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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昏君

作者:龙猫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2


    我正愁如何造势,没想到瞌睡来了,立刻有人送枕头。顾郎这一拳,正中我的下怀。


    他闹得越凶,我越是高兴。如此一来,前来吊唁的宾客,都会知道我因情生病的事。


    我后退几步,跌跌撞撞瘫倒在地,掩面而泣道:“顾兄,你误会了!我此生非婉清不娶,这辈子再也不会同他人成亲。”


    反正我是女的,左右也没什么损失。要是真娶了哪家的闺秀,反而容易暴露身份。倒不如借此机会封人口舌,免得有好事之徒说亲。


    顾郎是个好面子的傻憨憨,见我摔倒在地,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不好意思继续动手,只能咬牙收回拳头。


    他甩开衣袖,愤愤地瞪着我,犹不解气地骂道:“你这个窝囊废,我还没动手,你就倒了。婉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给你这种人。”


    “顾兄慎言。”李郎上来做和事佬,劝道,“两个男人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这成何体统!更何况,婉清还是周兄刚过门的亡妻。于情于理,这都不合适啊!”


    他意识到唤我名字时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若是周夫人泉下有知,恐怕也会良心不安呐!”


    我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吐了口唾沫。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喜欢代替死人发声。周夫人没有良心不安,我良心安得很。


    为了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我大声咳嗽了几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刘郎装模作样过来扶我:“周弟,你嘴唇苍白,莫非是身体不适?”


    我顺坡下驴,掏出手帕,捂着嘴继续咳:“没……没关系,大夫说只是积劳过度……忧思成疾罢了。”


    说罢,我摊开白色的手帕,故意露出上面早已动过手脚的血渍。


    李郎大惊:“这、这都吐血了。周弟你还是好好养病吧。”


    这场吊唁仪式草草收场。次日我便以生病服丧为由,向朝廷请了半月有余的病假。


    这半月里,我废寝忘食拼命补习,看完了书房里所有的案牍。


    我摸清礼部的事务,背熟规章礼制,暗中遣人调查朝廷各派的势力,并将他们的姓名画像牢记于心。


    幸好周郎口无遮拦,没有亲近的友人。我不用花太多功夫调查他的人际关系,也不用疲于处理多余的应酬。


    我曾在名册中事无巨细地记载各个相好竹马的习惯,再加上我熟悉周郎的秉性喜好,模仿他日常的言行举止完全不成问题。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周郎是个左撇子。


    我下了一番苦工,日夜临摹他的书法,终于用左手写出了一模一样的字迹。


    千万不要小瞧我对荣华富贵的渴望。为了守住这个身份,我决定将自己彻底变成周佑民。


    13


    很快我的病假结束了。哪怕我的内心再不情愿,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去任职。


    至今为止,我仍然不知道杀死周郎的人是谁,我害怕自己引火上身被人杀死,又舍不掉这当官的身份。


    敌在明,我在暗。这是一场较量,看谁先沉不住气。此人希望周郎死,可我偏要往上爬。我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上朝当日,寅时三刻。我提前起了个大早,先去礼部转了一圈,打算熟悉位置布局以后,再前往正殿上朝。


    此时天光未亮,入目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我途经藏书阁,却见窗牖内隐隐透出暖光。


    莫非里面有人?


    我心中升起几分好奇,索性调转步伐,走进去一瞧究竟。


    只见一个玉面郎君端坐在案前,眉头微微皱起,摊开泛黄的典籍。他低头垂眸,在白纸上笔走龙蛇,执笔抄写书卷的内容。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容貌端正,气质颇为沉稳,隐隐带着一股清冷之气。


    看起来莫名有些眼熟。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圈,才想起这人曾在名册画像里出现过,是我的同僚,名叫赵怀礼。


    他本人比画像俊了好几分,害得我差点认不出来。


    赵怀礼出身名门望族,跟我同为礼部主事,年龄相仿官阶相同。只是他为人清高孤傲,非但跟周郎毫无交情,就连同僚都少有私交。


    没想到这样的冷君子,对经书倒是热心肠。竟然天不见亮,就在此伏案苦读。


    若我的竹马们有他一半争气,清河县恐怕又能多出几位状元。


    我不由得心生钦佩,便学着周郎往日的语气,上前搭话道:“赵兄知礼守节、循规蹈矩,就连字迹都如此方正,小弟我当真佩服。”


    赵怀礼抬起头,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满是警惕,最后带着几分鄙夷,问道:“周佑民,你是在嘲讽我吗?我再循规蹈矩,也好过你肆意妄为,赌场潇洒来得好吧。”


    说罢他冷哼一声,合上了面前的书卷,起身朝屋外走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什么话可跟你说,不要跟我套近乎。”


    啧,如此心高气傲之人,谁会热脸贴冷屁股?他不搭理我,我还不稀罕他呢。


    原本心中尚存的半分好感,立刻就烟消云散。


    我背着手,大步跨出藏书阁。此时天光乍破,晨曦初现,是时候去上朝了。


    赵怀礼回过头,恼道:“你为何跟着我?”


    “没有啊,赵兄何必自作多情。”我嗤笑了一声,回怼道,“从藏书阁到正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是去上朝,我也是去上朝。想要道不同不相为谋,赵兄恐怕只能飞着走喽!”


    “你!”赵怀礼瞪了我一眼,半天憋不出骂人的话,只能嘟囔道,“巧言令色。”


    不愧是书生,连骂人都如此高雅。


    我在内心挖苦了几句,加快步伐超过了他,昂首跨步朝正殿走去。


    14


    钟声响起,宫门缓缓开启。


    百官鱼贯而入,我跟在最后头。趁着众人站位,我连忙扫了一眼满朝文武,里头有不少我的旧相识。


    我的那些竹马们,虽都是在朝为官,但身份高低不同。有人如鱼得水,有人泥泞挣扎。


    其中混得最好的,当属张郎,张知节。


    他娶了丞相的独女,一跃成为丞相的女婿,格外受到器重,不久便升为了礼部尚书。官阶越高,站位越靠前,现如今张知节就站在第二排。


    处于中间位置的我,只能远远看到他的背影。


    金銮殿上,烛火通明。香炉飘起袅袅轻烟,周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淡香。我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这气味莫名有些熟悉。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皇帝抬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下龙椅。身旁的太监收到指示,立刻扬起脖子,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启奏。”其中一位朝臣出列,弯腰禀报道,“陈侍郎年事已高,前日乞骸骨归乡,如今礼部侍郎之位悬空,还请圣上定夺。”


    “就这点小事,还需要拿到朕的面前来谈。朕养你们这些人,难道是养来吃闲饭的吗?”


    我悄悄抬起头,观察着宝座之上的男人。他虽然正值壮年,容貌也算是俊朗,但眼窝深陷,瞳孔浑浊无神,满脸的不耐之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沉迷声色犬马的昏君。


    “这些琐事,王丞相会看着处理,不要拿来耽误朕的时间。”


    昏君打了个哈欠,神情有些郁郁。他目光阴鸷地盯着底下的朝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朝臣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继续吭声。


    满朝文武无人出言,谁也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惹皇帝不高兴。


    昏君似乎很满意这副场景。他随意摆了摆黄袍衣袖,宣布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罢。”


    早朝便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潦草收场,我甚至能隐约听见贤臣们的几声叹息。


    只不过任他们再怎么折腾,这股忧国忧民之情,也未能传达至昏君那里。


    一是他们不敢,二是昏君不愿。


    昏君对所有抱怨充耳不闻。他带着主管太监,脚步生风离开了大殿,奔赴脂粉正浓的后宫。


    待他离去后,才有大臣敢小声嘀咕:“陛下沉迷酒色,都怪那些庸俗宫妇。要不是她们故意引诱,陛下何至于无心早朝?”


    我暗自皱了皱眉头,这些个懦弱无能之辈,不敢明着指责皇帝,只会把过错推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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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女人身上。


    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红颜祸水,都是男人的借口罢了。


    15


    早朝结束,群臣三三两两散去,互相攀谈着今日的见闻。


    我本想找礼部的同僚寒暄几句,没想到他们对我的态度,都跟赵怀礼别无一二,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更有甚者对我直呼其名,挥了挥衣袍,像是在驱赶路边的野狗:“周佑民,我可没有多余的银子借给你,你找别人去罢。”


    我沉默了半晌,没想到周郎的名声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一旦靠近,就会被当成借钱的赌鬼。


    为了不让人看出问题,我很快挤出笑脸,摆出周郎常用的做派,没皮没脸地说道:“哎呀,我不是来借钱的,就是想谈谈政务,这都不成么?”


    可惜对方并不买账:“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本以为当上官,就能吃穿不愁,绝无后顾之忧。没想到这当官的门道比我想的还深。


    周郎品阶不高,但也算不上底层。哪怕他有些品行不端,但好歹也是个官,不应该得到如此轻慢的对待。


    究其原因,估计是因为周郎出身寒门,背后又没有靠山,便混成了这副人憎狗嫌的模样。


    就算是在寻常乡野,也多的是踩高拜低的小人。总是把人分为三五九等,根据地位区分对待。而京城风气更盛,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见半天讨不着好,便息了套近乎的心思。


    这时刘郎走了过来,嘴角含笑道:“周弟,听闻你最近手头不宽裕,若是急着用钱,我可以借些钱给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人对我爱搭不理,刘郎却如此亲切,还主动提出帮忙,此事必定有诈。


    我面上不显,打了个太极,推辞道:“多谢刘兄好意,我近日不缺银两,就不劳烦了。”


    “哎,咱们都是同乡,这么客气干什么。”刘郎摆了摆手,身体凑近了几分,小声问道,“上回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朝廷站队。


    政党之争,从来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站队自然不能草率,因为一不小心,我可能就会落得个万劫不复。


    我仍是打哈哈:“还没想好。刘兄你知道的,重要的事,总归要多想一下嘛。”


    刘郎见我始终给不出确切的答复,便面露不虞之色。他定了定神,压低了嗓门:“你知不知道,今天讨论的礼部侍郎之位,有可能落在你的头上。”


    我心神一震,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于是偏过脑袋,追问道:“刘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郎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砸吧了几下嘴,又添了一把火:“就是字面意思。陈侍郎年迈归乡,这职位空了下来,多少人垂涎欲滴。启禀陛下侍郎的人选里,就有你的名字。只要你跟对了人,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我很是心动,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这么美,肯定要付出一定代价。我不确定,这代价我是否承担得起。


    我眯起眼睛,试探道:“若我谁也不跟呢?”


    “这……”刘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谨慎。他见我不上钩,便加重了语气,威逼利诱道:“那你就等着吧,这升官发财的好事,你这辈子都轮不上了。你就只能在礼部,谋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差事,干到死为止。”


    许是觉得这番话有些言之过重,他又找补道:“寒门难出贵子,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我就直接跟你说吧,赵怀礼也在这次的人选里,赵家一脉都在朝廷为官,跟王丞相关系也不错。像咱们这种出身微薄之人,若不站队,哪里拼得过这些世家子?难道你还以为凭你几句酸诗,就能够打动圣上,获得侍郎的官职?”


    刘郎所言不无道理。这些话若是换个人来讲,我八成就信了。只不过作为叶婉清,我很清楚刘郎的为人。


    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断然不会费尽心机,只是好心好意劝我站队。


    我若是跟了他,便是上了棋盘的棋子,很可能被利用完就丢弃。因此,在明确他的目的之前,我绝对不能贸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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