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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叶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忙碌了一天,乔潇潇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回到家中。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卖草药得来的二十七块钱。纸币被汗水浸得微微发潮,却带着山间清新的气息。


    那个锈迹斑斑的奶粉罐静静立在床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零钞和硬币便映入眼帘——有皱巴巴的毛票,有磨得发亮的钢镚,每一分都记录着她这些年在山间跋涉的足迹。


    她在心里默算着,指尖轻轻掠过那些带着体温的钞票。


    五百八十二块。


    多少个清晨踏着露水出门,多少个傍晚背着竹篓归来,那些被荆棘划破的伤痕,被烈日晒黑的皮肤,此刻都化作了罐子里沉甸甸的分量。这笔钱要支撑她现阶段高中的生活,虽然除去买教材的二十块后所剩不多,但至少能让她暂时安心。


    乔潇潇刚把钱罐藏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黄素兰尖利的叫骂声。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浪哪儿去了?!猪都不喂了是吗?以为自己上高中就了不起了?”黄素兰的嗓音像刀子一样刮进屋里,“人还没走呢,就敢偷懒!养你这么多年,倒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乔潇潇的胃里绞得发疼,她今天一天就吃了个干馒头,早就消化完了,现在只剩下一阵一阵的灼烧感。她咬紧嘴唇,隐忍着,只盼着黄素兰骂够了就能消停。


    可下一秒,房门被“砰”地踹开,黄素兰叉着腰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哑巴了?”她冷笑一声,“饭不做,活儿不干,真当自己是城里大小姐了?”


    乔潇潇低着头,大伯忙于生计,一向是早出晚归的,她知道,这时候顶嘴只会换来更狠的责骂,甚至是一顿打。


    “我这就去。”


    黄素兰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脚步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像是要把不满全踩出来。


    乔潇潇拖着发软的双腿往外走,每迈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经过厨房时,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灶台上飘,那半碗稀饭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米油,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她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只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饿着肚子干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等乔潇潇终于把猪圈冲洗干净时,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她扶着斑驳的土墙直起身,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星,不得不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夜风裹挟着猪圈特有的腥臊味扑面而来,她瘦削的肩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好在,因为妹妹不在家,黄素兰连看都不想看她,关上里屋门,准备去看电视去了,临了了,她还冷冷地看了乔潇潇一眼:“你今晚再通宵看书浪费电试试。”


    乔潇潇没有抬头,她贴着墙根站着,整个人几乎要融进阴影里。


    她本来就瘦,初三那年突然抽条的个子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一截细得惊人的手腕。夜风穿过院子,掀起她额前几缕枯黄的发丝,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乔潇潇屏着呼吸,像只警觉的野猫般贴在墙边。里屋的电视声终于响起,夹杂着夸张的笑声和广告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她数着心跳等了片刻,确认黄素兰不会突然出来后,才蹑手蹑脚地摸向灶台。


    炉膛里的余火还泛着暗红的光,她熟练地用火钳拨开灰烬,将几个土豆轻轻滚了进去。这些是她在后山偷偷挖的野土豆,个头不大,表皮还带着泥土。乔潇潇小心地用炭火盖好,生怕冒出的烟会引起注意。


    做完这些,她蜷缩在灶台旁的阴影里,双手环抱住膝盖。炉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让她冻僵的手指慢慢恢复了知觉。黑暗中,她听见土豆表皮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乔潇潇正盯着炉火出神,突然听见门口的铃铛“叮叮叮”响了三声。这清脆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里屋的方向。


    她踮着脚尖快步走到门前,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夜色中,王宁手里攥着一个用旧布包着的饭盒,不安地朝屋里张望。


    王宁压低声音问:“她睡了吗?”


    乔潇潇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在看电视呢。”她侧身挡住门缝,生怕屋里的灯光泄出去。


    王宁连忙把饭盒塞进乔潇潇怀里:“我奶奶说看见你在集市上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让我给你送来的。”


    这些话,是她含蓄说的,王奶奶说的明明是“潇潇这孩子啊,苦死了,我在集市上看着她,衣服上都是泥巴,八成是摔着了,回家啊,估计连口热乎饭都没有,你去把饺子拿给她。”


    乔潇潇抱着突然塞到怀里的饭盒,愣在原地,不待她反应,王宁已经转身跑进夜色里。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回到炉边,乔潇潇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热气瞬间模糊了视线,二十来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整齐地码在里面,边缘还泛着油亮的光泽。她颤抖着咬下一口,野菜的清香混合着猪肉的鲜美在口腔里炸开,滚烫的汁水烫到了舌头,她却舍不得吐出来。


    这样的味道多久没有尝过了。


    乔潇潇把最后一个饺子咽下去,指尖轻轻抚过饭盒边缘。这份温暖,她要在心里牢牢记住,等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让报答姐姐和奶奶。


    国家助学金的事跑得格外顺利,这是她没敢想过的,村委会的人都知道她,证明开的很快,申请表格上的每个字她都反复琢磨,生怕填错一个标点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其他同学都在享受中考后的假期时,乔潇潇的暑假依然在连轴转。天不亮就去后山采药,晌午到镇上的小饭馆洗碗,傍晚还要赶回家喂猪做饭。


    黄素兰为此又闹过几次,还是不想她去读高中,想让她留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直到那天乔万山摔了碗筷,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难得发了火,青筋暴起的手掌在桌上,震得搪瓷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事情才好了些。


    开学前一周,乔万山突然高烧病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滚烫,浑身被冷汗浸透,去卫生院检查说是病毒性的流感。他挣扎着要起身,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却在撑起半个身子时又重重跌回床上。


    乔潇潇知道他不放心,“大伯,我自己去就行。”


    乔万山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人小不熟悉,你……”


    乔潇潇打断他,“我能行。”


    临行那天清晨,院子里静得可怕。黄素兰抱着小女儿站在堂屋门口,目光刻意避开整装待发的乔潇潇,只有糯糯在妈妈怀里悄悄伸出小手,笨拙地比划着。


    ——姐姐加油。


    乔潇潇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去系鞋带。破旧的运动鞋上,她用针线仔细缝补过的痕迹像一道道伤疤。起身时,她最后看了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院子:斑驳的土墙,歪斜的晾衣绳,还有墙角那丛她偷偷种下的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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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乔潇潇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晨风掠过耳畔,将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她终于…终于要离开这个困了她五年的牢笼了。


    身后那个低矮的土坯房渐渐隐没在晨雾中,连同那些日复一日的责骂、永远干不完的家务和深夜里偷偷啜泣的枕头一起,都被她狠狠抛在身后。


    可当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蜿蜒向远方的山路时,胸口翻涌的雀跃突然凝滞了。


    薄雾笼罩的群山之外,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乔潇潇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此刻在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剪影——优雅的旗袍下摆,腕间温润的玉镯,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早已让她学会把求助的话咽回肚子里。其实乔潇潇完全可以去找村长宋秋帮忙,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上次去楚心柔家是坐着村长的小轿车,她一路上都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线。可当真正独自转乘公交,在陌生的街道上寻找时,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偏偏天公不作美,雨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乔潇潇没有伞,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淋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背后的行囊越来越沉,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装满零钱的奶粉罐,还有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录取通知书。


    当她终于找到记忆中的小院时,雨水已经顺着发梢不停地往下淌。


    灰蒙蒙的天空下,那扇漆成墨绿色的院门紧闭着。乔潇潇抬手敲门,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很快被雨声吞没。


    她又敲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可回应她的只有雨水的沙沙声。


    乔潇潇抱紧行囊,慢慢蹲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青石板的凉意透过湿透的裤料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当时的她,还是一个很少出村子,没有见过市面的十五岁少女。


    乔潇潇不知道自己这样冒然过来,是否唐突了,她就傻傻地在门口等着。


    楚心柔平时雨天是不出门的,只是那一日,突然下雨,她点了一盏檀香,来了作画的兴趣,家里的茶又喝完了,就打着伞去街上买茶。


    等她拎着茶回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乔潇潇。


    她那么小小一团,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不断滴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出细小的溪流。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瘦削的身躯,能清晰看见她因寒冷而颤抖的肩胛骨。


    楚心柔微怔了片刻,她快步走了过去,伞身一侧,挡在了乔潇潇的面前。


    檀香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冽幽幽飘散,刚刚还肆虐的风雨忽然就远了。


    乔潇潇迟缓地抬起头,伞面投下的阴影里,她看见楚心柔被雨水打湿的袖口,和那双盛着讶异与怜惜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乔潇潇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激的她眼圈泛红,她知道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很失礼,慌乱的用手擦脸,小小声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生怕自己的突然到访惹人烦。


    三中到高二才能寄宿,除了楚心柔这儿,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乔潇潇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楚心柔俯下身来,如瀑的长发滑落,发丝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没事的。”她声音很轻,温柔又让人安心:“来,我带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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