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恍惚间回过神。
沈棠凑了过来,握住我手里的缰绳,轻轻晃了一下。她靠得太近,我甚至能闻见她发丝飘散的一股淡香。
我的心头泛起微妙的感觉,下意识想要后退。
沈棠忽然按住我的肩膀,半个身子往后探了出去。她皱着眉说道:“马车没动,应该是刚才车轮被破坏了。”
我竭力压下心头的别扭感,将注意力注意到车轮上:“那我们只能抛下马车尽快离开。不然要不了多久,追兵就会赶上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我话音刚落,便看见几个黑衣人从后方追了出来。
我跟沈棠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手里的武器,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马车。我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剑,抵挡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由于不断地挥砍格挡,我的胳膊早已疼痛麻木,但我的情绪却逐渐被推向顶峰,仿佛不知疲倦切割着案板上的猪肉。
明明被追杀的是我们,我却丝毫不感到惊慌,反而没由来地感到兴奋。此刻围猎者的身份仿佛颠倒,我为砧板,他们为鱼肉。
沈棠多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身手不错。”
我回答:“许久未动手,有些生疏了。”
她的眼眸加深,忽然沉下声:“你不是第一次杀人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肯定句。
我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回想起周郎死的那晚,火光四溅仿若红霞满天。其实他不是我处理的第一具尸体,也不是最后一具。
围剿仍在继续,黑衣人前仆后继。不知不觉间,我的掌心满是鲜血,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我自己的。滑腻腻的手感残留在指尖,险些握不住剑。
沈棠站在我的身前,红衣猎猎挺立在风中,格外刺眼夺目。
我顺手用她的衣裳擦了擦手,忍不住感叹道:“幸好嫁衣是红色的,你都不用洗衣裳。”
在这生死关头,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没头没脑。
沈棠忙着抵挡攻击,头也不回地跟我说道:“废话那么多,还有心思想这些,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沈棠。”我喊了声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直呼其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
两拳终归难敌四手,虽然现在我们勉强可以应付,但说不定后面还有黑衣人赶来。如果持续耗下去,吃亏的绝对是我们。
“我知道。”沈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躁。
她用余光瞥了我一眼。这刹那,我跟她产生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飞奔过去,她立刻转身。我们背对着背,保持着防御的姿态,找准了空隙,在混乱的厮杀中冲了出去。
我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狂奔。
她的掌心很冷,泛着丝丝凉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摸一具冰冷的尸体。
前面便是浓密的树丛,若是顺利逃进去,便可借枝叶做掩护,争取彻底脱身的机会。我习惯走山路,双腿蹬得飞快,沈棠却有些吃力。她的脚步一深一浅,身形踉踉跄跄。
我急着摆脱追兵,光顾着看山路,无暇顾及其他。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几声闷哼,我回过头,才发现她嘴唇惨白,模样看起来不大好。
“你怎么了?”
“无妨。”沈棠抿了抿唇,神情非常冷静,“往东边,继续走。”
我正想问她为什么往东,不经意间忽然瞟到她的腿。只见她脚腕浮肿,泛着青紫色,看起来颇为凄惨。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跳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沈棠面色如常,依旧是步履不停。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脚扭成这样还能强忍着走到这里,甚至没有让人察觉到她的不适。
这人是根本不会痛吗?
我看她砍人的时候手起刀落,丝毫不留任何情面,我就直到她是个狠人。没想到她对别人狠,对自己竟然更狠。
我心里有些唏嘘,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一道飞箭破空而来,径直射向沈棠的心脏。
暗处竟然还有埋伏的弓箭手!
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我扑了过去,一把将沈棠推开,随即在地面翻滚了几圈。
不幸的是,我没有躲开那道飞箭。
这完全是本能的反应,我挡完箭就后悔了。若是把沈棠丢在这里,我说不定能独自逃走。
我又不是傻子,被追杀到这种程度,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些黑衣人全部都是冲着沈棠去的。不管是剑招,还是飞箭,招招直逼要害,分明是要去她性命。
我跟着她行动,无疑是个活靶子。
沈棠盯着我一言不发。我想同时她也在权衡利弊,带着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员,无疑会加重逃跑的负担。
我从她的眼底,读取到抛弃我的想法。
我立刻一手捂着流血的肩膀,一手死命拽着沈棠的裙摆,嗷嗷叫道:“啊啊好痛,公主殿下我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沈棠斜睨我一眼,有些无奈:“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说,别管我快跑吗?”
我没皮没脸地笑道:“你跟我非亲非故,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才不要牺牲自己,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呢。”
沈棠道:“贪生怕死。”
没错,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要是没有受伤,我肯定丢下沈棠跑了。但如今在负伤的状态下,还是跟着她安全些。既然上了这条危险的贼船,那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我说:“你要是敢恩将仇报,抛下我独自离开。我拼死也会抓住你的腿,来个玉石俱焚。”
“好吧。”沈棠叹息般说道,“那只能一起死了。”
话是这么说,她手里的剑却加快了速度。只见刀刃相接,对方被震退了几步。
沈棠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甩到背上,背着我跑了起来。
身体上下摇晃颠簸,我的脑袋晕晕乎乎。中箭的位置疼得厉害,血液不停往外流淌,几乎浸透了我的外衣。
我咬了咬自己的舌头,竭力保持着清醒:“沈棠,箭好像有毒。”
沈棠的后脑勺晃了几下,回答道:“再坚持一下,等会儿就到了。”
等什么,什么到了?
我意识昏昏沉沉,无法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
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见了另外一群人赶了过来。在我昏过去前,我最后的念头却是,公主殿下力气可真大啊。
42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正身处陌生的房间。
沈棠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她的眼底泛着乌青,嘴唇依旧苍白,穿着一身白裙,披头散发稍显凌乱。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于是没话找话道:“公主殿下,你别这样看我,我还以为是来索命的女鬼呢。”
沈棠冷哼一声,回答道:“很好,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暂时死不了。”
“公主殿下。”我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姿态,“您可以不可以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
沈棠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我抬头直视着她,毫不退缩避讳。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终,沈棠率先开了口。她道:“毒已经解了,你大可放心。”
我回:“您知道,我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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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是这个。”
我想知道接亲的车队为何会遭遇袭击,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公主,还有她是怎么带着我活下来的。
沈棠像是听不懂话似的,歪了歪脑袋,忽然问道:“那时,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我当然不能说那只是无意之举,其实我很快就后悔了。于是我立刻找了个由头,搪塞道:“这次和亲要是出现差池,皇帝绝对会勃然大怒。若是公主死在半路,我也不能活着回朝廷。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为救美人而死。”
为了气沈棠,我故意补充道:“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跟美人死在一块,也好过孤独终老。”
沈棠站直了身子,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我。她像是头一遭听见这类话,轻轻笑了几声,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我没想到自己的话还起了反作用,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不知道刚才那话是搭到了沈棠哪根经,她忽然松了口,主动解释道:“今日袭击车队的黑衣人,是我的好弟弟派来的。”
“你是说四皇子?他为什么要杀你?”
“他想杀了我,再把这事栽赃陷害到你们头上,借机引发两国冲突,从而扩大战争局势。由于你们保护不利害死了我,到时候占理的是燕国。就算没能成功延续战争,也能凭借这个理由割走城池,拿到丰厚的赔款。”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难怪那侍女总是监视着公主的动向,不允许她跟外人接触,原来是怕这枚棋子跑掉啊。
想起沈棠先前的提示,我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四皇子的阴谋?”
沈棠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提前在东边的树林安排了人手。只是不知为何,四皇子那边的杀手,比我得到的消息更早出手,我的手下有些措手不及,便来得晚了些。”
“公主运筹帷幄,当真是厉害。”我先夸赞了一顿,再慢慢抛出心底的疑问,“您莫不是跟四皇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重新点燃两国战火的方法有很多,派人杀死和亲公主反而费心费力,绝不是其中最方便的捷径。若是一着不慎,还有暴露的风险,容易被对方反将一军。
四皇子是燕国的储君,就算再没有脑子,也不该如此铤而走险。除非这背后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着他走这步险棋。很显然,沈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沈棠倚着床头,云淡风轻地说道:“差不多,算不上深仇大恨,但也是你死我活的事。”
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可以让一个皇子跟公主拼得你死我活。沈棠是三公主,上头有两个姐姐,底下只有他一个弟弟,根本不受皇帝喜爱,还没有母族势力可以倚靠。这样的沈棠,哪里能对唯一的储君造成任何威胁?
我抿了抿唇,还是没憋住,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您跟四皇子到底有什么恩怨?”
沈棠冷冰冰地回道:“这是燕国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不依不饶:“公主马上要嫁到我们国家来了,竟还拿自己当外人呐?”
“不是我拿自己当外人,是你拿我当燕国的公主,所以我只能做个外人。”沈棠打了个哑谜,忽然话锋一转,“现在我解释完了,到你了。”
我一头雾水:“我?解释什么?”
沈棠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微妙的神情。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呢?”
我忽然感到不妙,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原本染血的衣裳换成了干净的衣物。再摸了摸胸前,少了应有的束缚。
我的束胸不见了。
我竭力保持着镇定:“谁给我换的衣服?”
沈棠挑了挑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门见山道:“你是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