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挽棠。”
何序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了叫了这个名字多少次,求饶的,难熬的,无意识的,她到最后五感都是模糊的,脑子里唯一残留下来的印象是裴挽棠在她受不了之前终于好心地结束了那个强硬的深吻,让她从濒临崩塌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
又不给她一丝喘息机会。
程式化地将她翻转过来变为仰躺,扣住她发软的手腕,攥住她紧绷的小腿,然后低头在她脖子里,脸挨着她的脸,身体楔入她的身体,喉咙里那些沉默了一整个晚上,到此刻终于生出些苗头的喘息混着血腥气,持续不断往她耳朵里钻。
……奇怪,声音怎么会和气味产生共鸣,一起往耳朵里钻?
何序浑身酸软,没什么精力思考这个问题,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起来洗漱。
卫生间的镜子很大,何序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上还没淡下去的痕迹现在变本加厉,深深浅浅到处都是,她蹭了蹭锁骨上那个红到像是要滴血的,伸手去拿牙刷。
很小一个动作。
何序疼得“嘶”了声,侧着身体落低右肩。
果然被咬破皮了,而且破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大概是因为裴挽棠在结束之前又咬过一次——左手虎口卡在她齿关,右手箍着她的腰,在她察觉到她的意图,本能因为惧怕疼痛而挣扎躲避之前,快速果断地一口咬上已经破了皮的地方。
很疼。
何序只是回忆都没有办法完全接受那个瞬间带来的强烈颤栗,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眼泪失控,流得裴挽棠整个手背都是。
她有时好奇,裴挽棠那么热衷于在她后肩咬个牙印出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咬破了会给上药,好了又马上去咬下一次,反反复复。
电动牙刷的嗡嗡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何序含着牙刷走到浴缸边,把里面的水放了。
水是昨晚事后裴挽棠放的,把她抱进来,扔进去,泡上几分钟泡干净了,再捞出来擦一擦干,床上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床单就换好了,表示她的任务结束,可以睡觉。
睡得晚,起得早。
何序头一垂,精神不济地坐在浴缸边刷牙。
早饭照旧只有何序一个人吃——裴挽棠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何序基本没什么机会和她碰面——吃完出门。
胡代今天没什么要叮嘱何序的,倒是何序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说:“胡管家,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胡代本来微微低头扶着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古怪。
“我没有钱。”胡代说。
何序:“两百都没有?”她今天要去医院看张滟,不能空手,两百是她计算过比较合适的费用,不高,但因为她没有工作,没有存款,这钱就只能借。
胡代这次没直接拒绝,也没答应,她用视线指指何序的口袋:“您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过银行卡的余额?”
是。
她一个吃穿用度,甚至回家时间都被事先安排好了的人,关注钱干什么。
笼中鸟别说是自由振翅了,连绝食自毁这种最基本的权利,它都没有。
何序垂了垂眼皮,掏出手机查看银行卡余额。她本来还担心太久不用,想不起来密码,不想打开APP就有人脸登录。
个,十,百……一共三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三十二块两毛一。
完全出乎意料的数字。
何序愣了两秒,迅速点进转账记录,发现钱都是从裴挽棠个人账户转过来的,一个月五万,逢年过节还有大额过节费。何序看着屏幕里那串她用一辈子时间可能都无法存到的数字,视线有些恍惚。
“要是以前赚钱也这么容易就好了。”
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声音很低。
胡代没听清,问:“您说什么?”
何序回神,锁屏手机装回口袋:“说‘你们家小姐真大方,睡几觉就给这么多钱’,替我谢谢她。”
话落,何序转过身大步离开。
胡代一如往常地目送她,回来拍她吃剩的餐食,连同她说过的话一起发给了裴挽棠。
裴挽棠刚到公司,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助理霍姿正在汇报工作。
“继续。”裴挽棠说。
霍姿便将目光从裴挽棠左手虎口处的牙印上挪开,继续汇报。
余光里,裴挽棠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霍姿一心二用,看到她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在解锁手机那秒迅速变凉。
————
说好的九点集合,何序八点半就到了,她想趁谈茵几人没来,把探病要带的东西都买好,当是对自己当年不告而别的一点弥补。
不想她们到得比她还早。
“序儿,这里!”庞靖挥着胳膊喊人。
何序只能放弃打算,走过来问:“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庞靖抬手朝上一指:“就在楼上的酒店住着呢,这个点下来吃饭已经算是晚的。”
“你干嘛来这么早?”庞靖反问。
何序:“没事干就提前来了。”
“没事干??”庞靖怀疑自己幻听了,“27,你25,”庞靖指着何序简单打个补丁,保持情绪激动,“正是奋斗的年纪好吧,你竟然说没事干??你不会是已经财务自由了吧!”
庞靖说着把椅子往后一怼,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何序。
“我的老天奶,你这一身行头都超过我一年工资了!”
“这个头绳得四千多对吧?”
庞靖一把勾住何序的脖子,凑近她:“序儿,你现在做什么呢?发展也太好了吧!快说出来让姐也发发财呗!”
庞靖一番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何序身上,何序身形微僵,本就素净的脸上血色一淡,只剩异样的白。
她应该怎么说?
说她毕业五年,没干过一天正经工作,现在像只笼中鸟一样苟且的活着?
还是说她的行头,她的发圈,她卡里的钱,没一样是她凭本事挣的,全靠别人施舍?
这么说挺丢人的吧。
她以前成绩不错,对此亲眼见证的朋友就在对面坐着,或许也对她寄予厚望的老师就在隔壁医院躺着,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脏她们的耳朵。
她……
“你吃没吃早饭?”谈茵的声音突如其来,将裹挟何序的羞耻感打乱,递给她一个台阶。
何序反而心里一紧,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谈茵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她现在也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说:“没吃。”
谈茵推过来菜单:“随便点,庞靖请客。”
庞靖每天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现在还要被个富二代有钱人剥削,气得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只顾拉程雪一起审判谈茵的抠搜。
何序坐在旁边来回翻着菜单,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九点半,几人上来楼上探望张滟。
张滟一毕业就留校当了辅导员,刚好带何序她们这届,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又年轻,愣是用四年时间把本该保持有距离感的老师一职做成了处处操心的姐姐,替何序她们解决过不少麻烦,她们都很感激,今天再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但碍于张滟脑子里的出血点才刚止住,不能激动劳累,弄得话痨庞靖非常失望。
何序则在满腔歉疚中如释重负——她不想对张滟撒谎,但不撒谎,应该回答不了她提出的任何问题,所以卑劣地庆幸张滟还在病中。
四人只在病房待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庞靖和程雪连请假带周末,一共能在鹭洲待五天。
今天才是第二天。
庞靖一下楼就张罗着要去喝酒唱歌,立志把过去五年疏远了的感情全都培养回来。她的计划很紧凑,话很密集,何序始终找不到拒绝的机会,只能跟着一起过来。
“你们先点歌,我去个洗手间。”何序说。
庞靖一门心思找自己的成名曲,闻言头也不抬:“快去快回!”
何序应了声,拉开门出来。
卫生间离她们包厢有点距离,何序七拐八绕找过来的时候,谈茵正靠在洗手台边抽烟。
几分钟前,谈茵说她打个电话,晚点过去包厢,结果扭头就被撞到抽烟,她面上不见尴尬,笑着弹了弹烟灰,说:“不是当老板的料,偏偏家里就我一个,压力有点大。”
何序:“能理解。”
谈茵笑笑,微低着头继续吸烟。
卫生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何序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影子,曲腿靠在谈茵旁边:“你不好奇我现在在做什么?”
谈茵:“好奇。”
谈茵的回答没有思考,像是对何序的突然开口有所准备一样,说完转头看着何序:“但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追问,我了解你,你不是轻率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有自己的理由。”
看吧。
谈茵果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去打断庞靖。
何序清楚记得她的敏锐。
那还有必要瞒着她吗?
何序凝了地面片刻,手在洗手台边抓紧:“你不了解我,至少不了解现在这个我。”
谈茵目光微动,把烟按灭在吸烟点:“那你要和我说一说现在这个你吗?”
不要。
没法说。
谈茵:“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知无不言。”
是啊。
头对头睡了四年的舍友,学业问题一起讨论,生活烦恼共同承担,她们以前很要好,后来么……
何序笑了声,藏在刘海下和阴影里的双眼辨不清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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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靖靖说的发展好,是曾经想走捷径,却不知道捷径的尽头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我掉下去了。”
掉下去之后试过很多办法,花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能成功爬上来。
于是就,放任了。
何序只能坦白到这个程度,更多的她说不出口,她还想要在好朋友,在老同学面前保留一点尊严和体面,也实在是对那些事的印象太模糊了——她自主格式化过很长一段记忆,因为经历太过痛苦。
“但总的来说,”何序斟酌了一下用词,看着谈茵说,“我目前过得不算差。”
这说法也太笼统了。
谈茵蹙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知道的,我家境很不错,不管是经济上,还是人情往来上,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帮你。”
何序摇了摇头:“没有困难,我现在真挺好的,吃得好,穿得好,每天玩玩拼图,看看电影,什么烦恼都没有。”
不也没目标,没奔头?
何序上学早,比她们都小,她才是25的年纪,怎么能在现在就停止沸腾?
原地踏步会让人逐渐枯萎。
谈茵想探究,想追问,话在喉咙里徘徊许久,还是没有出口:“好就好,你上学那会儿就脾气好,干什么都和和气气的,看着好欺负,我们一直担心你过不好。”
“好脾气是假象,我其实最会骗人。”何序又一次反驳了谈茵,说完笑着歪歪头,无视谈茵眉心一闪而过不得赞同,认真道:“抽烟伤身体,尽量少抽。”
突如其来的关心。
即便只是出于最纯粹的朋友情谊,谈茵仍然觉得从心口熨帖到了四肢,她勾着嘴角,把包里剩下的半盒烟和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不抽了。”谈茵说。
何序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去卫生间。”
谈茵:“我等你,等会儿一起过去。”
何序:“好。”
几人在KTV一直待到午饭。
庞靖搜了家步行可达的餐厅,慢慢悠悠往过晃。
老远瞟见寰泰生命科技气派的办公楼,庞靖吊着眼角说:“你们有没有听过‘裴挽棠’这个名字?”
语言也能像针,倏地扎进何序耳朵。
何序脊背挺直了点,眼垂半分,没有说话。
程雪:“当然听过,她也就比我们大六岁,但已经是近年鲜少几个成功突破技术壁垒,打破国外技术垄断的商业新秀之一了,完全凭本事在低迷的医疗器械行业声名鹊起,很牛。我们和她比,就像捧着青砖望高楼,差得不只是个人能力。”还有背后那些无法企及的资源、背景。
总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谈茵那种家里有产业,财富扎实的门第在寰泰面前也不过小巫见大巫,没什么分量。
谈茵说:“天之骄子。”
对同样涉及医疗器械的谈家来说,寰泰或者说裴挽棠手指缝里露点边角料下来,就够他们吃很久,谈茵对此和程雪一样,客观且正视。
庞靖却是撇撇嘴,不以为意:“能力是能力,人品是人品。”
程雪听出言外意,转过头问:“什么意思?”
庞靖:“我有个客户是VIP病房的护士,喝多说漏过几句。”
程雪:“哪几句?”
庞靖:“裴挽棠曾经把个人关在家里,弄得只剩半条命。大概是三年前吧,人被送去我这个客户医院的时候,脚踝血肉模糊到已经见骨头了,据说是锁链磨的。”
程雪诧异:“真的假的?”
庞靖:“你如果信酒后吐真言那就是真的。”
程雪太过于震惊,一时没想好怎么评价。
庞靖手插着口袋,等旁边的人过去了,继续说:“被关的那个人还是女的,也就是说,鹭洲这位男女竞相追捧的天之骄子不止手段变态,还是同性恋。”
庞靖语气不善,说到最后一句时带着明显的鄙夷。
谈茵侧目看了何序一眼,说:“同性恋也是正常的性倾向,没必要另眼相看。”
庞靖:“我知道啊,我的偏见只对裴挽棠,我只是好奇,三年了,那个被关着的人还活着吗?脚上的锁链解开了吗?伤好了吗?自由了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当事人知道。
庞靖突然觉得没劲,有钱人的扭曲和残忍不是她们该关注的事,所以话题一转,注意力回到下午干什么上。她的想法层出不穷,一会儿要程雪的意见,一会儿问谈茵怎么想。
何序跟在旁边,手里捏着昨天忘记放下的那片拼图,每走一步,脚环上的红宝石就会磕脚踝一下。
不疼,但是存在感强烈,有时候让何序觉得不舒服。
她尝试过扯、割、剪。
最后发现,柔软亲肤的皮革里面包裹着的那条金属链,她就是用尽全力也无法挣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