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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第 57 章

作者:敲锣打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儿子不孝是他最大的心病,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家里以前是山区农村种地的,为了孩子读书一家人咬咬牙搬到了老街。


    夫妇俩都是淳朴的农民,被城里的社会规则按在地上摩擦,处处碰壁之后,便在老街开一间小杂货铺为生。


    赚的不多,只够维持生计,胜在二人与人为善,老街的街坊都愿意照顾他们的生意。


    一直到黄良五年级的时候,黄爷爷夫妇才用多年积蓄把这间老屋买了下来,黄家就此在老街扎了根。


    从穷乡僻壤的山区农村,到破败落后的老街,黄良对于成长的记忆,无非是从那里当底层挪到了在这里继续当底层。


    在他升入初中后,他更加频繁地吸收着现实给他的震撼,从同学身上看到了各种各样多姿多彩的‘生活’,黄良的心理上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明明生活在一个城市,在一个学校上课,别人的世界光鲜亮丽,和自己是如此不同。


    他们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同学家车接车送,他家却连校服都得紧着买,铅笔要用到小萝卜头那样才能舍弃,同学家经常下馆子吃饭,经常能拿到最时兴的玩意,在学校里和大家分享,可是黄良却没办法参与这些社交,他不知道什么是mp3,他也没尝过西湖醋鱼、夫妻肺片…


    类似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每当回到家面对穷苦而朴实的父母时,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躯壳里住着一个错误的灵魂,他甚至隐晦地打探过自己是不是被抱错了。


    他对这种贫苦生活毫无归属感,却被同学优渥的生活深深吸引,他相信这就是内心深处灵魂的指引。


    慢慢的,黄良的价值观逐渐被塑造清晰,在他的认知里,他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心之所向。


    这些,黄爷爷和老伴都不曾意识到。


    黄爷爷夫妇俩倾尽自己所能的满足了黄良成长过程中所有的物质要求,他们夫妇俩可以十年不买新衣服,攒钱给儿子购置最新款的电脑。


    黄良不是不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情况,只不过是和同学们持平的水平,父母还要付出数倍的辛苦和时间才能获得。


    黄爷爷夫妇自认为自己对得起儿子,那份满足感,黄良看在心里,他心里有数,能让父母对自己不负愧疚,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曾提出过真正遥不可及的要求。


    黄良说他认识人,可以托关系把他塞到工商局去工作,要打点,黄爷爷就把厚厚的红包钱交到他手里。


    他们相信儿子的见识比他们强,不愿意做拖后腿的人,可是压根不知道还有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区别。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出息了,活得有主见,有人样,穿着和谈吐就和电视里看到的社会精英男女一样,不像他们,一身的泥土气,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们为他感到骄傲。


    黄良说为了以后结婚要买房,黄爷爷把给妻子治病用剩下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儿子,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在托举他,每天守着这间小杂货铺度日,连自己没有养老金也没有医保,都没有跟儿子提过一个字。


    只要儿子能过上好日子,他这辈子就知足了。


    可是黄良越长大,就越攀比,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人条件永远都高他一截,他好像遇到了鬼打墙,始终走不出这个怪圈。


    他很苦闷。


    随后他发现了根源,问题既然不在于自己,那就在原生家庭上。


    黄良从来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如此优秀,怎么会摊上这么一对没用还认命的父母呢?


    从小家在老街,在公共厕所没修之前,别人家里都是抽水马桶了,他们家还要倒马桶,他都没脸邀请同学来他家玩,怕被嘲笑。


    等上了大学就更严重了,大学同学家里有的是厂二代和官二代,就连黄良压根看不上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有普通老百姓逢年过节上门送礼巴结,这难道不比自己在老街守着杂货铺的农民父母强?


    那些同学只要站在那里,身上就好像会发光。


    面对关于家庭出身的询问,黄良用尽各种方法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再从其他方面引导大家相信自己伪装出来的模样——家境优渥有一定的学识和见识的中产阶级家庭独子。


    他的谈吐、见识、穿着,无一不下功夫,拼命地想要往他们身边靠,成为这个圈子的一份子。


    只要和家境好的同学在一起,黄良也仿佛腾云驾雾,被光环笼罩,可是只要是和父母相关,或是和这条老街相关的一切出现时,自卑感又会给他当面泼一盆冷水。


    黄良对父母的平庸感到深深的厌恶和疲惫,那就像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他伪装下的真实底色。


    回到家,家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好像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这才是属于你的阶级,那是一道横跨在自己和他所仰望的同龄人之间的巨大鸿沟。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屏蔽掉自己身上属于底层的气息,可是只要他的父母还在…这段黑历史就不可能抹掉,他就无法获得新生…


    自卑感和虚无的优越感构成了一面属于黄良的风月宝镜,他无法抵挡优越感那一面的召唤,走进去,美人和地位他都要。


    他不允许父母去学校找他,不会介绍任何自己的朋友或同学给父母认识,现在同样不允许父母出现在单位或朋友的面前。


    他现在是高贵的公职人员,已经摆脱了底层小老百姓的队伍,不可能再回去了。


    在公家单位里,他那一套虚伪的面具发挥了举足轻重的功效。


    黄良的领导一见他就觉得这小伙子会来事,稍一打听之下,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眼光,小伙子出身、学历和情商都不错,是个潜力股。


    领导把黄良调到自己下面做事,越用越顺手,可惜就可惜在…黄良不是通过正式渠道考进来的,他没有编制。


    “小伙子,继续努力呀。”——努力考编,成为正式工。


    领导的一句话,给黄良打了鸡血。


    可不知是不是领导没说明白意思,让黄良领悟错了,他把努力用在别的方向上。


    一来二去,黄良和领导的女儿搞在了一起。


    本来就是当个工具用用,是挺顺手的,现在把自己女儿也给搭上,那就不太划算了。


    可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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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中留啊,黄良给的情绪价值拉满,恋爱脑上头的女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且他体面人习惯了,张口闭口跟同事渲染出来的中产家庭出身的错觉都是他瞎编的,平常的姿态也是他演的,真要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领导来老街一看,还能答应这门婚事吗?


    黄良白天殷勤地像条狗,叫领导看到他的态度,可是将来总要有见光死的那一天,他自己也迫切地希望这门婚事能成,戳破纸窗户的那一天无声地靠近,愁得他好几晚都没睡好觉了。


    人往高处走,他没有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这样做他能有今天吗?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岂能容忍父母拖后腿把他拉下去?


    黄良眼中已没有丝毫骨肉亲情,他环顾了这间老屋,他看不见天井里透亮的日光、收拾的井井有条的老物件和悉心照顾下蓬勃绽放的花草,他只觉得四面围墙把他的人生路都堵死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推倒这破屋,外面有鲜花和美女正在向他伸出橄榄枝,通往上层阶级的阶梯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


    都是因这出身的牵绊,要是自己没有投胎进这种拿不出手的家庭,现在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爸,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记不住,这么多人面前你说话要注意点措辞!什么叫赶尽杀绝?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平白无故被扣上这么重的帽子?”


    “我是你儿子,我当然是从我们这个家的整体利益出发的。你年纪大了,又没读过什么书,不理解我的用心良苦我不怪你,但是现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你就听我的行不行?你守着这老屋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给我…”


    黄爷爷气得直跺脚,他捂住胸口,嘴唇颤抖:“这房子是我跟你妈辛苦一辈子换来的家,是我唯一的家。这屋子到底哪里碍着你高飞了?我死也要死在这里,你想要我卖掉,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你不是说工作待遇很好吗?你不是说领导很器重你吗?你工作了也有四五年了,家里从来没有让你拿钱回来补贴,也没有叫你采买过什么大件,你这么多年就一点存款也没有?居然还要靠卖这间不值钱的老屋来立足?你不是混的很有出息很有本事的吗?你倒是说话啊!”


    黄良被戳到了软肋,激动地大叫:“我虚荣错了吗?谁不想人往高处走?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能和我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同学同事平起平坐一起喝咖啡?你知道个屁!”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也十分委屈。


    他从一无所有,去追赶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同龄人,受了多少嘲笑和冷眼,这一路上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在这条路上耕耘所获得的一切,正是对他所作所为的鼓励,证明他做得对。


    他早就厌倦了父母身上那股土地味,那象征着这社会上最苦最累资源最少,得到的尊重也是最少的阶层,他头脑聪明能力出众,长得也不丑,凭什么就要被出身压一辈子?凭什么就要他甘于认命一辈子做底层?


    “好了好了,黄良,你不要再说了!你想把你爸气死啊?”


    周爷爷的嗓门一响,天井中央的太平缸中里阵阵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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