤相信你不会对林千朵怎么样,要是你想假戏真做,那得等你不是驸马后。”


    迟晚无奈,“殿下,我都没见过林千朵,谈什么假戏真做。”


    “那孤换个说法,你是孤的驸马,只要一日是,孤就不许你做出格的事。”


    虞九舟说完后,对一旁的春归吩咐道:“备车,今晚孤去启封河,叫教坊司派人作陪。”


    启封河?游花船啊,还有教坊司,殿下要去找女模?


    迟晚还在为虞九舟的霸气发愣,春归碰了她一下,“驸马,殿下的意思是,她今晚去游船,你可以大摇大摆地跟过去,做出动静来。”


    驸马为殿下做点心的事陛下已然知晓,再到启封河追妻,陛下肯定满意。


    就是殿下到启封河游船,要是再叫一些歌舞,开朝之日怕是有人要参殿下了,殿下这是在自污。


    到时候陛下,还是那些学子怕是更心疼驸马了。


    迟晚明白虞九舟要做戏的意思,但她还沉浸在虞九舟可能要找女模的惊吓里,她抚了抚心口,“殿下应该不会吧?”


    春归莫名地看着她,“什么不会。”


    她能说,误会殿下想去找女模嘛,那还不是会被虞九舟暴揍一顿。


    春归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句,“驸马之前不是说,想跟殿下去夜室游玩嘛,殿下身份贵重,去游船就行了,不然会引起乱子的,殿下这是在奖赏驸马。”


    迟晚感觉自己脑袋麻了一下,随即又开心了起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在虞九舟这边,地位又上升了一些。


    启封河除了花船,还有游船呢,夜市在河两岸,在船上也什么都能看到。


    而且,虞九舟答应跟她约会了唉,哦,她还要做出追过去的模样。


    “殿下是个好人。”她感叹道,为了让她在皇帝那边交差,不仅帮她传为自己做点心的事,现在还配合她演戏了。


    春归:“……驸马,我无话可说。”


    迟晚:“?”


    眼看春归要走,她赶紧问道:“春归,刚刚殿下说,不让我做出格的事,我的回答,殿下是不是不满意?”


    要不然虞九舟都没有理会她的回答。


    春归叹气,“殿下的意思是,你只要是驸马一日,就得为殿下守身如玉。”


    迟晚睁大了眼睛,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春归连忙问道,“驸马,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了一下。”


    春归摇摇头,还好有她,还好夏去不在,要是驸马问的是夏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迟晚一直知道,虞九舟说什么话都有深意,却没想到,这个深意能深成这样。


    她能干什么,她找林千朵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


    不过,虞九舟的意思是,跟谁都不行?随便吧,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守身如玉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她驸马的身份,要做什么,也只能跟虞九舟做。


    当然了,她要把这话说出去,虞九舟铁定让人揍她。


    而听到身后两人对话的虞九舟,耳根红了个彻底,这话说的,好像她对迟晚有多强的占有欲一样。


    她不过是因为迟晚驸马的身份,她的驸马,哪怕她不做什么,也不会允许对方在外做些什么。


    迟晚是驸马一天,就得为她守着,她自己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迟晚是她的人,若是有一天两人必须要个孩子,那迟晚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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