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中,村长兴奋得嗓音都拔高了几个调。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我早说过,咱闺女准行!人家到底是读过书的,眼界就是不一样!”
乔万山脸上也堆着笑,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跳,“这回可多亏了她帮忙,咱们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宋秋笑出了声,一眼看穿他的顾虑:“人家啥都不缺。”说着扭头看向后座规规矩矩坐着的乔潇潇,语气温和了几分:“潇潇啊,可得好好读书。”
乔潇潇安静地靠在座椅上,脑海里不断浮现槐树下那个让落花成雨的身影,整个人恍若置身梦境。
果不其然,当乔万山把找到住处的好消息告诉黄素兰时,家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一整天无休止的争吵,好在糯糯今早被姥姥接回去小住,免受牵连。
乔潇潇早已习惯了,她像往常一样,利落地打扫完猪圈,喂饱了鸡鸭,转身便往隔壁王宁家走去。
王宁早就准备好了,见乔潇潇进门,她拍了拍身旁那个鼓鼓囊囊的纸箱:“我都打听过了,虽然学校不一样,但教材都是一样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高一的全套课本。
乔潇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那本语文课本,纸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书页平整得几乎没有折痕。
“宁姐,这些书一共多少钱?”乔潇潇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这些年她在外面打零工,省吃俭用攒下的那五百多块钱。
王宁笑着摆摆手:“要什么钱啊!等你学好了,抽空给我补补课就成。”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乔潇潇的刻苦劲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那些深夜里还亮着的灯火,那些被翻得卷了边的旧课本,都是最好的证明。
乔潇潇说什么也不同意,到底给王宁留下了二十块钱。
两个姑娘从小就是邻居,王宁最清楚乔潇潇家里的情况,也深知她骨子里那股倔劲儿。几番推让后,她终是笑着收下了钱,却又忍不住说:“高二的书我也给你留着,要是我能参加高考的话……”话说到一半,她的眼神飘向了远方。
王宁的成绩平平,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跟着奶奶长大的她能考上高中已经勉强,不像乔潇潇,品学兼优,前途光明。
“一定可以的,我们一起努力。”乔潇潇难得露出笑容,眼角弯成了月牙。
见她难得开心,王宁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聊起了高中生活——课业比初中繁重多少,压力有多大,每天要熬到多晚。乔潇潇听得格外认真,对“累”这个字眼毫不在意,反倒细细追问起学杂费和生活费以及一些花销细节。
王宁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字句:“学费可以申请困难补助,其他的费用……你大伯那边……”
“我自己出。”乔潇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想到乔万山操劳的身影,想到糯糯定期去医院的花销,她怎么忍心再给这个家增添负担。
王宁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你这几年攒了些钱,可是潇潇……”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读书的花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乔潇潇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的扉页。她不是那些活在温室里的同龄人,从小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的经历,让她比谁都清楚生活的重量。这几天她早已把三中的规章制度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透,若是能拿满奖学金,勉强够维持日常开销。加上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高一上学期应该能熬过去。暑假再拼命打工,这样一环扣一环地撑下去……
可生活哪会永远按计划走?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苦难记忆让她的危机感格外敏锐。只有不停地赚钱、攒钱,才能稍稍安抚心底那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对了。”王宁见她神色凝重,连忙岔开话题,“听说你要住到心柔姐家里?”
乔潇潇猛地抬头,眼睛里倏地燃起一簇火苗:“你认识她?”
王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切惊得怔了怔,下意识点头:“当然认识啊,村里多少孩子都受过她的帮助。”
她说是认识,其实大多也是听村里的大人说的。
村里关于那个女人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她是从大城市来的,具体是哪儿没人说得清。城里人总爱往乡下跑,说是散心解压,但像她这样独自一人跑到万柳村这么偏僻的地方,倒是少见。
“听说是采风时被毒蛇咬了,是张叔他们救回来的,我听奶奶说,村长说当时她手上戴着的玉镯,看着可贵了。”王宁压低声音,像是在讲神秘故事一般:“后来就在镇上开了间画室,平时就自己画画,偶尔教教学生。”
最让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淡然,听说贫困孩子来学画,她分文不取;遇上家境困难的,还会资助。但更多时候,人们总看见她独自背着画板来村里写生,一坐就是一整天。
“其他的——”王宁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乔潇潇听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正午的阳光洒进小院,王宁奶奶挎着竹篮推门而入,篮子里还沾着露珠的野菜青翠欲滴。“潇潇别急着走。”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奶奶今天包你爱吃的野菜馅饺子。”
乔潇潇抿唇浅笑,她利落地帮奶奶把柴胡捆扎整齐,动作娴熟。
一旁的王宁也想帮忙,可从小被奶奶娇惯的她笨手笨脚,一个不留神就被柴胡的尖刺扎破了手指。
王宁疼得直抽气。奶奶赶忙拎着她的耳朵往屋里拽:“我像你这么大时,一家子的活计都扛起来了。你看看你!”
她虽是责备,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有奶奶在嘛~”王宁撒娇地蹭着奶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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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疼~”
乔潇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加快速度把剩下的活一气呵成地干完,临走时,灶台上那盘冒着热气的饺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对老人再三的挽留只是摇头:“谢谢奶奶,家里还等着我呢。”
脆弱的自尊像一层薄冰,让她从不在别人家留下用饭。
转身时,她将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撑起那份摇摇欲坠的骄傲。
院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关住了那诱人的香气和王奶奶的叹息声。
乔潇潇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半个人影,灶台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她反而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新得的课本在炕头码放整齐,从竹筐里摸出个硬邦邦的馒头,随便拍掉上面的面粉就咬了一大口。干涩的馒头渣呛得她咳嗽了两声,但她还是三口并做两口,就着水咽了下去,挎上竹篓就往外走。
雨后初晴的山林格外潮湿,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山路陡峭,泥泞容易打滑。
一般村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采摘草药的,可乔潇潇却不可能错过这个时机,这时候路越滑人越少,越能采到值钱的药材。
她熟练地踩着泥泞的山路,不时弯腰采下一株株柴胡。
眼看篮子被一点点填满,乔潇潇心里开心,一个走神间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泥地里。
“痛——”
尖锐的碎石划破她的掌心,膝盖磕在石头上传来钻心的疼。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整个人蜷在泥泞里缓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股子钻心的疼劲儿能忍受了,她才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子,湿滑的泥地让她又滑倒两次才终于站稳。
低头看着沾满泥浆的衣服,乔潇潇的心猛地揪紧了。她颤抖着脱下外套,仔仔细细地翻检每一寸布料,袖口没破,衣领完好,只有些泥渍洗洗就能掉。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她长舒一口气。
山风裹挟着湿冷的雾气,刀子般剐蹭着乔潇潇单薄的身躯。她下意识环抱双臂,褪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手臂上盘踞着几道紫红色的淤痕,像几条狰狞的蜈蚣,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四下无人,乔潇潇将外套扎在腰间,任由那些伤痕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她弯腰捡起散落的药篓,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树影间的异样。
而在十几步外的松林间,楚心柔穿着一袭素白亚麻长裙,衣袂被山风轻轻拂动,静立如一幅工笔画,她手中的画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画板上,原本要描绘的山景此刻被搁置一旁,她微微蹙眉,目光追随着那个蹒跚前行的背影,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