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虞扶雪身上长出巨大的翎羽,狂风吹卷,虞扶雪似乎仙人一般羽化而去,赵梓熙脑中剧痛不止,扛着怪风想要靠近虞扶雪,虞扶雪也挣扎着俯下身来,似乎很痛苦。
“阿弥陀佛。”檀宁平静的声音中暗藏疯狂。
曹孽皱紧眉头,胖侍卫朗月也忍不住惊呼:“影雀官?先皇的影雀官不是早就已经尽数战死?”
赵梓熙终于抓住了虞扶雪的手,然而就在此时,身边又起一阵狂风,同样的怪风从另外一个方向翻卷过来,唐衡的身上也开始涌现巨大的白色羽毛,相对的两阵怪风像在拉锯角力。
“贫僧认识的影雀官不止于此,赵娘子,影雀官不该是这样的。”檀宁的眼神中显现出一种诡异的痴狂。
檀宁口中的影雀官想必就是师父,然而赵梓熙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咬牙质问檀宁:“你想做什么?”
檀宁口呼佛号:“施主,不是贫僧想做什么,而是施主想做什么。”
“是像无数个其他影雀官一样被屠尽?”
“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用影雀官的力量阻止念娘子吧。”
檀宁的话越来越远,赵梓熙最后的意识中,只听到胖侍卫顶着漫天大风呵斥一声:“大胆,竟敢妄议先皇!”
赵梓熙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耳边响起一阵童谣:“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然后后面不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而是一阵凄婉的吟唱:“儿啊,金榜题名时……儿啊,春风得意马蹄疾……”
红彤彤的光遮蔽了视线中的所有角落,过了好一阵,赵梓熙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眼前的红色竟然是一块红色的纱布,赵梓熙撩开眼前的红布,再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热闹的城镇景象。
高高山上的桃花林,半山腰上的寺庙,人来人往、香火鼎盛,操着熟悉口音的姑娘姨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这里,真实到落在地上的红色纱布都有温度。
“喂,你为什么要把我家的布匹弄到地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抓住了赵梓熙的衣角,赵梓熙还没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一个爽利的女声:“衡儿,不得无礼。”
“娘,她把我们带上山卖的红布弄得乱七八糟的。”
赵梓熙转身一看,身后却不是念姨,而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陌生娘子。来人自称红瑶,带着儿子唐衡来安平寺赶集。
诶?是同名吗?可是这小男孩五官生得极像唐衡。小男孩指着红布还要再说,红瑶却摇了摇头,顺着他前额的碎发拍了拍脑门。
“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小气,人家姑娘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唐衡抿了抿嘴,小小声道:“可是红布是要用来卖钱买状元汤的,现在都被她弄脏了,要洗的话今天就赶不上买汤了。”
红瑶笑了:“状元汤又不是只有今天有,再说了,我儿子就算不喝汤,也是状元的命,对不对?”
唐衡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小小声但是坚定地回答:“嗯,我一定会考中状元,让娘亲过好日子。”红瑶被唐衡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一把抱起小男孩亲了又亲。“姑娘,今天安平寺有集市,你也是来赶集的吧?可得抓紧了,集市只开两个时辰。”
说着,红瑶腾出一只手来挥了挥,抱着男孩往集市的方向走去。真是一位飒爽温柔的娘子,她明媚的笑容好似春天的和风,仿佛天地间的柔光都照在了她的脸上。
赵梓熙眨了眨眼,不对,是真的整个梦境的光围绕着那对母子,随着红瑶走出赵梓熙的视线,赵梓熙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暗淡透明,就像梦境的边缘一样模糊不清,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晕眩和寒凉。
赵梓熙的心神一凛,本能地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赶紧往红瑶离开的方向跑过去,果然,她暗淡的身影因此重新染上了颜色,变得鲜活起来。
这里果然是梦。
至于檀宁说的“用影雀官的力量”,赵梓熙暂时还没办法,她成为影雀官才三个月,师父又失踪已久,至今没有人正经教过她要怎么成为一名影雀官。她只能先跟上红瑶看看情况。
也许是梦的特性,当赵梓熙追上红瑶母子的时候,天光已经转暗,时间明显已经过去好久,红瑶母子两人已经参加完集市,此刻正在安平寺大殿内拜佛。
有一个僧人正慈和地摸着唐衡的脑袋说着什么,红瑶听得满脸笑容,赵梓熙走近一看,原来是年轻时的檀宁,正在夸唐衡是文曲星再世。旁边站着另一位熟人,正是念念。
念念的神色很不寻常,赵梓熙不知道念念年轻时是什么样,但此刻,在梦境中再遇,念念的身姿容貌都是多年以后的,尽管依旧很年轻,但和身边的红瑶完全是两个年纪,她却叫红瑶“姐姐”。
赵梓熙一下子意识到眼前这个念念和她一样,都是梦外之人,赵梓熙想上前质问念念,但念念却用冷然的眼神瞥了赵梓熙一眼,主动走过来,一把拽住赵梓熙,并且压低声音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接着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身上一刺,接着把匕首扔在地上发出尖叫:“啊,好痛——”周围的人群迅速骚动起来,刚好这一天王妃也在寺里拜佛,身旁的锦衣卫出现立刻制住赵梓熙。
赵梓熙不知为什么使不出一点力量。“我没有刺她。”赵梓熙试图解释,可是刚刚还很和善的红瑶红了眼睛,不听她的话,唐衡也围在念念的身边,他看了赵梓熙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赵梓熙猜测他刚才可能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赵梓熙的力量忽然回来了一点,可是念念一声咳嗽,吐了血,唐衡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拉了回去,赵梓熙的力量也是一顿,再次失效了。
赵梓熙试图再次吸引唐衡的注意力,但是唐衡担心地跟着念念走远了,锦衣卫再次冲过来,赵梓熙只能束手就擒,最终被麻绳捆住手脚丢在了空闲的寮房。随着梦境中心的母子关上门离开,赵梓熙并没有等来锦衣卫后续的查问,她就像被遗忘了,她的身影重新变得暗淡,她的意识也变得朦胧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变成梦境碎片然后消失的时候,有人靠近门外,打开门。
就好像窒息的人猛地吸了一口空气,一瞬间炸开的色彩回到赵梓熙身上,赵梓熙眯着眼,看见来人一高一矮,正是念念牵着唐衡。
唐衡的眼睛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他的神情十分萎靡,紧紧牵着念念的手,就算看见了房里的赵梓熙也不言不响,仿佛并没有一丝兴趣去理会。
念念将唐衡安置在寮房内的床上,轻轻哄了几句,唐衡似乎答应了什么,随后,没过多久,屋里响起他轻轻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念念这才转过身来看赵梓熙:“受苦了吧?”
她仿佛依旧是那个温柔和善的念姨,充满怜惜地看着赵梓熙。“梦境的边缘会渐渐模糊,在一定时间内不回到唐衡的身边,就会消失。”
原来梦境的中心是唐衡。
“现在梦里的时间正是唐衡当年丧母的时候,那年他五岁,第一次来安平寺,被主持高徒夸赞为状元再世,而同样前来的王妃,却只为腹中的孩子求得一句安平长寿。”
“皇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普通?平凡百姓的孩子只因刚好凑到面前不识趣的文曲星再世,就失去了母亲。”
赵梓熙一愣:“他们杀了红瑶?”
念念笑了:“是意外,红瑶意外从楼上跌落,护栏意外年久失修,去请的大夫意外摔断了腿没赶来。”
说到这里,念念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无能。”
她顿了顿,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仿佛吞咽了巨大的苦痛,她的眼睛变得很黑,像墨一样。
“唐衡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读不进书。”念念仿佛来了谈兴,“幸好,还有状元汤。”
“唐衡不是个笨孩子,只是在雨中去请大夫的那天落下了病根,身体很差,读书精力不够。学堂的先生因此很惋惜,得出结论,这孩子纵使天赋异禀也怕是一辈子只能庸碌了。”
赵梓熙皱眉,可是唐衡顺利地考中举人,平时看起来也并不像是病弱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有安平寺的状元汤?
“我没同你说过吧?他是我在做舞姬的时候结交的姐妹红瑶的儿子,红瑶死后,我收养了他。”
“红瑶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早年伤了身体,已经不能生了,我把他当做我的亲生儿子一样养大,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说到这里,念念笑了:“你还没见过安平寺的状元汤吧?”
“喏,就是这个。”
说着,她从门外一只造型奇异的水缸里打了一碗水,就这么端进来给赵梓熙看。“其实说来材料也简单,就是兔妖的妖丹泡水。可惜不能喝多,否则就会成瘾。越是后来,越要喝得勤。”
赵梓熙想起每天晚上念念都要炖汤给唐衡喝,顿时心里发寒:“唐衡每晚喝的汤就是这种?”
念念却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盯着手里的碗:“哦,这碗不是,我忘了,兔子妖已经被杀了,自然也就没有浸泡过它妖丹的状元汤了。”
“好在还有你。”
念念摸了摸赵梓熙的头发,温柔又和煦:“好在还有你啊。”
“你师父丁妄是影雀官,那么丁妄失踪后,是你继承了他的官职对吗?”
念念的声音更加温柔起来,赵梓熙忽然感觉脊背一寒,念念顺着她的刘海点了点她的后脖颈:“影雀官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成为影雀官的第一步,是生吞一颗妖丹而不死,化作半妖之体,才能成为影雀官。”
赵梓熙几乎是本能地头皮发麻:“我并没有吞过什么妖丹。”
“是的。”念念点了点头,“但是孩子,你师父刚捡到你的时候,喝醉酒,说漏了嘴,你是天生的半妖,是人类和妖的孩子,是当影雀官的好材料,更是我儿的救星。你的妖丹比兔子妖的妖丹更适合人类,吃了你的妖丹,我儿不但可以继续健康下去,也不用再喝什么状元汤了。”
她是半妖?赵梓熙有些不敢置信,但看着念念的眼神,她知道,念念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你是故意用师父的消息引诱我来安平寺?”
念念叹息一声:“是啊,我本来买通了兔子妖,提供了你的消息,肉归他,妖丹归我。”
“李信也是你下的手?”
“不错。他娘害死了红瑶,我就要他的命。只可惜檀宁和尚太狠,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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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了兔子妖,还请出窥心镜。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赵梓熙不敢置信:“你怎么做到的?”
念念轻轻一笑:“你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儿子做到什么地步,我也弄到一颗妖丹,我本想用我自己的妖丹煲汤给衡儿,总好过受制于那兔妖。我生吞了那颗妖丹,可惜我不是那块材料,我得到了力量,但我快死了。梓熙,不要恨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梓熙,你是老天爷赐给我儿的解药啊,只要剥了你的妖丹,化成汤给我儿喝,他就能永远健康聪明,就像五岁那年。无论是谁,再也不能夺走他的东西了。”
“念姨,你这样问过唐衡的意思吗?”梦境里的阳光爬过茂密的树冠,隔着窗户上的菱格,叶子密密麻麻的外沿轮廓在念念的脸上落下一个个浅浅的灰色阴影。
念念眉头一皱:“他会懂我的苦心的。”
床上年幼版的唐衡虚弱而又安心地睡着,他不知道一个屏风之隔,他的养母正要为了他取人性命。
“他要懂什么?是他的科考成绩来自于妖异的状元汤,还是他的母亲……”
话还没说完,念念神情一厉:“你住口。”
念念果然很在乎唐衡,她看着念念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床上的唐衡,立刻意识到什么,也转头看着那个方向喊起来:“唐衡,醒一醒!唐衡!”
念念惊慌起来,伸手要来捂赵梓熙的嘴,可惜唐衡果然听到了这边的吵闹,眼皮抖了一下:“谁……谁叫我?”
赵梓熙看到了希望,挣扎着想要弄出更大的动静唤醒唐衡,然而念念身上忽然冒出一股黑气,她的情绪也随之冷静下来。“衡儿,没事。”念念转身一挥袖子,唐衡再次昏昏睡去。
念念拧着眉:“你太不听话了。”说着,拿出一把匕首精确地捅在了赵梓熙心口。
赵梓熙一下倒在了地上,心口处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果然是天生的半妖。”
念念反手一刀把赵梓熙钉在地上,接着又另外摸出一把乌漆漆的短刀,雕花一般在赵梓熙的胳膊上留下诡异艳丽的伤口。诡异的伤口发出滋啦啦的响声,浓重的腥臭弥漫开来,不多时,赵梓熙的气息衰落下去。
收拾完了赵梓熙,念念伸手在匕首上一握,点着掌心的血开始在地面上写鬼画符,夜色朦朦,黑红色的雾气缠绕在符字上,凶戾异常。
赵梓熙虚弱地看着地面上的符字,同时她的心口浮起一个白色的光点,随着光点一点点离开她的胸口,赵梓熙感到巨大的疼痛。
“嚯,好恶毒的阵法。”赵梓熙耳边传来啧啧叹息:“这是要把你炼化在这里呀,就算以后有人过来查看情况,也是连块骨头都找不到的。”
赵梓熙终于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自己剧痛下的幻觉:“师父?”
声音“诶唷”一声:“乖徒弟,你终于听到我的声音了。快快快,不想丢了小命就跟着我说的做。”
赵梓熙有心想问丁妄这些年去了哪里,但是大量的失血让她十分虚弱,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今天我要教你当影雀官的第一课。”
“在梦里,你就是一切的主宰,想要什么东西就在心里勾勒出来,越是清晰生动,东西就越好用。”
“你面对的是妖吧,那就想象一把桃木剑好了。”
丁妄的语气很奇怪,仿佛看不见现场,又仿佛对一切了然于心。
赵梓熙于是在心里努力想象一把桃木剑。然而,空气剧烈震颤,眼前只出现了一柄袖珍的桃木剑。赵梓熙于是又在心底细细地勾勒桃木剑的大小。桃木剑便落在空气中伸展开,变成正常大小,剑身端端正正写满了复杂的咒文,光影流转间隐隐可见角落有处空白,说时迟那时快,赵梓熙指尖隔空一划,桃木剑翩然落下,一剑把念念钉在了阵法上。
那一瞬间,几乎能感觉到空气有明显的滞涩,阵法凭空自燃起来,雪青色的火光之中,隐隐绰绰可见一个“赵”字。
念念眼中鲜血淋漓,看不清前路,但是随着火光沾上衣角,她感到自己的魂魄也一点点蒸腾湮灭:“是丁……丁妄……该死,他竟然还活着……”
梦中的景色快速崩溃,赵梓熙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恢复,念念最后看了赵梓熙一眼,忽然冲向唐衡,一阵黑烟浮现,再睁眼,两人都不见了。
“摇动驱邪铃,进行最后的审判吧。”赵梓熙心头一动,熟悉的黄铜铃铛出现在手心,“铃……铃铃……”
梦境被重置,赵梓熙听着耳边师父的声音,第一次不需要虞扶雪就进入了梦中的衙门大堂。
飞出去的蝴蝶带回了案件相关人员,唐衡也被带了回来,但是念念却消失了。师父说,影雀官的召唤无人可抗拒,念念召不来,只可能是死亡了。
最大的元凶已死,赵梓熙最后只找到了唐衡,但唐衡似乎对一切都一无所觉,但是很奇怪,她问唐衡念念的事,唐衡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了,其他的却都还记得。
春闱即将开始,檀宁也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病逝,住持重新回到安平寺主持大局,赵梓熙让主持看唐衡身上怎么了,住持摇了摇头叹息,原来最后的时间里,念念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煲汤骗自己的儿子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