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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出使

作者:龙猫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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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了马车,入了宫门。在前去正殿的路上,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我。


    “周侍郎,请留步。”


    我回过头,原来是赵怀礼。他平日里总是衣冠整齐,现在却有些狼狈。额头冒着细汗,鬓边头发稍显凌乱,皮肤泛着薄红,呼吸也较为急促,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赵兄喊得如此客气,我还以为是别人呢。听惯了你直呼其名,现在忽然改口,我真有点不适应。”我笑着凑过去,伸手扶正了他的发冠,打趣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我们赵大人这般匆忙?”


    赵怀礼端正神色,对我弯下腰,深深行了一礼。他道:“我是过来道歉的。”


    “赵兄做了什么事,为何要道歉?”


    “今早我正要出门,却撞见我表弟从外面回来。他行色慌乱,面露心虚,我再三询问,才得知他当街冲撞了你。”


    赵怀礼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我甚至能看见他头顶发簪雕刻的花纹。


    我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试图掰正他的身体:“快起来,就算有错,做错事的也是你表弟,轮不到你道歉。”


    赵怀礼纹丝不动,依旧低着头:“是我管教不严,放任他肆意妄为,今天闯下这等祸,给你添了麻烦。”


    真是死脑筋,怎么比磨坊的驴子还倔。


    “上回是侄子,这次是表弟。赵家人丁兴旺,赵兄要操心的事,可真是多呀。”我叹了一口气,索性放弃说服他,直接双手叉腰,承认道,“反正你表弟也没骂错,我就是个谄媚的奸臣。就算那天被人当街刺死,也算死不足惜。”


    赵怀礼闻言,立即抬起头,脸上俱是错愕。他道:“何出此言?旁人不曾知晓你的性情,才会在背后造谣生事。我表弟自小跟在我身后,孺慕之情有些偏激,才会偏听偏信,说出那些冒犯的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当真,绝不可因此妄自菲薄。”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一样。别说是千人千面,哪怕是一人也有千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以为我有多高尚廉洁,不过是我装出来的模样,实际上我就是个贪财的小人。志趣相投都是假的,而黄金白银才是真的。”


    赵怀礼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道:“我见过很多人,分得清真心假意。哪怕是我识人不清,哪怕是你满口谎言,那日所说的话,也绝不是一个中饱私囊的无能之辈能说出口的,你怎么会……”


    “哈哈哈我逗你的,瞧你这紧张的样。”我大笑着摆了摆手,揽过赵怀礼的肩膀,“其实我跟你说的所有话,确实都是出自真心实意。”


    我伸出一根手指,用另一只手压弯了它,问道:“赵兄可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


    赵怀礼点头:“自然。”


    我继续道:“水至清者无鱼,过于清正廉洁,未必是件好事。赵兄做得到心怀天下,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若是有人背离自己的意愿,便会群起而攻之。”


    “做坏人容易,做好人难。做奸臣容易,做清官难。全黑的纸张染了污渍,看起来并不明显,而全白的纸张滴了一粒墨点,却会异常显眼。好人要顾及的事情太多,难免束手束脚。而坏人无所顾忌,便可大展拳脚。”


    “做清官需要行得正坐得端,但凡出现半点纰漏,便会受到指责。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怕再谨小慎行,也难做到无可置疑。始终畏首畏尾,还要时刻提防小人暗算,如此弹尽竭虑,却未必能升官。在其位谋其职,没有高官,便没有权力。自然也就无力改变江山社稷,再好的宏图壮志也终成一纸空谈。”


    赵怀礼的神情有些许动容,我便乘胜追击,继续忽悠:“与其束缚手脚,我宁愿离经叛道,走一条不为世人所理解的道路。我做奸臣,既图钱,也图权。权钱并无好坏,区别在于人心。哪怕是贿赂得来的钱,若是流向百姓,那也是善行。”


    谎言重复千百次,不自觉便成了真。现如今,我也分不清,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


    若我往上爬,爬到最高,是否可以改变这该死的尊卑贵贱?究竟是我被权力吞噬,还是权力被我扼杀,亦或是两者同归于尽?


    赵怀礼的声音清朗,在我的耳边响起。他道:“周弟乃非常人,行的是非常事。”


    “这番独特的见解,倒是令我醍醐灌顶。兴许是我太过迂腐,光读圣贤书,却忘记落到实处。果然这侍郎之位,比起我来当,还是周弟更合适。”


    我挑了挑眉:“只凭借谄媚的本事,我便当上了侍郎,赵兄当真没有遗憾?”


    赵怀礼摇头:“绝无遗憾。”


    我道:“可你的家人,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赵怀礼的态度,并不代表别人的想法。从他表弟的行为,就可以窥见一二。


    我半路截胡了赵怀礼的官职,赵家人肯定大为恼火。他们打点好关系,想要将赵怀礼捧上去,却被我钻了空子。估计是在背地里讨论我,让小辈听了去,才会闹出今日的事端。


    赵怀礼愣了愣,随即解释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


    他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作为寒门出身的书生,我在朝廷无依无靠,甚至都没有亲近任何党派。若是得罪了赵家,日子自然会不大好过。


    现如今我正得势,他们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会动我。但圣心难测,日后我若失势,说不定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


    此外,我也很在意赵怀礼表弟所说的话。他说,是赵怀礼在让我。


    “赵怀礼,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他矢口否认:“没有。”


    我却起了疑心:“从内定你为侍郎的消息传出,到圣上的生辰,中间有一段时日。这期间分明可以下达任命书,却迟迟没有动静。张尚书办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我说的对吗?”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赵怀礼长叹一声,解释道,“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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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跟你长谈,回家后我思虑良久,始终觉得自己并非礼部侍郎的最好人选。论资历,你比我早一年。论办事能力,你也不逊于我。我胜过你的地方,无非是家世。可我偏偏不想要凭借这个,来获得这份升迁。”


    他目光灼灼,言之切切:“我曾无数问自己,若我不姓赵,仅凭自己,能够走到如今的地位吗?若我不是赵怀礼,而是张三李四王五,这份官职会属于我吗?构成我赵怀礼的,不应当是家世身份,而应是才华品格。若我接受了任命书,我便不再是我。”


    “君子和而不同,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我抬起头,望着赵怀礼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的谦让,对于我来说,反而是一种傲慢。我不是路边的乞丐,官位也不是廉价的大饼,我不需要你故意施舍。谁输谁赢,自然是各凭本事。”


    “我想要的,必定要得到。不管是争,还是抢,我都会拿到手。你若真是故意让着我,那才是真的看不起我。”


    “你啊,总是……会说出让我惊讶的话。”赵怀礼抿了抿唇,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却有带着几分释然,“好,我答应你,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我必然不会再让你。”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伸手摸向我的胳膊:“上次的擦伤,没有留疤吧?”


    “那点小伤,早就好了。”我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顺势岔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再聊下去,该赶不上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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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的队列,便代表了官职地位。


    升为侍郎以后,我的站队往前移了两排。起初刚入京那会儿,我待在队列末尾,只能看见张知节的后脑勺。而如今,我总算能看清他的肩膀了。


    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轮到他来盯着我的后背。


    朝廷讨论的事务,无非是内政外敌。而今日议论的焦点,便是燕国的和亲之事。


    我国跟燕国交战,已经持续了一年。其中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昨日你败一城,明日我失一城。来回拉锯战,始终分不出胜负。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每场战役都是用人命鲜血垒出来的。再持续下去,粮草兵马耗尽,百姓苦不堪言,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燕国实在按捺不住,率先派人过来和谈。和谈的内容之一,就是他们会将公主嫁过来和亲。


    目前需要定下来的事,就是前去接公主的队伍人选。各部需要派遣相关官员,共同组建起这支队伍,前去偏远的燕国。


    这是一件苦差事,因为两国关系尚不稳定,燕国的真实目的不明,说不定这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因此底层的朝臣们全部都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事最后落到了自己头上。


    礼部负责祭祀天地、礼仪典章、婚丧嫁娶,自然无可推卸。


    当问及礼部何人出使时,张知节忽然出列,开口道:“臣举荐礼部侍郎,周佑民。”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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