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 章 戴上定位器吧。
孟亭曈又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仿佛每次这样, 他便能睡得安稳。
吃过甜的,就不痛了;做过甜的,就不……
怎么还多了个地方痛!
孟亭曈醒来,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散架式的腰酸。
他的通告没有了, 试镜也被取消了。季晓妮电话都要打疯了, 陆承渊只淡淡回复:“改日再说。”
“改日是哪日?啊?周导那边急着要去医院看人——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本子了?!”
陆承渊挂了电话,看着窝在他旁边小口吃饭的人,仿佛在下着某种决心。
孟亭曈的电话响起, 是季晓妮。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刚想伸手去拿手机,陆承渊的手臂却越过他,直接从他眼前掠过。
孟亭曈心下无奈,抬手握上陆承渊的手腕。
陆承渊动作一顿, 手臂悬浮在空中, 没敢继续用力。
孟亭曈用的是他包裹着纱布的那只手。
他轻轻往身前扯了一点, 随后就着陆承渊的腕骨, 拿指尖滑开屏幕接通。
“晴昀,你现在到底在哪?”
“我在陆老师家。”
“……”季晓妮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咆哮给陆承渊听, “你把电话给他!一天一夜找不到人像什么样子?!”
“陆承渊!他现在的热度不能断!哪儿有人刚出道就直接消失在大众视线中的?他的通告已经推了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要被大家遗忘了你知不知道?!”
“季总, 消消气,注意嗓子, 他能听到的。”
季晓妮恨不得指着电话冲着人骂——
孟亭曈小声叹了口气,觉得季晓妮已经要被气死了,他只好弯着唇角依旧是那副独他特有的、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嗓音,一点点安抚下来季晓妮暴躁的情绪,“季总, 你把我调整后的工作安排发过来吧,我和他说。”
“周家宗明天就要走了,他说实在不行就带着设备去医院起码先把试镜片段录了——我说陆大祖宗!港城那边有不少人盯着这个角色呢!不早点定下来万一片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周家宗没那么大的权利能一直等下去!”
“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大可以硬砸资源,哪怕去挑几个本子轧戏,让他只用随便露个脸做个花瓶也能有无数通告蜂拥而至,他不会缺流量,同晖也不缺这点儿本事给他——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要真想这么做早八百年他现在都已经是新晋顶流了!你还复活他干什么?”
“陆承渊,这是晴昀自己凭本事拿到的机会,你别毁了他。”
“哪怕你真想把他藏起来让他偶尔只用出个镜晃悠一圈就回家待着——你总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吧?”
挂断季晓妮的电话,孟亭曈再一次对陆承渊,说了那句他最不喜欢听到的四个字。
“我不愿意。”
陆承渊几乎是要控制不住,他一想到只要把这个人放出去,就有可能面对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每次都能像昨天那样幸运躲过的,如果当时不是牛文武也在旁边,那瓶硫酸就真的要全部烧在人身上了!
他甚至都有些不太敢去看那双温润的、又澄澈含情的眼,他近乎冷酷的别过头去,以显得自己是那么霸道无情、不讲道理,“你不愿意也没用。”
孟亭曈却笑了。他没问那你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也没说什么指责人掌控欲太极端太变态的话,他只是轻笑出声,伸手去戳了戳陆承渊紧绷着肌肉线条的小臂,“就算是封建大家长、也没这么管儿子的吧……”
“你要是真的会不管我愿不愿意,干嘛还要费心替我的名声铺路,嗯?”
“你要是真的会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来,那天在马场你就把我带走了,还用得着□□?”
……
“你要是真……唔?”
陆承渊沉默不答,但是他却抬手,轻轻捂上了孟亭曈的嘴。
这种每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却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掰着手指给他一个一个的数着他都做过些什么的感觉,胀得他心口发酸。
他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会恐慌的情绪了。
——那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年幼的他在雨夜里捡回去了一只小狗,如果当时能被他藏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
可是小狗是需要出门溜达、接触世界的生物。
小狗不能一直被关起来、拴着链子、永远困在家中、锁在门口。
哪怕小狗已经很乖很乖了。
陆承渊挣扎,沉默,放弃,揉着他胀痛的眉心。
他近乎绝望地叹气,把人抱过来捏着人后颈,垂眸冷淡道:“不行。”
孟亭曈压着自己唇角边的笑意,没压住,弯着唇角十分贴心的配合着这幅嘴硬的演出,轻声唤人:“陆老师……”
“陆老板?”
“陆影帝……”
“……别撒娇,”
陆承渊那颗酸胀冷硬的心都要被喊化了,他咬了半天的牙,最终放弃般地揶揄人之前那句形容词:“什么封建大家长……你喊爸爸也没用。”
孟亭曈长睫微不可查地颤了下,这才又道:“过去那些说一不二的大爹管家里小孩儿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
陆承渊撩起眼皮看人,“你这是第几次说我老了,嗯?”
孟亭曈故作惊讶:“陆老师都三十了、还介意这个呢?”
陆承渊失笑,他实在拿人没办法,最后视线扫过一圈,似是气闷的在人pigu上捏了两下,“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ta介不介意。”
“……?”
反应了两秒才突然听懂了的孟亭曈一时顿住——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陆承渊会顶着这么一张脸和他说这些。
陆承渊阴霾散去,他放过人,让人先吃饭,下午去补录试镜片段。
孟亭曈却在看到陆承渊能从这里拿的出符合他自己尺寸的衣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陆老师……蓄谋已久?”
陆承渊避开他手上的纱布,展平他的袖口,没否认,“以后就住这里。”
孟亭曈找了半天的借口,发现再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拒绝。
他弯着的唇角没忍住轻笑出声,视线扫过陆承渊那副平静不起波澜的神色,心道怎么招了个掌控欲这么强的人回来。
他可真是——
更心动了-
因为错开了视频试镜的时间,孟亭曈还以为自己要对着空气演一出独角戏。
周家宗给出来的几个片段其中有一场戏是要拍摄卧底与大哥在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相见的场面。
当时卧底已经被警校逐出,他混迹在街头,刚和人打完架,身上还脏兮兮的,突然遇到功成名就的昔日大哥,情绪一时复杂无比。
他欣喜、又在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污时有些担忧,他无法言说自己并没有愧对大哥供他读书上警校的栽培,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如今这位叱咤港城的风云人物。
季晓妮无语地翻白眼:“这是在同晖……还找不出来一个可以和他搭场戏的?同晖没人了是吧?”
陆承渊却拉开领带随手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面不改色冷淡道:“我来给你做配。”
季晓妮没眼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同晖明天就要倒闭!
不然那么大个公司怎么连一个演员都找不出来,还让陆大影帝亲自给人搭戏的?
三个片段过后,陆承渊审核过回放同意发出。周家宗导演神情激动,看着陆承渊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仅对宋晴昀的出演十分满意,甚至对那位只是和人搭戏的陆承渊也太满意了。
陆承渊饰演的大哥……气度沉稳,游刃有余,面对他弟弟复杂情绪时一改往日的阴郁与狠辣,那份宠溺和纵容仿佛要从眼底溢出来似的,演得入木三分!
宋晴昀刚做卧底时的那份纠结、迷茫,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还是那位在大哥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快乐张扬、没心没肺的小弟弟,他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把那血污抿在衣服上,然后在听到他大哥唤他的一瞬间、飞也似的奔过去,扑到他大哥的怀里,自然地将腿挂在人腰上。
和多年前一样的、大哥单手托着他,还向上颠了两下,笑人长大了、重了。
——“哥!”
周家宗一拍大腿,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角色!
勇敢、单纯、火一样的张扬热烈!然后他要把这份美好撕裂给所有人看——
宋晴昀拿枪的手在抖,他那双眼空洞又绝望,他为了那份所谓的正道的坚持了六年、几乎付出了所有,他唯一所能撑着他一路走到这里的信念除了一份对正义的信仰、还有一份是不想让他大哥失望的决心。
哥,你看,我没选错路。
我一直是警察。
——“哥……对不起,”
陆承渊眼里闪过一丝心痛。
孟亭曈那双含着热泪的眼却再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
——“我是警察。”
当熟悉的台词再度被另一种剧情形势所演绎,一瞬间周家宗仿佛梦回当年港城市场最辉煌的时候。
孟亭曈的台词功底太好了。周家宗甚至有些惋惜地想,要是可以原声台词就更好了。虽然若是口音不标准的话最终出来的效果很容易会让人出戏,再加上对于普通话来说有些粤语发音确实是有点难讲,饶是偶尔听到过几次人讲粤语,可大段大段的台词通篇要背,还是有些太为难人了。
他惋惜地摇头,又看向陆承渊,再次惋惜摇头。
陆影帝不愧是满贯影帝,只是搭戏就能把大佬这个角色演成这样,要是真能请得动他也来进组,他这部影片不知道能不能再上升一个水准。
——可他一想到陆承渊的片酬,摸了摸兜里的预算,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得作罢。
同晖出了人又出了钱的,他总不能只逮着同晖一直羊毛薅吧。
再肥的羊也经不住他这么薅啊,居然妄想买一送一还倒贴钱的把自家影帝兼老板也薅到手,这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还真有。
天上不仅掉馅饼,还是纯肉饼!
周家宗带着打包好的买一送一的试镜片段回港城的时候,三天三夜那嘴角都一直咧着,从来没放下去过。
因为临走前陆承渊找到他,十分冷淡地开口:“我可以给他做配。”
“???!!!”
这他妈什么好事儿?!影帝进组来做配?!
周家宗喜出望外,一下子都被肉饼砸懵了,等反应过来时这才纠结道:“好啊!那再好不过了!只是……”
他们预算里本来就没有能请动影帝的片酬啊!
“片酬是吧?”季晓妮气儿不打一出来,狠狠地剜了陆承渊一眼,再度向周家宗砸了一个肉饼,“我们可以降一半,但是——”
周家宗哪儿还听得了什么但是!
两个肉饼直接砸的他眼冒金星。那陆影帝自降一半身价是什么概念?是他这本子还没拍呢那票房就已经稳在及格线上了!更别提之后的剧宣等等一系列需要花钱的地方,相当于免费的广告行走的流量甚至可以说是给他开了个加成外挂!
周家宗:“什么要求尽管提!让我现在改姓陆都可以!”
季晓妮:“……”
要你姓陆有什么好的!
——最后同晖以再多拿十个点的分成谈下了合作。除去自降的一半身价外,和投资的比例比起来,利益上多出来了20%,还不占用流动资金。
季晓妮终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在商言商,有利可图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她看周家宗也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美滋滋地回去了。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两个人对此次合作都很满意,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就连陆承渊也没什么情绪的,仿佛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一样。
根据三大守恒定律,一时竟算不出来到底是谁亏了。
——二人皆通过试镜,制片寄来合同准备安排进组时间的时候,孟亭曈有一瞬间的失笑。
“陆老师……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陆承渊对此不置可否,他扫了那笑靥如花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孟亭曈想到大哥托在他屁股上的手,打趣人:“不会是因为要和大哥搂搂抱抱吧,那以后要是接了别的戏,你还能什么都跟着不成?”
“你放心,”
陆承渊淡淡地,说的无比坦然:“你接不到任何有亲密戏份的剧本。”
“……”
孟亭曈哽了一下,“太霸道了吧,那我岂不是很多戏都演不了了?我看网上最近很多人还在讨论云逸的荧幕初吻呢……”
陆承渊翻页继续看文件,就是那眉尾轻轻扬了一下,“别想了,你不可能。”
孟亭曈乐了,“那陆老师呢?”
陆承渊这才抬眼看人,那人倚在他办公桌前,两条长腿交叠,歪着脑袋笑着看他,单手撑在桌面的动作使得他那单薄的肩头都更圆润了些。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着,带出人细腰的曲线,他问得自然无比,还带着一定能抓到他小尾巴的笃定,勾着眼尾挑衅。
陆承渊伸手,从他侧兜里拿出手机划开,当着人面点开了那个新下载的叫‘问百度’的搜索软件,输入自己的大名。
搜索引擎瞬间弹出一片有关他的最新资讯,密密麻麻一大片,他点开了其中一条滑到页面底部,上面的表格清晰记载着他自出道以来参演过的所有作品,然后他将手机还给人。
“欢迎检阅。”
孟亭曈说不出来话了。
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想到陆承渊如此洁身自好。
“你要是懒得搜,可以去找季总要整合过的硬盘。”
孟亭曈只笑,没答。
陆承渊这是在向他坦言他的过去。
可他的过去……
“陆老师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信呀?”
孟亭曈偏开了些视线,岔开话题道:“明天的直播连麦,就让柯浅和图南来吧。”
季晓妮说他最近出的活动太少了,正好手上的伤口快愈合了,给粉丝们开个直播福利,聊聊天说一下近况什么的。
陆承渊顿了下,柯浅最初接近人目的不纯,还有那个图南……
“你最近和他游戏还没打够?”
孟亭曈笑出声,“陆老师行行好吧,你天天关着人养伤,除了看剧就是打游戏的,我在这边本来也就没几个认识的人,总不能和你连麦让你来冷场子吧?”
一番话说得陆承渊顿时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放轻了些,“我没有想阻碍你交朋友的自由。”
是呢。
孟亭曈点头,又笑,“那下午柯浅约我出去玩,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去吗?”
“……”
陆承渊刚还差点在反思最近是不是把人管的太严了些,闻言那眼皮都轻抬了下,“几点?”
“十分钟后。”
陆承渊心道果然,在这儿等着呢。
“都约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报备嘛。”
“这叫通知。”陆承渊纠正道。
孟亭曈笑,“一个意思。”
陆承渊没拦他,看了眼下午的日程,他想了想,也不至于连人出去玩也要盯着的,这才没有推掉自己的邀约,只不过还是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
孟亭曈看着陆承渊给他戴上一块腕表,“怎么突然送礼物?”
陆承渊垂着眼,语气冷淡又坦然:“这里有定位器。”
孟亭曈:“……”
这也太坦然了吧。
戴好后,陆承渊没放手,顺着人腕骨淡淡抬眸看过去,“可以吗?”
孟亭曈偏开视线没答没答,就是腕骨连带着脊骨有一点点发麻。
陆承渊继续坦然,“还会有两个人跟着你,不过不会离你太近。而且这里只有定位,没有监听之类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孟亭曈简直要梦回百年前了。
“……其实你也可以不说的,我又不知道。”
“没必要不告诉你。”
陆承渊没动,还似乎好像有点话里有话的意味,“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但我也不希望因此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比如我没有跟踪过你;比如我是查过你、却查不到你的过去。
孟亭曈长睫轻颤了下,“陆老师可真是……坦荡磊落啊。”
这种事做的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嗯,”陆承渊这才放开人,“去玩吧。”
孟亭曈原本都走开了,顿了下,不知是想到了何事,又折回到人身前,轻声开口:“岳维平导演的本子……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陆承渊点头,“晚上回去拿给你。”
“好。”
他知道陆承渊一定查不到他的过去。只要他不说,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知道孟亭曈的存在。
可偶尔有的时候,孟亭曈会莫名在想,他要一辈子就只是宋晴昀吗?
比如方才,陆承渊隐晦地在向他诉说过去的时候。
他的那些过去,又能和谁诉说呢-
“就这些了。”牛文武一板一眼地和人讲不那么有趣的八卦。
说是昨天晚上宋瑜愿突然被人揍了,胳膊上被划了三道口子,回到家的时候失神落魄的,裤子还湿了一大片。
“有听到说是谁做的吗?”
牛文武摇头,没有报警记录,也没有任何信息流出,这事儿做的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可宋瑜愿毕竟还是宋家的小少爷,有谁会和他结下仇怨,还要把人恐吓到尿了裤子?
孟亭曈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和自己有关。
“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也都在这里。”
清单上,最后一次通话记录确实停留在宋晴昀出事故之前。但却又是一个没有经过实名认证的手机号,什么也无法查证,就算推断出事有蹊跷,可线索到这里完全断了,再往下查也没个什么头绪。
孟亭曈捻了下指尖,如果让陆承渊去查呢?
——“晴昀,这里。”
柯浅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孟亭曈收回思绪,朝着柯浅走去。
“手怎么样了?”
孟亭曈笑着拉开袖口,“没什么事,快长好了。”
“我刚听说的时候吓死我了……”柯浅拍着胸口,感慨了一大串,孟亭曈扫到人眼圈有点肿,像是不久前才偷偷哭过。
“这边没什么人来的,风景很好,等晚一会儿那边还有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听说这里的点心是一绝,平时很难约到位子的。”
柯浅像是有些尽力维持着一副开心的样子,努力提着兴致地给他分享着有趣的事情,可是那笑意里却总是透出一丝苦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心事重重。
他们沿着小路慢悠悠往前走,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穿着皮衣粉t、金发卷毛、一看就朝气蓬勃的少年,超级热情又自来熟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比许图南还要热情自来熟的多。
第52章 第 52 章 我们、没有、关系?……
来搭讪的。
那年轻人招摇, 幽默大方却也不失边界感,夸奖的话张口就来,没几句就把二人逗笑, 也算是短暂的扫去了些柯浅心里的阴霾。
孟亭曈看着那青春气息洋溢的人, 莫名感慨了声:“年轻真好。”
那年轻人太活泼了些, 笑得洒脱恣意,扑面而来的满是热烈烂漫、生命力极强的鲜活感。
古有鲜衣怒马少年郎,今就是粉t机车酷靓仔。
他自称是来这里采风的, 遇见漂亮哥哥想打卡星探体验卡一天,说他认识几个广告拍摄方面的人,两位太适合做模特了。
孟亭曈扫了人一眼那人手腕上的表,心道这小孩儿没说实话。
这幅做派他可太熟悉了,过去那些留洋归国的富家少爷大多都这个劲。
“噢天呐, 这也太不巧了。”那弟弟手机在响, 他夸张地惋惜, 这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张餐巾纸, 咬着笔帽潇洒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变戏法似的折成了爱心形状。
他亲吻那纸张, 刻意耍帅的动作却丝毫不显油腻——可能是太青春了, 周身洋溢出来的荷尔蒙都是清爽的。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他将那留着号码的爱心放进了孟亭曈的外衣口袋中, 距离分寸掌握的刚刚好。近一些就触碰到了容易引起反感,可退一些又没了那暗示的味道。
他大步流星地倒着走, 刚刚夹着纸巾的两根手指并齐,落在唇上又扬上额前,给了一个飞吻,然后潇洒转身,大手挥挥, “欢迎随时call我,我很乐意恭候~”
那弟弟走后,柯浅也小声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孟亭曈笑出小白牙,逗人,“他就比你小一岁。”
柯浅这才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不是也一样?”
可笑完,柯浅又小声叹了口气。
孟亭曈看着那心事重重的人,陪着人没再多说什么。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终于,等他们逛累了回到室内歇脚。
那松竹雅舍一般的带着些古韵的装潢,箜篌轻弹,煮茶焚香,素纱外是山水竹林、游湖赏花的早春。
庭院幽静,杨柳堆烟,帘幕内盏盏糕点精致似皇家御用,阁楼二层的雅间由竹篱隔成,倒真是一无事啜茗,赏春花秋月、夏荷冬雪、四时风景的好去处。
柯浅刚一落座,那甜点还没吃到嘴里,眼圈就忍不住开始发红。
另一边——
“宋瑜愿说他是因为非常爱慕您,所以太嫉妒了,这才编造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只是想有人和他一起谩骂发泄一下,图个嘴上痛快,并没有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卫巍道。
陆承渊平淡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在刚得知那谣言散播的账号中有好几个注册信息都是些未经实名认证的时就察觉到不对,顺着服务器追查过去,定位到的地址竟在宋家附近。
“只是这样?”
卫巍想了想,还是开口补充了一句:“那日在渝州,宋瑜愿还曾试图接近过您,在那家日料店门口。”
陆承渊短暂的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宋瑜愿是宋晴昀名义上的弟弟,如果说那旧怨新仇加起来,很难不让人猜测他这一手是蓄意唆使、有意为之。
“别让他再出现在他面前。”
卫巍颔首,说已经三倍加还回去了,那个人胆子小不惊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来惹事。
陆承渊思索片刻,总觉得有些细微末节的东西没抓住,他眉心蹙起,直到车停,卫巍再度开口:“到了,陆总,沈总说位置定在闻音阁的二楼——听潮声。”
陆承渊下车,折回,两指弹了弹车窗,通知道:“再查一下交通事故发生前的几天,那个什么圆的在干什么。”
“是。”
——“这里的景色确实雅致——哟,承渊到了?”
陆盛阳弯着眉眼带笑,对面坐着沈珏、沈雪筠二人。沈珏也是一张面无表情脸,他扫了一眼陆承渊,默默饮着自己面前的茶。
沈雪筠无奈,“话都说开了,本来今天把你们约过来就是要破冰的嘛,大哥你别臭着一张脸了,你不是还从国外给人家特意定制了一支钢笔回来?快点拿出来呀。”
沈珏气闷:“你们陆家二人,可真是……”
“哎呀大哥!”沈雪筠连忙扯了一把沈珏,“说好了以后不提这事儿的,该翻篇翻篇,总不能因为陆沈两家联姻不成,以后都不来往了吧?”
沈珏别开脸去,“谁稀得非要跟他们来往!”
“我,我稀得,”
陆盛阳玩笑道:“这都是你来我往的嘛,实在不成我们先主动往往往往往……沈大少爷可消气了吧?”
沈珏:“……”
“陆盛阳你什么癖好?”
沈雪筠笑着接梗:“那我们一直来来来来来……来财?”
沈珏烦死了,“你少刷点那没有用的!”
有陆盛阳和沈雪筠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破冰,这才不至于让沈珏和陆承渊那两个本来就话少的把这隔间给冷成冰箱。
沈珏将那赠礼递过去时,还无奈地瞥了一眼陆承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论家世样貌,他妹妹到底差在哪里,怎么姓陆的一个两个都不愿意。“是你们没福气!”
陆承渊收下,“嗯,没回礼的啊。”
沈珏气笑了, “真不知道到底谁能受得了你这个冷样子。”
陆盛阳摊手:“说真的,你居然能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们其实也很好奇原因。”
沈珏:“……”
沈雪筠哈哈大笑,半晌,几人彻底笑开。
沈珏无奈摇头,陆盛阳问:“还是老样子?”
“嗯,你们呢?”
“我还那样呗。”陆盛阳将话题往陆承渊身上转移,陆承渊没接,最后反倒是转到了沈雪筠身上。
“你们是都不着急找,反倒一个个催着我,”
沈雪筠笑道:“不过我最近倒是真觉得,好像弟弟也蛮有意思的……”
陆盛阳:“噢?又有新目标了?”
“也不算吧,就是那种……”沈雪筠笑,“长相清秀的、穿搭也有品,性格要很好说话也很温柔,还要会共情会照顾身边人的情绪,但是吧又得不失风趣和分寸。”
说要身上再带着点少年感的明媚和洒脱的气度,看起来乖巧干净清爽的小男生,“要是还有点坏坏的小心思就更好了。”
沈珏皱眉,“……你干脆拿着这标准去找月老许个愿?”
陆承渊没说话。
陆盛阳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雪筠一眼。
沈雪筠挑眉:“怎么了陆大哥?你公司里有完美符合的新人?”
陆盛阳端着茶盏饮了一口,语重心长道:“沈大小姐这个标准……”
沈珏不悦:“怎么,找不到?”
陆盛阳摇头:“风险太高。”
沈珏:“?”
沈雪筠追问:“什么风险高?”
“按沈大小姐这个标准挑下去,你的择偶区间那是在——”
陆盛阳吹着茶,卖了个官司后这才幽幽叹气:“高风险产gay区。”
“???”
“噗!”
“。”
沈珏震惊;沈雪筠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陆承渊沉默地端起茶盏幽幽品茶,不置一词。
陆盛阳给绝望的直女致命一击:“有点完蛋啊沈大小姐。”
沈雪筠差点破防。
紧接着听到那门外响起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听雨雪、听潮音……每一间都是听字开头取名的。”
接待人员领着人笑:“柯先生,这里就是您预定的房间了。”
孟亭曈抬眸看了一眼,“听风月。”
他垂眸笑,清风明月如何听?
柯浅兀自感慨:“风月之事要给谁听?”
孟亭曈略有深意的看了人一眼。
等落座后,上了茶,许图南发来简讯说路上有点堵,要再晚一些时候到,孟亭曈回复了一声“好”,这又看向身边那一路上都有些心事重重的人,轻声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听到关心,柯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咬了咬嘴唇,半晌后才低声开口:
“我要是说了……你别笑我,也不要骂我。”
“嗯,不笑你。”
“我、我喜欢盛阳……”
孟亭曈心道,看得出来。
“可是他最近……最近不理我了。”
柯浅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们可能要彻底分开了……我该怎么办啊……”
——那边正幽幽品茶的陆盛阳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这里的房间都是用一根根匀称修直的竹篱紧密排列隔开的,颇有* 悠然南山之意境,可取材虽还原了自然貌,但那空心竹只一墙只隔,它根本不隔音呐。
沈雪筠顿时瞪圆了眼睛,卧槽!有瓜!
沈珏怔愣片刻,虽早已知晓陆盛阳有些许癖好,可在他听到是个有些少年气的男声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惊讶,尤其是就在隔壁,这么听人家感情上的私事……
陆承渊淡淡侧目,坐姿挺拔,默默喝茶。
——孟亭曈佯装才知晓的样子,“原来你这几日深夜发的那些为情所困的文字,主人公是他啊。”
柯浅苦涩道:“我真的……太难受了,我实在是没有别人可以说了,我知道你会帮我保密的……你帮我分析分析吧,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柯浅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哭了个孟亭曈措手不及。孟亭曈别的倒可能还知晓,可这感情上的事他最是无奈——过去不是没见过那为情所困寻死觅活的人,可当时那是个什么世道,死别的多,生离的都是些不把人当人的浪荡纨绔,哪怕刚时兴起自由恋爱,可大多还是包办婚姻占据主导,再加上那富人和权贵的阶层中,哪会真有现下这一夫一妻的制度可言。
他听着柯浅和他讲述着他和陆盛阳的什么三个月伴侣协议,存续期间内他们是正常的恋人关系,他说他知道自己不该动了真感情,签协议时就是互相说好了的,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可我、我总觉得……我是不一样的那个,”
柯浅呜呜哭诉,“我是他身边唯一一个续约过的……真的,只有我是续约过的,我对他来说一定是不一样的那个。”
“其实出国前那协议日期就到了,可是他没提,那就是默认继续存续对吗?而且他回国后还来找过我的……”
“可是、可是前几日我突然联系不到他了,我发消息他不回、打电话也不接的。”
“你说……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孟亭曈神色复杂,“据我所知,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联系的意思就是……”
柯浅哭得心碎,“不是的,我查过他的星座,他这个星座就是这样的,天生不爱回消息,不是他不想理我。”
“……”
“而且塔罗牌也说过了,他还是在意我的,他不理我……应该是他在忙,没有及时看到。”
“…………”
“他的MBTI说他就是这样的回避型人格,很慢热的,容易忽冷忽热玩失踪冷暴力,分析上说他其实是为了试探我,他这样对我……他是喜欢我的,要我通过他的考验。”
“………………”
柯浅的声音越来越小,孟亭曈抽出纸巾递过去,看着人正不断拭泪,“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能感受得到的,不用去猜这些,不是吗?”
“可是他还会时不时地暗示我。”
“暗示你什么?”
柯浅翻出陆盛阳的朋友圈,“你看这个,他突然发的去喝酒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杯子,杯子的倒影里没有别人,说明他是一个人去的,而且在这一条朋友圈之前,我刚刚发了一条文案,就是‘九个字’的,九等于酒,这还不够明显吗?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对吧?”
孟亭曈长见识了。
“你这该不会……就是网络上说的,恋爱脑吧。”
柯浅愣住,继而摇头,他放下手机苦笑,对自己的认知清晰准确到可怕。
“我其实不只是恋爱脑……我还是犟种和舔狗的结合体……”
“他不回复我消息,我还要问他为什么不回……”
“他为什么回复别人的却单单不回复我的,是因为我更特殊吧?我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他更重视我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对吧?”
孟亭曈顿时哑口无言:“啊……”
他由衷地感慨:“你很厉害了。”
——陆盛阳放下茶盏,没敢看沈珏和沈雪筠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刚想起身去打断这番谈话。
然后那边——
“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
柯浅叹气,他似乎有些无力挣扎,但又实在是不甘心,“你和陆承渊……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孟亭曈:“?”
——沈雪筠眼睛瞪得更大了,像铜铃,卧槽!还有大瓜?
沈珏一整个深呼吸,极度震惊地看向陆承渊。
陆盛阳刚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也有些讶异回头,看着那坐姿笔挺沉默无言的陆承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人调整了一下身形,不着痕迹地向座椅后背靠了去。
陆盛阳:哦吼。
——“抱歉晴昀,我也不瞒你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沈雪筠简直当头一棒!谁?你说谁和谁?!
——孟亭曈顿了两秒,语气淡淡的:“或许我和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陆盛阳‘吨’地一屁股坐下了。
陆承渊坐姿潇洒,懒散地仿佛只是倚靠在那里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可天知道他此刻恨不得真的是只兔子——真·动物形态的兔子,会将耳朵背过去的那种。
因为他听到柯浅问:“那、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等了许久、许久,四人终于是一起听到孟亭曈冷淡又清晰无比的答案:
“我们没有关系。”
陆承渊:“……”
好,很好,非常好。
沈珏似乎终于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看向陆承渊,表情一言难尽。
沈雪筠此刻倒真的是绝望的直女,她一想到那边完全符合她刚换的择偶标准的宋晴昀……她就彻底破了防。
刚被听完自己八卦的陆盛阳倒是稳坐在那里——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被吃瓜。
他神情玩味地看向此时的处于风暴中心陆承渊,端起茶盏悠然自得地喝着,侧目看过去的视线仿佛在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孟亭曈想了很久,被柯浅突然这么一问,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作答。
一直以来这个不被他思考的问题被摆上来,他似乎这才发觉,他好像没有办法把陆承渊这个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陆承渊做过他的老师、当过他的债主、现在还是他的老板。可身份虽多,他盘算了半天,却没有哪一个能恰到好处的形容他们这样的关系。
孟亭曈熟识名伶妓子、面首小官;混迹名流贵族间、相交富家纨绔子;出没过赌场烟馆销金窟,生长在纸醉金迷烟花地。
他所有认知里的对关于此事的词汇……他突然不是很愿意用那些字眼脏了那位洁身自好的人。
他张了张口,突然有点想问,所以一段良好的、健康的这种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着柯浅哭红的眼,最终默默闭上了嘴。
心道算了,这孩子傻成这样,问他还不如等一会儿去问许图南。
总归是你情我愿之事,他下了手,也吃到了嘴里。
未来的事儿又有谁能预料呢。
春光正好,何必纠结,拘泥于这种琐碎小事。
白给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柯浅呆愣了一会儿,他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
他总结反思了半天,好像有些不太理解似的,他问:“你、你和他……你不喜欢他吗?”
——孟亭曈不知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那边没听到。
柯浅突然好奇了:“那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
孟亭曈思索了一下,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陆承渊的样子,随口糊弄了一声“看感觉吧。”——他着实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许是眼里只有他的吧。
那种非他不可的,极度的克制之下是极致的欲望。
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归属于他的。
纯粹、热烈、越界、永无止境。
哪怕看别人一眼也不行。
——可自古人心最难测,他不求,只纵。
孟亭曈笑,“图南应该快到了——你擦擦眼泪,不然会被他看出来的。”
柯浅又小声叹了口气,“图南和他们从小就认识……如果……晴昀,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图南?”
“你不会是要问陆盛阳喜欢什么样的,你要去改吧?”
柯浅小声怯懦:“……我可以改的,就算他现在是真的不喜欢我的话,我可以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的,拜托了晴昀……你帮帮我吧。”
啧。
可柯浅那双眼实在太湿漉漉了,还是盯得孟亭曈心软。
得到人答应,柯浅稍微高兴了几分,他终于是肯开口吃东西了,“你说,如果换成是你……”
“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话……”
孟亭曈不羁:“那就让他喜欢。”
柯浅擦干泪,“那如果不管你怎么做、他还是不喜欢呢?”
孟亭曈风流:“那就换一个。”
柯浅吃到甜品,心情好了一点,“可如果你特别特别喜欢他,就是非他不可呢?”
孟亭曈嘴角咬着小瓷勺,放浪般揶揄:“那你去把他打晕绑回家,关起来。”
柯浅:“……!他要是不愿意呢?”
孟亭曈挑着眉逗人玩儿:“都关起来了,你管他愿不愿意呢?”
柯浅纠结了:“强扭的瓜不甜的吧……”
孟亭曈笑眯眯地,无所谓道:“反正扭下来就是你的了,甜不甜只有你自己知道。”
眼瞧着孟亭曈是在与他玩笑,柯浅终于是被逗笑了,“这很坏吧,囚/禁犯法……”
“你也知道啊,”
孟亭曈笑出声,“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你茶不思饭不想的难受成这样?”
柯浅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很好的。”
孟亭曈心道那我确实不知道。
“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孟亭曈看着那彻底陷进去无法自拔的人,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Surprise! I’m back !”
霍祁一把拉开听潮声的门,“哦我的天呐!你们不会知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位多么漂亮的美人的——简直是神话里最完美的Muses!”
霍祁还很绅士的纠正道:“哦不,是两位。”
他着迷般、沉浸地发表着演讲,根本没看到沈雪筠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闭嘴。
“哦我的上帝!我仿佛坠入爱河了!不,我已经坠入爱河了——我遇到了我此生的挚爱、我的唯一!我爱与美的神明Venus——!”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会再见到的,他会拨通那个号码,传来爱情的简讯——”
“噢上帝保佑,将我甜蜜的飞吻落在他的心上吧——就像丘比特那样——biu~”
“他射穿了我的心脏!我恋爱了——”
霍祁摆了个十分夸张的pose,他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他的爱神,然后又紧紧拥抱着自己闭眼享受这一刻坠入爱河的喜悦,等了半天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他,这才睁开双眼奇怪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屋内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另一边——孟亭曈刚接起许图南的电话,开的还是扩音。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堵得我哟,”
许图南大着嗓门抱怨,“嗯嗯我快到了,在上楼了,哎呀我给你说晴昀,自从上次去你家帮你吃饭,你知道陆二哥第二天给我发了个什么吗?”
“——他居然给我发了一个问号!”
“好家伙给我吓得,就一个问号啊啊啊你知道那代表这什么吗吗?他可是什么都没发就单扣了一个问号!”
许图南似乎是被那个问号吓得不轻,反复重复了好多遍,“太吓人了,搞得我好几天都不敢找你玩儿,可憋坏我了……”
“不是我说,你们同晖管的这么严吗?连饮食都要有标准还要严格控制的?吃多吃少还要拍照?”
“太变态了吧这也——哎?霍祁?!”
“噢我的宝贝儿——好久不见啊南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啊啊啊啊啊陆二哥?!”
许图南张开双臂就要去拥抱,只是等刚跑到霍祁所在的屋门口的时候,一瞬间发出拐了调子的怪叫之后便再无声音,活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尖叫鸡。
柯浅:?
孟亭曈:?
第53章 第 53 章 “男朋友。”
许图南几乎是绝望了, 他看到陆盛阳、陆承渊、沈珏还有沈雪筠——一一打过招呼,哭丧着个脸仿佛一点也不高兴似的,“哈哈, 好巧啊,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听到许图南报菜名似的喊出名字, 刚刚还只是红着眼眶的柯浅,那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一时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地看向孟亭曈——
孟亭曈短暂地反应了一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抓过柯浅的手只对着人做了一个口型——“跑。”
两个人嗖地一下起身,刚想迈开腿——
然后那竹篱隔墙传来咚咚几声敲击。
陆盛阳抬手,指骨在身后的墙上敲了敲,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十分君子的喊着柯浅的名字。
柯浅近乎绝望地看向孟亭曈, 以祈求他不要抛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如此地狱级别的场面。
孟亭曈眼神暗示他能保一个是一个, 你先留下, 我去去就不回——
然后孟亭曈听到那副熟悉无比又清冷淡漠的嗓音, 摆明着是在唤他,“过来。”
孟亭曈:“。”
——来啦。
许图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心虚呢, 怎么每次一说陆二哥坏话都能被人逮到的?
可等他看到柯浅和孟亭曈一起走出来的时候, 更懵了——怎么柯浅看起来好像比他还心虚呢?他也说陆二哥坏话了?
孟亭曈倒是弯着眉眼轻抿着唇角神色泰然自若,原本想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然后霍祁在看到人的一瞬间惊喜万分, 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他:“哦上帝垂爱——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这就是丘比特的缘分吗?爱神之箭果真链接了我们,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你我天生一对?”
孟亭曈一把扯过许图南,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个熊抱。
他礼貌微笑,心道命中注定我遭此一劫。
许图南从迟到的拥抱中挣扎而出,歪着头惊讶:“你们也认识?”
霍祁摊手, 坦坦荡荡:“喔,这是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Venus——或许现在就冒昧一下,可以允许我追求你吗?我实在是太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这份来势汹汹的爱意。”
陆承渊倚坐在那里,长腿交叠,左手随意地垂搭在那扶手上,右手臂的肘关节抵在另一侧,修长的手指中还端着一枚茶盏,澄亮的茶汤随着指尖摇摇晃晃。
他的坐姿有些随性懒散,又带着股说不出的意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门前的人。
孟亭曈对上那份晦涩不明的视线,指尖不自觉一蜷,脊骨中都透出一丝酥麻——那是他在面对即将要来临的危险时所突然触发的本能直觉。
“跑什么?”
孟亭曈眼观鼻鼻观口望天,心道我这不是没跑,你怎么知道我想跑来着。
陆承渊依旧淡淡地开口,视线却不旁落,只盯着他一人瞧:“过来,坐。”
霍祁更惊喜了:“二哥!你们认识啊?”
陆承渊眉梢轻动。陆盛阳偏过视线,心道别搞,他哥刚被你扔到国外去,你放过他们霍家吧!
沈雪筠都快要忍不住双手捂脸了。天呐,这场面实在太美,刺激地她都有些不太敢看。
陆盛阳挪出位子给柯浅,柯浅整个人都快红透了,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坐在那里滋滋冒着热气。
许图南去找雪筠姐坐在一起,霍祁没什么眼色地想往孟亭曈那边凑,被彻底反应过来的沈珏眼疾手快地把人摁了下来。
霍祁:?
“沈哥,你怎可阻拦我坠入爱的河流!”
沈珏太阳穴都疼:“我那是怕你溺死在里面!”
那边——
陆盛阳不着痕迹瞥着陆承渊,心道怎么连吃饭也要看着,你管的可真够宽的。
陆承渊回以视线扫过陆盛阳,心道什么君子协议冠冕堂皇,你可真有够渣的。
呵。掌控欲极端的变态。玩儿得挺狠啊。
呵呵。一屁股的多情债。玩儿得够花啊。
呸。看不起。
呸。瞧不上-
孟亭曈落座,小口吃着新上的甜品。柯浅确实没骗人,这里的点心不仅做工精致,还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几乎每一个都很合他的胃口。
就是样式太多,他想每一个都尝过去,可是手里的还没有吃完,怕是再没吃几口就饱了——那淋着白巧正慢慢融化着露出蜜桃形状的点心他还没尝呢。
简短的互相介绍完后。那边的人都默契地揭过了话题,转而去聊正事儿。
孟亭曈却盯着自己手里的抹茶流心竹叶糕犯了难,他垂着眉眼,似乎在想要不要直接扔给陆承渊——
然后陆承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朝他伸了过来,蓦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言未发地将他手里的小碟子接了过去,还顺手把他方才多看了两眼的那盘晶莹剔透的白巧蜜桃端给了他。
孟亭曈垂落在眼前的长睫不自觉轻颤。
没多会儿,白巧蜜桃才吃了不到一半,陆承渊似乎是不经意地又将那四周冒着白烟、烟雾缭绕地软糯粉白团子递给了他。
沈雪筠都快要压抑不住惊呼了——天知道,陆承渊怎么会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沈珏也一言难尽地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他从小到大认识陆承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吃过甜食的?!
可陆承渊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他甚至都没怎么往旁边看,在沈珏和霍祁讨论正事的声音中,时不时还淡淡开口,简短地指出他们方向里的问题或不足——
然后孟亭曈的面前又多出了一杯温度刚好、淡苦回甘的茶汤。
许是怕甜品太腻,陆承渊斟了杯热茶给他,三指搭在茶盏的边缘,余下两指自然弯曲,托着那茶盏的底部,就那样十分自然地递了过来,展开的手臂将衣袖挣得向上了些,露出腕骨处凸起的骨节。
孟亭曈刚想放下瓷勺伸手去接,可那手腕却很轻微地挪动了一小点距离躲过,这又继续稳稳地端在他的面前。
孟亭曈:“。”
好吧。他没放下手中的甜品,只是微微低头,无比熟稔地就着陆承渊的手,小口喝着。
茶盏微微倾倒,他那下唇还无意间蹭过那温热的手指,默默吞咽。
等他再坐直身子,余光瞥见陆承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偏过头来,垂着那双冷淡的眸子睨着他,神色不明。
陆承渊侧目看人,看着那颗圆润的脑袋轻轻凑到他的手边,有些湿润的唇贴上他的手指,唇角晶莹,那不太明显的唇锋许是染上水汽的缘故显得更为挺翘了些。
他看着那人垂眸,乌羽般的长睫平落,使得原本那双明亮的眼此刻有些雾蒙蒙的,他看不清晰。
他只能看到线条柔和、高挺笔直的鼻梁,白皙的鼻尖之下就是那张殷红的唇,因着奶油和茶水的缘故,颜色更为鲜嫩了些,晶莹的唇角此时还有些微微上翘着,平白给那安静乖巧的人沾染上一丝狡黠的意味来。
他指尖微动,在人准备离开手边时,轻轻抿过了一下人唇珠处挂着的欲滴的水珠。
干燥又温热的指腹覆了上来,孟亭曈那长睫又止不住地颤了下。
落在陆承渊眼里,似是如蝴蝶振翅般美艳,从他的心口扫了过去。
沈雪筠几乎是用了全力屏住呼吸,她在心底疯狂尖叫,忍不住地想要怒吼——所以都这样了!这两个人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沈珏越看越觉得根本没眼看,他什么时候见过陆承渊这个样子?惊奇又讶异之余还是忍不住瞥了陆承渊好几眼,他实在很想问——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说你们两个没在谈?
陆盛阳根本懒得往那边看,还不够他生气的,他只低声地安抚了几下柯浅的情绪,说一切等回头再说,可他心里实在是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就不说现在,他刚回国的时候,人家都坐在你腿上窝在你怀里吃饭了,却还要说你俩没关系——陆承渊,你到底他妈的能不能行?万年老树不开花现下一朝入局小心别直接被人给玩死!
许图南因为那个问号的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陆二哥,只自顾自地低头猛吃,偶尔不小心扫到一眼,还心想他们同晖的饮食管理可真严啊……好可怕,连吃什么吃多少都没有自由,晴昀哥也太惨了吧。
霍祁哑然了,他的爱河还没开始流淌呢,就已经被截流了。
——“我又失恋了。”霍祁垂头丧气。
沈珏不想搭理他,沈雪筠似是平白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无比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她猛然想起,所以这屋子里还有几个直的?!
她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哀嚎道:“我掉gay窝里了?!”-
陆承渊好像没有很生气。和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后的孟亭曈想。
他没有从人身上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地戾气和阴郁,反倒是比往前还都要更随性了一些,或许是今日一起的人都是他比较相熟的?
原本许图南还打算请他们吃大餐,兴致勃勃地给他新下载的游戏里送了一整套新出的限定版皮肤,还说等吃完饭要一起开黑带他猛猛上分。
可这顿饭莫名其妙变成了八人行,许图南头低得像鹌鹑一样吃饱就跑,生怕他陆二哥再拿着他替人说谎的事儿找他算账。
路上,孟亭曈不经意间偷瞄了人好几眼。
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可那股微妙又有些奇怪的气氛他一时抓不到原因,反而招惹的他心尖儿都有点痒。
若是真因着那‘没有关系’四个字,换做以前,他抱着亲两口就哄好了。
可今日怎么看陆承渊也没有想要问他些什么的架势,就是看他的视线总有些晦涩不明的,连那平直的唇角弧度似乎都勾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气度与姿态来,和他刚刚走入听潮声时看到的神色一模一样。
仿佛在和他说——等着。
有危险。孟亭曈想。
可他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危险会以哪种方式到。
就在他最后一次拿余光瞄人的时候,蓦地对上了人看过来的视线,那垂着眉眼只淡淡地朝他睨过来的目光,眸色有些沉,盯得他从尾骨处平白升腾起一股酥麻,顺着脊椎,一路往天灵盖上窜。
孟亭曈走在前面,身后是他看不到却始终能感受得到的注视,那股隐秘的、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兴奋,使得他呼吸都屏住了些。
他刚打开屋门,正低头换鞋,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力道推到了墙上,一條蹆. 抵在他雙蹆. 間,抓握過他的手腕舉起扣過头頂。
“我们没有关系,是吗?”
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句蚀骨的咒语,在他的脑后如影随形。
他整個人下意識一顫,想回头,却被摁住无法转身。
他亲不到了。
亲不到,就哄不好,堵不上那张审问他的嘴。
很淡的呼吸打在他的发梢,他仿佛感受到身後的人是挂着笑的。
与以往那些低笑不同,是那张淡漠的、矜贵的脸上,平白勾起的深沉又戏谑的弧度。
他呼吸一重。身上的包裝没多久就被全褪了去。更加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後人的衣冠楚楚,连布料摩擦而过的材质、和有些冰冷的皮.戴扣,都从他后月要处一一滑过。
然後他被抵在了鏡子前。客廳,落地的穿衣鏡,很大。
像那日他解不開背鏈时一樣的姿. 勢。
只不过比那日更親密了些,親密得他蹆抖,更加站不住。
屋内太安静了,拉. 鏈拉開的聲音,和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破空传来。
他掌心抵在鏡前,看着昏暗光线下,站在他身後的人,和他方才他想象中的神情一模一样。
——比那还要更绅士斯文的脸上,是那副更为矜贵无比、淡漠清冷的样子,还带上了点儿戏谑地调笑。
他长身鹤立、如松如竹、君子衣冠,却行道貌岸然之事。
他不着寸缕、明眸含水、浪荡风流,在承风月情爱之欢-
陆承渊有点凶。他甚至没太給人喘氣的机会,也没让人等,只一味地给。
很快,孟亭曈撐在鏡子上的手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有些慌张地喊他“陆老师……”
可那人没放缓,只是冷淡的声线响起在他脑后。
陆承渊问他:“我是你的老师,是吗。”
孟亭曈下意识点头,可是那冷淡的、正经的、没什么太大起伏的声调,和往常一样带着些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着鏡中的他开口:只是你的老师就可以*你吗。
……
膝盖接觸著有些冷硬的地板,他蹆. 撐不住,手臂也撐不住。他也沒被允許可以自己撐著。
有雙大手撈著他的臂彎,迫使他直立、肩胛骨向後收著,那副漂亮的蝴蝶骨凸起好看的形狀,流暢的月要线完全暴露在鏡前。
那个人数着他和他的关系,说他还是他的老板,他又问他,所以是老板,也可以这样*你吗。
……
塑膠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还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是那么清晰又刺激,通过耳膜传入神经,血液沸腾,那份更为隐秘的兴奋与期待從那尾骨順著那脊椎一路攀爬向上,轰得头皮一炸一炸的发麻。
膝蓋跪久了太痛,他低聲求. 繞,淚眼婆娑,茫然間看到了人脫去外套的動作,墊在地上。他躺了上去。
陆承渊说:“我还是你债主,对吗。”
那手鉗制著他的下巴,稍微用力,指腹抵著他的臉頰,將他的頭偏了過去,迫使他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
陆承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逼问他,说所以只要成为他的债主,就可以这样那样的随意**吗。
“那你好好看着,身为债主,是怎么向你讨债的。”
孟亭曈哭着、一声声唤着陆承渊的名字。
他胡亂地抓人,可他够不到,也親不到,最終也無力再去扯人的衣領,只虛虛地攥著人衣角,或是沒什麼力氣地抵在人月凶口,指尖蜷縮。
他仰头,看不清那天花板上是否有灯在晃。
……
“男朋友……是男朋友……”
他雙臂脫力地搭在在寬大沙發地靠背上,垂著頭哭聲都沒了力氣,他再聽不了那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了,啞著嗓子喊人:“陆承渊!”
——他终于被放下来了。
“是……男朋友的吧。”他有氣無力地啜泣,躺在沙發上沒什麼力氣動彈。他挑挑拣拣,找到了一个好像比较合适的、可以和人建立起一份特殊的亲密关系的词汇,说与人听。
本以为终于可以拥有喘氣的机会,可只是短暂的停留了没多久,他又听到那副冷淡的嗓音,轻挑着眉梢问他:
“没听清。”
“……”
“再说一遍。”
“…………”
“我是你的什么?”
“…………!!!”
孟亭曈绝望地抬起手臂,搭在了自己眼前,挡住了视线之内的人。
他不敢再看。
再看下去,他快亡了。
膝窩被搭在沙發靠枕上方,另一隻脚. 踝被握住,抓回來,又向上折起,平放著被摆在沙發的邊緣。
孟亭曈喊了多聲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可是未果,月要下墊著的軟枕似是浸飽了水。
他又聽到金属搭扣的聲音,柔韌的皮. Q帶略過被折起的、平放著的、大月退里侧。
他遮挡在眼前的手还是被拿了下来,他仍然要他看着。
陆承渊終於不那麼凶了,可特属于他的咒语却依旧在响,如罪. 惡在低語,晦澀地壓在孟亭曈耳畔。
“不是每一次回答过正确答案,都可以结束惩罚的。”
……
他這次很溫柔了,動作很慢地耐心地哄。就是孟亭曈咬著牙罵他,你别掐我!
他“嗯”着答应。可指尖掐著碾過揉搓,柔韌Q輕拍打那平放折起的膝彎上方,一陣陣地次?痛,又顫?抖著靠近上絞。
他终于是带上些低笑的嗓音,说人不诚实。
因为他明明不是真的不行了。
……
脖颈线仰出好看的弧度,像天鹅,脆弱的仿佛只要伸手、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掐上。他終於是吻過去,夺走他口中所有的空氣,深深地吻過去。
在人近乎窒息的缺氧之中,听潮声。
孟亭曈被很高很高的捧起,仿佛置身于比云端之上还要再之上的高空之中。
他在缺氧中久久失.?神,从未有过如此漫长、漫长又难捱的一段时光。
等他可以再度能感受到呼吸的时候,他這才聽到有人問他,舒.芙吗。他意識昏沉* 地點頭,很誠實的,沒有力氣撒謊。他又聽到人問他,s?吗。他此刻已完全無法拥有理智再去骗人,s?死了。
能让你/到,我的荣幸。——陆承渊说。
他抱着人去清洗,无比怜惜将人黏腻在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哄道:“下次,不要再拿你的回答当安全词用。”
孟亭曈闭着眼,有些没听懂,輕哼了一声,“……什么词?”
陆承渊抱着人的手一顿,垂眸看了人一眼,见人几乎陷入沉睡完全没有逗弄他的心思,没再多说什么-
孟亭曈是真的没有理解那个很现代的词汇是个什么意思。
他仿佛天生就会如此,他只是随着性子,他想要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他一次次或有意或無意地挑動着陆承渊的神经、牽制着陆承渊的理智,他勾動出人心底最難言的与./念,灼燒着那份偏執晦暗的瘋狂,不到最后不肯松口的-
他是喜欢这样的。陆承渊能感受得到,内部的反应做不得假,人类欢./愉的本能是最诚实的。
可他也许是真的赋予了他一些权利,却又似乎随时都可以把这些收回。
他恨不得想要完完全全掌控他的全部,到最后,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牵着走的人。
陆承渊看着熟睡中的人,伸手将人揽过,拥在怀里。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了解他的任何过去,他也根本没有查证到他的身份,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他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能打开他的双./蹆,却始终敞不开他的心扉。
他只能问人讨要一个身份。
第54章 第 54 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老……
孟亭曈醒来时, 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遍、散架似的酸痛。
他疲累万分,由得人伺候他洗漱穿衣吃饭,他困恹恹地不想动弹, 喊着自己腰痛。
陆承渊将人圈在怀里, 替人揉着后腰。
孟亭曈盯着他眼前那平直的锁骨, 牙痒,埋着头在人凸起的骨节上磨。
他趴在人身上,时不时地还挪动几下。人很轻, 很软,完全放松力气时没什么骨头似的。
没多大一会儿,陆承渊便按下他那不老实的腿。
孟亭曈蹭到了什么,蓦地停下,似乎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老师。”
他再度回忆起昨晚上听到过得那些荤话, 平生头一次觉得耳朵尖儿都有点热——不就是想当他男朋友, 至不至于追着人屁.股不放的?
“什么样的?”
“老不正经。”
陆承渊将他乱蹭的腿挪开, “我老不老, 你不知道?”
孟亭曈从人锁骨处猛地抬头,那动作还牵扯到身后, 腰更酸了, 轻声“嘶”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的?”
陆承渊把他摁回去,平心静气道:“你再乱动, 我还能更流氓。”
孟亭曈不动了,眯着眼想了片刻,随后语气蔫蔫的开口,“……可是我很痛。”
陆承渊继续给他揉着,低声问他:“还有哪里痛?”
“不要你揉了, 再揉下去……”
孟亭曈埋在人颈窝的声音有些闷,“晚上还有直播。”
陆承渊反应过来失笑,小心把人抱起来哄,说保证不动他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给他舒筋解乏。
孟亭曈侧过身坐在人怀里,陆承渊温热的掌心揉着人发青的膝盖,还有那些被牵动到的肌肉。
过度用到的臀蹆满是酸胀的,一时松泛开来,揉得人禁不住磨蹭。
没一会儿孟亭曈就听到陆承渊小声叹气——他实在无法坐怀不乱,他想将人挪开一些,可人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招惹得他满身的火气。
等他仔细端详怀里人的神色,发现孟亭曈那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笑意。
陆承渊无奈,果然是故意的。
他抬手在他腰后下方拍了几巴掌,不重,他拿小流氓也没办法。
孟亭曈终于是低声笑起来,似是扬眉吐气般,说忍着吧,答应过了的事情,可不能出尔反尔的。
陆承渊闭眼,认命。
孟亭曈眯着眼看着又被他气到有些失笑的陆承渊——他似乎很喜欢看到人脸上出现这幅神情,是那种带着警示意味的纵容,看起来明明极度危险,却同时蛊惑又性感。
春风和煦,暖阳刚好。
孟亭曈拽开他的衣袍下方,亮出他蹆根内侧处那一片有些整齐的、发红的皮带印,指责人下手打人。
陆承渊把人衣服遮盖过去,抬手在人一张一翕的口中塞进去一颗圆环状的硬物,堵上了人说话的嘴巴。
孟亭曈唔了一声,“吃的什么?”
“润喉护嗓的。”
随即那股带着些薄荷味混着中草药味的清甜在他口中化开,滋滋凉意浸入他有些疼痛的喉咙,缓解着那份干涩和沙哑。
陆承渊又把人环过来,托着人给人上药,相似的清凉和滑腻浸入另一边,陆承渊小心涂抹着,孟亭曈眉心轻蹙,“这又是什么?”
陆承渊眉尾轻挑了一下,没看他,只说和他上面嘴里的一样。
“……”
孟亭曈垂了垂眉眼,“怎么?味道也一样?”
“不知道,”
陆承渊嗓音淡淡地,语气十分正经,“不然我尝尝?”
“……?”脊骨又热了,孟亭曈讶异看人,说他可真是老流氓,私下里有够荤的。
陆承渊不置可否,视线打量了一圈儿怀里衣冠不整还故意乱动的人,也不知道谁更流氓。
孟亭曈口中含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青草药膏的味道混合着他口中的薄荷,整个人都是清凉舒爽的。
他狎昵地扫了陆承渊一眼,窝在人身上轻声开口:“你说陆盛阳他……”
陆承渊手指一顿,撩起眼皮看他,“你偏要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语气,从嘴里念出别的野男人的名字吗。”
孟亭曈压着唇角边的笑意,佯装不明所以,说只是想问问像陆盛阳这样的人,究竟会喜欢什么样子的。
陆承渊视线幽幽地,心道又要开始招惹他了。
可他答应了人不动的,只好任凭着人逗弄着他的神经,听得他额角直跳。
他给人上好药,纸巾擦过手指,听着没多大一会儿孟亭曈已经念叨出了好几个野男人的名字,还勾着眼尾挑衅似的看他。
他终于是把人抓过来,贴近,扯开欲落不落的衣袍腰带,找他算那笔霍祁的账。
孟亭曈大惊:“你答应过的!”
要是反悔了,那他也反悔做男朋友这件事。
陆承渊眼神微眯,说他自找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
“我可没打算反悔。”
他将人摁住,贴着人对着人,孟亭曈逃不开,或者说逃开一处还有另一处躲不过,刚洗好的澡又被人乱蹭得哪儿都是的,脏了他一身。
他又被抓过去重新洗一遍,洗好再上药,这下连仅剩的衣袍都没有了。
谁小小年纪!
孟亭曈捉弄完人,闹得彻底没了力气,放弃般摊着,半真半假地玩笑开口说其实我是你祖宗。
按出生年月算,是这样的,他没说谎。
陆承渊也没当他说谎,应了一声,说嗯小祖宗,过来把药膏涂完。
孟亭曈气儿顺了。他指着他左右两边的心口,说人下手太重,现下还有些红肿发痛。
陆承渊指腹上沾染着清凉的药膏打着圈儿给人揉着,说昨天明明他自己下手也不轻。
孟亭曈眯着眼,回想起记忆,轻轻‘啧’了一声。
——他昨天那自己的指尖都不知道沾染上了谁的东西,还被陆承渊抓过去亲吻过,随后又还给他自己,放在心口十指交叉着相握着一起纠缠。
也不知道是蹆测太痛,还是另一边太痛,到最后陆承渊的手已经放开离去了,剩他自己的手却还在那里没走。
温热的指腹摩挲过他的唇,逗弄过他的舌尖,他用牙齿叼过也用舌尖卷过,还被搜刮过口腔,直到最后只剩被掠夺索吻,闭合不上也喘不上来气。
行吧。真是不知道谁比谁更涩。
孟亭曈不想回忆了-
那清凉的药膏似乎是很有效果。
孟亭曈最后看了一眼陆承渊的侧颜,心道就随他侍奉算了。
他仰头,靠在人肩侧。舒服的轻哼。
他似乎在此刻,终于不用再戴上任何面具,可以坦然又恣意地展现着自己最为本真的美。
他放松下来那份总是被他刻意敛起的凌厉,轻轻合上双眼,仿佛对身旁此时于他而言最大的、也是唯一能逼近的危险无知无觉、也无惧无畏一般。
他沐浴在春和景明之下——浮光跃动在那光洁的身躯,滑腻如凝脂上波光明灭,与窗玻璃前的反射下一起如梦中泡影,似仙似幻。
细碎的光斑驳在人脸上,在那长而卷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照出那脸上极其细微的绒毛,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或许陆承渊本该是食欲大动的,可此刻他只看着,消散去了满身的晦涩与妄念。
他静静地欣赏着这份无与伦比的、宛若油画般的美,厚重的笔触融合出世间最顶级的色彩,那是独属于他的、只向他一个人展开的画卷。
他像是在虔诚地凝视着爱与美的神明,超脱于凡尘世间的极致的性与纯粹的欲。
白瓷一样的人,他美得精致、又美得灵动,美得惊艳绝伦、犹如那薄如蝉翼的生命力正蓄积着绽放的力量,在等待最后的迸发。
时间仿佛凝滞,画面定格在这一瞬。
只有微风、暖阳、与呼吸,在彼此心动-
而另一边,京郊外,阳光照不进的房间内。
厚重的窗帘紧闭,由于空气不流通,屋内充斥着的味道仿佛是做不到尽头的情.色.淫.靡。
姚金玉单手接着电话,语气是极尽卑微的恭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王旺打电话问他要人了,他现在根本不敢得罪王老板,只得点头哈腰地堆笑。
自从从祈愿娱乐离开,他和宋家的关系愈发剑拔弩张,宋家人逼着他交权,可他在圈里混迹多年的人脉算得上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他怎肯轻易交出底牌。
宋瑾祈在宋氏忙着稳定军心,宋耀德忙着到处攀关系盘活祈愿,倪玲倒是私底下和他联系,动用自己的关系给了他一个退路,唯一的要求是不择手段也要给宋瑜愿最好的资源——无非是想要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可以姚金玉现在的处境,他几乎是无法在京市立足不说,圈里谁不知道说是祈愿得罪了大人物,都不敢接他电话的。很多事他现在都只能通过马和鸥在外面帮他出面处理——可马和鸥又是个蠢笨的,他憋屈至极,气得快要爆炸又毫无办法,满腹的牢骚和怒火无处可发,最终全对准了痴心不改的夏宁。
他看着夏宁那张与宋晴昀又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想到他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他而起,拜陆氏所赐,他就恨极了宋晴昀。
我曾经对他多好啊。姚金玉想。
直到最后都没有碰到他,他怎么敢的!竟还敢逃到陆氏那里,现在还要和姓陆的一起来对付我?!
他甚至在王旺第一次打电话问他要人的时候,连王旺都拒绝了,就是没舍得把宋晴昀送出去。
可宋晴昀呢?!
姚金玉动作越来越狠,他没顾得上夏宁呼救声,只疯了似的折磨人,可他始终不觉得爽快。
夏宁越像他,他就越不爽快。
直到王旺今天又一次和他提到宋晴昀的名字,他终于是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恨,差点把人给折磨出事儿。
宋、晴、昀!姚金玉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突然一脚把人踹开,抓过人面前正在播放着的《这!就是电影》宋晴昀个人向混剪,看着那张又纯又魅的脸几乎逼得他快要疯魔,这才终于是发出一声低吼。
夏宁瘫在地上快要断了气,姚金玉又把人拽起来摁在那脏了的视频画面上,他抓着人头发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狞笑。
他再次打通王旺的电话,那张笑脸尽显狰狞,如鬼魅一般,响起在这间阴暗的、几乎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你说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做,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等人弄到了,先在我这里放几天。”
——王旺笑出满口黄牙,“姚总到时候可别不舍得还啊。”
“成交。”-
车辆平稳地往同晖驶去,孟亭曈正在看岳维平导演的打印版初稿剧本,一路上,陆承渊偏头看过去好几次。
联想起那日孟亭曈突然情绪反扑,就是在看过这份剧本后,陆承渊眉心都不自觉蹙着,担心人再出状况。
孟亭曈为数不多的特殊反应,似乎出现的毫无缘由,也没有任何规律。
陆承渊几次辗转反侧,想要将那些事件对应联系起来,从中抽丝剥茧的去寻找一个源头,可还是一无所获。
噩梦,额温枪;焰火,年糕;日料,男模;手稿,苏菜……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积郁难消的心病。
还有他心口上那道疤……
陆承渊不知道答案在哪里,可带着答案的人,却坐在他的身边。
孟亭曈看了一会儿,嘴里还含着那口含糖,许是含得太久未化,人有些不耐烦,正拿那口好牙咬着,发出硬物崩碎的声音。
陆承渊眉心一跳,伸手钳制着人下巴,没让人继续。
“?”
突然被打断的孟亭曈茫然抬头,嘴巴还呈现出o形,脸颊上的软肉被人手指捏出小坑,堆着挤着到唇边,终于是在那张消瘦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圆润之意。
陆承渊视线落过去,看到人口腔中那块糖果已经全然碎裂,眉心又是一跳,“哪儿有这样吃糖的。”?孟亭曈没懂,“陆老师,怎么吃糖也要管啊?”
“对牙齿不好。”
“我牙口挺好的。”
陆承渊刚想和人讲说这样咀嚼硬物很容易损伤牙釉质之类的等等,哪想到掌心中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就着他的手仰着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陆老师,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好像过去那贩卖人口前要检查人牙口的人牙子。”
陆承渊:“?”
他松手,孟亭曈又凑过来笑,问他:“我这样的你准备出多少钱?”
陆承渊捏了捏人后颈,偏头看他,“有钱就可以吗?”
那他出多少都行。
孟亭曈顿了下,偏开视线继续笑,“那也分情况吧,毕竟想买的人可多了去了……不然陆老师来竞个价?给的多说不定我还真能考虑一下。”
“……”陆承渊看着那满嘴跑火车的人,伸手把人捞到过来,握着那把细腰盯着那张不老实的嘴唇看,“才刚成为男朋友,又要换身份了吗?”
孟亭曈看着人那张有些被气到的脸,这又低低笑起来,指尖压在那剧本上无意识地撵着,似乎是看累了剧本这才随口找人打趣几句,以做调节心情用。
陆承渊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孟亭曈手里刚翻到那一页,上面有一幕剧情是在当时的‘人市’中,那妇女和儿童犹如买卖牛羊一样公开进行,价格很低。
他突然意识到,孟亭曈此时应该是有些心情不太好。
以往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惯爱说些没个正形的话,或是来气他,又或是来逗弄他,总之是不乐意消停。
可这个本子……
怎么没翻几页,便总能让人情绪差成这样?
陆承渊盯着孟亭曈走进同晖的背影,视线又往那剧本上落了一眼。
他一直追查却怎么也查不到的答案,或许可以从这剧本中找出点什么也说不定-
孟亭曈被安排开了直播,等他刚刚上线,直播间内瞬间涌入一大批人,刷过去的弹幕眼花缭乱,不少带着特效的礼物霸占了满屏,卡得直播画面半晌没有动弹。
他似乎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这种打赏方式突然让他联想起过去那些往那戏台子上扔银钱的人,看着画面中出现的自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的。
他开口让大家别送了,可没人听的,这又捣鼓了许久,终于是季晓妮帮他关闭了打赏通道,画面这才清晰下来。
他给大家汇报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让大家不用担心。
他说有这点儿钱就自己留着吧啊,跟当时哄二百五的语气似的,说他很能赚钱的,不需要给他刷礼物。
“我片酬很高的,花不完,”
孟亭曈笑,“哪有你们这样给有钱人打赏的?嗯?工资够花吗?花呗还了吗?喜欢的皮肤买了吗?拼多多的先用后付都结清了吗?”
季晓妮看着后台画面:“……”
糟糕,这怎么还是个4g冲浪选手。
弹幕上呜呜哇哇哀嚎一片,说:
【真想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但是——】
【宝宝你真是个好宝宝……】
【呜呜呜晴昀是真的心疼我们,他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破费……让我们拿钱去给自己买好吃的……】
【感动】
【泪目】
【说着最扎心的话却做着最暖心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好的宋晴昀真的入股不亏!】
“……”
孟亭曈垂了垂眼,佯装没看到这些夸他好的弹幕。
他终于是等到许图南和柯浅连麦上线,插科打诨的聊天,旁边没入画的陆承渊还伸手在他桌子上点了点,示意他多喝点水,嗓子还没好,听着有些哑。
孟亭曈心道那怪谁啊!
不过趁着大家都在好奇地刷屏问着问答环节,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保温杯——方才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嗓子确实有点痛。
只是他刚扭开那保温杯的盖子,里面的吸管就弹了出来。
孟亭曈:“……”
哄小孩儿呢?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陆承渊一眼,陆承渊依旧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样子,示意他看弹幕。
弹幕上突然刷起了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
孟亭曈看着他手里那个小狐狸造型的保温杯,扭开的盖子上是两只支棱起来的狐狸耳朵,打开后是弹出吸管的位置上方是一枚粉色的鼻子,杯口是鼓起的半圆形状,上面还雕刻着十分逼真的软塌塌的狐耳,喝水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耳朵贴在脑袋上的小狐狸正仰头问人要着亲亲。
孟亭曈指尖一动。
确实好可爱。
他给大家说等一下,他去问问哪里买的——
然后弹幕差点儿笑疯了,说:
【有没有可能……我们是在说你很可爱啊喂!!】
【喝水的样子好乖好萌尤其是低头亲亲小狐狸的时候呜哇!!】
【啊啊啊啊啊我想变成晴昀手里的保温杯被他捧在手里呜呜!】
【姐妹要梦就大胆梦!我想变成吸管被咬在嘴里斯哈!!】
【我一整个直接嗨老婆!老婆亲亲!!】
【老婆真的好美啊啊啊啊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真的美颜暴击好想舔屏呜呜呜……】
“……”
孟亭曈一时间更加哭笑不得,这些词汇在直播中当面喊和只看评论时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他连水都有点喝不下去了,默默地揪着狐狸耳朵把盖子盖上了。
陆承渊看到如此弹幕,额角不自觉抽了两下。
柯浅也在笑,许图南还在那边吱哇乱叫说“321上链接!”
“晴昀哥你要是去带货绝对能成为新一届的带货一哥!”-
来到了问答环节,弹幕上问他平时不忙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他说他偶尔刷刷剧,最近这几天在陪图南打游戏。
许图南“嗷”了一嗓子,“今天还没上分!”
弹幕又问他在看什么剧,孟亭曈想了想,很诚实的说前一段在看奥特曼。
柯浅低着头笑,“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奥特曼出场就不看了,只看前半段,从来都不看小怪兽挨打的。”
刚刚还在刷【你也相信光吗】的弹幕变成了一片【???】
【为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我更喜欢小怪兽吧。”
孟亭曈弯着唇角,开玩笑说:“不觉得小怪兽其实很可爱吗?”
【……不觉得。】
【老婆你???】
弹幕停顿了两秒,随后开启无条件溺爱模式——
【……行吧你说可爱就可爱吧。】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小怪兽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怪兽!】
孟亭曈也被逗笑,许图南夸张的大喊“怪兽到底有什么可爱的!”
结果被一大片弹幕攻击,说【老婆说可爱那就是最可爱的!】
【你有什么意见?不服憋着!】
许图南说不过,自己在那边气得吱哇乱叫。
今天的直播没安排什么太紧张的内容。连麦的柯浅负责问答环节,许图南便负责和人一起开黑打两把游戏,最后再由得宋晴昀唱一首歌来当做粉丝福利,直播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一听到轮到自己的环节,许图南就坐不住了,十分激动地打开游戏邀请人双排,说他可是好几个国标ad!今天一定要给大家露一手!
“晴昀哥平时玩儿辅助位的——他是新人嘛,才刚刚下载游戏没几天——当然是我教的!这游戏都是我带晴昀哥入坑的——放心吧包带飞的!跟着我玩儿就行了用得着去学什么意识操作?——众所周知要是连辅助都带不飞的国标那还打什么巅峰赛啊,回去玩儿消消乐算了!”
“哥,要不今天打国际服?正好刚开的——不然段位不匹配我邀不了你。”
孟亭曈倒是无所谓,他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就等着许图南邀请他,反正平时在游戏里他也就是去野区里逛逛街、在草丛里拔拔草,有时候蹲在河道里看水玩儿,没事儿干了去线上很友好的帮助队友清理一些小兵。
他一直没太理解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就是拆拆防御塔,攻击攻击敌方水晶,也不知道许图南为什么会如此上头,经常打着打着就激动地和别人吵架,听起来总是有谁母亲和谁户口本的事儿。
——“你**再给我说小明一句?那是我罩着的人!我能带飞懂?!不想赢了就**给我挂机别说话!”
——“我大号巅峰赛****分我打个低端局我还听你在这儿说教?小明就乐意拿红蓝buff他看着好看不行吗?!要你这个0-85的废物打野管?!”
孟亭曈操纵着会放绳子栓人仿佛在遛狗的明世隐,问过许图南小明是谁?
许图南:“……”
——“我就乐意打给他!有本事你活着来拿!**你****我给他打的是对面蓝你丫瞎就别玩游戏!”
——“奶妈怎么就不用蓝了?!没蓝怎么奶?!我不给他我难道还给一直在泉水复活玩儿里的你吗?!”
孟亭曈放着金色的圆圈听着蔡文姬唱歌,也问过许图南奶妈又是谁?
许图南:“…………”
——“不会挡控怎么了?谁生下来就会看被动的?!就算是当个挂件儿只要能给我加血条就行了!自己c不起来有没有考虑过是你自己的原因啊?!我马克带净化开团五杀我用得着他给我挡控?!”
——“你***你就说赢没赢吧?你个只会满嘴喷粪的垃圾!”
孟亭曈看着突然变成小鹿的自己,不知道摁到了什么,吧唧往地上一坐,觉得还怪可爱的就坐那儿不动了,还问许图南:“你怎么总和别人吵架?”
许图南:“………………”
孟亭曈总被吵的耳朵疼。可许图南为了和他双排见儿天的给他送皮肤,说一定要带他打上王者以报他摇骰子之恩-
进入游戏界面,弹幕疯狂刷屏点名说要看他玩儿瑶。
许图南更兴奋了,激动地说就拿瑶就拿瑶快快骑我头上!
随后陆承渊回复完工作信息,抽空往这边扫了一眼,只见方才还坐姿懒散窝在那椅子里的孟亭曈突然直起腰来,连之前喊着要垫三四个的靠枕也不要了,低着头正襟危坐地看着游戏界面,神色认真又坚定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参加高考。
他眉心一动,却见那直播画面中,突然出现了自己国家的国旗,和另一个白底红圆圈的国旗图样。
然后他听到那个一直以来弯着眉眼哄着粉丝哄着许图南玩儿的孟亭曈,突然开了麦语气十分严肃地对着许图南开口,音色都比平时高了几度,听起来还有些凶:
“许图南!这局你要是输了!我就再也不帮你摇骰子了!!”
随后游戏开局,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刚从泉水里出来才买了一块小宝石、穿着漂亮小裙子的瑶,举着魔法棒就朝着敌方防御塔冲了过去——
竟平白从人身上看出了一丝杀气腾腾的意味来。
许图南:?
陆承渊:??
弹幕所有人:???
随即反应过来的弹幕——
【打小日子!!!】
许图南:“我靠!!这**哪儿是游戏啊,这是出征啊!!!”
“不是等等晴昀哥你先回来!!!”
第85章 第 85 章 似是故人来。
游戏结束, 孟亭曈的瑶以8杀1死35助攻的成绩完成了结算画面。
他终于是又窝回了那座椅上,似乎是第一次体验到了这款游戏的乐趣,眼底的笑意比以往都更真实了几分。
【虽然但是……瑶带斩杀?】
【你就说杀没杀爽吧!】
陆承渊看着孟亭曈骑在许图南的头上, 许图南转着圈冲到包围圈里扫射出一片残血, 孟亭曈看到血量不高的敌人就点一下, 一点一个小朋友,玩儿的那眉眼间都添上了一丝更为鲜活的气息。
一开始孟亭曈还问呢,为什么他使用的英雄打不过别人的, 不像地图最中间的那个长腿小姐姐3531333就上天,身姿飘逸,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许图南哄他说没关系,她打残血了我们去收人头,人是你杀得, 还是你的瑶比较厉害。
孟亭曈满意了。
弹幕却是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我们晴昀真的超好哄的!】
孟亭曈放下手机, 看着时间不早了, 说那就最后给大家唱首歌吧, “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啦。”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样的宋晴昀会给大家带来一首什么样的歌曲, 是抒情还是什么流行乐的——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人唱歌的, 今天可以算的上是荧幕首唱歌。
再加上人本来的原声台词就特别好听, 大家都非常默契的结束了热闹的讨论,闭着眼等待着, 准备静静聆听,宋晴昀那温润清朗的嗓音会唱出一首多么婉转动听的歌曲——
【我不敢想象呜呜呜晴昀唱歌会有多好听!】
【期待期待期待啊啊啊准备好录屏了回头截取音源做手机铃声的!】
【啊啊啊啊耳朵已经开始热了心脏狂跳就等这一口了我好激动!】
然后画面里的人一开嗓,带着那副眉眼弯弯的笑意,红唇轻启,旋律亢奋昂扬——
“听吧!新、中、国、号角~吹——响!”
……
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 季晓妮怔愣地看着直播后台,人在无语到了极致时,会突然笑出声来。
陆承渊坐在画面外,倒是看着那认真歌唱的人,总觉得人眼睛里又多出来了几分明亮。
——这样带着些鲜活气息的人,看得他心口一片软。
想,再将人养得更好一些。
陆承渊想。
他乐意管着惯着纵着由着,任他骄纵、由得他恣意蓬勃,像初出的太阳一样热烈灿烂,永远生机勃勃。
当晚,一条奇怪的热搜冲了上来。
#宋晴昀,红得发邪#
【谁家好哥哥直播结束的晚安曲唱强军战歌啊?!】
【别的哥哥唱情歌,我们哥哥唱红歌,一下子红的我满口骚话全都说不出来……】
【我都准备睡了一下子给我听精神了!亢奋得半宿没睡着!】
【突然听得我心红红,甚至想爬起来写一份入党申请书!】
【没想到我们晴昀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晴昀……又好笑又可爱的啊啊啊啊!好喜欢这样欢脱又自在的人啊!活人感满满!!】
【简直太有活人* 感了!笑得我满床打滚!他这一嗓子唱出来搞得懵了半天,听完到现在想连夜入伍!】-
孟亭曈窝在床上,低着头在给岳维平导演的角色生平设定上做批注。
陆承渊说岳维平发来角色设定的时候,再度提到有机会可以和你面谈,想讨论一下剧本的事,问他愿不愿意。
孟亭曈停下手中的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想好这个问题。
陆承渊顺着人视线看过去,他此时手里拿的这一份角色设定,是剧本中一个无名无姓、出场没有几场戏份的青楼女子。她虽为风尘女,却接受新思想,她敢爱敢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和方式,做着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勾勒出一个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将这位无名女子刻画的深入人心。
随后他看到孟亭曈在那女子的最后一场戏份旁,标注了一行小字。
【将军战死子在腹,不做昼烛不怨君。】
陆承渊盯着那字看了许久,若说字如其人,孟亭曈的字却是俊逸又雅致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还隐约透出一股古朴的韵味来。
他刚想问询,为何要在这角色旁添加这么一份批注,孟亭曈却合上了手中的文件,转过身来埋在他的怀里。
“都批注完了?”
孟亭曈“嗯”了一声。
“好,那我明天传过去。”
孟亭曈没再说话,只是轻轻仰头,偏凉的鼻尖扫过脖颈,拿那齿尖叼了叼耳垂。
陆承渊托着人的手一重,偏过头来看他。
他想去捕捉人的神色,他担心人情绪再度出现什么问题。只是刚侧过头来,却听见人传来很低很低的笑声。
“再见见岳维平导演吧。”孟亭曈说。
他回应了方才陆承渊所问的那份邀约,然后伸手从人衣摆下方钻了进去,掌心按在人手感很好的腹肌上,顺着向后,攀上人有力的脊背。
陆承渊抚过人后脑,垂着视线深深地往人眼里望。可人轻轻阖着双眼,瞧不出一丝一毫不悦与难过,只剩龛张的唇吐露春意,氤氲眼尾扫出的弧度含着欲和情。
……
陆承渊近几日,觉得孟亭曈确实是比之前更活泼了些。
就连他和许图南一起开黑,话都比以往多了不少,就是那些什么类似于:别动让我上你、跑什么链子都栓不上了、过来给你奶一口之类的词汇,总是听得他额角一下一下地抽。
岳维平收到那份批注过后的稿子,似乎是更加难掩激动地打来电话,说他在撰写剧本时曾拜访过的那位柏老先生看过后,也想见见这个人,和陆承渊敲定最后的见面时间。
他正坐在车里,等待着孟亭曈通告结束接人回家
——录制完毕的孟亭曈穿过走廊下楼,恰巧碰到了同样来这里的宋瑜愿。
宋瑜愿十分幽怨地盯着他,那视线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他走进、走过,胸口还不断地起伏着。
孟亭曈路过,多迈出两步,站定回头。
宋瑜愿见人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停下,更加气愤地指着人,“你、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他霸占了他的陆影帝,还挑拨了他的大哥。
宋瑾祈自那次之后再也不理他了,无论他怎么哭求都没有用。
宋家和祈愿最近乱成一锅粥,他的姚哥也找不到去哪儿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活动可以上了,好不容易今天接了一个小广告的活,还好巧不巧地在这里碰到了宋晴昀。
那两个私生怎么没把你弄死!
宋瑜愿十分恶毒的想。
他似乎快要忘了那日来找他算账的人是怎么告诉他不要再出现在宋晴昀面前的了,只要一见到人,他就恨不得扑过去把人咬死一样的怨恨。
孟亭曈歪头,靠近一步,宋瑜愿虽然恨他,但又有些止不住地怕。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靠着身后的墙,强装着镇定。
孟亭曈问他,“那次的私生,是你做的吧?”
宋瑜愿猛然回想起那天太过于恐怖的经历,吓得一抖,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又想做什么?!”
又?孟亭曈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宋瑜愿又恨又怕的模样,忍不住联想起那些无端的揣测,又朝着人靠近半步,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了些,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语气问他:
“你就这么怕我,莫非是还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眼见着宋瑜愿抖得更狠了,和上次他说他手不干净时一模一样的反应,紧咬着牙关强撑着和他对视。
孟亭曈勾了下唇角,笑得像那黎盏一样,在昏暗地走廊灯下显得阴恻恻的。
他伸手在自己耳边比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宋瑜愿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瞳孔震颤地连嘴唇都在抖,他“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却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孟亭曈眸色一沉,却依旧挂着那张笑脸,“你猜猜,我想起来了什么?”
宋瑜愿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落荒而逃,没跑两步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扶着墙逃命似的往人多的地方跑。
孟亭曈站直,给了牛文武一个视线。牛文武点头,悄无声息地朝着宋瑜愿追了过去。
车上——
孟亭曈说牛文武一时内急去了厕所,多等他一会儿。陆承渊调整了一下工作安排,说明日飞去申城,和岳维平导演和一位叫柏先生的学者见面。
“申城?”
“嗯,岳导是申城人,前几日来京小住,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回去了。”
孟亭曈点头,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等了一会儿牛文武方才回来,孟亭曈不着痕迹地扫了人一眼,侧头别开了视线。
——“他很害怕,一直重复说不会有证据的,没有人会查到他的身上,就算你全部想起来,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定他的罪。”牛文武向人汇报他听到了什么。
“你再找人,吓唬他一顿。”孟亭曈垂着眉眼,抬手压了压自己的眉心,轻声道:“我想最后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申城,柏家。
柏先生家养了很多猫,院里院外,光是只孟亭曈这一路上见到的,都有二三十只那么多。
柏先生年岁已高,已是耄耋老人,一头银白的发,将那双浑浊的眼衬得更加不甚清晰。
他腿脚似是不好,快要穿单衣的季节还要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上放着个理疗灯散发着较高的温度,烘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毯子上睡着只猫,来了客人也不动的。
岳维平互相介绍着来人,柏老很亲切的样子,招呼着家里的好客的小猫来和人打招呼。
孟亭曈礼貌坐下,摇头,委婉地表示他有些怕猫。
柏老便也没再强求,那双满是皱纹的手颤巍巍地带上花镜,拉着岳维平,和人讨论着这些补充批注的设定问题。
空闲时候,陆承渊侧目看人,孟亭曈方才还说他不喜欢小猫,说他不喜欢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可陆承渊却看着孟亭曈不经意间朝着那柏老的脚下看了好几眼,有只小猫应该是觉得那里有热源睡起来比较暖和似的,蜷成一团几乎是贴在那理疗灯前睡,睡得小猫一侧的胡子都被烤得卷了些。
孟亭曈低头,轻轻拿脚将那只小猫推开。
过了一会儿那小猫又睡了过去。陆承渊见孟亭曈垂眼的时候还小声叹了口气,再次将那小猫挪开了些,怕那小猫半个脸都被火烤成焦色。
陆承渊侧目看着人。不喜欢小猫?
——“将军的设定差不多聊完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细节想问。”岳维平道:“需要让他知道,他还有这个孩子存在吗?”
孟亭曈低头喝茶,柏老思索一会儿,“他本以身殉国,再难许卿,若是知道的话,最后那一幕身坐累累白骨之上望天,眼里更多的是一份悲情与柔情吧。”
岳维平又看向陆承渊——陆承渊定下的就是这个角色,他颔首,似乎也同意这么一个英勇赴死的枭雄,在最后一刻,露出对孩子和家人的柔情,刻画出一个丰满的悲情人物,是会更触动一些的。
岳维平在本子上修改了些什么,一侧的孟亭曈却突然开口:“他不知道。”
岳维平一愣,却见孟亭曈神色如常,还是那副温润学子的晚生模样,慢悠悠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觉着,他最后那一刻,是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国的。”
“他不知道,所以于他而言,他是死而无憾的,他的抱负和谋略,都在他护下这一城的人之后,将他的死亡推至了另一种巅峰。”
“他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悲情太过,柔情太多,就失了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洒脱与血性了。”
岳维平觉得孟亭曈所言也有道理,“那青楼女子……”
“她读过书,接受过新思想的热潮,她不读《征妇怨》,没有那份昼烛的无望,她不轻视她的职业,她还曾帮助过不少女学生……”
“我不认为她是一个只会独坐深闺怨叹自己不幸的人。”
“于她而言,她自己,她的孩子,和那个男人,都是组成她短暂生命的一部分。”
岳维平导演感慨:“她活得很乐观。”
柏老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从未觉得自己悲惨。”
岳维平若有所思:“如若我们带着怜悯的眼光去看待她,平白给她身上添加一丝凄苦,这对她而言并不公平。”
孟亭曈偏开视线,再度喝茶。
陆承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旁落,细心捕捉着孟亭曈的每一份情绪。
“那这位老学者……”岳维平导演问到了他最想问的问题,“我总觉得这个角色有一些不落地,他太纯粹了,他这一生都在为了那份信仰奔走,纯粹的仿佛只是一个符号的象征,一份传承的化身,总觉着这个人物有些落不到实处,在这部影片中,和其他人的画风不对。”
柏老说:“他传道受业,至纯至善,他走到哪里,都在帮助别人,这样的人物太过于神化了,他没有弱点。”
岳维平:“他还资助学生。”
柏老:“他对谁都提供帮助,岂不是对谁都一样的?”
岳维平:“他终身未娶,膝下无子,他太大公无私了,他身上的人性……”
柏老也幽幽叹气:“他没有私心的。”
孟亭曈垂眸,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他轻声开口:“他有私心。”
几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连窗外透过树叶缝隙钻出来的阳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跃动的金光斑驳在他的黑发上,在人周身泛起一丝淡淡的光晕。
“他的那份私心……或许可以设定在他曾救助过的一个学生身上,”
孟亭曈淡淡地:“他直到最后,都没有舍得把那个学生领进他终身所为之奋斗的事业当中去。”
岳维平导演一拍大腿,觉得这个细节将人物刻画的更丰满立体了些。
柏老那双浑浊的视线也看过来,“他和这个学生……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
岳维平导演想了想,神色更激动了,“就是因为没有这份血缘或者亲情的关系,所以才更显得他这份伟大无私中,多出了一份人性最本真的情谊所在啊!”
“他们是陌生人?那么这个学生岂不是是谁都可以,随便挑一个就行的?”
孟亭曈默了一瞬,“或许,可以在那孩子刚出生时,给他们一个缘分,建立起一段联系。”
“我觉得可以,”
岳维平点头,“比如他在奔走时路过哪户人家,刚好遇到了那个孩子出生,因着他老学者的身份,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孟亭曈端着茶杯的指尖一顿。
柏老:“多年之后再次相遇,这个由他取名的孩子,对他来说会有着更加不一样的意义。”
“他将对那份未来所抱有的所有美好的期待,都倾注到了这个与他没有关系、但是同为同胞的孩子身上!”
“对,所以他对这个学生的那份私心,就更具象化了!”
岳维平:“宋先生,想不到你对角色的一些理解和把握,竟这么与生俱来的,真是准确又细致!”
孟亭曈只笑,说过誉了,他只是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随便说说而已。
柏老还在推敲细节,说有一幕,要拍摄饭店门口的戏份,需要几个小乞丐在附近流连的场景设置,如果只有几个小乞丐去找过路人要施舍,这个剧情有点可有可无。
岳维平:“那个戏子不是要暗藏身份去传递情报吗?他如果给了钱财,总觉得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在外人表现出来的人物设定可没这么心善心软。”
柏老:“可要是不给,就又显得这个人物有些太无情了,而且这几个小乞丐上前讨要的戏份也没了作用,就成了废戏。”
二人沉思琢磨,这也是为什么岳维平一个剧本推敲到现在,迟迟没有定下最终稿的原因之一。
孟亭曈看向窗外,有只黄鹂鸟落在树枝上婉转鸣叫着,清脆悠扬。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又放下了什么。陆承渊看到人单薄的肩头轻轻提起了些,随后慢慢沉落,以一个更为放松的姿势,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孟亭曈低笑着开口:“或许他可以在拿钱夹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出来一些,被那些孩子们捡到。”
岳维平导演眼睛都亮了:“对啊!”
柏老似乎也对这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很是满意,“所以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意的?”
“这就需要观众们去猜了嘛!”
岳维平导演笑:“那样一个风流又无情的戏子,到底是一时心善故意弄丢了银钱,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做了好事?都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啊。”
柏老也点头认可:“妙,这个设定真的很妙。”
岳维平:“如果还有一个本就饿着肚子的小乞丐会拾金不昧,那这份孩童纯真,就更戳人心中柔软了啊……”
孟亭曈盯着手中那澄亮的茶水没动,他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光头,举着那张银钱追了他半条街,只为了将他丢下的钱还给他。
当时的孟亭曈不解,“你怎知就是我丢的?你捡到了,那便是你的。”
光头小乞丐一双眼纯净无比,“我自是见到了,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能明知是你丢的钱,还要昧下不给,万一你这钱对你很重要呢?”
后来每次孟亭曈再路过此地,都要趁那小光头不注意,才能将银钱丢下。
可再后来,小光头死于流弹之中。
……
孟亭曈听着人探讨,一下午的时光,敲定了很多设定细节。
天色将晚,二人终于是谢别柏老,婉拒了人留下用饭的好意,起身离开。
岳维平再次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先将那份邀约给咽下了。
孟亭曈拒绝过一次这个剧本,现下愿意来陪他探讨,能给出这么多很巧妙的意见,他已经很欣慰了,便没好意思再提让他来选角色的事。
少年人自有少年人不愿言说的苦衷,他或许现在已弄不懂少年心性,可他也曾是少年过。
没必要太逼着他。
岳维平视线幽幽的,满是欣赏。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今日那落日熔金的余晖太过于灿烂,岳维平似乎在那个少年的身上,重新看到了那份独属于他的少年朝气。
那鲜活的、有着生命力的东西终于不再像那日那样,只是虚无地萦绕在人四周,而是和着那橘红粉橙的夕阳,落在那单薄的肩上,熔融进人骨血之中——
少年走入进那火烧一般灿烂的云霞之中。
这份带有着浓厚的诗意、和宁静又壮美的画面,在做了一辈子电影人的岳维平导演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他有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情绪。
“像,太像了……”柏老抱着怀中打瞌睡的猫,从窗中看出去,喃喃道。
——“呀,我的手机好像落在茶台上了。”孟亭曈回到车上,低头在衣兜里翻找了一下,发觉自己没有将手机带出来。
“你坐着吧,我去帮你拿。”
陆承渊重新折回柏老家中,在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一愣,沉声问道:“像什么?”
柏老年岁已高,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一个下午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已经困倦地合上了那双浑浊的眼,呼吸声都放得平稳了些,似乎是已经沉沉睡去。
岳维平将人身上的毯子又向上拽了拽,这才回头回答陆承渊的问话:
“柏老说,那位宋先生,很像他年轻时曾遇到过的一位故人。”
第55章 第 55 章 向前看。
柏老爱养猫, 也自有他自己的渊源。
外人怕是不知晓,可岳维平却是知道一些,这申城柏家, 自柏老父亲以来就是爱猫宠猫的。柏宅自建造至今, 这个院子里、这座小洋楼中, 不知送走了多少寿终正寝的老猫,也不知迎来过多少无家可归的小猫的生命。
若论缘由,柏家人说, 因为他们有愧。
每每提及,柏老也说,因为这是他的命。
外人不解,只当他们柏家人心好,这么多年来从一而终的, 不分品种, 不管来处, 将院子里的每一只猫都养得油光水滑、自由自在。
歪倒在躺椅上的柏老却似乎又梦到了那个清晨——天光还没亮, 阴云满天,闷雷滚滚。
十六七岁的少年周身泛起肃杀之意, 破碎的衣衫随着飓风猎猎作响。雨还没落, 浓稠的湿意四起, 他右手高举,掌心中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 鈋钝的边缘却生生割破他的手,鲜血混着泥污,染脏了他白净的衣衫。
少年清瘦的脸庞宛如索命的鬼魅,他眼底一片猩红,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在那闪电落下的一瞬,照亮了一双满含热泪、痛不欲生的眸。
那年,柏老先生四岁。
他的视线之中全是那块如刀削般尖锐的石头,少年高举,正对着他的眉心,破空的闪电末端连接到了那只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骤然落下,取他性命。
可闷雷声已经响了起来,巨大的雨滴如水幕般泼下。
少年还是没有将那块石头落下,只垂着头、垂着手,单薄的身形被笼在那疾风骤雨里,轰隆的雷声似是他恸恨无声的悲鸣。
柏老的母亲猝然卸力,她哭着抱着被吓得几乎出不了声音的四岁的孩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剩凄厉地哭声。
柏老的父亲跪坐瘫软在地,他无颜面对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只是脸贴在被雨水打浑了的泥地里,佝偻着他直了一辈子的脊梁,说“对不起……”
岁大饥,人且易子相食,更何况一只猫。
孟亭曈没问,他们在遇到他见他年少要与他同路互相做个照应的时候,是不是就打上了他的猫的主意。
女人已面黄肌瘦,男人的手腕上也割破了好多个口子。大人尚且能以树皮泥巴度日,可不到四岁的孩子,根本活不下去的。
那孩子已经高烧了三日,打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这次南下也是因着北方河口决堤遍地灾民,他们要投奔申城的远亲,以求让那个孩子活下来。
女人哭晕了过去,男人因失血过多嘴唇泛白,他朝着孟亭曈磕头,说他这一生从未行过任何不讲道义之事,此遭偷盗、实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就可以吃掉我的猫吗。”
雨太大了。
孟亭曈甚至想说,怎么别人易子而食以求活命,用的还是‘易’,可到了他这里,却只是单方面将他的猫偷走呢。
他也饿啊,他也曾几日未进过食,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孩子以命抵命也去炖成一锅肉汤,他怎么就不能吃饱肚子了呢!
可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也看不了。
他闭上双眼,两手空空,他无能为力,什么也护不住。
雨太大了。
谁也不知道,那天的少年,到底有没有落泪。
与他的过去有关的东西,只剩下那枚耳坠子了。
那是他母亲生前,很喜欢投喂的一只小三花。
他护在怀里,拿自己的体温暖着,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它,说等到了城里,等日子好了,也要给它日日买牛奶喝,像别人家的猫一样,他喝一半,它也喝一半。
可是雨太大了-
柏老睡下了,陆承渊说改日再来拜访时,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来自垂暮之年的嗟叹。
那声音听不真切,像是来自遥远的时空,又像是来自柏老先生一生都无法释然的愧疚。
柏老在睡梦中喃喃,对不起。
陆承渊关上大门时,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眸,最终没回头。
岳维平说应是些陈年旧事,过去了太久太久,他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故人,只知道应该是姓荆。
陆承渊点头,留下了联系方式,说等柏老有时间,他再前来讨教。
“柏老是为非常优秀的老艺术家,他在戏曲文化等方面的研究上都颇有建树。”岳维平叹道,“这个年代的本子,很多细节确实可以和他多探究一些。”
——“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承渊将手机递过去,说柏老年岁已高,睡得有些不安稳,他多留意了一下,岳维平说会等再晚些时候他家里人到了再离开。
孟亭曈接过手机,季晓妮发来新的通告安排,通行证已经办下来了,时间有些紧,不日就要动身前去港城,定妆剧照剧宣,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行程。
孟亭曈看了两眼就觉得眼睛痛,他实在记不住这么多,也懒得操这份心,只当个甩手掌柜转发给了牛文武一份——反正身边儿还有个像闹钟一样的陆承渊,日日提醒他替他安排好一切。
“明天就走?”
“嗯,今晚在申城住一晚,明天下午去港城。”
孟亭曈看着窗外,车辆平稳驶过渡桥,那些熟悉又不熟悉的幢幢建筑一点点离开他的视线,他刚做了一个深呼吸,搭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了过去。
干燥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从他的指根处蹭过,一点点分离开他每一根手指,穿过指缝,扣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热源一点点传来,他没回头,也知道陆承渊是在盯着他看。
他终于是再一次来到了申城,可是脚还没怎么落地,就要再次离开这里。
孟亭曈垂眸,回想起方才在讨论剧本时,到最后时刻岳维平在叹息感慨,说他想聚焦于时代之沙粒落在每一个小人物的肩上,传达那份牢记伤痛、缅怀先烈的情怀,还有那或许还没有被看到的万万个前仆后继奔走在救中国路上一往无前的无名之辈。
他突然问,说柏老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这一路走来他看到如今这盛世华夏,他问柏老有什么想法的?
柏老说:
“向前看吧。”
“山河无恙,吾辈自强。”
——向前看。
孟亭曈回握过陆承渊的手,车辆不知道行驶到了哪里,他抬眼看着这夜色繁华、华灯初上的摩登都市,路上一片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处处透露出满满的新未来与科技感的气息,安静地与人十指相扣着。
向前看。他又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没多久,他突然回头,指着一家顾客排队如长龙的店面,弯着眉眼开口笑:“我想吃青团!”
尾音有一点点上扬,似乎还带着些小小的雀跃。
陆承渊看着那双眼,明亮,温润,除了尾音还有那轻轻扬起的一些下巴尖儿,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没有再出现什么情绪上的问题。
——在看过这份剧本之后。
他沉思了下柏老先生喃喃地那句‘故人’,默默地将‘荆先生’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改日,定将亲自拜访。
陆承渊想。
“好,吃青团。”-
孟亭曈的剧照官宣之后,没出意外的,再一次霸占了热搜。
画面里,他黑色皮衣高筒靴倚靠在机车上,内搭着的白T上还沾着血迹,他双手握枪平举在镜头前,神情冷淡,仿佛下一秒就要扣下扳机,将那颗子弹打向每一个观众的心头。
【卧槽!帅炸了好吗?!啊啊啊啊晴昀好A!】
【A爆了A爆了简直了我鼻血狂流!】
【又帅又飒的大美人啊啊啊这也太辣了吧!】
【这把窄腰!这双长腿!我的天呐这个角色看起来好野!!!】
【嘴角带伤!血染白衣!啊啊啊这会不会是美强惨啊我的最爱斯哈!口水都流屏幕上了呜呜!】
【天呐这个角色真的有内味儿了!看警匪□□枪战还得看周家宗啊!这一看就很带感啊啊啊期待!】
当陆承渊官宣男配的角色后,网络上又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宋晴昀和陆承渊的大名再一次同时出现在热搜上,引发了无数热议。
【不是?你说谁??陆大影帝拿了男配剧本?!】
【卧槽!陆影帝出道到现在什么时候拿过配角的?!】
【这个角色不会是大boss吧啊啊啊啊你看背景元素!美钞、筹码……他领口微开,仿佛是从罪恶之都的赌场中走出来的啊!】
【陆影帝不会是为了给宋晴昀做配才专门拿的这个剧本吧?这真的是硬抬宋晴昀咖位啊?】
【我的天啊这个资源简直好到恐怖!一个纯新人,刚出道的第一部作品拿的就是周家宗的男主剧本!还有满贯影帝陆承渊来给他做配!这样的抬法就不怕他根本接不住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除了陆承渊,你看看这个主演团的阵容啊!全是老戏骨!还有港城市场里出道即巅峰备受影视圈喜爱的那个梁嘉杰!连林济明都来了!】
【全是实力派演员啊还有老戏骨!!这真的可以算是最强豪华阵容了吧?苍天啊太吓人了!】
【讲真的……这样的阵容组合豪华到都有点恐怖了,反而让我隐隐有些担忧。】
【是的我也……虽然是从之前的综艺一路追过来的,对晴昀的演技有目共睹,可那毕竟是短片啊,而且和他一起较量的可以说都是些圈内还没出太大成绩的新人,他这么优秀自然而然是可以脱颖而出的。
但是当对上这种全员实力派演技在线的老戏骨,一旦和人有对手戏,就很容易会放大新人演员身上的那份稚嫩和不足,有些平时看不出来的瑕疵就会被抓住无限的放大再放大,这样很伤口碑的。】
【万一到时候接不住戏或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呜呜呜我不想看到这么好的晴昀被全网嘲啊QAQ】
【先不要唱衰好吧?晴昀是周家宗导演钦定的演员啊!要是真没有一点实力怎么可能让他在这个阵容里当男主啊!你们能不能自信一点!】
【对啊请相信我们晴昀的实力还有导演的眼光啊!我们晴昀一定可以的!!!】
【相信宋晴昀!期待宋晴昀的演出!】
【啊啊啊还没上映我就已经开始提前期待了!周导能不能一夜拍完明天就上映啊?!好想看好想看我急急急!】-
——“这几天好忙的……”孟亭曈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位子上,总觉得面前这一桌子合他口味的饭菜都味同嚼蜡,最近来回几头飞的日子导致他睡眠时长严重告罄,这才刚回到京市,此刻困得他眼皮子都有些打架,“讲道理,如何在三个小时内,可以睡够十个小时啊……”?许图南从饭中抬头,茫然片刻玩笑开口,“或许……偷睡漏睡?”
正喝汤的柯浅差点被一呛,他有些无奈地偏头看人,“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许图南冤枉,“你听听,你听听是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叫在三个小时里睡够十个小时啊?”
打入内部的霍祁却开口发言,“很简单啊,只要我们晴昀从京市飞到伦敦就好了~”
许图南震惊,他回望柯浅,“难他天?”
柯浅实在失笑,扶额摇头叹气,“你们别太好笑了。”
孟亭曈实在是困,他晚上还有个剧宣活动要去,陆承渊近几日也忙碌了起来,连饭都没吃将他送到就走了,大约只能在晚上的剧宣上才能再见。
“等赶完今天最后一条通告,我一定要回去多睡两天——怎么当个演员还有这么多额外的工作要做啊。”
“要进组前后是这样子的,”
柯浅替他盛了碗热汤,“等忙完这一段就好了,你要是不连着接戏,中间的空档期就比较自由,不过……”
许图南很认真的补充道:“我不觉得同晖会给你这个自由。”
柯浅也点头认可,“事业上升期通常会排的很满的,很难有中间的休假。”
孟亭曈抬了下眼皮,“那怎么之前也没见陆老师忙成这样啊?”
许图南震惊了,“陆二哥不忙?!”
柯浅也有些失笑,“你觉得他* 不忙的?”
霍祁在一旁耸肩,双手捧着他那张开朗的笑脸,很讨巧卖乖地和人解释:“二哥忙起来比陆大哥还忙呢,有时候时差错不开,要三部视频会议同时开,开完通宵第二天再进组,经常不睡觉不吃饭的连轴转。”
许图南点头,“我之前通常一年半载的都见不到他一面,嘶对哦……说起来我今年见他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可多多了?”
柯浅勉强笑着,默默将话题转到的别的地方,没有再继续就着陆承渊和陆盛阳这两个人讨论。
孟亭曈听完,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喝汤。
他心道有这么忙吗?那怎么原先总是能在剧组里见到他的?
明明之前看起来很闲的样子,他还当这是个什么钱多事儿少又有趣的好职业呢。
霍祁见人食欲有些不佳,很积极的给人推荐这个推荐那个的,恨不得坐到人旁边,殷勤地关心人吃饭。
柯浅扫了他一眼,稳稳当当地坐在孟亭曈身边的位置上没动。
许图南:“哎,对了,过几天那个绿果视频和官方联手举办的那什么庆典大会,你们都去吗?应该是都发下来邀请函了吧——”
孟亭曈作为新晋演员的身份收到了一张,霍祁也会以霍家的名义出席,许图南和沈雪筠等人也都会到场。柯浅却是没有的,他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被邀请再正常不过了。
柯浅:“听说几乎是将半个圈的人都请来了,阵势很大。”
霍祁:“二哥会去吗?”
许图南:“去的吧,陆大哥好像也要去,这种场合,那都是跟商界分不开的,应该很多商界的大佬都会受邀——你们霍家不是也会来?哎说起来,怎么很久没见过霍枫了?”
霍祁哼了一声:“他当留子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许图南不解:“这个时候出国深造?多大了还读书呢?怎么他要考研啊。”
柯浅幽幽地拿吸管搅弄着杯里的果汁,总觉得许图南单纯的都有些可爱了。
霍祁无辜摆手,“我可不知道,我才刚回国。”
“哎,大游轮,”吃饱了的许图南感慨,“怎么这些人搞什么庆典都喜欢包大游轮,那能有什么好玩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霍祁:“出了公海就好玩了,可这次不是有官方在,谁还敢闹那么大?”
许图南来了兴致:“出公海有什么好玩的?”
霍祁突然很认真,声音都有些大,像是在说给谁听似的:“哦上帝保佑,我不知道!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的!”
“……”许图南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切,没去过你说什么。”
——用餐结束,孟亭曈没急着走,柯浅便陪着他留下。屋里现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孟亭曈单手撑着脸,半阖着眼皮似乎还是有些困,看着柯浅已经走神的咬着吸管在喝已经喝空了的杯子,不由开口:“空气好喝吗?”?柯浅回神,“什么?”
孟亭曈指了指他手里的空杯子。
柯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放下杯子小声叹了口气。
“你最近……”
柯浅皱了皱鼻子,眼眶又有想红的架势,“我想放下了……”
孟亭曈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顿了片刻,还是直白开口:“你不是放下了,你这是没有办法了吧……”
大颗的眼泪突然从柯浅眼眶中掉下,毫无征兆的,零帧起手,直接落泪。
孟亭曈刚一见到人时就发现人明显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快瘦脱了相,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下的青黑和着那深邃的大眼眶,看得人心里难受。
“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吃不下……”柯浅小声道,他这几日,经常是一天都吃不下几口东西的,好在是今天约了孟亭曈吃饭,这才勉强下咽了几口汤就又饱了,整夜整夜的失眠,他辗转反侧,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晴昀,那个邀请函是不是可以带人的?”
柯浅怯懦开口:“你、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孟亭曈一时没答,神色有些复杂。
“我还是想见他……”
“我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
柯浅又小声哭了起来,他没好意思继续央求,他怕这样的请求会让孟亭曈为难,能提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
他从最初接近人时,就目的不纯。
后来蹭了人的直播,又沾了人的热度,做成了朋友之后,现下还想让人帮自己去那他根本没有资格去的场合,眼瞧着孟亭曈是关心他,他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更加难受。
他当初,还是陆盛阳让他去和人交朋友的。
“对不起,晴昀……”
孟亭曈小声叹了口气,“突然道什么歉?”
“我、我……”柯浅却只掉泪,他说不出口。
“你要是真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柯浅唰地抬头,脸上还挂着热泪,眼里却满是又讶异又欣喜,还带着几分愧疚的复杂神情,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孟亭曈顿了下,“只不过……”
“可以的,你带我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
孟亭曈话没说完,便被重燃了希望的柯浅打断,他张了张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好,等去了再说吧。”
起码这些天,柯浅应该是能好好吃几口饭。
孟亭曈撵着手指,思索了片刻后,提前起身离了场。
——牛文武得知他现在要去宋家的时候,还有些短暂的犹疑。
他昨日汇报过的消息,宋瑜愿承认了他在背后污蔑过宋晴昀,也承认了就是他为了刺激人才将真相告知的,可当把那份未知号码的通话记录摆在他面前时,又矢口否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是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他自己开车坠桥不想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瑜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因为宋晴昀确实是自己一脚油门踩下去的。
孟亭曈终于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可他猜得太过于准确,在一想到尸骨无存的宋晴昀时,突然有那么一丝希望,自己不要猜得这么准。
宋晴昀这一生总在唯唯诺诺的纠结讨好,活得毫无头绪,像个默片悲剧,直到最后,又以如此不为人知的方式惨淡退场。
你生前,我不认得你。可你死后,我却成了你。
孟亭曈在那小盒子里给人放下了一枚带回来的青团,他垂眸,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盘算些什么事情。
若你泉下有知,希望你能稍微痛快一些吧。
——另一边,陆承渊挂断电话,正思索着柏老先生方才和他讲述的那个关于荆先生的故事,突然收到孟亭曈定位开始移动的提示,看方向像是要去宋家。
这个时间点,他突然去宋家做什么?
第85章 第 85 章 你在看哪个野男人?……
孟亭曈没提前通知的, 只说要回家拿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耀德和倪玲却一听到消息,火急火燎地就赶了回来。他们已经想方设法地联系了好久孟亭曈都联系不上,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见到人, 好言相劝几乎是快要求着他, 说让他帮帮忙, 救宋氏一次。
祈愿娱乐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再这样下去,宋氏也要跟着一起完蛋。
倪玲堆着笑, 说了好多拉近关系的话。
宋耀德也放软了语气,说早就和姚金玉彻底撇清了关系,麻烦他去和陆氏的捎句话,同晖高抬贵手行行好,帮帮祈愿娱乐, 救救宋氏吧。
“说到底, 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倪玲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就算你身上没有留着我们的血液, 可是生恩哪儿有养恩大呀,你可是妈妈从小儿养大的孩子, 我们怎么会不把你当亲儿子看呢。”
孟亭曈抽回手, 挂着晦涩不明的笑意, “亲儿子——不记得我海鲜过敏吗?”
倪玲登时愣住,宋瑜愿如坠冰窟。
明面上说的好听, 背地里却不知道做了不知道多少肮脏事,现在想起来通过我来牵线搭桥攀陆氏的关系了?
他再度抬眼看向宋耀德,“不就是放过祈愿、好让宋氏继续抱紧摇钱树嘛——好啊,可以啊。”
我这辈子,没借过什么权势打压过别人。
孟亭曈想。
可他看着宋家这三个人假模假样、私底下又总是一副作威作福的嘴脸, 他还是没来由的生气。
替宋晴昀生气。
孟亭曈冷淡开口:“让宋瑜愿公开道歉、从此滚出娱乐圈,再也别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你们做得到?”
倪玲脱口而出:“你!你不过就是仗着陆承渊……”
孟亭曈嗤笑一声,“我就是仗着了,你们又能怎样?”
“但凡你们能倚仗得到陆氏的关系,现在还用得着来求我吗?”
宋耀德勃然大怒:“宋晴昀!”
孟亭曈想起他那日拿回来的拨浪鼓,那木质的杆子脱了漆,有什么利刺扎进了他的指腹之中,曾刺得他指尖一片疼。
他看着宋瑜愿那张惊恐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觉得,我什么都抢你的吗?”
你自以为是欺负别人的时候,有想过被欺负是什么滋味儿吗?
孟亭曈抬眼,倚在门边,笑得妖冶张狂:
“有本事,你来抢回去啊。”
——孟亭曈走了,倪玲愤怒尖叫,气得在家中砸了不少东西。
宋耀德愤怒大骂人不要脸、白眼狼,不过就是靠着陆氏的关系在这里狐假虎威,难不成他就永远都不会有被厌弃的那天?到底在嚣张什么!
宋瑜愿瑟瑟发抖,他什么也不敢说,他只听着二人大骂,一口一个陆氏,一口一个陆承渊。
宋耀德气急攻心,口不择言地指着宋瑜愿骂:“你但凡能有他一半的本事——”
“啪!”的一声,倪玲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之前往人床上送女人还不够,现在还他妈的要送自己的亲儿子?!”
宋耀德也真气坏了,“我送女人怎么了?!要是没有她们,你能过得上现在这舒服日子?!你他妈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费尽心机嫁到我们宋家的!怎么你可以,你儿子就不可以了?装你妈的清高!”
“你!你还是不是人?!”
倪玲气得半晌说不出来话,她崩溃大哭着质问:“他是你亲生儿子啊!”
“他一比不上宋瑾祈、二比不了宋晴昀!我把他找回来养这么大是让他吃干饭的吗!我要他有什么用!”
宋耀德和倪玲几乎从未在家中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人到了这一步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得出来,互相揭老底的往人心口最痛的地方戳。
倪玲骂他不是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送别人床上也就算了,现在还打自己儿子的主意,简直不要脸至极。
宋耀德讽刺她当初为爬他床自甘下贱,后来闹得满城风雨拿着孩子做要挟,有什么脸来指责他不是东西。
宋瑜愿呆愣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恍惚间仿佛猛然想起他的小时候。
谁都没有看到姗姗来迟,不知道在宋家大门门口站了多久的宋瑾祈。
他像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场景般,一直以来他所受到的教育,是体面、矜持,是要永远在外界维护宋家教子有方、家风清正的名声,要做洁身自好君子端方,如此才可以获得他人尊重。
可他打小听得那些什么仁义礼智信,如今却只剩一地鸡毛,满目狼藉。
那份一直被隐藏起来不为人知的肮脏不堪的源头,现下被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什么颜面、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统统都是假象,都是宋耀德编造出来的谎言,他越没有什么,就越在乎什么,就把那些他曾经丢弃掉的被踩碎过的东西,全部倾注到了宋瑾祈一个人身上。
怪不得他每每和人寒暄握别,将得体与分寸落实到极致的时候,总能瞥见人眼底的轻蔑,和背后听不真切的戏谑。
怪不得他以往礼数周全的拜谒资历较深的前辈,那些叔伯辈的老者,总是在最后话里有话的叹一句,“没想到宋耀德,竟是教出来了个这么个儿子。”
“哈哈哈哈哈……”
每当这言论一出,周遭便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宋瑾祈现下想来,才知晓那不是夸奖,而是戳着他脊骨的讽刺和嘲弄。
——然后他听到,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可怜无比,让他有一瞬间心软的宋瑜愿,带着哭腔冷声开口:
“不就是陆氏……”
倪玲诧异回头,宋耀德被挠得满脸血印,也侧头看过来。
倪玲:“你还不至于下贱到要去跟那个野种抢男人!”
宋瑜愿声音发颤,眼底却是一片狂热的坚定:“他们陆氏,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没有陆承渊,还有陆盛阳啊!”
在这一刻,他好像终于看到了来自于他生父对他的肯定,宋耀德眯着眼,宋瑜愿把那视线当做对他的赞许。
我也可以有用,我也可以救宋家于水火!
我才不是那个没教养没礼貌什么都比不上别人永远没出息的家伙!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等他坐到了陆盛阳的身边,他将会收到多少艳羡,那可是别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就连不理他的大哥到时候也要低声下气的哄着他,还有那个一直不怎么瞧得上他的父亲——
全都得来求着我!
全部!
宋瑾祈再也坚持不住,他踉跄着冲出房门,趴在路边一阵干呕,吐得涕泗横流-
“回家了?”陆承渊丝毫没有掩饰对人的行踪了如指掌的意图,他端了杯温热的柠檬水过来,随后又在人床头点燃助眠香薰。
“嗯。”
“回家做什么了。”陆承渊将柠檬水递过去,神色平淡的看人。
孟亭曈还是那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回去拿一些‘我’过去的东西。”
陆承渊抬眼,心道这马甲怎么还穿着呢。
孟亭曈假装看不到那副质疑和审问的视线,心道你想查我由得你去查嘛,我又没有不允许。
“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
“噢,那你空着手……”陆承渊撩起眼皮,带着些明知故问的语气,“拿回来了什么?”
孟亭曈:“。”
他咬着吸管的动作一顿。原本他就不是回去拿东西的,又碰到宋父宋母那么一闹,倒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拿回来。
“东西没拿到,还留下了一份消息给人?”
孟亭曈低低笑起来,这又将杯子放到一边,环着人脖子轻轻够着往前蹭。
陆承渊揽着人腰,知道这是又不想和他说这些了。
不管是捉弄他还是逗弄他,每每遇到他回答不上来的或者是故意招惹他生气的时候,就会主动凑上来亲他一口,先堵上他的嘴,然后再歪着头用那双慵懒含情的眼睛看着他笑,瞬间消掉他的气。
明媚张扬的诱导他,又不动声色的向后退。
逼得他忍无可忍……却又着实拿他真没办法。
——真像只欠收拾的小狐狸。
可小狐狸实在貌美。你就算真把他收拾到哭,他也哭得漂亮至极,没什么力气的趴在你身上厮磨啃咬,倒真不像撒气似的惩罚,更像奖励。
孟亭曈今天没哭,他困,他要睡觉的。
他磨得陆承渊一身的火气,插科打诨般将此事揭过,还咬着人喉结说“你让我戴的定位,我可是从来没有摘下来过的。”
那意思是,我一直由得你监控着,活动路线都从来没有逃脱出你的视线范围内,你什么都可以知道,还想怎样?
陆承渊脱掉他身上虚虚挂着的那件睡衣,心说我迟早要将你身上披着的最后一件衣服全部扒光。
孟亭曈看着他似乎是有些愤恨地将那衣服一把甩出扔在地上。他垂着的眉眼上又多染了几分笑意。
陆承渊睨着人那份毫不在意的模样,压在人耳边含着那耳垂,低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逼你开口吗。”
孟亭曈撩起一点点眼皮,眯着眼看人,问人打算怎么逼他?
陆承渊低声说了句荤话,孟亭曈轻笑了一声,“那你做死我好了。”
陆承渊手指一重,孟亭曈慌乱勾着人脖子,缓过来又笑:“就算你逼迫我开口,你又怎么判断我说的就是真的?”
“……”
“我说我穿越到了别人身上,或者我死掉之后又重生了,其实我是来自外太空的外星人的、我还觉醒了什么能听到人心声的能力——啊!你别打我屁.股!”
“唔……短剧上不是都这么演的嘛!”
“……你少看点这些东西。”
孟亭曈仰头喘.息。
你看,说了你又不信。
他半真半假地笑,自己爽完了就嚷嚷着好困要睡觉,他趴在人肩头轻轻啃咬着,偏头将陆承渊那一半火气一半无奈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终于是短暂的良心发现,去哄那气到无语的人,“我又没有不让你查……”
你尽管去查嘛,反正我的真实身份……
孟亭曈藏起那份揶揄的笑意,心道若你真能查出来,我管你叫爸爸。
陆承渊知道他这是自信到觉得自己什么也查不出来,气得咬着牙尖儿看他,孟亭曈最看不得陆承渊此刻这种满脸写着类似你给我等着的神色,指尖一蜷默默别开了眼。
直到临睡前,孟亭曈听到一声很淡的语气,平静地却像悬在他脖子上的一把达尔摩斯之剑。
“你今天欠下了不少惩罚,”
陆承渊说,“我给你记账。”
孟亭曈:“?”
我又欠什么了?
陆承渊却只是替人将被角掖好,看了一会儿说让人先睡,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算。
孟亭曈确实再睁不开眼,他也懒得去想今天还有什么别的事。
记账就记账。
反正……
他听见屋外响起了冲凉的声音,在一片很轻的流水声中安静入睡-
——“宋瑜愿真的会来吗?”牛文武压低了声音,小心跟在孟亭曈身后。
孟亭曈说今日应是有好戏可以看,让他盯紧了身边附近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什么都要来告诉他——尤其是宋家的。
牛文武非常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孟亭曈脚步顿了顿,又回头无奈地看了人一眼,“你别太明显。”
牛文武一脸严肃的点头。
孟亭曈看着人高马大的牛文武穿着禁锢在肌肉上的西装,一副要杀了人的模样审视着四周所有人,眉心不自觉跳了跳。
算了。牛文武实在干不了这行。
“你别盯了,低头。”
牛文武像雷达一样的大脑袋默默低了下去。
“嗯,用余光悄悄地看。”
然后柯浅就见到了一位低着头的大块头,用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斜视着看人,凶狠地环顾着四周,像是一头饿狼在盯梢,生怕有人觊觎他身前那只漂亮小羊。
柯浅犹豫再三,原本这种场合他就有点怵,现下被搞得愈发紧张起来,他忍不住低声道:“今天……有危险?”?孟亭曈看了一眼终于是不那么憔悴的柯浅,这又回头看牛文武——
好吧。
“……把你的余光也收回来。”
反正有柯浅在,怕是陆盛阳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柯浅的眼睛。
牛文武终于正常了。
长桌,鲜花,香槟塔。
厚重的地毯吞没了来往脚步声,降色丝绒窗帘肃穆地垂在四周,他领着柯浅想找一偏僻一些的角落站定,却在一进门后就收获无数投射过来的目光。
柯浅下意识呼吸停顿。
季晓妮迎上来,又贴心地让助理和柯浅相伴,以不至于将人完全冷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场合。
这场大咖云集的晚宴,孟亭曈不是主角,可四周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音以及那讨论度,却和那些权贵顶流相比也不遑多让。
巨幕落下的水晶灯将会场照耀的富丽堂皇,古典大方的施坦威三角钢琴琴声悠扬,空运而来团团簇拥着的鲜花撒发出沁人芬香——孟亭曈举杯游走,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出一份游刃有余、君子端方的矜贵模样——仿佛他根本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盛大场合,而是他本就该属于这如此奢贵的地方。
没有人不认识他——哪怕他还没有名扬四海、红遍全球。
可他不论从哪里路过,那一双双眼睛都不由得会朝他多看去两眼,聚焦于他的惊艳,赞叹他不似凡人的华贵。
如此名利场,敬他的皮囊,艳羡季总慧眼如炬,提前下手竟签下来这么个人间尤物。
季晓妮冷嗤一声,冰凉视线扫过那几个不是好货的东西,只淡淡地抬出同晖的名声,便让那几个人望而却步。
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圈里唯有那同晖从不做情色交易之事,能从同晖出来的人最是清白干净,若是有胆敢妄图肖想以权威逼者,都被同晖单方面终止了合作,损失惨重,作风毒辣狠绝——但是利诱?
同晖不是没出过自家艺人被解约的官司。
有些头脑不清醒的、想要快速一炮而红走捷径的,瞒着公司私下接触权贵接戏邀资源的,只要利足够大,倒也不是不可操作。
最后的下场无非是会被同晖一脚踢出大门而已。
可没了同晖托底相护,以后的路谁知道能走成什么样,大多都是一时新鲜刚崭露头角,之后便再无声息查无此人。
很少有人会傻到冒险做出这种事情。
可那一个个落在孟亭曈身上的不明目光,却好似都在打量盘算着,寄希望一个万一。
万一他脑子不好使呢?
漂亮美人最容易出笨蛋了。
他们这里有些人,做惯了把一些艺人当玩物看的事情。
也有些自以为可以狩猎他人的人,最终成了更高阶人的猎物。
一个自然形成的残酷又隐秘的食物链。
这次有官方介入,这摊浑浊已久的水起码会在明面上清澈很多。
这船也是从津港出发,航程不远,要在明日看完海上日出后开一个什么较为正式的研讨会最后结束此行,请来的媒体和记者都是些新闻传播方向的,数量不多,但发言正经。
上头有官方盯着,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摇造次。
孟亭曈正陪着季晓妮和某位主任负责人的说着话,不远处有两拨人小跑过去,向两侧拉开厚重的大门,偏冷调的光倾泻而下,陆承渊和陆盛阳并肩走了进来。
现场哗然声压不住地响。
那群不是东西甚至连上前一步敬酒攀谈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缩在角落里交头接耳。
孟亭曈眼前的人迎上去,附近又来了不少眼生的人作陪。
年长者说陆氏儿子年少有为,那几个方才没怎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背后大佬也相继举杯,围着人寒暄声一片。
“陆氏的事儿,找他。”陆承渊单手举杯,没接住那碰过来的酒水,只神色淡淡地抬手朝着陆盛阳的方向扬了一下,这酒他不喝。
那人讪笑了两声,兀自清空了杯中酒以表歉意,再度转身从托盘中拿下一杯,和季总碰杯,说有机会定是要合作的。
“宋先生一表人才,也祝你星途无量。”
孟亭曈举杯喝下,似乎还察觉到了身侧朝他投来的那丝淡然的视线,转身时刻意没往那边看。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交际结束,季晓妮有其他应酬要忙,陆承渊和陆盛阳两个人根本走不开,孟亭曈回到柯浅身边,在相对人少一些的僻静处落座,短暂的休息。
“我……见到他了。”
孟亭曈“嗯”了一声,心道那两人这么大的架势,在场的所有人想见不到都难。
柯浅小声叹气,脸上的笑有点苦,说或许从未得到过,比得到后失去更好一些。
孟亭曈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陆盛阳那边落,没多会儿,他视线一紧,终于是在这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盘桓在陆盛阳附近久留不肯离去的服务生……不就是宋瑜愿?
果然还是来了。
孟亭曈眯了眯眼看人。
没白回去嚣张一番。
孟亭曈捏着边缘薄而透的酒杯,指尖沿着那杯口轻轻滑动,没看身侧的柯浅,只轻声问道:“你是想彻底死心,还是想再赌一把?”?柯浅没太听懂人话里的意思,“我是想死心的……可是他身边一直没有新的契约情侣,我就总觉着,我还是有机会的。”
孟亭曈点头,“若是看到有新人在侧,你就不想了是吧?”
“……毕竟……那样有些太不道德。”
柯浅闷闷地,还是更倾向于选择第二个问题,“可是你说的再赌一把又是什么意思?”
孟亭曈看着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宋瑜愿,语气淡淡的,不知是在说那个人,还是在回答柯浅的问题。
“和他睡觉。”
柯浅:“?”
“怎么睡?”
“给他下药。”
柯浅:“???”
柯浅瞳孔猛烈收缩了好几下,他看着那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宋晴昀,听到他如此淡定的、说出这让他想都不敢想的话语,又惊又惧,半晌没反应过来。
柯浅耳朵根红成一片,一路红到脖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环顾四周之后又往人身前凑了一些,用小心翼翼地生怕别人听到似的语气问:“怎、怎么下?会被人发现吗?这不太好吧……我没有那种东西……”
“但、但是……”
柯浅挣扎半天,最后双手捂脸,放弃道:“晴昀……”
“所以要怎怎怎么下?”
听起来还有点期待。
“……”
孟亭曈一时失笑,心下叹气,柯浅怎么能喜欢人到如此地步的?
“不用你下。”
孟亭曈避开柯浅那道看他向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灼热视线,“你……等一会,照我说的做。”
柯浅整个人更红了,他几乎是贴在孟亭曈身侧,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是一口酒水也喝不下了——哦不,他又猛灌了好几口,像是要给自己壮胆。
孟亭曈捏起一颗圆润的青提,冰凉甜腻的口感甜的他眉心轻蹙。
也不知什么高级品种,甜得发腻。
一位服务生突然挡住了他看向陆盛阳的视线,说有人交代的,给他送来了一小盅煨得香浓软烂的牛肉粥。
孟亭曈下意识抬头去寻找陆承渊的视线,见人淡淡地朝着自己看过来,隔着无数人影,隔着晃眼的灯光,平静无波地望向他。
孟亭曈接过,在那份似有若无的遥远的注视中,小口喝着。
他中午吃的少,晚上又喝了酒。
这粥确认过是陆承渊送来的,还悉心地没有放姜丝。
另一边,陆承渊发现人哪怕喝着粥还要时不时地往一个地方偷偷地瞄,他顺着人视线目光冰冷的扫过去——
是陆盛阳。
陆承渊额角一跳。
十七次。
陆承渊想。
你一晚上看了他十七次。
第58章 第 58 章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没多久, 那边果然出了些小动静。
陆盛阳很不巧地恰好碰洒了宋瑜愿手中的酒,他的衣角被沾染到湿了一些,宋瑜愿非常慌乱的低头道歉, 隔着很远的距离, 孟亭曈似乎都能听到那带着哭腔发嗲的声音, 尽管背对着人,仿佛都能看到那双泛红的圆眼扑闪扑闪地眨,无辜又害怕。
孟亭曈放下了手里的牛肉粥。
他看着陆盛阳十分有风度的把人扶起, 脸上还是那副绅士又温和的笑,在人背上轻拍了两下,安慰人没关系的。
柯浅嘴唇都咬白了。
他看到陆盛阳不仅没有计较,还在那边多停留了一会儿,替那毛手毛脚的服务生解围, 甚至在他前去换衣服的路上, 站在接近出口处的阴影里, 避开人来人往, 和那服务生小声攀谈了几句。
——宋瑜愿一双湿润的圆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人,在年长者面前, 他那份心思根本藏也藏不住的, 他站在长桌前, 将另一杯酒水又往人面前推了推。
陆盛阳抬手,在接起之前, 手突然伸向了宋瑜愿的脸侧,宋瑜愿心下一惊,下意识低头闭上了眼。
柯浅的手指死死地掐在掌心。
——“这里沾上了东西。”陆盛阳指尖划过人耳后的发梢,轻轻拨弄了一下。
然后他端起酒杯,温和地笑着。宋瑜愿只觉得身前垂眼看着他的人哪里都是温柔的。
孟亭曈正看着, 眼前突然被一个人影挡了一下,他看到陆承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不远处走过,此刻正站在另一端和人交谈着什么。
——“这是工作期间,我、我不能喝酒的……”
“我允许的,你怕什么?”
宋瑜愿压下自己心头的雀跃,一边喝着,一边盯着陆盛阳手里的杯子,见人将那杯酒全喝下了肚,心头狂跳。
“我先去换衣服。”
陆盛阳前脚刚走,孟亭曈扯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的柯浅,问他:“你确定现在看到他这样……还一定要追过去吗?”
柯浅看着那个服务生像小鹿乱撞一样跑走,紧咬着牙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去!”
孟亭曈心下* 啧了一声。
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想放下的心思啊。
没有人注意到牛文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会场,角落里还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大厅之中。
柯浅从座位上离席,一路佯装镇定地走到陈辰旁边,十分认真地和人汇报:“陆总被人设计了!你快去看看他!”
陈辰顿时警铃大作,饶是他之前再不喜欢柯浅这个人,他也不敢拿陆盛阳的私事开玩笑。
——等有记者听到风声开始争相往门外跑的时候,孟亭曈这才慢悠悠起身,站定,拍了拍指尖没有沾染上灰尘的手,前往柯浅所在的地方。
走廊上,宋瑜愿难受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不知道陈辰下手到底有多重,总之看起来像是被人抓着从房间里直接扔到了门外。
牛文武站在人群后方,干巴巴地夹着嗓子小声念着台词:“哎呀,这不是宋家的那位小少爷吗。”
几个看热闹的人一听,更兴奋地探头看,“还真是!那个叫什么……宋瑜愿!”
牛文武语气像人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还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几人看着领口大开,外套不知道扔在哪里,手上挂着被脱下来的马甲,衬衣扣子也被拽得崩落的人,“嘶……宋家不在此次邀请名单内吧?他扮成服务生混进来干什么?”
拍照声和闪光灯唰唰地响起亮起。
牛文武一板一眼:“这里好像是给陆氏准备的休息室。”
几人看着那半掩着的休息室的大门,一下子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嫌恶神色,“卧槽,想卖身上位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吧……敢给陆氏的人下药,他疯了吧?”
“真不愧是宋家的亲儿子……你听没听说过他们宋家以前就是靠着……才发的家的?”
“绝了,真有够恶心的,现在主意居然都敢打到陆氏的头上,他们宋家不想活了?”
“啧啧啧,你看他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他被下了药似的。”
“……”
陆盛阳面色不虞地拉开门,示意这群看热闹的别都围在这里,安保人员瞬间冲过来清场,拖着地上的宋瑜愿像脱死鱼一样把人拽了出去。
围观的记者瞬间停下拍照的相机,揣摩起陆盛阳的脸色——在研究是否要将这天大的新闻爆料出去,还是听陆氏的意思要把这件事瞒下。
“今天这事……”
陆盛阳呼吸平稳,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却扫到了人群最后方,站着看热闹两个人。
陆盛阳话音一顿,他看到孟亭曈那张有些戏谑的神情,还有他旁边一脸关切、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柯浅。
“……这种肮脏手段,一直层出不穷,屡禁不止,麻烦各位,可以替我陆氏澄清,对做出此等事件的人严惩不贷、绝不姑息,以儆效尤。”
“散了吧。”
一行人听懂了陆盛阳的意思,忙纷纷散去,那群记者连夜准备着明天的新闻稿,避开陆氏的名号,只拿宋瑜愿这事大做文章、杀一儆百。
人一散,陆盛阳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他没再往柯浅那边看,反而是转身时脚下一个踉跄,还有些虚弱地撑了一下门框,被身边的陈辰扶着才站稳,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陆盛阳单手解开领带,有些烦躁似的摇头。柯浅似乎能听到陆盛阳蓬勃跳动的心脏与沉闷难忍的呼吸声。
陆盛阳后半只脚已经踏入屋内,身影几乎完全消失在走廊之中,就在他即将要关上房门的那一刻——
他听到柯浅轻声喊他:“盛阳。”
陆盛阳闭了闭眼,攥着门框的手指紧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带着些无奈地笑意温和开口:“……你来吧。”
柯浅几乎是献祭般地走了过去。
孟亭曈没拦,他也拦不住。
他最后看了一眼柯浅坚定的步伐,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他转身,这才想起来给陆承渊发了一条报备信息,“我去洗手间。”
陆承渊没回复,孟亭曈溜溜达达的从洗手间门前路过,在那洗手台前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岑远新许是喝得醉了,他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稳,身前还压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用力攥着人手腕想往人脸边凑,一边亲还一边不知道喃喃了句什么。
孟亭曈刚别开视线,余光却瞥见那身形瘦弱的男子整个人剧烈一抖,抬手用力的想把人推开,却远敌不过岑远新的力气。
“求求你、你放开我吧……”
那身形瘦弱的男子连呼救都不敢太大声的,岑远新像没听见一般不肯放人,口中还跟蚊子哼似的嘟囔些什么,孟亭曈没听清。
不过只一瞬,孟亭曈已走上前来,一把拽开岑远新,将那瘦弱男子扯到了自己身后。
“他说让你放开,你聋了吗?”
岑远新踉跄着撑在洗手台边缘差点没站稳,好容易勉强维持着站立的身形抬头看过来,视线不聚焦地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一’、又比划了一个‘二’,然后“哎嘿”一笑。
孟亭曈感觉到自己手里那孱弱的手腕还在不停地抖,他眉心轻蹙,回头问道:“你没事吧?”
可当他刚回头,那瘦弱男子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里的恐惧完全不似作假,跟大白天撞了邪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将人一把甩开,踉跄几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走的时候还慌不择路的撞上了那宽阔的门边框,疼的他哭出声来,可脚下哪怕打滑动作也不停,只一味地疯狂逃离。
孟亭曈:“?”
我是鬼吗?
不过他在看到人第一眼的时候心头也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只是人逃得太快,那奇怪地感觉一闪而过,快得他有些抓不住。
抓不住算了。
孟亭曈又冷冰冰地看向岑远新,心说今日运气不错,买一送一,刚好一块儿收拾了。
他拽着岑远新的衣领就往洗手间里走,牛文武闷不做声地跟进去,只见孟亭曈踹开隔间的大门,揪着人一脚把人给踹了进去。
岑远新衣衫不整地坐进马桶里,像个翻了盖的王八,四肢胡乱挥舞着,屁股却卡在马桶里站不起来。
牛文武顺势上前把人西装外套扒下一半扭着人胳膊反绑,将人衬衣领带从人呼救的口中横向穿过用力绑在后脑系上一个死结。岑远新的痛苦哀嚎便只剩呜哇声。
孟亭曈冷眼看着他,心道你当初就是这样对待宋晴昀的吗?
因为听说他喜欢你,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和宋瑜愿表忠心,所以就要捉弄他,让他平白在深夜里等了你一宿,然后又将人挂在表白墙上任凭所有人去羞辱他,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不检点不要脸。
岑远新挣扎不开,只能左右扭动身躯,动作像条蛆虫,那双迷离的眼还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知是醉意还是什么,看起来还带着些狂热。
孟亭曈后退让开位置,牛文武端着一大桶冷水兜头朝人浇了下去。
听到动静忙跑过来的两名安保人员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能在厕所里发生冲突如此教训人的定是来头不小,他们此时也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何等身份,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太敢先一步上前阻拦,生怕坏了人兴致引火烧身。
这里的人,不论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万一碰上个脾气又差又不讲道理的,他们平白撞到枪口上岂不是自身难保。
明明眼前人看起来如此斯文漂亮,怎么动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坏脾气。
然后那坏脾气的人反锁上了隔间的门,脸上还带着点笑意朝着他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湿巾正在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两个安保人员噤若寒蝉,十分默契地站在门的两端,眼观鼻鼻观口的给人让路,心道这脾气也太差了,可千万别找上他们。
可天不遂人愿,孟亭曈走到二人面前,温温和和地笑着开口:“劳驾。”
两个安保:“……”
“你们谁能……帮我一个小忙?”
两个安保人员刚才还心道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万一惹到了什么更大的人物我们可招惹不起。
可是这脾气有点差的人只一笑,两个安保便几乎是同时开口报名,好像谁能争抢到这份名额,就能多看到人对着自己笑一下似的。
“我我我!我可以!先生您尽管吩咐!”
孟亭曈确实是又低低笑了一声,还很礼貌地道谢。
“有劳了,帮我把他关在这里一个晚上,等明天一大早把人扒光了扔到那看日出的甲板上,谁问起来就说他自己喝多了耍酒疯,你们拦不住的,知道吗?”
“多谢。”
两个人突然就不觉得人脾气差了,很有默契的狂点头,一个先反应过来的人早就冲出去拿正在检修的警示牌,另一个犹豫了一下,还追到人身后问:“需要给他留条内裤吗?”
已经走出洗手厅门前,刚转过身来走到拐角处的孟亭曈脚步一顿,看着眼前来人人怔愣片刻,轻轻仰头对上那副冷淡的视线,停顿两秒这才用那副依旧带着笑的温和嗓音回答身后人的问题:
“扒光、留内裤那还叫扒光吗?”
——几分钟前。
陆承渊看向那边空了的位子,捏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他划开解锁,是沈珏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沈珏:你和你那乖巧懂事的大美人怎么样了?】
陆承渊垂着眉眼,神色平静地回复【很好。】
【沈珏:呵,很好你还派人暗中监视他?怎么?你在搞囚.禁啊?】
【他知道。】
【沈珏:?】
【沈珏:你猜我会信?他知道他还就这么让你随便监视他?】
【不是监视。】
【他会给我报备,不用监视。】
【沈珏:??】
【沈珏:呵呵!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不是我说,他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你还这么不放心啊,我要不是恰好看见眼熟的人,我还以为谁在背地里跟踪他呢!】
陆承渊没打字,只利落甩过去一张截屏,聊天记录上只有短短几条几秒钟的语音消息,说了什么内容沈珏完全看不到。
沈珏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好像一点也不像是在解释。
毕竟这么多年陆承渊什么时候做过会和他解释的事情?
那要真是个会长嘴解释的人,他当初也不会因为雪筠的事情和人闹成那样。
【沈珏:???】
沈珏站在不远处,看着拖着人去了厕所的孟亭曈,举起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点击发送。
【沈珏:那这样他也和你报备了吗?】
陆承渊看着几张照片,拍照的人怕是手抖,照片不太清晰,画面里隐约只能看到是孟亭曈扯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像是在和人推推搡搡地模样,从背后的角度看起来,两个人举止十分亲密地闯进了洗手间中,紧接着还一把关上了洗手间的大门。
陆承渊:“……”
这又是哪个野男人。
沈珏没再收到任何回复,他扫了一眼陆承渊在人附近留下的人,心道跟这么紧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双手插兜就离开了此地-
——时间回到此刻。那两个人一看到陆承渊也愣了,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站在那里,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更加地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完了’。
这个人看起来是那种更加不好惹的人,脾气定是差到要死的地步,那来头一看就很大,光是这份气场就强大到他们不敢呼吸的。
良久,或许其实才只过了两秒,那个其实脾气应该很好的漂亮男人又幽幽开口,“算了,那还是留条内裤吧。”
两个安保人员呆呆点头,任凭吩咐。
陆承渊淡淡垂眸看人,两个安保人员点完头之后瞬间消失在两个大人物面前,脚底抹油似的。
其中一个脑子活一点的临走前还不忘将那个检修牌子竖好到男厕门口后再跑路。
孟亭曈弯着眉眼看人,轻轻歪了歪头,笑问:“我是不是好坏的?”
陆承渊没说什么,只是领着人又去将那双手仔仔细细洗了一遍,这才低声开口:“不坏。”
一点儿也不。
他将人手洗干净,擦干,随后偏头交代卫巍,“去告诉那两个,内裤不留,趁人最多的时候扔,还有,监控删掉,我不希望有任何与此事有关的东西被流出去。”最后又加重了一个词语,“任何。”
“是。”
天选打工人卫巍收敛起所有复杂神色,十分敬业地板着脸点头,随后也消失在二人身侧。
牛文武奇怪地向后张望了一眼,他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视线在盯着这里看。
回去的路上,孟亭曈低头在想方才那个身形瘦弱的男生,他觉得那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份奇怪的熟悉感还带着些异样,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有一丝丝别扭。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孟亭曈垂眸思索,没发现什么时候身前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一时不察低着头撞进了一个周身散发出诡异气场的怀抱之中,他怔愣抬头,又撞进了一双目光深沉、似笑非笑地眸子里。
孟亭曈心下一紧。
这个视线……这幅神情……
要糟。
“走路也这么不专心,”
陆承渊语气淡淡地,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极具压迫感的审问意味,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只等待最后给人定罪落锤的那一刻,他神色冰冷地审判道:“你在想谁?”
孟亭曈:“……”
真的要糟。
——另一边,有人正躲在储物室中焦灼地来回踱步。姚金玉压低着嗓音通着电话汇报,无比烦躁地说什么实在是看得太紧了一直有人跟着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机会下手……话还没说完,眼前蓦地闪过一丝光亮。
姚金玉猛地顿住。
刺目的亮光只一闪而过,储物室大门被突然打开又关上。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紧接着手上便传来骨骼与皮肉都被瞬间穿透撕裂开来的巨大痛感,可他叫不出声,那张嘴早已先被一双手死死地捂住,如鬼魅一般的嗓音像是为索命而来,笑着问他:“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他?”
一片昏暗中,姚金玉只觉得自己今天恐怕是要命丧于此,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剧烈地痛苦使他肾上腺素猛地要冲到爆表,他仿佛差一点就要听到自己颈椎断裂的声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抓起手边的东西用尽全力朝人头上砸去。
摁着他的人力气有一瞬间的松动,他趁着这个档口连喘息都没有,现下夺门而出怕也是死路一条,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瞬间做出反应,狂奔到窗口打碎玻璃跳了下去。
静谧的夜里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围栏边上有人嘴里叼着根烟,手上还牵着一条粗粝的麻绳,绳字那一头系着个救生圈,救生圈上还五花大绑着一个肥硕的老胖子。
卫巍冰冷着一张脸,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简讯,眉头一皱,心道怎么少了一个。
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
有人喊救命,卫巍烦闷地牵着那麻绳怕这动静招来别人。
叼着烟的男人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给捞了上来。
卫巍低头一看,哎哟,真巧,这下一个也不少。
“栓好,丢下去。”
叼烟男:“……”
落水狗姚金玉被绑在另一个救生圈上,和他方才打电话汇报的那个老胖子一起,作伴在海面上愉快的嬉戏玩水。
——等落荒而逃的夏宁跑回去,却再也找不到姚金玉的身影,那个令他恐惧之极的胖子大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六神无主的找了个四下无人的黑暗角落,双臂环抱着双腿将自己紧紧蜷缩在一起,额头抵着膝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刚才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目光迷离地轻声唤他:“晴昀。”
然后那张他日复一日仔仔细细地认真看过无数遍的脸、几乎要将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牢记在心中的那个人,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好害怕啊。
这个名字,他只要一听到,就怕到快要窒息。
紧紧是因为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他不知这到底是自己的幸运,还是自己不幸的开端-
顶层舱尽头的套房门口。
陆承渊垂着视线睨着人,孟亭曈没看他,偏开头去有些不敢迎接那份威压太过的审讯。
四下无人,顶层舱的走廊私密性极佳,陆承渊手里端着杯刚被人送过来的香槟,神色不明的盯着他。
“这是陆盛阳派人送过来的,”陆承渊语气更为冰冷淡漠了些,“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
什么叫陆盛阳送过来的?——难道是宋瑜愿加了东西的那杯?——他没喝?
孟亭曈飞速回忆,如果陆盛阳根本没喝下那杯酒……那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几乎是全程紧盯着的,并且宋瑜愿就在人身边,他又是什么时候在宋瑜愿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交换?
——陆承渊中间短暂的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是现在,那杯酒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亭曈猛地抬头对上人视线,“所以他早就知道,一直是装得?”
陆承渊似笑非笑地看人,“……你现在还有心思考虑他呢?”
孟亭曈察觉到那视线比之前更加不悦了些,他轻轻咬了下口腔里的软肉,伸手就想去拿那杯加了东西的酒。
陆承渊抬手一躲,孟亭曈抓了个空。
陆承渊明知故问:“这酒怎么了?”
“……”孟亭曈长睫颤了下,顿了片刻还是选择佯装出一副乖巧挨训的样子站定,轻声开口解释:“酒里有东西。”
“有什么?”
“……”孟亭曈别开头,“有……那种东西。”
“噢,是吗?”陆承渊视线深沉,睨着他的视线像是在拿眼神艹人,他的声线有股带着极度危险的警示与蛊惑的意味,刺得人脊椎发热。
陆承渊十分友好地提示人:“你现在跑,或许还来得及。”
“?”
孟亭曈长睫不自觉发颤,他此时不仅仅只是受不住陆承渊这幅神情的问题,而是他正看到陆承渊即将要喝下那杯酒的问题!
孟亭曈登时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上前凑近,想要阻拦陆承渊喝酒的动作,忍不住地轻呼:“不要!”
——可陆承渊却只钳制住他的手腕,身形向后仰起了一些。孟亭曈眼睁睁地看着人将那杯加了东西的酒送入喉中。
孟亭曈:“?!”
“你明知道酒里有药你干嘛……唔!”
——陆承渊俯身吻了下来,将半口酒渡到了孟亭曈的口中,钳着人下巴迫使人咽下。
孟亭曈睁大双眼,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对上陆承渊的眸,他甚至能看清人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神情——
然后那副带着些暗哑的嗓音,如同一只来自深渊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怖恶魔、在深沉地颂念着那份古老的咒语,于此刻,沉沉响起在他的耳畔:
“现在,来不及了。”
孟亭曈:“……?!?!?!”
第35章 第 35 章 “*到你喜欢为止。”……
孟亭曈听到金属搭扣声响的时候, 闭着眼颤着声音问人,你不会要拿皮.带抽我吧。
“不会。”
窸窣声顿了一下,紧接着那柔韧的皮质触感绕过手腕, 束紧, 又被举过头顶。
“我怕你受不住。”
……
巴掌的声音有些清脆, 五指印记在莹白上尤为清晰。
陆承渊说的记账是真的记账,孟亭曈已经快要想不起来那天他到底做了什么,要等到今日被打皮.鼓来作为惩罚。
那把窄腰, 是很细的。有薄肌,还有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蔓延向下。
被吐露出的真言打湿后,就显得那份白皙的平坦更加莹润了。
腰细,劲瘦。可是/豚蹆, 就是鲜少有肉的地方了。
掌心落下去, 会随风颠颤。有人还没数几个数字, 腰窝就软了。
他逃不开, 也躲不掉,他想发出声音呼救, 又被人深沉的嗓音, 压在耳边威胁, 说他不敢保证这里的隔音会很好。
可是这怎么忍得住啊。
孟亭曈咬着自己的下唇,想忍, 咬得有些肿。又被人拨弄开。
用力咬下去吧怕是会伤到人的手指,不难么用力的话又被肆意搅弄出汁水,盛不住溢出,顺着唇角留下。
陆承渊问了他很多个问题,譬如什么我允许你看他了吗。
孟亭曈凄凄切切地认错, 说不看了,以后谁也不看了。
但是没哄好。
陆承渊还问他,我允许你碰别人了吗。
亦或者是陆承渊又问他,我允许你/身寸了吗。
……
有人guì在床边过的。双窝塌陷地很深了。可是不够,那人好凶。额头从单子上贴着,期盼着的回头望。一双眼茫然困惑过,也动忄青、失.礻申过。
有人guì在地毯过的。打开门坐下。可是不够,那人不动。只是把着蹆木艮慢慢磨。他近乎是低声地乞求著,说可不可以再快一点。
有人的膝盖触碰到了自己的锁骨。膝窝曾放在过别的肩头、的臂弯,也绞绕过另一把腰。
可是还不够。
陆承渊问他,/烧成这幅样子,有别人知道吗。
……
也不知是酒精还是东西的影响。孟亭曈只觉得自己醉的离谱。
他应该是回答了好多个喜欢、喜欢、喜欢。
譬如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譬如你喜欢现在的资/式吗。又譬如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
“是喜欢的吧……”
“可是你看了他十七次。”
……
孟亭曈摇着头说过我不该算计他,说过我不该用这种手段捉弄人,说过我不该不报备偷偷回家不和你讲,还说我不该明知冒险却还是激将人动手下药。
可是孟亭曈哭着又说,你明明不是什么都知道嘛,我又没有刻意隐瞒的,干嘛这么凶。
陆承渊说不是。
“我任凭你算计,由得你想做什么,不用道歉。”
“可是你那天没有好好吃饭。”
“……”孟亭曈快哭不动了。
“你不该为这种小事费心伤神的。”
你明明可以告诉我,不必亲自动手。
孟亭曈想说没有,真的没有,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些茶饭不思,他那天是单纯的没有胃口、吃不下。
“噢,那这样吃得下吗。”
汗水打湿黏腻的碎发胡乱地贴在脸侧,克制不住地惊呼声被一只手捂下,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去扶模感受,陆承渊到哪儿了。
……
他好霸道啊。孟亭曈已经是主动开口求着他、要将那卷好的领带叠出厚度塞进自己口中叼着。可侯洁却还要被拇指摁过,他将那单手就可完全抓握的脆弱脖;颈把玩在掌心之中,控制着起符加减着力度。
等人脫了力徹底將領帶浸濕,又要低笑着和人坦白说,其实这里的隔音很好,你可以jiào出来,不用怕被听到。
“……”
管不了这么多了吧。孟亭曈想,他也想不動什麼了。他只央求著能不能快一點給他,不要折磨他了。
可陆承渊明明说过由得他做什么都可以,现下又一票否决了他的提议。
陆承渊说不可以的,那样,你撑不到那场海上日出。
“……”
我不想看日出了。孟亭曈亲着人卖乖索求,说我只想出来。
……
陆承渊说他想做什么,他不会干涉他。
可是陆承渊又说想做,只想gànshè他。
陆承渊给又不完全给,甚至要精确到几时几刻几次,都要经过他允许才可以。
陆承渊还问过他如果那杯酒是冲着他来的他会怎样。
孟亭曈说:“不会的……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知道你不会给别人接近你的机会。
我也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我。
“嗯,知道就好。”
在我这里,你可以随意恃靓行凶、永远恃宠而骄。
你知道就好。
陆承渊终于被哄好了。
天海一片的交界处开始微微泛白。孟亭曈抖着指尖,哑着嗓子几乎是失/声般问人,如果,我没有喜欢你的话……
陆承渊捞起那尾滑腻的像条脱了水的鱼,环着抵在那整片的玻璃前,带着些笑意沉声开口:
“那就关起来,”
“*到你喜欢为止。”
……
这里是顶层船舱欣赏海上日出视野最好的房间,那是一整片被擦拭的透亮、还带着些圆润弧度的观景窗。
孟亭曈打開膝蓋抵向前方,脊背線條繃緊得像一張拉滿了弦的弓,這個式樣會很shēn、韌帶會被拉扯到大開、會難熬到連抖都沒有什麼可供的餘地,可那觀景窗因弧形凸起所留出的縫隙比起平直的牆面來說,又剛好可以允許有兩手在月匈前同行。
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比砧板上的魚還要可憐的多。鱼被任由宰割,任由shēn乳,任由指腹掐尖犬齒叼起後頸撕咬舔舐,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掌控了所有感官。
太阳蓬勃升起。孟亭曈蓬勃而出。
阳光洒满海平面。迸发出的汹涌模糊了锃亮的玻璃窗。
孟亭曈似是睁着眼,眼中却没有任何焦点。
他好像看了一场海上日出,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陆承渊轻吻他,夸他真得好棒。
这样都没有全泄的。
看起来还可以多*两天。
*到shī.jìn。
……-
岑远新光溜溜的,在这个圈层里所有人面前丢了好大一个人。他经纪人差点没气吐血,当场就走了,只装不认识。
这种场合之下能喝多了耍酒疯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的,还能有什么未来可言?哪个大佬能看上这种神经病?
除他以外,那公共甲板上还扔着两条很可怜的落水狗。
一个说一时失足不小心跌落坠海,感谢好心人出手相救。
另一个说同上。
“不小心坠海……怎么腿脚还不好了?”
“呵呵,失足嘛,摔断了。”
“那这手……”
“也是奇了怪了,摔倒之前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叉子。”
“???”
众人交头接耳,根本没人敢继续追究。那摆明了是被收拾了不敢多说的,只是在海里喂了一夜的鲨鱼这种警示已经算温和的了。
不然真绑吧绑吧扔海里,哪儿还有机会上得来。
不过这几出好戏,可惜孟亭曈没看到。
他昏昏沉沉的睡,许是中间还醒了一次,不过记忆也不太清晰,只等到在睁眼时早已下了船,回到了家中。
孟亭曈整个人已经清清爽爽,但是過度縱欲後導致的酸痛與無力感還是异常敏感。骨頭都快要被撞碎了、骨架都要被晃散了,從那骨骼最深處的縫隙裏似乎都透著一股子欲勁兒,消散不掉的。
陆承渊看过去的时候,似乎也覺得人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哪兒哪兒都是勾著他的。勾得他仔仔細細用視線描摹人身上形狀各异的印記,或紅或青或紫,還泛著點淡淡的粉。
“你别看了。”
“为什么不让看。”
“你的视线实在太不清白。”孟亭曈不自觉回想起那些放纵的不太堪入耳的下流话,总觉得那耳朵尖儿上似乎是泛出了些薄红。
“我们本来也不清白。”
陆承渊把人撈到懷裡,單手環腰穿過停留在身前,讓單薄的脊背倚靠在自己胸膛。那副視線從人白皙後頸上的紅痕掠過,又落向人胸前,來回掃視打量,果不其然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说你喜欢这样的吗?”
孟亭曈垂着眉眼玩笑,“床上说的话不作数的。”
“……”
陆承渊只觉得人一颦一笑连每一个字都勾得他欲罢不能的心痒,心痒,牙也痒,他咬着牙尖儿低声收拾人:“你喜不喜欢,我不知道?”
孟亭曈下意识仰起头抬眸,不让人压在他耳朵尖儿上说话。
眼尾处漂亮的水红色还没有彻底消散去,他眼皮向上撩起了一些,反问人:“那我喜欢什么?”
陆承渊视线下落,从人衣领处往下看。说有人的这里像……,搓圆揉扁的,就會有皮/鼓追著他。
“……”
说有人说我拿眼神去*人,多看两眼……,【……】的时候说不要看,* 真看不到了又不愿意。
“…………”
说还有人嘴上说着要人闭嘴,可多听两句就多紧张两分,明明——,却还偏要怪人话太糙。
“………………”
【审核您好,只是两句垃圾话,没有描写!而且删除完了!放我出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亭曈那句“你闭嘴!”也被彻底卡在了喉咙中。他视线温怒地瞪了半天人,却半晌没有找到一句反驳的话。
好了,孟亭曈那几乎没有怎么热过的耳朵尖儿现在是真的有点红了。
他低下头去不承认,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一味地责怪那酒有问题。
“嗯,酒有问题。”
陆承渊压不出唇角低声的笑,说早知道多喝一点,烧得像发忄青。
“。”
孟亭曈垂着长睫轻颤,心道我何时说过那么多混话?
他半真半假惯了,猛地被人戳着真话点破,听得他不仅耳热心口也热。
陆承渊不逗他了,他偏头一本正经地轻吻过人脑袋上的碎发,怀里的人好乖,还没什么力气,他将人完全环在怀中,端着瓷碗喂着人喝粥。
孟亭曈就着人手小口喝着,心道本来就是因为酒有问题,谁知道那酒里被下了多大的剂量,他只喝了半口就觉得哪里都是热热的,连包围着他的体温和陆承渊身上那股味道都像春./药,勾引的他馋的想咬人,想溺死在那副注视着他的视线之中。
就是酒有问题,不然那陆盛阳当时——
嘶?等等!
孟亭曈喝粥的动作一顿,半口没咽下去被呛咳了几声,陆承渊抬手轻拍人后背,问人“怎么了?怎么突然……”
“陆盛阳不仅知道,他还根本没喝那杯酒?”
“……”陆承渊视线微眯了下,神色淡淡的,好像真的很不喜欢从人嘴里听到任何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很关心他吗?”
“不是,我……”
“一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
“连喝粥都能被呛到?”
孟亭曈气得牙痒,先照着人下巴给了人一口。
“我当时确实看到他脚步虚浮,状态不对,如果他根本没被下药,那柯浅……”
陆承渊手在人腰上摩挲两下,对此不置可否。
心道那个装货。
“噢,那你看了他十八次。”
“……”
孟亭曈有些没太想明白其中关窍,他眉心轻蹙了一下。
陆盛阳根本没中招的,他是装出一副被下了东西又没有办法解决的可怜样子,把柯浅骗到了房里。
可柯浅原本就是情出自愿啊,他何苦非要做出这么一副样子,装给谁看?
他等着柯浅轻声喊他,他才屈尊降贵似的让人进了门。
“真是老狐狸,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陆承渊捏着他的腕骨,强迫人不许再提那个名字。
孟亭曈失笑,说好好好以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所以我可以和柯浅发一条信息吗?”
这套对陆承渊很受用,他又被哄好了。孟亭曈简短的将此事告知。
可信息刚发送完,便被人压着亲吻,说不允许看别人,也不允许心里想别人,什么都不可以。
“剩下的事,交给我做就好了。”
孟亭曈好容易获得喘息机会,想到那孤儿院的事查起来复杂又麻烦,想了想便也由得陆承渊去了。
“等事情水落石出,记得告诉我一声。”
“好。”-
宋瑜愿的事被大肆宣扬,曾经铺天盖地的谩骂像回旋镖一样打到了他身上。大粉脱粉,除了曝出他在镜头前立爱猫人设背地里却一点也不善良以外,还将他做过的很多欺负宋晴昀的事情也被公布了出来。
越扒越有,舆论反噬,那些曾经被他欺骗真情实感喜欢过他的人,失望之下是更气愤的恼怒。
就连宋耀德和倪玲也被牵连其中,大家都在讨论说怪不得宋晴昀当时走的那么干净利落,宋瑜愿如此胡作非为免不得有父母无脑袒护,宋晴昀在宋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他不仅仅是滚出娱乐圈的问题。
这种劣迹艺人,又是由得官方媒体通告,是要被全业内直接封杀的。
宋耀德和倪玲卷进慈善作假等经济风波之中,根本无心再去管宋瑜愿的死活,就连宋瑜愿已经消失多日联系不上,也没有一个人发现的。
黑暗中,一双带着伤疤的手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阴沉的嗓音像魔鬼般的质问:“连你也敢背叛我……”-
孟亭曈刚到港城那日,陆承渊的行程比他晚了一天。
陆承渊说他会从申城赶过来,到的时候还给孟亭曈带了他爱吃的青团。
进组,开机。
开机仪式上孟亭曈和陆承渊上香的开机照又冲上了热搜。自古三柱清香敬四方,烟雾缭绕出神图。
孟亭曈神色虔诚,礼数周全,白色的衬衫收束进裤中,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领口微开,像极了那明媚矜贵的小少爷,无心事也无忧愁似的,生长在阳光和微风里。
孟亭曈举香叩拜,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温润公子的做派,可那副冷淡的、闭目焚香的神色看起来,却不像是祷告,仿佛是在和谁诉说。
我没什么所祈所求。
我现在,活的蛮好的-
周家宗似乎也没料到,孟亭曈的粤语能说得这么好,吐字清晰流利、发音标准得似乎是在这里生长过多年似的,令人惊叹。
孟亭曈只玩笑说或许是自己的语言天赋比较好吧,学起来一般都比较快。
陆承渊的粤语就确实不太可以了些,不过内陆人嘛,正常,周家宗也没有太强求他的原声。不过自从发现了孟亭曈的语言天赋后,他便成了陆承渊的专属小老师,大哥部分的台词基本上都是由他一字一句教的,连专业的语言老师都没有聘请。
陆承渊的角色大多是坐镇后方,他每一句台词的分量都很重,靠精湛的演技和那绝佳的大佬气场撑着场子。因此每场戏的台词并不多,并且陆承渊学得很快,记性也好,孟亭曈不用多重复几次,很轻松地便能完成教学。
就是有些时候,陆承渊可能会借此机会故意去问一些其他词汇用粤语怎么说,然后听孟亭曈说一遍,他在学一遍。
譬如说他会在夜里压在人耳畔,用那副低沉的、略带有些磁性的音色,轻声唤他:“bb……”
“是这样讲吗?”
“……”
这种陌生却又熟悉的腔调,字字勾耳,听得孟亭曈下意识别开头去-
在剧组的时光总是忙碌的,鲜少有假期。
好容易凑到了一次两个人都没有戏份要等的机会,孟亭曈在剧组憋闷久了,终于能透口气,两个人严肃武装了一番,行走在港城的街头。
他们路过渝庆大楼,孟亭曈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他们走过一条条道路、穿过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逛。
尽管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也随性,可这么两个人行走在大街上,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直到来到港城大学,他们在山上沿着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穿梭行走。孟亭曈不说,可每当他视线扫过什么,陆承渊都细心地多留意几分。
他总觉得此刻孟亭曈的神色,不像是初次到来这里、对一切新鲜事物所产生的好奇与欣喜,而是一份在故地重游之后、看到时间流转物是人非的感慨与追忆。
孟亭曈曾在这里上课下学,和同学读书研讨,那些要去马场赌赛的记忆被刻意封存,象牙塔中的日子相对便没有那么晦涩了。
他像每一个普通的学生那样,在这里认真地读过三年书。
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他伸手扯了扯陆承渊的袖口,温凉的手指从人掌心中滑过,他去牵陆承渊的手。
陆承渊反握回去,干燥的热意从人指尖一路传送到人的心口之中。
或许,他只是想来看看,顺便,也带人一起来看看。
萦绕在他鼻尖的那股独属于人身上的香味淡了,陆承渊接到了一通电话,站在不远处讲着。
孟亭曈站在那颗郁郁葱葱的凤凰木下,抬头仰望——
伞状的树冠上窝着一蓬蓬、一簇簇火焰般的红花,像是在燃烧着,烧红了一大片。
流萤一样的红簌簌而落,灼烧在孟亭曈的肩头、发梢,躺在人掌心之中,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种。
烫进了陆承渊的心里。
电话里,陆承渊听到那边的汇报,说有关荆先生的信息不多,他应该是没有后代的,而且这个名字在民国29年之后便在没了消息。
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还有一位顾先生,好像与这位荆先生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一张模糊的、古老泛黄的照片传送到了他的手机中,照片里的人站在一排挂起的衣物前,指尖拿起其中一件,正低头看,好像是在挑选着什么款式。
“这是在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裁缝店里找到的一张老相片,相片里的人就是那位顾先生。”
卫巍说,“柏老曾经很喜欢去这里做衣服,那里的老板也曾是他的故友。”
陆承渊看着那模糊到几乎什么也辨认不出来的相纸,心口轰然一跳。
他再抬眼,看着那站在凤凰木前,站在一片火红烈焰下,抬手任花烧的人,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和相片里的那个旧影重合。
刚结束的上午的拍摄戏份,有一段对白是那小弟问卧底孟亭曈,说:“到底怎么讲谎话才最为逼真呢?怎么那帮啊sir总是不相信我但是却很相信你呐!”
“很简单的嘛——”
卧底孟亭曈翘着二郎腿,有些痞气地将手中的烟草熄灭在烟灰缸中,压着桌沿扬眉回道:“把真相藏进谎言里去咯~”
陆承渊开始回忆孟亭曈曾经说过的话,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震得他耳鸣。
然后他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朝着孟亭曈走去,怀中抱着课本,好像是在找他问路。
孟亭曈抬手,给那学生指了一个方向。
等他再度转身,去寻找陆承渊的身影时,陆承渊却早已来到了他的身后,此时正视线深沉地死死盯着他,连询问他的语气都有些沉——
“他刚刚问了你什么?”?孟亭曈短暂的怔愣了一下,陆承渊这样子好似是当面抓了他出轨似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说要去孔庆荧楼问我怎么走,我们不是方才刚从那里过来吗?”
孟亭曈的神色太平静了,平静地陆承渊几乎从中看不出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学生的粤语发音,好像确实是什么楼什么的,便没再多说什么。
孟亭曈察觉人情绪好像有哪里不对,“你怎么了?”
陆承渊垂眼,很快地平复调整好神色,恢复了以往那张淡漠的脸:
“没什么。”
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他在向你要微信。”
“……”
孟亭曈彻底失笑,他笑人幼稚,弯着眉眼看向别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学生方才问是他庄月明楼怎么走。
他不觉得陆承渊会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第70章 第 70 章 “回去试试?”
回到酒店, 陆承渊看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觉得他或许有必要亲自再去一趟申城。
荆先生和顾先生确实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而且这两个人出现在申城的时间中间又隔了三年。在那个年代, 不排除是同一个人后来隐姓埋名转换身份隐于市的可能性。陆承渊在去找柏老谈论时, 柏老的话也印证了这个观点。
柏老说, 他曾听他父亲提起过,好像有一次在永平饭店的门口见到过那个人,不过当时并未相认。
柏家亏心, 想给与人多一些补偿,可顾先生当时已是申城小有名气的人物,他们也没什么脸面旧事重提。
顾先生说是留洋回来的,家在渝中,父辈经商, 有意将家里的生意往南边扩展, 这才先让他来这里观望观望市场。
“是小少爷, 应该是顾家的小少爷, ”柏老回忆着,“都说他那副做派不似作假的, 出手很阔绰的, 据说他曾经还为了博得冷美人一笑, 在泠廊楼里砸了万金,这才有了个和人吃酒的机会。”
“哦, 那冷美人,还算是半个岳维平导演故事中那个戏子的原型呢。”
陆承渊端茶的手一顿,“原型?”
“半个原型吧,他这次的剧本,是走访了很多老一辈的人家听来的当时的故事, 这才有了这么一个无名之辈也是英雄的灵感。”
“那个名动一时的冷面小生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地下工作者,他靠着泠廊楼和他戏子的身份作掩护,实际上是在帮组织上运送药品等之类的军需。”
柏老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只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将那惨痛的结局宣之于口。
陆承渊也明白,沉默地陪了人一盏茶。
“顾先生是从渝中来的,可荆先生说是宛城人……”
陆承渊垂眸,似乎还是有些没办法将这么两个身份迥异的人联想在一起。
柏老浑浊的视线茫然了片刻,“谁说荆先生是宛城人?”
陆承渊平静抬头。
“你记错啦,荆先生是南陵人,怎么会是宛城人?”
陆承渊捏着茶杯的手都在用力,一直以来卫巍查到的所有有关荆先生的资料,都说他生在宛城,家里从事的是布匹锦缎的生意。后来生意不好做,家里的绸缎庄也逐渐没落,他此次来申城是要替荆家另寻出路的。
“荆先生不是荆家二房所出,后来生母早逝,这才被大太太找了个由头送了出去,不愿管他死活的吗?”
柏老浑浊不清的视线并未因此变得清明,他像是沉思了一会儿,去开启那份尘封的记忆,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宛城荆家是有这么个二少爷……可荆先生不是宛城的荆家,是南陵荆家的呀?”
顿了会儿,柏老又笃定起来,“是南陵的,不会有错,我们就是打南陵城外的地界上遇到他的,若是从宛城北上,走的不是这条路。”
“南陵荆家……”
几日后,卫巍发来消息。
南陵,根本没有一个做绸缎生意的荆家!只有一个卖桂花米酒的老师傅一家姓荆,家里有个能对得上年岁的小儿子,后来南陵城乱,他们一家舍下摊子提前出逃,最后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也没了什么音信。
陆承渊看着文件,荆先生和顾先生若真的是一个人,那中间空白的这三年,他是谁,他又去了哪里?
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虽然看不清五官,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少年身形的轮廓,可不知怎的,陆承渊脑子里总有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念头,这个照片上的人,一定和孟亭曈有着特殊的联系。
太像了。
陆承渊看着照片,脑海里却总是出现那日凤凰木下站着看花的人,两个人影似是能完全融合到一起,仿佛是跨越了时空,将那个百年前的人的身影投射到眼前人的身上一样。
如果那个冷美人的故事是有着类似原型一样的存在,那那份剧本中的其他人呢?
陆承渊仔仔细细回忆起剧本里出现过的每一个人物,就连孟亭曈当时在初稿上做过得批注,他也曾翻看过多遍,一字不落地都记在了脑子里。
——[将军战死子在腹。]
——‘他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陆承渊指尖一顿,他猛地回神,将那份初稿又拿出来重新翻看确认,终于找到了一个他一直以来没有抓到的、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的困惑——
剧本中,并没有过多着墨那位青楼女子的后续,也没有提及到那个孩子。
岳维平笔下的那名女子,在着重描写着她虽身在小楼,却不自怨自艾,在那一方小天地中守护了她想守护的,还供养资助过不少女学生……
他在写那女子的前半生,从未交代那孩子是男是女。
所以,他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将军有一个儿子?
——[他有私心。]
——[他和那个学生没有系。]
——[永平饭店门口的小乞丐,有人会故意丢钱给他。]
永平饭店。
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抓住了-
陆承渊看着正骑着机车狂飙的孟亭曈,打戏动作是那么干净利落。他单手持枪在机车上回身扣动扳机再飞越障碍物,一套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风挟裹着人脸侧的碎发,嘴角的伤口以及身上的血渍将人衬得愈发野性,修身的黑色长裤勾勒出那双长直的腿,此刻正踩着地上闹事的小喽啰,神色嚣张。
孟亭曈撩起衣摆,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额头上的血迹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留,顺着眼角滑落,映出那双冷冰冰的眸。
“阿行。”陆承渊喊他。
孟亭曈慌张将手里的枪支藏到身后,夹克被双臂掀开,劲瘦的腰线完全暴露在外,连收束的裤腰都被勒得更紧了些。
阿行把那手/枪塞进了裤腰之下,紧贴着他背后的腰窝,冰凉的金属触感激得他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隆起。
幽暗无人的小道,大哥没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阿行也没问大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戏份结束,孟亭曈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那模型枪在手中翻出花来把玩,他一敛那份冰冷地像看死物一般的神色,扬着眉朝着陆承渊走去。
他自上而下的睨着陆承渊,手指勾在那扳机处,神色嚣张,“陆老师,你也有这么一天?”
——等到了晚上,陆承渊便又问了他一遍到底把枪支藏在哪儿了。把人放在桌子上坐着,双臂撑在两侧,审视着人说例行检查。
孟亭曈又被迫重新藏了一遍。
陆承渊搜身似的将那模型枪光明正大的搜了出来,还顺手扒了库子。
穿着皮衣骑着机车嚣张了一整天的孟亭曈终于是嚣张不动了。
他抓握着人的手腕却停不下人的动作,听着人在他耳后逼问他,今天和梁嘉杰玩儿的开心吗?
“……”
和人滚在泥地里打架又不是他写的剧本!
孟亭曈觉得冤枉,可他倒也并不是很想阻止。
自从进了组后,在片场里进入工作状态后的陆承渊实在是太正经了,甚至很少会到他的房间里找他,只说他戏份多、拍摄任务又重,要他好好休息,不要总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他心道一直在剧组待着,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能做什么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然后在他看完一场陆承渊饰演的大佬J爷在赌场收拾叛徒的戏份之后,似乎是真的有点想做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J爷气定神闲,一副运筹帷幄的神色,雪茄燃起烟雾缭绕,笼在那张代表着极度危险的脸上。
他垂眸睨着人,收束起来的略微狭长的视线,目光所到之处,像在看一切蝼蚁。
被查到的叛徒像狗一样跪在他的脚边,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叛徒背着帮派,私下开线贩卖毒/品,人赃并获。
J爷这条线是不碰毒的,他们是走私军.火起家。后来才是金融犯罪,想要金盆洗手,将公司彻底洗白,逃脱制裁站在阳光下。
剧本中,留给阿行的时间不多了。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是阿行才刚刚被警校开除,走上卧底的道路。J爷回港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这片区域曾经的小头目。
他看到陆承渊折磨人手却不沾血的神色,在这片销金窟中,被染指上了金钱与权色的俗世之味。
很俗,但是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欲,交织着危险、神秘与性感,来源于那份绝对上位者对生杀予夺的完全掌控。
周家宗导演在讲戏的时候还说,“经常杀人的人……”
那叛徒死了。
周家宗喊“卡”,还激动地说:“就是这个感觉!经常杀人的都知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影帝演的好啊!”
梁嘉杰笑得有些不自然,片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地有些胆寒,林济明终于是替大家说出了不敢开口的心声:
“不像演的。”
“不像演的+1……”
“这要是没杀过几个根本演不出来这个味儿……”
周家宗:“……”
孟亭曈当时没说什么,就是那几天时不时地总往人身上偷瞄,也不知道是在想那根雪茄,还是曾经某个夜晚,阳台晚风中人唇角边叼着的那根香烟-
没过两日,就轮到孟亭曈去拍摄他当卧底前的那几个片段了。
彼时阿行还年少,身上保留着少年人独有的天真烂漫,他热情开朗活泼爱笑,那是他青春里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穿着校服卫衣的少年人,连眉眼间的神采都满是稚嫩的。
他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勾肩搭背,生活虽然清苦,但眼里有光,满是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
他奔跑在夕阳中,跳到还不是J爷,还只是他好大哥的陆承渊身上。
手里握着一个通红的蛇果,塞到他大哥嘴边,说给大哥吃。
“刚捡的,洗干净的,哥你吃!”
大哥看着同龄的孩子下学,不是坐上了豪车,就是有家长接送,而他这两个弟弟却步行了好几条街,从垃圾桶中捡回来了好多被人扔掉不要的带着包装的苹果,来作为他们的晚餐。
“哇!这么一大束玫瑰都不要了,这得多少钱啊!”
阿行:“那个又不能吃,你多看看有没有带包装的盒子,那里面装得一般都是进口的苹果,很甜的!”
“我最喜欢过圣诞节了,每次到了圣诞节,就有很多免费的苹果吃。”
阿行:“情人节你喜不喜欢?还有巧克力呢!”
……
那年圣诞节之后,大哥就从两个弟弟的世界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但是每个月寄过来的生活费却越来越多。
年少的阿行坐在漆黑的楼道口,哭得撕心裂肺,他说要等他的大哥回家。
镜头外,陆承渊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之中。
——是夜,孟亭曈被亲得晕头转向的,他茫然想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打趣人说:“你还说担心我容易入戏呢……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承渊闭了闭眼,挣扎良久,终于轻声开口:“……我看不了你哭。”?
是吗。
孟亭曈挑了下眉梢,眼尾带着钩子撩人:“那你每次把我做哭的时候我看你挺兴奋的啊?”
“……”
陆承渊把他嘴捂上了,让他别闹,好好睡觉,然后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自己房间。
孟亭曈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和紧闭的房门,视线不自觉轻眯起了些。
半夜,陆承渊正在查看卫巍新传来的消息。那个卖桂花米酒的荆先生的店铺,开在一家当时远近闻名的风月楼附近。据传当时风月楼中有一位名动南陵的神女,多少人为之倾倒,倾家荡产也想见她一面。那名女子曾红极一时,可后来不知怀了谁的孩子,还偏要生下来,这事一经传出,女子地位大降。后来那女子虽没离开小楼,却很少再露面。
不过那女子倒也是个清醒的,将那孩子早早地就送进学堂读书,小孩儿生得白净漂亮嘴又甜,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本应很招人喜欢。
可是在那个年头,又有那么一个娘,那孩子小时候没少受同学欺负,经常下了学就和人打架,常常是一身伤的回来。
陆承渊想到柏老说的岳维平导演曾经走访过很多人家,听来了很多过去的故事,这才创作出来这么一个剧本的事件,免不得将这位女子和剧中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他那个诡异的、疯狂的念头又浮现了上来。
阿行说:要把部分真相藏进谎言里,说出口的谎话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可孟亭曈说过那么多半真半假的话,到底哪一句里藏匿着部分的真相?
——“我说我穿越到了别人身上,或者我死掉之后又重生了,其实我是来自外太空的外星人的、我还觉醒了什么能听到人心声的能力……”
陆承渊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有关他的过去,真的藏进了这句话里,那翻译过来——
‘嗡嗡……’
陆承渊蓦地睁开眼,看到孟亭曈传给他一张图片,他滑动点开,下一秒那刚睁开的眼忍不住又闭上了,连带着额角都在跳。
照片里,灯光有些昏暗,孟亭曈衣摆被撩起,一看就是在口中叼着,他镜头朝着单薄的腹部,漂亮的肌肉线条没入柔软的布料中。
一只白皙又漂亮的手出现在那里,修长的指骨随意的搭着,指尖勾动着那布料的边缘,将掉不掉的往下拉扯。
——另一边,孟亭曈很快就接到了来自陆承渊的电话,随后便听到那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带着股上位者的姿态,平静地给他下发着指令。
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孟亭曈倚靠着床头坐在那里,轻轻扬起下巴不自觉喘息着,喉结滚动。
墙的另一端,两张床头呈对称似摆放,陆承渊垂眸坐在床边,视线晦涩地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只是冷静地吐出简短的文字,以让另一侧的那个人得到欢/愉。
结束后。陆承渊独自走向洗浴室,开着凉水自虐般地忍着。
他将脑海里想象出来的那人方才的湿润的眼、莹润的唇、将那个人的所有一点点从脑中清空,以不至于彻底失控,会直接影响全组的拍摄进度。
那份答案,被翻译过来是——
【我现在是别人,我死而复生过,其实我来自过去,我也知道你一直很想知道我的故事。】
陆承渊只觉得这个念头太疯魔了,他不知道是一个人活了百年不老不死比较疯狂,还是一个人死而复生穿越时空成为另一个人更加令人不可置信一些。
可是孟亭曈还说:“我没有不让你查……”
那意思翻译过来,便是他自信他什么也查不到。
究竟是自信他真的查不到,还是笃定就算他查到了也不敢相信?-
噩梦,额温枪;焰火,年糕;日料,男模;手稿,苏菜,还有他心口上那道疤……
深夜,陆承渊突然拨出去一个电话,平静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从容,仿佛他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去把他从身体里取出来的金属残片,拿去化验一下成分。”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来自哪里,又或者说,来源于什么时候-
提前拍摄了孟亭曈最后要死于枪口的那场戏份,港城这里的剧组对于角色死亡的事情比较忌讳,有很多讲究。
拍摄完毕后导演给孟亭曈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还重新走了遍香,又拿柚子叶沾水,仔仔细细地在人身上泼洒了一个遍,以驱邪消灾,免得不吉利。
孟亭曈有些哭笑不得的,他认为此举实在是有些封建迷信了。不过他偶尔也会行封建迷信之事,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是这些说辞讲究的忠实信徒,他便也由得去。
就是不知道陆承渊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在回到宾馆是把他整个人都泡进了柚子叶煮的水中,还拿这里特有的、底部还放置着什么铜钱一样的柚叶洗发水、柚叶沐浴露,将他浑身上下全部打出了泡沫,洗得仔细无比,连缝隙都没有放过。
孟亭曈长睫上还挂着没冲掉的泡沫,忍不住开口揶揄,“你干脆把我里里外外全都洗一个遍好了。”
陆承渊闻言,却好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把人洗好了捞出来后又坦然开口,“可惜。”
孟亭曈:“?”
“这里没有用柚叶做成的润滑剂。”
孟亭曈:“……”
孟亭曈着实失笑看人,他似乎不太能理解此时的陆承渊到底在执着什么。
或许是他方才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太过逼真,着实是刺到了人,让人有些后怕吧。
陆承渊确实是后怕。
他眼睁睁地看着孟亭曈中枪倒在自己面前,尽管知道这是在拍摄现场,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压抑不住狂跳的心脏,散不去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慌。
孟亭曈拍摄完阿行死亡的戏份,破天荒的,周家宗导演给他放了半天的假期。
他又扯着陆承渊出去透气,漫步在维多利亚港吹海风,在已经逐渐变得闷热潮湿的夏季获得了一份超大桶的冰淇淋。
陆承渊想让他少吃一些,可眼看着少年那双明媚又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没舍得拒绝。
孟亭曈走得累了,说随便找家店进去喝两杯?
陆承渊又想拒绝的,可孟亭曈说绝不多喝,只少喝一些解馋。
“进组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酒了……”
上次碰酒还是在那次。
也不知陆承渊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妥协,准许了孟亭曈的请求,也破天荒的允许人在进组后饮酒。
孟亭曈很有数的,确实并不多喝,他只是点了几杯看起来很漂亮的调制酒,看着杯中燃起的蓝色火焰、看着沿着桌面流动着的灼热烈火,还有从杯底迅速蔓延到上方的爆裂烟花,仿佛在看一场小型的焰火演出。
调酒师很懂客* 人的心的,十分会提供情绪价值。
在这一场桌面演出结束后,还赠送了人一个小魔术,将凭空变出的玫瑰花送入孟亭曈手中。
“ Wishing you all the best. Sir . ”
孟亭曈眉眼弯弯,他们从刚进来在这里坐了才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除了他自己点的酒,桌面上已经来来回回地被其他客人赠送的酒水摆满放不下。
孟亭曈环顾四周,发现有不少视线朝他们这里望过来,还有些短暂的迟疑。
怎么都是男的?
孟亭曈看向陆承渊,见陆承渊的神色实在不好看。
这里有太多的人在觊觎他面前的人,若不是孟亭曈在看到焰火时实在开心,他早就把人从这里带走了。
这里是gay吧。服务生十分贴心地提醒这两位外地的朋友。
孟亭曈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才低低笑了几声,拉着已经快要被气得狠了的陆承渊离开这里。
二人穿过不算太拥挤的人群,陆承渊将人护在身前,避开了所有不长眼的人想来触碰的手。
不远处的吧台前,却有着两个染着黄毛穿着铆钉裤的人倚在桌前,单手抛着花生粒,笑得不怀好意。
一个说,你看前面那个**,那长相,那腰……真他妈的绝了,*起来一定很带感。
另一个说可惜有伴了,他后面那个一看就是他男人,就那个臀腿肌肉,啧,也不知道谁会爽飞。
第一个人猥琐地笑起来,偏头又给另一个人说了几句垃圾话。
另一个人也笑得夸张,视线在陆承渊身上打量了片刻,说的话更加肮脏不堪入耳。
走到门口的孟亭曈脚步一顿,厚重的玻璃门上风铃已清脆响起,他却收回推开门的手,偏头朝着那吧台看过去。
那两个正在猥琐肖想的人猛地对上当事人的视线,均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孟亭曈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一脚把那第二个人身下的高脚凳踹翻。
第二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跌落在地摔了个脸着地,狗啃泥似的趴在孟亭曈面前,吧台上被带落的酒水洒在人身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孟亭曈垂着眉眼实现冰冷,说了几句陆承渊听不懂的话语。却见那两个黄毛脸色一僵,纷纷低着头来卑微地道歉。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话。
估计骂得很难听。
孟亭曈略带嫌恶的看了人一眼,不动声色地让开了半个身位,那个趴在地上的人此时看起来像是跪在陆承渊面前认错,因摔落在地还捂着膝盖痛苦哀嚎了几声。
孟亭曈这才气儿顺了些,和陆承渊一起出了门。
那两个黄毛嘴贱,没想到遇见了能听懂当地俚语的外地人,这才被人当众收拾了一顿。
可孟亭曈听得懂,陆承渊却听不太懂那些,他想知道那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孟亭曈却拦下他派人的动作,不让他的人去问。
似乎是后面那个人说陆承渊的话实在太难听,孟亭曈不太想让他听到那些词汇,以免脏了人耳朵。
陆承渊垂眸看他,孟亭曈手里还抱着那桶没吃完的冰淇淋,已经融化成瘫软的模样,被人那小勺子搅弄着。
良久,见陆承渊实在坚持,孟亭曈放弃似的小声叹了口气,只给人翻译了一半:
“他们说我头发长,看起来就很好操,抓着头发操起来一定很爽。”
陆承渊神色猛地一沉,他刚想让人拐回去好好收拾一顿那两个畜生,哪儿想到孟亭曈却突然拦了一下他的动作,扯着他的衣袖又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回去试试?”
陆承渊:“……”
他那火气被硬生生卡在胸口,发也发不出去,憋闷地恼怒。
孟亭曈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他知道后面那个人说了什么。
陆承渊拿人没办法,只低头观察着人的神色。他见孟亭曈确实是不生气的模样,似乎这些污言秽语影响不了人半分似的,甚至还有心情玩笑着勾着他哄着他和他说一句混话。
孟亭曈低着头正小口吃着已经融化成一摊奶油的冰淇淋,唇角上还沾染了些白色的东西。
陆承渊眉心轻蹙,他看到孟亭曈那眼尾已经弯起来,像是刚做完坏事被当场抓包了的小狐狸,隐隐透出一股狡黠的意味来。
随后那视线好像控制不住似的、不自觉地往人后脑上扫了一眼,发现有些碎发垂落在白皙脖颈,看起来是真的又长长了些。
紧接着他便又对上了一双勘破他心思的眼。
陆承渊别过视线,心底似乎暗骂了句什么。
孟亭曈却低低笑起来,目光在人身下扫过,唇角处是完全压不住地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