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丁思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鬼紧跟在背后,阴森森汗毛直竖,有时候在家明明热腾腾地炒着菜,忽然就打了个冷颤。
邻居的爷爷奶奶在门口敲门给她送自己烙的饼,或分她几片瓜,也能把她吓一大跳。
总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叫她惶恐。
这样的事情一天发生好几次,让人感到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这个家可能没几天能待的了,忽然生出一种诀别前的留恋。
前世的记忆好像长出了许许多多无形的双手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睡眠,一闭上眼就是噩梦,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才是安全的。
实践远比想象中更难熬。
在老屋里看日出日落,憋了三天足不出户,丁思南的头上快闷出蘑菇来了。
这间老屋还没有拉网线,上不了网,她至今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住在这里,所以每一天,她只能靠看书和读报来稳定情绪。
饭间休息的时候,便打开电视阅览一下外界正在发生什么。
有时半夜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耳畔仿佛能听见轰隆隆的火车驶过轨道的声音。
丁思南常在半梦半醒间呼唤爸爸妈妈的名字,直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寂静顺着她浑身的毛孔爬到心里,她的意识才能和现实接上轨。
没有爸爸妈妈了,也没有能带她驶离这里的火车。
休假第四天早晨,丁思南剁好了香菇玉米猪肉馅儿,然后在灶台上摆上案板和面粉,动手正要和面。
她打算做点肉馒头和饺子,比一般的食物好存放,懒得做饭的时候拿出一点来吃,比做饭做菜要快多了。
丁思南特地准备多做一些,分给邻居的大爷大妈,面食软糯好消化,正合适老年人吃,虽说东西并不贵重,胜在草根邻里间的情谊。
而她一个女孩子独居在此,常有不在家的时候,那些从早到晚都在这条街活动的大爷大妈还能留个心眼帮忙看着屋子。
这条街的老街坊几乎都是独居老人,大多不愿意搬出去和子女去城里住,一是住不惯,二是分散出去失去了社交圈,反而更孤独。
有她这样一个少见的年轻女孩加入,给老年人的圈子增添许多青春的活力,老人家心里也是欢喜的。
丁思南捧着满满一盘饺子和一袋包子熟门熟路走进黄爷爷的杂货店:“刚好你们都在哈,我刚蒸好的,新鲜热乎的大肉包子和饺子哦~干脆就在这儿吃吧,省得大家还回去烧灶做饭了。见者有份~快来拿~”
丁思南把食物放平在桌子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了醋、辣椒油等调料,她对老街坊的口味喜好恐怕比他们子孙更熟悉。
正是中午时分的饭点,一桌麻将加上两位看官,足足六人齐齐转头,满面笑颜,大家都不客气,不一会儿就把食物分了精光。
嘴馋的已经塞了一嘴的包子了,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小丁,自打你搬来了,我这张老嘴算是有口福了。我活了七十岁了,从来都是我烧饭给别人吃,什么时候吃到过别人给我做一顿饭哦!”
给子孙任劳任怨一辈子的宋奶奶大声地夸赞。
“小丁上次给我送来的韭菜盒子也是一绝呀,我一口气吃了三个,好几天都想着那口呢,就是不好意思说,哈哈哈哈!”
“好嘞周爷爷宋奶奶,我记着啦!下次做了再给你们送点过去。咱们之间还客气啥?”
丁思南数了数人,好像还少了一个,她往里张望着:“诶?黄爷爷怎么不在?在里屋吗?我给他留几个放这儿吧。”
吃的正香的老头老太笑容在脸上滞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性子直的周爷爷率先打破了疑云:“小丁是个好孩子,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没什么好对她瞒着的吧。”
“可是老周,”宋奶奶打断了他,“这是老黄的家事,我们没资格跟别人说三道四的,这不厚道。”
宋奶奶又转头对丁思南慈祥道:“小丁,请你体谅我们,绝不是把你当外人,只是…”
“就你婆婆妈妈的。”
周爷爷和宋奶奶是一对夫妻,也是在场唯一还有伴侣在侧的老人。
周爷爷脸一板,说话十分不客气。
“老黄被他儿子都快气死了,之前么半年都不会回来看一次的,上次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还是我给打的120呢!要不是我半夜烟瘾犯了来跟老黄买烟,恐怕他要躺在地上一晚上,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哎!”
“现在他都好齐全了,他那个儿子,倒是三天两头的回来烦他,能有什么好事啊?”
“小丁,”周爷爷指了指杂货铺的后院,“老黄肯定是叫他儿子给绊住了,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正好给他解个围。黄良那臭小子仗着自己读过书,对他爹没大没小的,老黄怎么招架得住?”
“对,走,走。我们一起去。等了他半天了,说让我顶四圈的,这都多久了。”
李爷爷也站了起来。
周爷爷掐了烟,怂恿大家一块去。
宋奶奶把他的拐杖递给他,另一边由自己搀着,轻轻地把丁思南揽在身后:“小丁,一会儿你别出头,别说话,我们来说。”
老街的房子都差不多,黄爷爷家门头改成了铺子,里边也是和丁思南家一样的院落和主屋。
大家都是三四十年的老街坊老朋友了,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就不打招呼直接往里走。
“老黄~小丁给咱们送点心来啦~做了热腾腾的包子和饺子,你忙完没啊?快出来吧,一会儿凉了~老黄~老黄?”
这大喇喇的吆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平常就数周爷爷和黄爷爷关系最好,所以有他带领着,大家也不怕冒犯黄爷爷了。
刚走进天井,还没推门往里屋去呢,门头紧闭的里屋传出不善的争执,在天井里听的一清二楚,大家面面相觑。
周爷爷只是面色下沉,倒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你给我滚!我说了不卖,不卖!”
黄爷爷气急败坏地推开门率先往外走。
他这个年纪的人,上个月刚摔了一跤,骨头是恢复了,外边看着好像和以前无二,但是里面还是伤着元气的,此时脸涨得通红,眉眼间的悲伤掩在浓浓的怒意之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黄爷爷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爷爷等一众赶忙上去扶着黄爷爷,拍着他的背,你一嘴我一嘴地劝慰着他别动气,这把年纪了,什么事儿都该看开点,犯不着动了气伤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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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当。
“老周啊,还有你们大家,你们说说,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这小子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呀!”
一个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斯文男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的白衬衫整整齐齐地塞在西装裤里,崭新的皮鞋头擦得锃亮。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扫了一眼台阶下站着的这群老人和丁思南,眼角掠过一丝不屑,居高临下地和大家打了招呼。
丁思南不动声色地隐在宋奶奶身后,把男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这就是黄爷爷的儿子吗?看起来混得不错啊。
她搬来的时间短,没见过这人也正常。
不过听周爷爷话里的意思,这人好像不咋孝顺啊,半年都不回来看一眼父母,连黄爷爷摔断了骨头这么大的事也没出面。
好家伙,斯文败类啊!
那既然是黄爷爷的儿子,从小便是在这一片长大的咯?怎么跟其他人感觉也那么陌生,这些人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吗?
丁思南躲在宋奶奶身后观察他们,并没有引起黄良的注意。她对于老街坊而言完全是新来的人,不便插话。
本来父子两人在屋里对谈,黄爷爷年纪大了口舌也不利索,局面完全就是被黄良在逼着。
好话歹话全让黄良说了,道理歪理都让黄良占了,差点没把他气死,现在他回到了他的一众好街坊当中来,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爸,我们的家事,我们私下里谈就行了。”
黄良不乐意看到黄爷爷有了帮手,立即出言阻止。
而且,说到底,黄良这个请求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虽然老街这边离他现在的工作圈和生活圈远得很,但多年的伪装,和体制内职场的氛围早已将他浸淫成一个多疑谨慎的人。
他忌惮这么多张嘴不把门,一传十十传百的,尽管这个几率不高,但传出去了终归对他名声不好。
“家事?我还有家吗?自打你毕业后进了工商局,你回来看过我和你妈几回?你妈得了重病走得早,回回念叨想见见儿子,你回来过吗?”
“我们从不要求你事事伺候在身旁,体谅你工作忙以前途为重,过年过节家里冷冷清清的这都算了,你现在连我最后的栖身之地你都要拿走,儿子,你这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啊?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黄爷爷只字不提自己摔碎了尾椎,还是街坊叫了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又凑钱给他请了护工照出院顾的事情。
儿子不常回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里的街坊家家都有这样的问题,只需一句‘工作忙,家事忙’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推脱掉了。
大家时常把自己子女不回家看自己的事挂在嘴边,从私心出发,谁也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可怜了。
可是老爸摔碎尾椎住院这样的大事,当儿子的不闻不问,老妈急病过世,当儿子的还是三催四请才现身,这就不是一个寻常现象了。
黄爷爷心里苦,这种家丑中的家丑,他说不出口。
尽管老街上这些关系好的邻里都知道他家的事,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拿这几件丑事数落黄良,他真的做不到。
那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那几乎是对他一生付出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