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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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又申请了木星学院-
我漂洋过海来到了联邦, 定居在帝都-
我看上了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ICMA)的主席座位,以及他们设立的那个全世界数学家都会追求的最高奖项,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
我要拿到它-
我很在意自己的学术成就, 因为我只能用它来证明我的价值,或者说, 用它来填补我在“土地”上的空白-
在帝都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 收到了很多的善意与关注, 其中不乏许多爱慕者。也是这时, 我认识了海鸥、荆棘和珍珠。我迅速和他们成为了至交-
珍珠和我告白那天我对他说, 李逸英,你太傻了-
我与多疑、残暴又尖锐的男人博弈过, 却被李逸英的傻里傻气吸引。财阀家怎么能养出来如此赤诚的人?我时常接不住他的坦然。他就像太阳一样-
我决定和李逸英交往-
我获得了博士学位,因在密码学上的天赋而被特务院看中,受邀成为密码破译员-
在此期间,我筹备着一篇可能会影响世界的论文, 然而,进入特务院一个月后,有人举报了我的身份信息造假,因此我被隔离审查-
整整半年时间我都在特务院内接受严格的审讯, 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你们-
特务院并不信任我,要求我联系流星雨, 甚至联系北冕, 主动告诉北冕我的存在-
当我重见天日时,五年一度的颁奖典礼已经结束-
我因涉嫌间谍,被取消了投选资格,此后不能再获得国际奖项-
而我此生最后一次参加ICMA的颁奖典礼,仅坐在最后一排给其他的密码学家鼓掌。
(人们珍爱我的皮囊, 需要我的智慧,放弃我的灵魂)
(如今我坐在这里,在珍贵仪式上错过终身提名)-
我决定开始专心为特务院工作,破译国际密码,破译政治、军事情报,建设国防安全系统。
(百感交集,我只能起身,朝世界致敬)-
我不再是红玉、无名或01,我成为了白鹰。我很感谢特务院给我机会,让我在这里安家。战后联邦签订了和平共处条约,十几个不同政体的国家联合在一起,我喜欢这里-
突然有一天,我身边出现了一个少女,她才10岁,代号银铃。特务院将她安排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助手-
联邦出现了一种病毒,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研究它的特效药-
我开始暴露自己,用红玉两个字吸引到了流星雨的注意力。我私下见过他们的马仔,尽管那人只是小角色,可对特务院来说是史诗级的进步-
特务院终于抓到死敌的尾巴了-
北冕在这个时期里注意到了我-
特务院决定让银铃伪装成我的女儿,让我尽量隐瞒银铃的存在。但特务院的通风人会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让北冕察觉-
一个月后,我们窃听电报时,收到了一封密文-
北冕的文字透露出一股愤怒,他质问,孩子是谁的-
我说我还爱他-
我解释,不告而别另有隐情。我被联邦扣押,请他救我-
至此,我开始了双面间谍工作。假意私联北冕,投诚流星雨,趁机从他那获得流星雨的情报-
北冕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定期洗出来银铃的照片,放到邮局-
流星雨的狡猾人尽皆知,邮件中转到中立国家,再由他们安插在当地的通风人中转回法兰西-
然而此时我发现我意外怀孕了-
特务院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更甚至,流星雨也叫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询问李逸英,他说他听我的-
北冕对我再次怀孕似乎并不愤怒,他以为我在联邦处境艰难。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银铃身上-
事情的不可挽回,发生在一年以后-
此时island初现端倪,在各地的犄角旮旯里肆虐,像是某种试探-
银铃死了,她路过的化工厂发生了爆炸-
我曾立誓会保护好她,可我没有做到。因而我痛哭,几度晕厥-
我以为手里还有不少照片,至少能隐瞒一段时间,可银铃死的第二天,北冕就开始发疯。他威胁我把不到两个月大的李蓝岛放到封地杰尼曼-
他说他不再信任我,要我给流星雨一个人质-
特务院说,这是一个引诱北冕出面的好机会-
我三天没有睡好觉,最后告诉特务院,我认为这样不妥-
我了解北冕,他并不是给我一个机会。他是起了杀心-
特务院驳回了我的请缓-
特务院带走了李蓝岛,按照约定放到杰尼曼,那里有世界最大的赌场和最繁茂的贸易港-
我没有按照约定出面见北冕,同样,北冕也没有按照约定出现-
在此我将引用参与这次围剿行动的武力部军官的一句话:“流星雨他吗的在耍我们,杰尼曼已经天罗地网,他们不可能跑得掉,除非是根本就没来!”-
特务院立刻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再一次被关押,进行隔离-
整整一周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陈恺出现,告诉我,李蓝岛失踪了-
我近乎发疯地祈求看守,让我出去,我要面见院长-
又过了一周,在我试图咬舌自尽时,杰尼曼传来消息。我敢保证,这是我这一生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荆棘携军队在杰尼曼港口拦住一辆游轮,上面有十几个流星雨的特工,荆棘将他们全部射杀后带回了特务院,抱回来了差点被特工掐死的李蓝岛-
我被带出地牢,进行死者身份确认-
我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这就是北冕-
特务院多方求证,一个月后确认北冕死亡-
通风人来报,说北冕代号已被新的人继承-
撰写这则文稿仅记录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我深知自己不应该带有太多个人情绪-
所以我并不谈论在几次审查中我受过多少伤,伤得有多深-
我忽然意识到即使北冕死了,我也不可能摆脱他-
至此,我正式向特务院提出离职-
特务院给我的答复是,可以-
枪决-
因为我掌握太多机密-
让我没想到的是,海鸥、荆棘和李逸英联合了特务院所有部门,上书首相为我求情。这份求情书上有374个拇指印和亲笔签名-
首相当天夜里抵达特务院,要求放人-
我叩首感谢这十九分之一的同胞,为我的清白与性命而做出的努力-
来世偿还-
我将被带到心理部门进行药物治疗和特殊干预,我将被抹消所有有关特务院的记忆-
我将回归平凡但正常的生活-
这条路我走到这里已经拼尽全力,在时代面前我毫无还手的余地-
我出身俘虏,做过奴隶,做过实验体,做过金丝雀,做过黑-户,做过学生,做过博士,成为了密码学家和数学家,现在我要做一个母亲。我不能让李蓝岛心中也有缺失的“土地”-
李蓝岛有疼爱他的爷爷,有我,有憨厚的父亲,有万贯家财,有万千包容和注视。他出生后是自由公民。我希望之后也会有一位全身心信任他的人,成为他的伴侣。不论性别,不论家世。而后陪伴他走完后半生-
爱永远是人类最稀有又最崇高的品格。
(我站在岁月里回首,祝愿风华正茂的你健康顺遂)
(祝愿世界少一些伤害与战争)
(祝愿幸福如氧气般存在)
之后的文档记录人换了一位。
记录者:T-
我的工作是观察白鹰与珍珠的婚后日常。他们双双离开特务院,回到潮平老家,过着幸福充裕的财阀生活-
说实话进入特务院后被分配到这么个工作我是很不满的哈!反正这份文档最后会不会备录在档案库还没定数,我就按自己心情来写了,领导要是看到了不满意也别找我问责,谁让你们才给我月薪三千?三千有三千的写法!-
第一次到潮平我讨厌这里,我像影子一样在暗中观察着李家人,尤其是白鹰夫妇和他们生的那个整天叼着奶嘴的小屁孩-
特务院交给我的工作是监察和监督,一旦李家人有什么异动,或许白鹰当初的枪决处令仍要执行-
可能因为我是个擅长伪装的女人,李家人连我偶尔路过他们身边都不会有什么警觉性,我就像最普通的一个街坊邻居-
起初我以为会很无聊的,租了个公寓在李家老宅附近,天天用望远镜偷窥别人的生活,这工作谁做谁心虚-
不过后来,我发现白鹰一家特别有意思-
珍珠出去跟人打牌了,我冷笑着等待给他记过,毕竟染上赌瘾肯定没有好下场-
结果他赢后在人家脸上画了王八,回家后告诉白鹰,以后每周日都可以第一个拿那家甜品店摆在门口的赠品手作-
就为了这个???-
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发现是因为李蓝岛很喜欢。他每周日早上八点会准时蹲在店门口,营业后和一帮孩子抢手作糖果,但是因为李蓝岛太有礼貌了,每次都排队,而其他熊孩子每次都插队,最后轮到他,只剩下一个空的篮子-
每次这个时候李蓝岛就会假装自己才没有等待,大大方方走进店里亮出现金说,老板你好我要给我妈妈买一个芒果椰椰奶冻毛巾卷-
诸如此类的戏剧化生活日常每天都在上演,珍珠没有记恨特务院,白鹰已经不再记得那些危险,他们带大的李蓝岛一天比一天可爱,一天比一天绅士-
他们在好好地生活-
他们坐在院子里那棵月桂树下玩围棋,李蓝岛就坐在地上玩沙子,给别人家的五条杜宾犬刨沙坑,最后被小狗舔得满脸都是口水-
这对夫妻共用一本笔记本,还在上面贴了很多便利贴,望远镜不足以让我看清上面的内容,我认为特务院也无权看清-
特务院已经为了island成立了密歇根局,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解密。我隐姓埋名留在潮平观察了这对夫妻七年,而他们并没有与任何可疑人员见面-
他们彻底退出了天才的世界-
我认为已经可以取消对白鹰珍珠夫妇的监视-
直到island突然在邻区小规模爆发,这对夫妻也从新闻上看出了端倪,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物病毒。珍珠几乎是瞬间脸色苍白,七年时间里他第一次主动联系特务院,询问island到底是什么-
这时陈院已经升职了,他终于成为了院长。关乎到国防安全,特务院顶着联盟理事会和内阁压力,不得不重新邀请白鹰夫妇前往帝都-
李振贤似乎大闹了一场。我忙着跟随白鹰夫妇,并没有过多留意潮平动向-
白鹰重回特务院时的眼神是茫然的,她不记得自己七年前在这里差点死掉。她只知道她的孩子七岁了,她还得回家照顾他-
珍珠负责主要的交流和对接-
他们似乎要再次涉足危险-
当我听到珍珠拒绝了陈院的请求,想带白鹰回潮平时,我竟然为这对夫妻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也认为他们应该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一个月后,一所高校邀请桑非晚博士参与学术性密文研究,还要给她开办讲座-
白鹰同意了,珍珠决定陪她一同前往-
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在于,临行前珍珠报备过行程,甚至更换了航班。然而,他们真正上的那通航班竟然坠毁,飞机残骸掉入大西洋-
因没有证据,最后特务院敲定这是一场意外,空难时有发生,谁都无法预料-
而我怀疑流星雨,我还怀疑有内鬼-
我甚至怀疑白鹰会不会恢复了部分记忆-
文档写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诸多猜测已成定局-
我已没有了可以监察与监督的对象-
我将回到本部,重新被分配重要的工作-
我是T,以联邦最高礼节向这对夫妻致敬。
以上,祝愿幸福如氧气般常在。
他生未卜此生休
这就是《英吉利海峡空难》文档的全部内容。
密歇根局内一定会有人在看完这篇文档后怀疑白鹰,她的存在就值得被怀疑,不论她如何反复说明自己的立场。
现在文档被公开,意味着不论局里有没有内鬼,上面的人都不在乎了。他们正式和流星雨宣战。
“说实话。”艾琳忽然冲李蓝岛抛了个飞吻,眨眨眼睛,“当初我给这个文档起的名字可是《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珍珠&白鹰》哦。所以我格外好奇为什么陈院把文档收录进系统时改了我的文档名,把白鹰放在了前面。”
“卡洛斯上校给我的回答还算让我满意。
“——是因为特务院认为白鹰的贡献高于珍珠,而不是因为白鹰的嫌疑大于珍珠。”
李蓝岛听到这话时眼皮都跳了跳:“谁给文档命名?”
“我呀。”艾琳红唇一勾,“我就是T。”
“那之前”
“我装的呀!”艾琳笑起来,“当时你只是个普通破译员呢,我肯定装什么都不知道,装是第一次见到你啊!现在你是李处了,你随便点开情报部在职人员的名单就可以看到我的履历,也没什么好演的。”
其实艾琳是想告诉李蓝岛,他如同白鹰所记录的那样,已经是自由公民。他身上没有间谍嫌疑。这里的人会对他敞开情报。
他现在能做的,是李家、单家、陈院、兰开斯特家族、还有很多很多人共同给他堆砌和奠基的。
他现在是真正的希望,与光明。
而李蓝岛一回头,就看到单枭靠在墙边。
有很多的目光落在李蓝岛身上,这些目光都或多或少包含了期待,而且它们都是短暂的,不会长久地停留。
但是单枭的眼神格外不同,他的眼睛很冷,里面只有转瞬即逝的情绪。
一种像花岗岩般的眼神,坚定,强硬,不含杂质,纯粹在注视。
“你在看什么?”李蓝岛不太自然地偏了偏头,问。
单枭说:“人生。”
李蓝岛愣住,手指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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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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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密歇根局回来了。
凌晨两点, 单家祖宅。
浴室水声停止,单枭顶着湿漉的头发走出来。
客厅没有人,落地窗前是帝都繁华夜景。单枭裸着上半身, 肩宽腰窄,人鱼线隐没在浴巾内, 身上肌肉血脉偾张,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他慢条斯理套上裤子, 戴上江诗丹顿的表, 扫一眼时间。
通常来说, 单枭是不会走寻常路的。于是他翻窗跳进了李蓝岛房间。
小阳台的玻璃门被上了锁,单枭从屁股兜里拿出手机, 用嘴叼着,开了手电筒。如果李蓝岛醒来就会看到一只大型犬蹲在自己卧室窗边撬锁。
单枭并不确定李蓝岛醒了没,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撬锁艺术中,半分钟后, 咔哒一声,锁开了。
黑影笼罩在被子上,单枭盯着床上的人,一语不发。
足足盯了十几分钟, 他才走到桌边,掀开了李蓝岛的笔记本电脑。
冒号已经侵入电脑, 把密码发了过来。单枭解锁屏幕后, 点开了浏览器,翻了翻浏览记录。
“老大,我查了查,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博客网址其实很早就建立了,里面内容你不让我看我就一直没看, 但你还要查这个博客做什么?”冒号那边在噼里啪啦敲键盘,“里面有你要的机密?还是博客创始人和你有关系?”
“废话少说。”单枭摁了一下蓝牙耳麦,“给我做一个备用网页。”
“行。”冒号工作效率奇高,“五分钟后传给你。”
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页面泛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上面全是便利贴和各种没下完的手绘棋盘。
这就是T记录中提到的本子,白鹰珍珠夫妇共用的那个。
单枭手指一页一页挑过,一目十行浏览。
这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没办法一眼看懂。说明经过加密。
如果白鹰已经被抹消特务院记忆,那在回到潮平的七年时间里,为什么和珍珠一直在玩加密游戏?用的还是棋盘密码。
棋盘算特务院独创,是他们主要的密码系统。
纯粹是出于天性?
他们会在笔记本上留下什么?就一个博客网址?
要观看博客内容其实很简单,让冒号侵入就行,但单枭阻止了。
“目标用户这两天又登陆了网页哦。”冒号说,“而且很频繁,集中阅读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
单枭在翻笔记本时留了根神经听背后的呼吸,某个瞬间那呼吸停了一下才继续。
他很快意识到,李蓝岛醒了。
但床上的人并没有起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装睡。
单枭勾起唇。
联姻对象三更半夜翻到房间,偷看他父母留下的笔记本,上面或许会有重要的内容,或许会有足够改变历史的秘密,而小岛,你为什么没有起身质问我?
单枭装模作样地又翻看几页,白鹰夫妇留下的棋盘密码难度很大,他还不至于能看一眼就解开,所以也只是大致浏览。
要是真的坐下来扯了几张草稿纸解码,李蓝岛该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单枭合上本子,复原,摆得和李蓝岛放下时一模一样。
他转身,室内一片黑暗,床上的人紧绷着没动。
这两天因为流星雨的密文,密歇根局里的人见到李蓝岛都会很不自然地朝他笑笑,背地里他们会如何猜测和讨论白鹰夫妇过往,不用想都知道。
李蓝岛受这些影响很小,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解密破译,偶尔弄得昼夜颠倒。
单枭往床头移动了一步,床上人呼吸重了一些。
他又移动一步,饶有兴味地观察李蓝岛的反应。腹部盖着的被子随着呼吸起伏,黑色脑袋埋在枕头上。
直到单枭走到床边,俯身,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柔软发丝——
“啪”地一下。
李蓝岛握住了他的手腕。
黑暗里两双眼睛对视,单枭一只手撑在床边,压下弧度。
“今晚我能睡在这里吗?”单枭问。
“”李蓝岛无语至极,“你怎么又来了?”
“我想你。”单枭说。
“滚。”李蓝岛给了他一脚,“扰人清梦罪该万死。”
这一脚虽然踢到了单枭手臂,但也成功把李蓝岛彻底卷进了被子里,他烦躁地坐起身抓了一把头发,盯着单枭的纹身。
“怎么了?”
“我口渴。”李蓝岛好像才反应过来,说话声音都沙哑了一个度,“你把你身后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我。”
单枭回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越过床头柜的手机,拿起玻璃杯。
但他没有递给李蓝岛。
单枭仰头灌了两口水,俯身捏住李蓝岛下巴,撬开他嘴唇渡进去,末了还舔了两下唇瓣,抽身时满脸意犹未尽和遗憾。
咕噜咕噜的水声传来,李蓝岛先是瞪大眼睛,而后是试图推拒,最后是吞咽了温水。
“还喝么?”单枭问。
“谢谢,不渴了已经,现在需要降火。”
“哪里的火?”
“单枭你是不是找打!”李蓝岛起床气蹭蹭一下往上冒,“半夜三更来我房间特地和我约架是吗?”
单枭舔了下嘴唇,“不打架。我洗过澡了,能和你睡么?”
“”
他太过直白,李蓝岛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你床品很烂,我拒绝。”
“那次是意外。”单枭灼热的眼神一直看着李蓝岛,这眼神实在是太过滚烫,李蓝岛最后也拗不过他,同意了。
婚后同居其实在约法三章里,这里又是单家祖宅,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流出去,他们的婚姻就危险了。
要是没有单枭,李蓝岛估计需要应付很多人。
比如把他当做乘龙快婿的吉迪恩将军。
于是李蓝岛挪了一个位置给单枭,他特地想睡在床边,不想挨着,结果单枭一躺下就捞起李蓝岛的腰,把他猛地往后拽了过去。
“”后背紧贴单枭胸膛时,李蓝岛头皮都发麻。
但是比他更敏-感的另有其人。
躺着躺着李蓝岛眼皮开始打架,觉得就这么干抱着一起睡倒也不是不行,然而他屁股忽然抵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李蓝岛几乎是瞬间睁大眼睛,一扭头:
“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单枭低头看他,吻了吻李蓝岛额头:“没有吧。”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空调遥控器?”单枭说。
神他妈空调遥控器。李蓝岛怒火中烧地瞪着单枭。
最后单枭败下阵来,解释:“小岛,其实我又被下药了。”
“”
李蓝岛能相信那就有鬼了,他反手抽了单枭一巴掌,炸毛:“你耍我?!”
单枭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就像是他刚摘得的勋章般,他眼睛发光地抱着李蓝岛:“小岛,我从来没说过,是你误会了。”
“所以你上次其实并没有被金桔算计?”
单枭避而不答。
“那你之前在医院拿体检报告的时候为什么也不纠正我?”
单枭但笑不语。
“我要把你告上法庭。”
单枭:“告我什么?”
“欺君。”
单枭喉结猛地滚动几下,很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他看上去格外幸福,连一惯冰冷和硬挺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和李振贤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他只有和李蓝岛在一起才会开心。
“我会同意和你联姻是因为你一开始对我不感兴趣,而且你又那个那个,至少在床上我不会吃亏。”李蓝岛咬碎后槽牙,“现在不一样,你对我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了!”
危险的信号在房间里炸开。
“那我去做手术砍掉怎么样?”单枭说。
“”
李蓝岛被他惊人的想法给震住,好一会儿没说话。
“还是留下来吧。”单枭自顾自说,“你不想拥有我吗?”
*
最后单枭是怎么解决的李蓝岛并不知道,他睡着了,醒后立刻赶往密歇根局。
一进门他就看见洛克坐在沙发上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蓝岛,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那两封密文里其实藏了不少信息。”洛克举起手,冲李蓝岛摇了摇,“你来,我和你分析一下,说说我的想法。”
“北冕和天琴一定是A级特工了,而且是王牌,这个猎户座,他们给他打的标签是‘投诚者’,也就是说,这个人之前可能并不在流星雨,而是在其他情报机构工作?”
洛克手指点了点明文信息,“他们故意要让我们看到这样两封内部决定,意图是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挑衅,告诉我们他们没在怕的?”
李蓝岛微微皱起眉。
“你们先开会。”他抬起手,打断了洛克的话,转身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
英吉利海峡空难文档里有一个点让李蓝岛很在意。
白鹰说,她曾经筹备过一篇可以影响世界的论文,但因为特务院的审查和许多不可抗力因素,论文没有发表,她也没能再参加ICMA的颁奖典礼。
那这篇论文去哪了?
李蓝岛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内网。
他手边放着白鹰留下的笔记本。
把这本本子带到密歇根局一定会有风险,但目前李蓝岛需要冒险。
他点开档案库,找到情报部现任在职人员名单和过往在职人员名单,搜索白鹰的个人简历。
然而他并没有搜到。
看来当初特务院也删除了不少材料。
李蓝岛在档案库翻了两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单枭端着咖啡走进来,放在桌上后转身要走。
“等等。”李蓝岛忽然叫住了他。
单枭站在门边,侧头看他,眼带意外。
“单工,你昨晚来我房间摸什么了?”
“李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单枭走过来,在李蓝岛办公桌前坐下,他笑:“这本笔记本的内容,你已经全部看完了吗?”
“是。”李蓝岛说,“当一条路走死的时候应该要思考换一个方向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以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这本子里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内容吗?”
“我并没有破译上面的棋盘。”单枭说,“但是我的确走了一些旁门左道,弄到一个可能对你有用的东西。”
“是什么?”李蓝岛愣了愣,问。
“我的人研究了一下你近期频繁访问的一个私人网址,发现如果把这串网址的字母反过来调换顺序,重新排列后”
“——会变成一个有效链接。”
李蓝岛几乎是迅速点开一个新的窗口,他能感受到单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按照方法把网址提取,重新排列,再复制到窗口,enter进入。
这个链接生成了一份,被自动储存在桌面上。
李蓝岛点进去,看到题头一行大字。
——《密码纠缠的统一理论:量子安全计算与无限维密钥空间的可逆框架》
作者:桑非晚
鼠标继续滚动,李蓝岛的心越来越凉。
这是一个还不算完整,甚至才8页不到的文档,写这篇文论的人并没有完成它。里面的学术理论很少,几乎都是实验数据,更像是用来存档和记录,而非一个正式论文文档。而里面有一部分实验数据让李蓝岛眼皮一跳。
——备注:以下两组数据取材自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曾经的某几场陪同实验,数据年代久远,我能记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具体有没有差错无从考据。
——备注:论文方向其实多年前我已在思考,只是当初顾着逃亡而没有精力研究,且设备器材均有限,就此搁置。
——备注:灵感来源于菲诺浦时期苦苦挣扎的我。
——备注:仅供参考,是否使用还不确定。
看完大概内容以后,李蓝岛关闭电脑,站起身。
“单枭,卡洛斯上校回来了吗?”李蓝岛神情凝重地盯着桌前人。
“三个小时前刚刚到,正在和拉斐尔局长汇报。”
“那麻烦通知他帮忙调遣一下人手,不用太多,避免打草惊蛇,有用就行。”
“——我们去木星学院抓人。”
单枭几乎是立刻起身,跟着李蓝岛一同走出去:“抓谁?”
“弗里茨·莱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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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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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星学院。
栀子花大道上挤满了学生。
莱纳教授的密码学选修课挂科率极高, 高到令整个理工大类的学生都闻风丧胆。但是没办法,总有倒霉蛋学分不够,在抢课上的手速也不如别人, 因而自动被系统归入了莱纳教授门下。
“教授,真的不给划重点吗?”
“我再挂一门就要被劝退了”
“教授, 我能问你几个课上没听明白的题吗?”
一众学生拦住了弗里茨·莱纳, 他两鬓有白发, 笑容还算和蔼。他给学生留下的印象一向不是严肃或沉闷的, 上课风格也不是念ppt风, 可惜一到考试就会灵机一动,出些难度极大甚至有可能是原创的题目。
莱纳教授口袋内的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表情突然一变。
“不好意思,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询问我,我会在咨询时间里回复。”莱纳教授冲这些求知若渴的学生们点点头, 穿梭过人群离开。
“目标移动了。”卡洛斯腹部中弹不太能动,坐在吉普里看着地图,“在朝东门走。监控界面呢?让你们办点事怎么比拉屎还特么慢!”
“上校,我们在跟学校对接了。”通讯里人声嘈杂, “监控半分钟后同步传达。”
“单枭人呢?”
“不知道啊车一抵达他就下去了,没影, 我们追都追不上他!”
“那李蓝岛呢?”
“好像在钟楼附近。”
卡洛斯皱起眉, 他立刻部署人手:“三个三个分开,在学院各个出入口都蹲守,别他吗让弗里茨·莱纳这孙子跑了!”
“收到!”
穿着便衣的武力部士兵猫着进入木星学院,弗里茨莱纳却好像已经感知到了什么,直接消失在监控画面内。
“他进小树林了。”卡洛斯当即命令, “尽可能把学生转移到安全地带,不要惊动弗里茨莱纳,还有,禁止学生拍摄任何影像,也不准录音。”
“我们不确定弗里茨莱纳在木星学院有没有内应,如果有,对方身上有没有武器?保证学生安全是重中之重,都给我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不然小心你们要掉脑袋!”
“遵命上校!”
树林中,一个身影抱着公文包,面色发白地狂奔。
弗里茨莱纳疯狂地戳着一个通讯器,可是消息根本就发送不出去。
明明对方说过,会随时等候着,只要他联络就能接通,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木星学院上空貌似笼罩一层死亡的气息。他脑门上的汗沿着鼻梁滴落,衣服半边已经湿透。树林风很大,夹杂着远处学生的惊叫声。他喘着粗气,眼中浮现几乎癫狂的逃生欲望。
下一秒——
一只手从他身后骤然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嘘。”
那声音冰冷得像夜里的一颗子弹。
莱纳疯狂挣扎,手里的公文包掉落在地,特工一手钳住他下巴,一手轻描淡写地将通讯器拿了过来在手里捏碎,低声道:“教授,木星学院已经布满天罗地网了。你跑不掉。”
莱纳的瞳孔像濒死的动物般收缩,忽然跪在地上,抱着特工的大腿嘶哑哭喊:“救我!求你,求你!他们会杀了我!你们说过会救我!”
特工低头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会的。”他温和地说,扶他起身,将他一把推往小树林的深处,“跟我往西门走,西门有接应。”
弗里茨·莱纳喜出望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从没有背叛过组织,组织也不会放弃他!
树林深处,风将树枝吹得猎猎作响。弗里茨·莱纳把跑向西门的路当做通往天堂的路,而特工跟在他身后,手缓慢地探入腰间。
——掏出一把冷光闪烁的匕首。
男人在脑中进行了模拟演练。从这个角度三步跨过去,一刀就能刺穿弗里茨莱纳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
特工勾起唇,像鬼魅般紧紧贴了过去。
在他要举起手的瞬间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特工的后脑。
“别动。”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人彻底僵住,像被钉死在原地,脚步不敢再迈动分毫,他微微侧头,看清了身后的人。
李蓝岛这把P226还是陈院特地给他的。
身为情报部处长,他有持枪权。
树影落下来的光斜照在他肩上,黑色风衣被风吹起,像一面旗帜,枪口正稳稳对准特工,李蓝岛的指节扣得极紧,眼神冷得像裂开的玻璃。
“转过来。”他说。
特工缓慢地举起双手,深知已经没有垂死挣扎的必要。
弗里茨·莱纳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李蓝岛时就像看见了鬼,看见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他一边喊着耶稣基督一边尖叫着再次逃跑,疯子一般冲出树林。
西门。
旧城墙已是断壁残垣,半夜学生经常在这爬墙进出校园。莱纳教授脚步踉跄地翻上去,还没爬一半,一只手忽然从上方伸下来,像猛兽的爪。
“教授,”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一张俊朗却张扬的脸凑了下来,笑容让人骨髓发寒。
单枭的手指卡住他脖子,“李处有请。”
骨头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他将莱纳硬生生摁进地面,脸埋在尘土中,连挣扎都来不及。
单枭站起身,扛起人扔进吉普车。
弗里茨·莱纳以为自己一定能逃走,他双腿发软,被五花大绑地塞进了后座。
阿蒙负责开车,刚要启动,单枭带着寒意的手略过阿蒙耳朵,径直伸进后座弗里茨·莱纳嘴里!
血腥一下蔓延开,弗里茨·莱纳把单枭手背咬出血,留下淤青和牙印,看起来惨不忍睹。
“给我块布。”单枭冷然,“防止他咬舌自尽。”
阿蒙心脏发凉,赶紧掏出一卷褐色粗抹布丢过去,单枭把弗里茨·莱纳整张嘴都塞满,甚至把布塞进他喉咙里,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口腔发麻发胀。
紧接着单枭给弗里茨莱纳封上了嘴。
后座一阵呜呜呜的声音,单枭一脚踹上后座让他45°倾斜,弗里茨莱纳很快感受血液倒流到脑子里的滋味。
饶是阿蒙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在此刻,发自肺腑地赞同,单枭比卡洛斯还适合上战场。
“李蓝岛呢?”单枭坐在副驾驶,冷冷扫着定位。
“后面那辆车,他抓到内应了。”阿蒙汗流浃背,如实汇报,“我们现在回密歇根局,你您还有什么吩咐?”
“通知后面那辆车,三分钟后停下,我要上去。”
阿蒙点开内线,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而没有等到三分钟。当几辆吉普开出木星学院校区,隐入近道,一辆黑车突然从某个方向冲过来,速度加到最大码,砰地一声巨响——
撞上了李蓝岛那辆车!
黑车没有人,像是安装了自动驾驶,或者有谁启动后下了车,算准了角度猛冲过来。
车子翻进草坡的一瞬间,安全气囊猛地弹出。李蓝岛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撞得几乎晕厥,下意识一摸腰间
枪没了。
那把226被撞飞出十几米远。
李蓝岛反应迅速,飞快解开安全带,翻身扑向副驾的特工。两人几乎同时拔出刀。
空气中只剩喘息、撞击和刃口碰撞的金属声。
“你是谁?”李蓝岛冷着一张脸,秀气五官上第一次露出这样充满杀意的表情,刀锋劈向特工颈侧。
特工不答,反手将他压向座椅,喉咙里低低地笑了两声,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他一只手缠住李蓝岛的手臂,另一只手扯开外套,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装置——红色的倒计时赫然跳动着:
77,76,75
李蓝岛瞳孔一缩,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挣脱,翻窗跳出车外,却被特工追出来死死拽住脚踝。
“别走啊,writer。”特工像恶魔一样低语,“一起下地狱,不好吗?”
血顺着李蓝岛的额头流下,滴在草地上,他手中抓着特工掉落的匕首,一咬牙,朝对方的手腕狠狠砍下去——
但特工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肉身上的疼痛盖不过他此刻要和李蓝岛同归于尽的决心。他双腿像铁钳一样缠住李蓝岛下半身,逼得他动弹不得。
草坡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李蓝岛下了死手,硬生生打掉特工一颗门牙。
他敢保证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用劲过,因为这里可不是艺术创作里的场景,这里他吗的是情报对冲杀人灭口的现场!
特工喃喃低语:“43,42,41很快你就完了,writer。”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缠在李蓝岛身上。
李蓝岛垂眸看着自己腿上的人,他拔出血淋淋的刀,插在特工肋骨上。
“松手。”
“绝不可能!”
“你们就这么怕我吗?”李蓝岛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像鬼魅,嗓音低缓地在特工耳畔缭绕,“——怕我怕到处心积虑地要弄死我。”
“还是说,你们就这么怕白鹰么?”
李蓝岛揪住特工的头发,猛地一扯,逼着对方抬头看自己的眼睛:“流星雨也觉得白鹰很伟大吧?那就对了。她比你们任何人都光荣。而我总有一天会把你们连根拔起,让你们给世界上所有被流星雨害死的、无辜的亡魂赔罪!”
特工眼睛瞪大,瞳孔微微发抖,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李蓝岛眼睛里的胎记,灰色、很小的一块,也看到了李蓝岛眼睛里的自己。
——苍白、惨烈、嘴唇发紫。
他以为为组织效劳无非战死而已,他早就被训练过了,但是真的要接受死亡时,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竟然腾升出一股不该属于他的害怕与恐惧。
就好像眼前这个容貌清俊的大学生能战无不胜一般。
此刻一道人影忽然翻越护城河上的护栏,从斜坡高处急速滑落而下,一步飞二十个台阶。
单枭人还没落地,枪已经从腰间拔出,落地那瞬间,风将他风衣掀起,像利刃破空。
“李蓝岛——”他眼神凌厉如刀,枪口瞄准两人。
李蓝岛回头看他,视线交锋,短暂对接一瞬,像命运里某段曲线交错纠缠。
收到了单枭信号,李蓝岛飞起一脚拖拽特工,把特工的后背留给了单枭。
这个距离,这个射程,以及单枭手上那把手枪,稍微出一点差错,子弹就有可能与特工擦肩而过,射向李蓝岛。
空气如同凝固了般。
“别开枪!”远处卡洛斯捂住腹部,大动作让他伤口再次裂开,血迹晕染一片军服,他声嘶力竭地吼,“那是重要人质,留活口,不能——”
“砰——!”
子弹撕裂空气。
单枭眼神没有半点迟疑,修长手指利落扣动扳机。
紧接着
砰——!
一连六发子弹,在特工后背凿开六个血淋淋的肉孔。
最后一发打完,弹匣啪地弹出,落在草地间。
这把手枪一次只能装六发子弹。
他为李蓝岛打空了弹匣。
特工身体抽搐着松开李蓝岛,嘴里喷发鲜血,李蓝岛猛地倒退一滚,手臂上留下两条很深的抓痕,衣服都被抓破了,触目惊心。
单枭已经冲过来,一把将李蓝岛拉起,动作飞快撕开特工衣服拽下炸药,往护城河上空一抛——
“距离太远了,你丢不过去的,先”李蓝岛说话时止不住地抽气。
单枭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紧接着扬手,往半空的炸药上一砸——
借力打力。
扑通一声,炸药掉进河里,倒计时结束。
三米高的水柱喷涌而出,浪花翻滚里李蓝岛好像看到了水帘中自己的脸。
充满血腥气、金属和机油味的手捂住了李蓝岛的耳朵,爆炸声小了很多。
等水花落下去,单枭打横把李蓝岛抱起来。
“操!”卡洛斯愣愣看着短短十几秒内发生的一切,骂了一句脏话,马上抬手,“先不管了,把尸体抬走,赶紧安排医务组,别在外面逗留,回局里再说!”
车门砰然关上,吉普冲出燃烧的穹幕,驶向密歇根局总部。
一路上单枭脸色黑得渗人,卡洛斯都生怕单枭抬脚把车座位给踹翻。
卡洛斯摸清楚了单枭的脾性,这种时候跟单枭说话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卡洛斯询问:“李处,你还好么?”
只要李蓝岛说没事,单枭就不至于发火。
然而李蓝岛坐在单枭腿上,从单枭怀里探出来一个脑袋,说:“不好。”
“”卡洛斯当即感受到刀一般的视线砍在自己脸上。
十分钟后,李蓝岛已经半昏迷了,他太累,浑身都是汗,此刻意识不太清醒。
“我只是按照局里的吩咐下命令。”卡洛斯坐在车内,如芒在背地思考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板着脸直视单枭,“你本就不能杀人质,你杀了他我们去哪调查流星雨?”
单枭刚一冷笑,被卡洛斯打断:“你该知道的,情报高于一切。密歇根局一直都这样!你必须服从安排!”
后座本该听训的男人紧紧抱着在睡觉的李蓝岛,他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熠熠生辉。
听完卡洛斯的话,单枭抬眸,眼神凶猛如野兽,一字一句:
“卡洛斯·埃斯特班·拉米雷斯。”
“我命令你闭上你的嘴。”
“于我而言,李蓝岛的安全高于一切。”
当他喊出卡洛斯上校全名时,整个车里的人都僵住了,没人敢说话。
在军队里,只有上级才有资格这么喊军官的全名。而且喊全名意味着绝对的强硬,甚至暗含训斥。
卡洛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也只能咬牙道:“理查德·兰开斯特。”
“你可真是好样的。”
————
——
第54章
*
密歇根局。
李蓝岛打了针葡萄糖, 做了简单清创和基础护理。
他下车时就醒了。李蓝岛天生体质不算好,和特工纠缠半天,本以为会心力交瘁, 但他在车上睡得其实还挺安稳。
人抓到了,密歇根局所有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虽然死了个特工, 不过弗里茨·莱纳已经被关押在审讯室内, 头顶白炽灯, 脸色蜡黄。这已经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
他们本次出动, 主要任务就是带回弗里茨·莱纳。
李蓝岛处理完清创后起身, 问艾琳:“弗里茨·莱纳招供了么?”
“没有。”艾琳表情不太好看,手指卷着大波浪, 一脸的纠结,“莱纳教授嘴很硬,从进去以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我们问他他就嚷嚷着说是被冤枉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流星雨,死了的特工他也不认识。”
“那他的嘴确实是很硬。”李蓝岛一根根擦拭手指,把湿纸巾卷了丢进垃圾桶, 迈开腿,“艾琳小姐, 我们走吧。”
艾琳追上来:“去哪里?”
“我亲自来审他。”
*
审讯室内只有一盏灯亮着, 电击椅上坐着弗里茨·莱纳,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黏黏糊糊粘在身上。
“弗里茨·莱纳。”卡洛斯上校坐在桌前,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还不说实话?!”
“我没有!我没有……!”弗里茨·莱纳仰起脖子, 双目猩红,“你们冤枉我!什么流星雨,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卡洛斯一巴掌拍在桌上,“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流星雨特工待在一起?为什么要和他一起逃跑?为什么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我们技侦部已经检查过那个被捏爆的通讯器了,那是个信号传输仪!只要你摁下按钮就能接通海外电台,现在电台跑路我们查不到信息,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如果你不是间谍,你他吗藏着这个东西是要当古董收藏还是当开塞露使?”
卡洛斯直接抄起桌上的笔往莱纳教授脑袋上砸过去:“你以为你跑得掉?!给我老实点,招了就不用彼此浪费时间!”
弗里茨·莱纳一口咬死:“我怎么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他突然在学院里出现突然绑架了我,威胁我让我跟他走,不跟他走他就炸了整个木星学院,我,我为了我的学生考虑当然要和他周旋!我帮你们牵制住了歹徒制止了恐怖袭击,保护了学生的性命,你们居然怀疑我?!”
“他是诬陷我的!他特地把这个东西留下,就为了让你们审问!实则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放开我,我要见拉斐尔局长,我要见陈院!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卡洛斯上校给了单枭一个眼神。
站在墙边的人走过去,抓起弗里茨莱纳的头发,硬生生把他和电击椅一起拖拽起来,往墙上砸过去。
咚咚巨响,弗里茨莱纳鼻血横流,眼冒金星,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包,爆发出惨痛的尖叫。
“松手!松手!单枭,我是你的老师,我是木星学院特聘的教授!”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再回答。”卡洛斯鹰眼锐利而凶狠,“24小时审讯期过去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只能上一些酷刑了。比如拔掉你的手指,给你注射药物,或者把你吊起来下到油锅里。”
监控室内,艾琳抱臂抬抬下巴:“如你所见,他就一直这样用‘我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来拖延时间,不过几乎没有人可以撑过密歇根局的酷刑,要让他张嘴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影响走向。”李蓝岛看着画面内的三人,卡洛斯并不太擅长审讯,他巴不得快点过了审讯期直接给人五花大绑上刑,至于单枭,他脸上就写着“老子要弄死你”这六个字。
两位都是走野路的武夫,面对弗里茨莱纳这种狡猾的人精除了逼供没别的办法。
李蓝岛摁下内线通讯,手指抵着麦,通知里面两位:“上校,你休息一下,给我半小时。”
卡洛斯站起身,出来时和李蓝岛点点头。
单枭继续靠在墙边,侧着头,阴森森地盯着弗里茨·莱纳。
当李蓝岛走进来时,莱纳教授的视线就落在了李蓝岛脸上。这张脸上有桑非晚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桑非晚的一模一样。
李蓝岛双腿交叠,入座,他两手相握抵着下巴,这是个从容不迫又冷静的姿态,眼神带着上位者的睥睨和审视。
弗里茨莱纳以为李蓝岛会像卡洛斯一样逼自己招供,他连话术都准备好了,可是这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看得他毛骨悚然,手臂上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泛起。
“李蓝岛?”弗里茨莱纳终于在这场无声对视里起了一阵的心虚,主动开口。
审讯椅上的人轻轻一笑。
“莱纳教授,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对峙。”李蓝岛说,“我听说,你是被冤枉的。”
“当然。当然!”弗里茨莱纳马上道,“他绝对是故意污蔑我,好转移你们的注意力,你们听信了他就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没让你说话。”
弗里茨莱纳瞬间噤声,愣愣地看着李蓝岛。
单枭走过去,手指掐住莱纳下巴,让他动不了口。
李蓝岛则抬眸看向他,缓缓:“在得到我的允许以前,你擅自发出哪怕一个字的音节,单工就会拿针扎穿你的舌头。犯一次扎一根,直到你谨记规则。听明白了吗?”
莱纳惊惶地瞪大眼睛,半晌后机械地点点头。
“——很好。接下来也请你仔细听清楚,最好把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刻在你的脑子里。”
李蓝岛翻开桌上的文件,“A.D.20xx年11月,你以数学家身份受邀,正式加入特务院,成为了白鹰的同事。”
“一个月后,特务院收到匿名举报信,举报白鹰身份信息造假。”
“这封举报信,我们的人昨天去追查了来源,发现信件来自政府给市民设置的爱心信箱,一被工作人员察觉就立刻送到了特务院进行核实和审查。”
“而恰好,在特务院收到举报信前一周,你穿着军大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路过了政府办门口,巧妙地绕开了监控,不过被常年停在政府办处的转运车拍摄到,你出现在了行车记录仪里。监察部S熬了一个通宵,到最后调查到这个行车记录仪,花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很巧吧?”李蓝岛微笑,“你是不是要说这只是个巧合,举报信不是你投递的。”
弗里茨莱纳被单枭掐得下巴差点脱臼,他猛地摇头又点头。
“不重要。”李蓝岛抬手打断,这是个强硬又充满气场的手势,“接下来,还有很多这种巧合。”
“A.D.20xx年5月,你写信寄出给国外好友,告诉对方你一切都好,然而次日北冕就得知了银铃的死讯,要求白鹰给流星雨留下新的人质。”
“A.D.20XX年6月,你委托同门师弟帮你兑换你在国外旅游时买的彩票,告诉他只需要在电话亭拨打一个电话,朝对方念出你给的号码,就能兑奖。这则密码我们找你师弟复原后破译了,明文是‘杰尼曼都铎玫瑰公爵庄园’,而拨打电话兑奖的六天后,只有两个月大的白鹰之子就被人从庄园绑架带走,差点被掐死在游轮上。”
弗里茨莱纳发出嗡嗡嗡的反抗,剧烈地用脚蹬着电击椅,单枭死死捏住他下巴摁住他的嘴。
李蓝岛微笑:“莱纳教授,我还没有让你说话。”
“这些都是监察部为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查出来的资料,这么多年特务院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你是白鹰的朋友,也是珍珠的朋友。你在特务院干着不大不小的职务,存在感很低,几乎从不惹事,也不爱出风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像一个空气人。直到有一天,你获得了ICMA所设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的提名。”
“你成了整个特务院的骄傲,也是整个学术界的骄傲。”
“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仰慕您。”李蓝岛歪了歪头,嘴角弧度加深,“十年前潮平李家葬礼,被邀请的23位好友中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出席,我因此而注意到你,给你写信,向你问好。得知你当时是身不由己,远在格兰被王室审讯,这才错过了葬礼,我为你担心,也很快就原谅了你。”
“你就像我的长辈,十年来我们保持着联系,用书信交流各自的生活,我也问过你很多学术上的问题,你耐心地为我解答了。”
“亦师亦友,莱纳教授,我是这么看待你的。”李蓝岛忽然站起身。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莱纳身边,弯腰一笑,低头看着电击椅上的人。
“所以我应该是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李蓝岛说,“你的每一篇论文我都看过。”
“在我刚来帝都时,你因为参加赫尔墨斯终身成就的颁奖和授勋,而找了一个月的代课老师。”
“那么现在,弗里茨·莱纳,请你张开嘴告诉我,你获奖的这篇论文,名字叫什么?”
单枭松开了莱纳的嘴。
弗里茨·莱纳年近半百,第一次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手指抖成筛糠,呼吸都像野猪进食。他此刻如同见到了鬼。
李蓝岛微笑重复,但语调近乎冷酷,“告诉我,叫什么?”
“刚才不让你说,你屡次挣扎要反驳。现在我允许你开口了,你怎么反而不敢说了?”
李蓝岛一脚踩上弗里茨莱纳的大腿,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间,逼得莱纳仰头。两人面部距离近在咫尺,莱纳甚至能感受到毛孔的战栗,来自李蓝岛阴冷的视线和锋利的呼吸。
“那我来说吧。”李蓝岛一脚踢翻电击椅,踩断莱纳肱骨,“你的这篇论文叫《密码纠缠的统一理论:量子安全计算与无限维密钥空间的可逆框架》,发布于7个月前的science,被引高达前1%。因为这篇论文,你获得了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你成为了全世界数学家和密码学家们心中的先锋与领袖。”
“——但是弗里茨·莱纳,你只是一个小偷。”
“你偷走了白鹰的论文。”
“论文内容和桑非晚博士当年留下的高度重合,你甚至连数据都完全沿用。”
“你以为白鹰珍珠已经死去十年了,没有人会发现。你大胆且狂妄地鞭尸了一个真正醉心学术的数学家,你把别人的心血偷来换取你的终身成就。”
李蓝岛拿出手机,切换屏幕,让弗里茨·莱纳视线内只剩下一封邮件。
“在我向密歇根局申请逮捕你之前,我已经给ICMA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写了一封邮件。”
“我要求ICMA归还属于桑非晚博士的终身成就奖。”
“——至于你。你、不、配!”
弗里茨莱纳躺在地上,空气里一股腥臭的骚味。他裤子湿了一大片,淅淅沥沥的水打湿电击椅。
李蓝岛并没有动用酷刑,但是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得血液发凉,满脸绝望。
“不可能。”弗里茨·莱纳哭着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
——
第55章
*
弗里茨·莱纳猪肝色的脸一点一点惨淡下去, 他身上全是汗,裤子粘稠一片,混着尿骚味, 大腿附近有清晰的鞋印。
李蓝岛那一脚踩得很凶,不留余地。
单枭视线幽幽地盯着那个鞋印, 在想象, 如果李蓝岛也这么对自己, 他会有什么感觉?
应该会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
所以——
凭什么弗里茨·莱纳可以得到李蓝岛的羞辱。
在他眼里, 能调动李蓝岛情绪的人只应该是自己。像弗里茨·莱纳这样无耻的小偷, 丢进绞肉机里搅碎了,把骨头和肉泥扔给秃鹫啄食才是最合适的。他不配得到李蓝岛的关注。
单枭阴毒的眼神死死钉在弗里茨莱纳的脸上。
审讯室内只剩下莱纳急促的喘气和惊悚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上帝,真主, 阿门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我只是羡慕她!!”
“羡慕?”
李蓝岛已经像对待死刑犯般淡漠地收回手,因为从他提出论文开始,弗里茨·莱纳就已经是阶下囚。
他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扫视一眼桌上的文件,“或许你想说的是嫉妒。现在, 莱纳教授, 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20年前在南部一家整形医院做过整容手术。”
单枭抬脚,锃光瓦亮的皮鞋碾过弗里茨莱纳的脸,逼得他不得不仰头看向审讯椅上的李蓝岛。
“张嘴回话。”单枭一脚踢上他的头。
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尿了,现在整个神经崩断, 他语无伦次:“什么?什么、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看到他后脑勺出滩下来一大堆血,李蓝岛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单枭:
“你先松开他。我还有一点想确认。别把他玩儿死了。”
刚才还满脸暴戾、收不住脾气的男人霎时间挪开腿,锋芒尽数褪去,只冷漠地睥睨着莱纳,倒是没有再动手。
李蓝岛看着莱纳:“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擅自猜测一下。——你之所以整容,是因为你原本的那张脸绝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吧?”
“一旦暴露,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弗里茨·莱纳,你为什么知道白鹰的身份信息有过改动?”
“你为什么敢直接沿用菲诺浦福利院的实验数据,甚至在白鹰基础之上,还补充了一格的样本。”
“——是不是因为你也用过同样的办法来隐藏自己?是不是因为她走过的路,其实你也都走过?”
李蓝岛没有给他反驳或者周旋的余地,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下定论:“弗里茨·莱纳,你曾经也是菲诺浦天才少年组的一员。”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监控室内,卡洛斯上校和艾琳猛然对视一眼。两人正在同步监听这场气氛紧张而节奏刺激的审讯,直到李蓝岛说出这句话,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他说什么?!”卡洛斯扶着桌面站起来,踉跄两步,瞳孔放大,“他说什么?!?!?!”
艾琳捂住嘴巴,脑子里一阵天雷勾地火。
“其实有迹可循。”艾琳深呼吸一口,喃喃,“弗里茨·莱纳对白鹰的敌意太奇怪了,说不通。除非是他们曾经就认识,而且可能有过仇。据我们调查,弗里茨·莱纳是主动接近白鹰,抛出橄榄枝要结交的。而他们在特务院工作时并没有矛盾。那之后他为什么要偷走白鹰的论文?践踏一个已故之人毕生的心血,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害死白鹰后他要从中获得什么?冒着可能被揭发的风险也要拿所谓的终身成就奖,出于野心还是不甘?以及,他为什么要出卖密歇根局当情报间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白鹰和他是旧相识,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身份错位和信息差,那足够弗里茨·莱纳在很多事件里面动手脚了。”
接下里,审讯室内外两个人的话开始高度重合,李蓝岛和艾琳同时推测:
“我们手里有不少关于流星雨的资料,流星雨是一个阶级分明且内部运作高度缜密,以强者为尊,追求高效的组织。在通风人传回来的情报中,几乎每一则都有提到,流星雨内部的管理制度很特别,他们的boss很喜欢给不同的人安排同一个任务。恶意竞争和无形压力会滋生人内心深处的贪婪与欲望。谁做得好谁就得到奖赏,剩下的人全部淘汰。在如此残忍的制度下,恨是家常便饭。”
“至于菲诺浦福利院,如果和流星雨有瓜葛,那内部制度估计也会差不多。”
“莱纳和桑非晚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们只能不断地审了。桑非晚已经死了,唯一知道过去的人只有莱纳。他绝对不能死,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从他嘴里撬出来他的过去。”
而弗里茨莱纳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很快就一个后仰昏迷过去。
医务组进来把人抬走了,准备给他盘活。
而审讯结束后,卡洛斯带走了单枭。
这一次仍然是堪灵顿农场的那栋小洋楼,客厅大门敞开,单枭被卡洛斯迎进去。
严厉的嗓音很快质问:“这次行动,你冲动之下杀了特工。”
“那又怎么样?”单枭嚣张地反问。
陈院卡壳两秒,“你这是违抗命令!我让你们捉活的,你走之前是不是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管别人死活。我只管李蓝岛。整个密歇根局我都不在乎,包括你。你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你的位置,为李蓝岛开路。”
“”
陈恺一把年纪了差点被单枭气得驾鹤西去,他猛地捶了两把自己的胸口,顿足叹息连连喘气:“你这个混账!滚!老子治不了你了是吧!!你爸当年见到我也是要行礼问好的,更不要说老子现在已经连升三级当了院长了!”
“那你找他去,别找我。”单枭冷淡。
“”陈院差点当场被噎死。
他气得掀桌怒骂:“你小子巴不得我七窍流血一命呜呼是吧?!我告诉你,早着呢!我精力旺盛着呢!门都没有!干不掉流星雨老子死不瞑目!至于你,你明天写3000字检讨给我!没交上你就等着挨板子吧,你看我不给你打得皮开肉绽——”
卡洛斯闭着眼睛听着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为陈院捏一把汗。
结果陈院话锋一转:“你说你想和李蓝岛结婚,如果不能你就不进密歇根局,我马上就吩咐手下人去办了。我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理查德,你不是当年那个年仅七岁的替补执行人了,你还要置气到什么时候?这样对你有好处吗?”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以为特务院会如你所愿,这么轻松地就到你手上?那时必然是腥风血雨!”
“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不管你多厌恶多抗拒,你都得接受。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单家还不足够让你能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卡洛斯以为这次谈话又会和往常一样,以单枭的冷笑或讥讽告终。然而,里面居然安静了下来。单枭并没有反驳陈恺,当然,也没有赞同。
这让卡洛斯瞬间起了好奇心。他侧头透过门缝往里看。
落地窗前那道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混血五官充满冷硬和强势,眉峰紧蹙,看上去单枭正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样了。
卡洛斯心一跳。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昔日张牙舞爪傲视群雄的理查德·兰开斯特,好像在时间面前退让了一步。他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长到足够笼罩一切,形成庇护的阴翳。
*
李蓝岛和单枭一前一后离开,半小时后被单家的车接走。
李蓝岛脑子还很乱,尚且没整理好思绪,上车时他想给单枭让个座,于是挪到里面去,却被单枭打横捞过来摁在了腿上,面对面坐着。
“”金属皮扣抵住大-腿-根,李蓝岛忽然想起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脸蹭一下要冒红,“等一下,你干什么?杰森还在开车!”
“挡板。”单枭说。
杰森默默地升了挡板,还是隔音的。
单枭慢慢把李蓝岛衣袖给卷了上去,手臂上被特工抓出来的两道指甲长痕还没消。
“没事。”李蓝岛看懂单枭的意思,率先开口,“小伤而已,不疼的。”
单枭没说话,眉头皱得像山峰。
看他表情这么严肃,李蓝岛抿了下唇。无声里,他先一步行动,手指摁上单枭的眉头,一点一点轻压,把褶皱抚平。
“你在想什么?”李蓝岛问。
“李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看单工想跟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单枭抬眸,“刚刚我在想,以后绝对不能惹你生气。”
弗里茨·莱纳是李蓝岛最敬仰的前辈。他给教授写了十年的信,把莱纳当长辈和恩师。但是得知莱纳剽窃桑非晚论文后,李蓝岛第一次在单枭面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决绝如刃、无法转圜、冰冷至极的表情。
不论弗里茨·莱纳和李蓝岛之间有多少条线,都被一刀斩断了。
“如果真的惹你生气了,你就不要我了。”单枭说。
李蓝岛愣住。
几秒后,李蓝岛手指压住单枭嘴唇,往上一扬,在单枭脸上摆出了一个不符合单枭气场的微笑。
“你听话么,单工。”
单枭强势逼人的视线落在李蓝岛脸上,半晌道:“看情况。”
有进步。以前是绝不,是李蓝岛必须听他的。
于是李蓝岛笑了下,低下头,嘴唇近在咫尺,但就是没有触碰到单枭的唇畔。
若即若离,呼吸喷洒,肌肤都为之升温,头皮发麻。
“如果你听小岛大王的话,大王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
——
第56章
*
单枭喉结猛地滚动几下, 他探起身要亲李蓝岛。
李蓝岛侧了下头,躲开了。
气息缠绕,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单枭的手从李蓝岛的腰间往上,摸到后背, 尾椎骨一阵酥麻涌上后脑, 李蓝岛被他摁在腿上动弹不得。
“怎么样才算听话?”单枭哑道。
“不要有事瞒着我, 不要骗我, 以及, 我发现你似乎不太擅长处理工作和生活,你学习一下怎么平衡。”李蓝岛看着他, “我知道陈院找过你。”
“如果类似的情况还有下一次,你主动承认错误,不要跟陈院硬刚。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你就答应,比如让你写检讨这种不痛不痒的你就可以答应, 双方都有台阶下。”
“要是你实在不想写我帮你。”李蓝岛说完移开视线。
闻言,单枭眉梢一挑。他托起李蓝岛手背,拉到嘴边啵地亲了一口,而后才问:“为什么?我完全可以不管他。”
李蓝岛摇头。
“密歇根局是很特殊的地方, 你太强硬了容易被针对,树大招风。万一上面要处分你, 下了秘密文书革你职, 或者带你去隔离审查怎么办?”
单枭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李蓝岛。
“在商言商,适当地公私分明会少很多麻烦。”李蓝岛说,“我很感谢你开枪,如果没有你, 我可能早就被炸药炸死了。但是,除去这些之外,也请你照顾好自己。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下次不要顶撞陈院了,好好和他说话,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单枭几秒后才道:“你讲话真好听。”
“”李蓝岛黑脸,“你在讽刺我?”
单枭也学他的模样摇头:“是真的好听。我都不忍心拒绝你了。”
“”
“小岛,我不会你说的那些。”单枭勾唇,牵着李蓝岛手指十指紧扣,指腹摩挲着手背,爱不释手道,“但是如果你教我,我就学。”
“我以为你会说你绝不妥协呢。”
“我会。”单枭深深地望着他眼睛,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
黑车开入单家祖宅。
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和单明山说过,他们目前在为特务院工作,但李蓝岛觉得单老爹了如指掌。
毕竟没有哪个大学生天天在学校学习到半夜两点才回家。
一进玄关,鞋柜上就摆着很多礼品,酒、烟、香水、地区限定特产等等。地上还放着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金块。
“单枭。”平叔抬了下手,“上楼,老爹找你。”
“那我先过去。”单枭看着李蓝岛,“你在客厅等我。”
“等等。”李蓝岛拉住他,“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祖宅气氛有些不对。
单枭似乎也有些疑惑,他扫了两眼李蓝岛的嘴唇,无所谓笑笑:“不会是什么大事。”
单明山很少会有主动找单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甚至都不和单枭说话。宛如钢铁般的男人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家长里短,他六亲缘浅,虽然是同意把单枭挂名在单家,但并不会像传统的长辈般唠里唠叨,事事操办。
“你的信。”单明山坐在桌边,推过来一个牛皮信封。
信封没有拆开,单枭没接,抬眸问:“谁给的?”
“今天开堂会,老沈塞我怀里了。”单明山抽着烟,吐出一口,在烟雾缭绕里点点桌面,“最近有点乱,杰尼曼赌场那查到了一批毒-品。我会处理,但如果之后还有什么更大的动静,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单枭锋利的眼皮一抬,“什么意思?”
“杰尼曼没有领主。”单明山呼出烟,定定看着单枭,“一个没有领主的土地上总是会流窜很多小商小贩,试图挑衅制度。”
“是吗。”单枭笑笑,不动声色。
“你先看信。”单明山倒是没有再多说,他侧过身,沉默地抽烟。
单枭用小刀划开信件,皇家信笺一冒出头,单枭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这是一封维多利亚女王写给他的信。
印象中那个女人一头金灿灿的长发,总是戴着招摇的钻石耳环,年轻又漂亮。她是史上最多绯闻的女王,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被很多政客瞧不起。政坛关于她的传说一直都有,且层出不穷,说她只是提线傀儡,说她眼高于顶、私德低下,说她出身卑微、爱财如命,手下没有一个人尊敬她。内阁大臣甚至都能当众责骂她是个蠢货花瓶。
不过多年前,内阁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动,媒体命名为“权力洗牌”。
从那以后,内阁重臣就都是女王的狗了。
比起那些只看表面的政治评论家,单枭或许更了解女王的内在。
这还得归功于维多利亚·埃洛温·阿斯托里亚本人。毕竟单枭的花体字就是和她学的。
他七岁之前,一直和女王有紧密的接触。
她让他喊她母亲。
信件内容如下:
[亲爱的理查德,希望你一切都好。听说你已经登记结婚,我为你开心。你已继承你父亲和母亲的志业,但你仍有一项东西没有继承。
因这是你父亲遗愿,所以我再一次在信件中询问你,你什么时候接受我书写的赋权文书,正式成为我们的贵族,享受无上荣耀?若我的询问让你感到困扰,我深感抱歉。但请你好好考虑。因公爵一位不仅能保你全族平安,更能保你所爱之人一生无虞。
最后,请允许我说,我爱你们。
请原谅我的罪过。
以上,维多利亚·埃洛温·阿斯托里亚。]
我爱你们。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书信,或许会觉得这是女王对臣民的爱。她可以爱联邦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所有人都是她亲爱的孩子。
单枭唰地一下揉皱了皇家信笺,揉成一团砸在墙上,砰一声,惹得单明山皱起眉,看向他。
“老爹,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单枭阴沉着脸,站起身。
单明山没有阻拦,沉默地吸了一口烟,吐出雾气。
这场谈话其实很短暂,单明山也有话没说完,不过看单枭那副表情,老爹就知道,不管有什么话,今晚都不是说的时机。
杰森敲门,“老爹?单枭下楼了。”
“让他去。”单明山抖抖烟灰,看着烟头处包装纸上的牌子,顿了顿,道,“先不要告诉他。”
“是。”杰森鞠躬,带上门。
祖宅外的花园里。
单枭在楼下找了一圈,问过平叔才知道,李蓝岛并没有在客厅等自己,他拿着一堆信件和打火机,从后门绕到了花园栅栏附近。
巨大的火焰拔地而起,熊熊燃烧。
半人高的火苗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蹿跃,火光中,李蓝岛的侧脸在明暗里交替。
李蓝岛正在烧这十年来和弗里茨·莱纳互通的信件,一封都没有留下。
他清瘦的背影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封丢进火焰中,灰烬飘散在空气里,让他看上去格外寂寥和冷漠。
“小岛。”单枭走过去。
李蓝岛回头,愣了愣,才道,“这么快?你们聊完了吗?”
“嗯。”单枭站在他身边。
等这场火熄得快差不多了,李蓝岛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老爹骂你了?”
“没有。”单枭偏头,“你看起来也不高兴。”
“那怎么办?”李蓝岛笑了下。
他用脚压了压剩下的灰,想着等会得把这里打扫干净,单枭忽然牵起他的手,掌心温度烫得让李蓝岛心口都颤抖了下。
“你跟我走。”单枭灼热视线直勾勾盯着他,“我哄你高兴。”
“走?”李蓝岛环顾四周,然后指指头顶,“现在凌晨两点,外面黑灯瞎火的,去哪?”
“走,还是不走?”
李蓝岛看他几秒,最后道:“走!”
单枭唇角一勾。
*
李蓝岛站在单家祖宅大门外等候,几分钟时间,单枭从车库里开出一辆摩托,漆黑,机身比红色的更大,看上去速度也很快。
夜色如墨,街灯在路面拉出一道道凌乱的光影。
单枭骑着那辆黑色机车缓缓驶来,车身线条冷硬,引擎低沉咆哮,像野兽苏醒。油门一拧,车尾火光闪烁,轮胎划破夜风,带起一阵狂躁的轰鸣。
转瞬间,单枭把车停在李蓝岛身边,他长腿踩下来,一抬下巴。
“上来。”
李蓝岛单手撑在后座处,一翻,跨坐而上。
单枭没戴头盔,风把发丝吹得凌乱,目光却冷而专注。
“目的地呢?”李蓝岛在风声里问。
“没有。”单枭说,“我们轧街。”
李蓝岛于是抓紧了单枭衣服。
单枭不说第二遍,油门轰起,拧得干脆利落。
摩托冲出祖宅,直上郊区国道。
路灯零星,天色压得恨沉,远处有几辆卡车一掠而过。城市退后,风声取而代之。
单枭俯身加速,整辆机车像一颗子弹咬着地面狂飙,车身低伏贴着地线,风噌噌地刮过耳侧。
李蓝岛死死扣住他的腰,能感到他肩胛发力的形状,和引擎共振的心跳。
拐弯时机车几乎贴地,后视镜里是被抛在身后的霓虹、尾灯、还有世界本身。
他们好像要开到月球去,那里没有尔虞我诈和机关算尽,没有背叛、隐藏和演戏。
“喂——”李蓝岛被风吹得眯起眼睛,躲在单枭宽阔后背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单枭可能是听不到,因为他没有回答。
李蓝岛笑了下,抱住前面人精壮有力的腰:“单枭,怎么办——”
“我喜欢上了一个危险的男人!——”
单枭扭头,黑发飞舞着,声音在风里震动耳膜:“什么?——”
“你刚刚有在说话吗?”
“没有!——”李蓝岛说,“开你的吧!”
————
——
第57章
*
摩托最后停在了国道附近的一个农场旁边, 李蓝岛坐在河边的台阶上,拔着球鞋鞋带上沾着的草。
单枭把车停好后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给李蓝岛丢过来一个塑料袋。
里面是汽水、面包和烟花棒。
打火机单枭有, 这人出门兜里总是装着烟和打火机。
“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露营吗?”李蓝岛拆开塑料袋愣愣地问。
以他对单枭的了解来看,真有可能。他们骨子里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有时候兴致上来了说走就走, 说干就干。
“不露。”单枭走到他身边坐下, “怕你饿随便买的。”
李蓝岛于是开了瓶汽水, 随便灌了两口,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把屁股上和裤子上沾的草也给抖下去, 喊了一声:“单枭,你衣服上也有。”
单枭回了下头,他手里拿着一捧的烟花棒,背影又高又冷, 挺拔清俊,站在黑漆漆的河边和农场里跟夜色融为一体。
单枭长着一张帅脸,不过似乎并不喜欢打扮,通常都是黑外套和休闲裤。
“你帮我弄。”他说。
看单枭两只手都没空档, 李蓝岛走过去,扶着他肩膀, 把衣服后背尾巴处的杂草都给撇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进鼻腔里。拍完单枭转过身, 忽然看下来,他个高,这么一低头有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
“怎么了?”李蓝岛问。
“你有跟唐溯一起这样过么?”
“哪样?”
“约会。”
“”李蓝岛骂他神经病,走到河边用清水洗了洗手,说, “我跟唐溯只有通宵打过游戏,没有发疯地开着摩托轧街。而且这怎么算约会,约会不应该是你带我去看电影、逛游乐园、或者烛光晚餐吗。”
其实李蓝岛乱说的,他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约会。
两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白在此刻都显得有点窘迫。主要单枭平时的生活都是打打杀杀,李蓝岛则沉浸在密码的海洋里求知若渴,他们原本不该有交集,性格也完全不合。现在在一起,纯粹是春天快来了,荷尔蒙和激素都在苏醒。
单枭把烟花棒全都插在地上。
“这个应该是拿在手里点燃,然后画圈圈的吧?”李蓝岛边喝汽水边提出疑惑,“你如果想买能飞到天上再炸开的,得是那种小圆筒的烟花炮。”
“不飞。”单枭弯着腰摆阵,“就让它在地上。”
单枭花了两分钟,把烟花棒都插好,最后摆出来一个“小岛”的名字,摆得很不得体,歪歪扭扭的,不过能看出来是这两个字。
他掏出两个打火机,左右手都拿着,摁出火焰后把烟花棒挨个点燃。
火树银花在黑夜里迸射而出,李蓝岛站在台阶上,拿出手机拍视频,画面内,“小岛”两个字明亮而闪烁,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单枭站在旁边,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被光照亮,深邃而凌厉,难得地出现一丝裂缝,裂缝里是柔和。
单枭什么话都没说,他在应付人际关系时通常油嘴滑舌,擅长表演礼节,一到真的需要表达感情时,他会显得笨拙而沉默。
李蓝岛勾起唇,把视频录完,等所有的烟花棒都熄灭,李蓝岛三步跨下台阶,拍拍单枭的肩膀。
男人侧头,李蓝岛勾着他脖子把他拉下来,凑上去亲了下单枭的嘴角。
“谢谢。”李蓝岛说。
单枭一顿,眼神一瞬间变得急迫而凶狠,他一只手搂住李蓝岛的腰,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低头要含住两瓣嘴唇,但是李蓝岛捂住他,发笑:“你干什么?”
单枭没亲到,浑身都难受,血液发痒,头皮发麻。他就着李蓝岛手心舔掌心纹路,一边描摹,一边哑道,“我想亲你。”
“刚不亲过了吗?”李蓝岛憋着笑,观察单枭被逼急了的表情。
“不算。”单枭说,“我要舌吻。”
这种浅啄如同隔靴搔痒,对单枭而言就像毒药。他喜欢更粗-暴和直接的方法,他要触碰到李蓝岛身体,要长驱直入,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李蓝岛,才会觉得爽。
“那不行。”李蓝岛声音又轻又挠人,“我没那么好说话,你想要什么得努力争取。”
单枭呼出一口气,泄愤似的咬住了李蓝岛的手指。很甜,因为李蓝岛刚刚拧过汽水,还擦过嘴角。他含着指腹,咬住肉,咬住骨头,牙尖细细地磨损,两侧的犬牙亮出来,带着攻击性。
“疼。”李蓝岛看着他说,“你是要把我手指咬下来么?”
单枭估计这辈子没遇到过李蓝岛这么难搞的人,这才较劲。他能对陈院冷嘲热讽,能对卡洛斯颐指气使,在财阀老大手底下也混得很好,给他丢在哪,只要他愿意,都能成为视线中心。
但李蓝岛清楚,只有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珍惜。他是挺喜欢单枭的,虽然在性格或做事风格方面单枭有时候比较极端,不过李蓝岛完全可以接受。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李蓝岛高看一眼。
喜欢归喜欢,怎么驾驭这段关系需要好好考虑。单枭追求刺激,大概率不怎么考虑以后,李蓝岛则想要更稳妥。
如果被爷爷知道不到一个月李蓝岛就和单枭亲了三次,爷爷估计要笑掉大牙,说他还是太嫩了,上头了,被单家的人彻底拿捏了。
李家在潮平盘了四十年地头蛇,和帝都财阀也能相提并论,要的就是事事都胜过一筹。
他们不是普通人,不能循规蹈矩地恋爱、结婚、生子,财阀联姻就像围棋里的一场劫杀,极度凶险,为了利益胜负而不惜代价。
李蓝岛现在需要让单枭意识到,他们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关系。
一旦决定谈感情,所有的计划都要改变。
也就是说,即使有一天单枭觉得无聊了,也得跪着听话。
同样,李蓝岛不会弃养他。
“你电话响了。”李蓝岛说。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还透过衣服发出些许亮光。
单枭松开李蓝岛的手,皱眉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人:冒号。
“谁?”李蓝岛问。
“一个人。”单枭一副好事被打扰的表情,思考两秒还是接起,“放。”
“老大,我是真有事找你!不是放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打过来!”冒号有一把烟嗓,很适合当摇滚主唱,他说话也好像自带bgm般,在手机里说出一种电音的效果,“你干嘛呢,据我所知你也没有起床气啊,怎么这么不耐烦!”
单枭还没说话,冒号很上道地问:“哦,你、你旁边有人?”
“——是不?”冒号讲着讲着都心虚地降低了音调。
李蓝岛笑起来,做口型问:“你、朋、友、吗?”
单枭似乎不是很想承认。他五官显出一股不耐烦,但是李蓝岛觉得很有意思。除了单家的组员,李蓝岛还没见单枭提起过其他人。原来单枭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在李蓝岛的目光里,单枭像是放弃了什么般,把手机开了免提。
“喊人。”单枭说。
“啊?”冒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喊什么哦!噢噢噢噢,那个嗨嫂子!”
“”
“你好。”李蓝岛说。
“李蓝岛!!!”冒号忽然激动起来,语调一阵上下起伏,像是在床上蹦极,“真的是你!!!我叫冒号,是单枭的堂弟,是兰开——”
单枭啧了一声。
冒号丝滑改口:“是兰花开的时节出生的。”
“对,我是单枭的堂弟。你叫我冒号就行了,我现在众叛亲离,在当黑客浪迹天涯。业内都这么叫我,你不用不好意思。”
“”李蓝岛佩服冒号的临场反应。
“你认识我?”李蓝岛接过电话,看着通讯界面上的人,没有头像也没有资料,就一个干干净净的备注,冒号。
“认识啊,我好多年前就认识你了,我枭哥唯一一次和我提起单家以外的人就是你呢,他说你发现了他跟踪你,还说你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去图书馆看晦涩难懂的荷马史诗,哈哈哈哈哈我后来好奇去搜了原书,看了两分钟就睡着了——”
“”
这一次单枭没有来得及打断冒号。
如果他知道这个草包这么能漏话,他一定会挂断电话,等回家以后再拨回去,而不是在这个浪漫的夜晚让冒号和李蓝岛打小报告。
李蓝岛听完愣了足足好几秒钟,才抬头。
“你跟踪过我?”李蓝岛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单枭别开脸,满脸写着脏话。
冒号终于回过神来了。手机里一阵死寂。过了会儿冒号念经超度的声音传来,他颤颤巍巍:“嫂子,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不知道的话我怎么办,我八字这么硬,说是35岁能成全球首富,而且三次大难而不死的。我不会明天就人头落地一命呜呼了吧?”
李蓝岛这回一把走上前揪住单枭的衣领:“单工,请从实招来。”
单枭拿回自己手机,缓缓开口:“七岁。”
“我七岁就找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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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七岁?!
李蓝岛脑子里过了遍这些年跟踪自己的人。他被绑架的次数都得从十往上数, 对这种绑匪他印象深刻,其他偷鸡摸狗玩尾随的还真不一定每一张脸都认得。
但如果单枭没整过容的话,他只要见过就应该认得。
毕竟很出挑。
“你是那个, 我叫你去李氏茶馆找我爷爷,说你是我朋友的跟踪狂?”李蓝岛精准地在记忆碎片里捡起某块。
只有可能是这个了。就因为这个人, 李蓝岛记了好久。
他当时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想和自己交朋友。只跟踪不绑架, 就像一个旁观者, 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单枭不说话, 不说话就当他默认。
十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小了。从单枭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有些窘迫。七岁时奶都没断干净就阴暗地跟踪过一个同龄的书呆子, 密切关注对方行动,偷窥、幻想、越界,对现在的他而言很荒唐吧?
“你不好意思了?”李蓝岛忍不住笑,“等回家我给你个东西吧, 你别不好意思,我又没怎么样你。看来我爷爷还真是很有名,因为他有名,连带他孙子也一直被人惦记。”
李蓝岛说完才后知后觉:“等一下。”
“所以你喊的真的是我的名字?”
他说单枭发烧时喊的那声李蓝岛。
如果单枭很久之前就跟踪过他, 李蓝岛或许能明白点了。
“单工,你不会很早就盯上我了吧。”李蓝岛退后一步, 满眼警惕。
“是又怎样?”单枭一步一步逼近, 说。
李蓝岛卡壳:“从从七岁开始?”
“没那么早。”
李蓝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点儿。原来单枭还不至于早熟或者变态到那种程度。
他记得自己只感受到过两次这个跟踪狂的存在。第二次是初中。在那之后,跟踪狂就没有找过自己了。
现在一想,初中之后单枭已经跟在了单明山身边,融入财阀生活。
那他怎么会来的潮平?从封地杰尼曼过来的?他身边有人吗?那时候冒号在么?还是说他就自己一个人?那他身上有钱吗?饿不饿?累不累?
有没有被人欺负?
来看我是因为好奇吗?还是说,他把我当成硬币的另外一面?
据说博尔赫斯在船上抛下了一枚硬币, 丢进大海里,博尔赫斯后来为这枚硬币写了一首诗,说他丢这枚硬币的举动在这星球的历史中添加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系列:他的命运和硬币的命运。此后陆地上他每一瞬的喜怒哀乐,都对应硬币在海底每一瞬的无知无觉。
他对于单枭而言是这枚硬币一样的存在么?
然后呢?
直到单枭听说他考上了木星学院。
于是单枭临时更改了志愿,从天狼星转到木星。
李蓝岛仍然直行,单枭改变了航道。
两条原本只能平行的线于是相交了。
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单枭的算计里?他到底从多久以前就开始计划这场联姻了?
“你怕我?”单枭深邃瞳孔闪过一丝戾气,盯着李蓝岛的举动。
“正常人都会怕的吧。”李蓝岛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你城府太深了,藏得事儿也多,你有一个堂弟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单老爹的亲孙子,你家里几口人?你为什么研究密码学?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算到了你的人生里?——还有,我如果不喜欢你,难道这辈子也摆脱不掉你了?”
单枭表情变得很难看。
老爹说,他这种性格不讨喜,总是带着攻击性和锋芒的人会让伴侣避如蛇蝎。的确,他先斩后奏,一开始就和陈恺表明除非李蓝岛愿意和他结婚,否则他不加入密歇根局,之后是让老爹给李振贤放消息,说单家欠李家人情,如果李蓝岛来帝都,单家可以照顾,最后让卡洛斯在审讯时逼李蓝岛松口,以密歇根局强烈要求的名义,迫使李蓝岛同意和他登记结婚。
李蓝岛一点头,单枭就开始计划注册登记民事伴侣关系,预约医院,预约办公室号码,打通了登记官关系,顺便带李蓝岛去见了一下姑妈。
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不管李蓝岛到底喜不喜欢他,李蓝岛都必须是他的。
反正婚要先结。法律效益比什么都管用。
他会不知道李振贤原本挑中的最好人选是唐溯么?那又怎么样?
他把李蓝岛抢过来了。
只要李蓝岛不讨厌他,他总有机会趁虚而入。
但是,如果李蓝岛知道了这些,很难不讨厌他。
老爹骂过单枭,说他做事毛毛躁躁,强-硬-粗-蛮。正确的流程是先恋爱再结婚。反着来能特么有好结果吗?
世上有多少对夫妻因为性格不合、三观不合、或者性-生活不和谐闹离婚的?
现在看到李蓝岛步步后退,单枭有点慌了。
如果没有李蓝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他开心?
“我不离婚。”单枭说,“我不离。”
已经退到草坡上的人看过来,嘴角噙着不太明显的笑意:“你不离?”
单枭:“对。你弄死我我也不离。”
“这一切都是我争来的。”单枭花三秒时间说服自己,抬眸时凌厉又强势。
“”李蓝岛勾唇。
他忽然从草坡上飞下来,跑得很快,动作让人措不及防。
单枭凭本能伸出手。
李蓝岛顺势冲到他身上,撞进他怀里,直接跳起来挂在了单枭腰间。
单枭整个人都僵住,他稳稳当当托着身上人的大腿,侧头时瞥见李蓝岛干净好看的脖颈和黑软的发丝,还有带着不明显红度的耳廓。
“喂单工。”李蓝岛在他耳边说话,“我给你一个机会,在我从你身上下来之前你可以说你的真心话,我保证不生气,也不笑话你。”
“如果你说得好,我们就谈。”
单枭血液一下发烫,“谈?”
李蓝岛低低地在笑,呼吸喷洒在单枭脖子一侧,很痒。
说实话,得知单枭早就认识自己,李蓝岛并不反感或厌恶,他费尽心思居然只是为了和自己结婚。
从小到大,除了李家的组员,就没有人在李蓝岛在身上花过这么多心思。
单枭居然这么惦记他。
“我刚说了,正常人都会觉得你可怕,但我又不是正常人。我是李蓝岛。”
手机这时候传出弱弱的抗议:“喂那个,后面的我也能听的吗?”
“要付费不?”
单枭回过神,阴沉着脸:“你怎么还在?”
冒号越说越没声:“我靠以前和你联系,你都说没有你的吩咐不准挂电话,我这不是在等你先挂吗哥我也没想到你就一直没挂啊!”
实则冒号是听爽了。
他在单枭手底下帮忙干了不少活,每次都鞠躬尽瘁,可惜,他堂哥是个冷漠且残暴的男人,冒号挨训的话没少听,好话则是一句没听过。
终于有人可以治单枭了。冒号巴不得现在起床去放个冲天炮。
这么精彩的热闹不凑枉为人了,这种时候谁挂电话谁傻吊!
单枭破天荒没有讽刺冒号,而是安静了会儿。如果冒号在场就能看出来,单枭现在特别紧张,也特别兴奋。
估计抽他一巴掌他能出来。
“挂了。”单枭关了手机,他抱着李蓝岛,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
瘦,但不是不健康的那种。腹部的薄肌蹭在单枭胸口。
他把李蓝岛往上提了提,大手很不老实地摩挲裤子布料,掐着软肉。充满疤痕而异常粗糙的手指像毛刷般硌人,存在感很强。
这是一个漫长而沉默的拥抱。单枭提着李蓝岛毫不费力,侧头埋在李蓝岛的脖颈里,像大型犬类动物蹭着饲主,轻嗅气味,确认领地。
河边潮湿的风吹过来,单枭亲着李蓝岛脖子,到耳根,到脸颊,干燥而不带欲-望的吻落得密密麻麻。
虽然他动作比较克制,但是嘴上毫不留情。
“我想泡你很久了。”
“”李蓝岛没应他,显然单枭还没说完。
“老爹带我去过很多场合,谈判的,声色犬马的,纸醉金迷的。漂亮迷人、危险狡猾、让人上瘾的男人或女人,我都见过。要被人塞给我的数不胜数,但是我只想过怎么能做掉他们而不被发现。”
“”李蓝岛眉梢一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我看到血会很兴奋。我杀过两头野狼,慢慢放血,看它们痛苦挣扎、慢慢咽气,这个过程我无比享受。但是如果是你手上有伤口,我就难受。”
“李蓝岛,我不懂什么叫爱情,我只知道在所有我可以杀死、玩弄、利用的东西里——你是我唯一不敢真的弄碎的那个。”
本能让他对暴力带着近乎病态的痴迷,后天觉醒的感情给他一个控制的理由。
“所以你必须和我结婚。”单枭说,“我亲生父母已经死了。老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黑白两道我都走过。”
半晌,李蓝岛问:“然后呢?”
“你给我一个家。”他说。
李蓝岛心脏猛地一颤,很重,很痛。
这是单枭第一次提到这个观念。他想要什么,他终于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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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
虽然李蓝岛父母很早过世, 但李蓝岛在家庭方面并不缺什么。该有的他都有过,李家组员每一个都是他亲叔般的存在。
单枭就不同了。他父亲是被特务院秘密处死的,枪还是他亲自开的。之后一路颠沛流离混到财阀里, 从底层做起。
这种人接触社会太早,接触人性阴暗面也太早。
单枭对任何事的反应都超出一个普通人的范畴, 比如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把手机砸出去撞炸药。
很聪明, 也很棘手。如果他作为敌人的话。
“说完了?”李蓝岛问。
“没。”单枭顿了顿, 就着月光观摩李蓝岛脸色, 感觉自己刚才的话应该还算令人满意, “还能接着说么?”
“你说说看。”
“我想跟你上床。”单枭说。
“”
李蓝岛哐地一下推开单枭,从他身上下来, 眼睛瞪得很圆,干瞪着单枭。
然而单枭还没说完,他继续:“我想和你做。”
李蓝岛扬起手就想给他两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有辱斯文,但手刚一动李蓝岛又顿住了, 他实在是气得不知道该往哪撒才比较好,单枭一脸坦坦荡荡,李蓝岛脸热,替他害臊。
行, 不就是嘴炮吗。
谁还能吃亏了。
李蓝岛冷笑:“我干你的话可以。”
单枭摇头。
话讲到这没什么可聊的了。李蓝岛坐在河边,把用完的烟花棒都捡起来放进塑料袋里, 单枭联系了下冒号。
“老大。”冒号那儿说了正事, “你让我查毒-品的事我问了,杰尼曼最近很不安宁,赌场里估计进了什么人,搞走-私的,不仅把我们生意搅黄了还特么的搞小动作, 绑架勒索杀人,新闻都有报道,警局那边也是焦头烂额,总之最近乱,你看看要我出面摆平一下还是你自己来?”
单枭根本就懒得回杰尼曼。他单手插兜里,站在河边打电话,说了什么李蓝岛也没太听清,就看单枭嘴巴动了几下,屏幕就灭了。他回头走过来,把外套脱了给李蓝岛披上,夜晚河边风很大,郊区更是荒凉。
在单枭没有主动开口之前,李蓝岛不想多问,他吹着风坐了会儿,站起身:“走,回家。”
单家祖宅今晚意外地没有熄灯,夜里三点客厅灯还开着,平叔和杰森在厨房做夜宵,其他组员不在,单老爹靠在沙发边抽烟。
单枭走时是摔门而去,砸了纸团,回来时容光焕发,牵着李蓝岛手特意在单明山面前晃了两圈。
从玄关绕到侧门,又从侧门绕回楼梯。来回经过客厅沙发。
最后单明山是实在受不了了,摁灭烟骂了他一句:“你他吗是不是找抽?”
单枭往李蓝岛后腰拍了拍,在他耳边说:“上楼等?好了叫你下来。”
李蓝岛无语地瞥单枭一下,结束了这个陪他挑衅老爹的幼稚游戏。
看着李蓝岛上楼,单枭才收回视线。人一走,客厅气氛就冷下来了。厨房里两个人其实也没事干,都是武夫不会做饭,最多热个剩菜剩饭,烤个吐司。但知道老爹有话要讲,他们就都没出来。
“坐。”单明山两腿敞开着,深黑西装衬出他的沉稳和不苟言笑,“你们解决了?”
“没。”单枭直接席地而坐,盘了腿,看着老爹,眼神也还算认真,“慢慢来。”
“那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看怎么解决。”
他这么一说,单枭眉毛几不可见地蹙起。
一般来说老爹不会把单家任何重大决策事项提到单枭面前来。他是长辈,是中山狼,天塌了有他顶着,小辈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死不了就行。
过了会儿,单明山开口了:“昨天我去开堂会,老沈给我透了个消息,帝都几家指定暴力团头目对李家有点不满。”
老沈是单明山一个道上兄弟,单枭见过几面,不算熟。
单枭眯眼:“原因?”
“女人的事。”单明山叼着烟,没点燃,眉毛紧皱,“几年前被打得差点流产,怀着孩子就跑到潮平去,投靠李家了。李振贤看她可怜收留了。这也只是个幌子。李家这几年风头正盛,平起平坐谁都不愿意看到,估计找李振贤谈过归顺,没谈好,打算压他。”
“前段时间。”单明山顿了顿,“他出了车祸。”
说到这停了,怎么也没说下去。单明山什么性格单枭了解,他挑起眉:“舍不得了?”
“滚你的。”单明山一向在这件事上懒得和单枭呛,他不得体,他挺心虚,被小辈讽刺了也不发火,总之就是关于李家的一切他都能让步,但还是手痒,“别逼我揍你。”
比起李振贤,单明山对单枭下手只会更重。他养组员就是这样的方式,流派如此。
“所以?”单枭问。
“我坐镇帝都很多双眼睛盯着,堂会表决,意思是帝都是帝都,有些人手别伸太长,那是他们家女人跑了孩子没了的私人恩怨。我插手不合适。”单明山说,“你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闹不动。我以单家名义出手,落话柄,容易内斗。底下几个平级左右手都在盯着我位置。”
“我帮李振贤说不过去,弄起来他也容易被人非议。”
“非议什么?”单枭嗤笑,“说你们基情未了?”
单明山真是没忍住,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撂单枭身上:“把你嘴给老子缝上!”
单枭不动了,静静看着老爹。这番话什么意思,单枭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懂。果然,单明山下一句就等着他:“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去潮平养老,帝都留给你。”
半晌,单枭说:“这么大担子我承不起。”
“你承得起。”单明山豹子般精明凶狠的视线钉他身上,“老子就是把你当继承人培养的,这么多年给你喂的饭白喂了?”
单枭笑笑,没说行还是不行。他只问:“去潮平真养老?”
“还是要追一把?”
单明山又抄起个电视遥控器砸他,“你小子没完了是吧?那都不可能的事。我现在也没有心思,早忘了。”
单枭没搭话,单明山只说:“不能让他死了。手底下有人愿意跟我去那就去,其他留在帝都给你用。一个潮平,鸟巢大的地方,我让人看着总出不了天大的乱子。”
完了单明山还补充一句:“你当初跑来找单家,目的不就是这个?我现在愿意都给你,你还不乐意了。”
单枭摇头。
“我尊敬你们。”他说。
这话单明山没想到。他话本就不多,养出来的单枭也和他一样不爱说矫情话。但很明显,单枭变了。他不吝啬他的言辞,也变真诚了。
单明山沉默很久,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不可能一直保持在原地不动,也不可能一直较劲。没用。对你有好处的你就物尽其用,管他来历是什么。像个男人一样撑起来。”
话里有话。不止在说单家。
谈话到此为止。单枭对单明山的提议没有表明任何态度。顺其自然。他管不着单明山要去哪,他自己手上还有人得护着。
半小时后李蓝岛被叫下来,这么晚还没睡,可以通宵开派对的家风全帝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坐在单枭身边,杰森平叔坐在桌尾,单明山倒是没了人影,估计忙去了。
“为什么这么严肃?”李蓝岛小声凑过去问。
单枭已经洗过澡,身上是沐浴液香味,好像还喷了香水。
“没有,晚了大家都困。”单枭给李蓝岛包了个满料的海鲜薄饼,“明天可以休息,睡到下午都行。”
李蓝岛坐上桌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单枭全自动给他塞嘴里了,完事还扯了张纸给他擦嘴角。
“我自己能吃。”李蓝岛无语,“你干嘛呢。”
“松岗隼人不是也这样照顾你么?”
“松岗叔从小给我喂奶,他是我干爹一样的存在,肌肉记忆了。你这样算什么,你占谁便宜呢?”李蓝岛轻拍开他手,“我自己来,你吃你的。”
单枭倒是没有强求,他手伸到李蓝岛后背上顺了两下,还给他扯了扯没穿好的睡衣。
动作亲昵到桌尾两个钢铁直男看不下去,杰森喝光一扎啤酒站起身,响亮地说:“报告我吃完了,我走了!小岛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平叔也扫了单枭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走,走前还丢下一句冷笑。
等他们走了几分钟,李蓝岛揉着肚子可惜他的腹肌,边揉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单枭说,“老爹心情不好而已。”
“那你不关心一下他吗。”李蓝岛小声,“明山叔看起来不像那种会被什么小事缠住的性格。”
“不用理他。”单枭发表大逆不道的言论,“他轴,活该。”
李蓝岛忍不住:“你好到哪去了吗。”
单枭却问:“好的吧?我一直都跟你说我很想要你。”
“”李蓝岛又给他拐哪条不知名车道上了,他站起来要走,“困了,晚安。”
单枭拉住他手,看着李蓝岛,“李处。我还想跟你睡。”
李蓝岛没什么表情,回头把自己手抽出来。一根一根手指往外抽。
抽完他转身,“你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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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
单枭爬上来时身边的床塌下去了点。
李蓝岛被他抱在怀里, 很烫,脖颈处时不时有单枭喷洒的呼吸。
单枭的警惕长在骨子里,只要李蓝岛翻一个身他就能醒。他习惯在没有人且绝对封闭的环境里休息,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安全,不会被人刺杀。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敏-感神经不允许他和谁同床共枕。
以至于李蓝岛已经睡熟了, 单枭还在看他。从额头到鼻尖, 到嘴唇, 到下巴, 和微微散开的睡衣领口。
他玩着李蓝岛发丝, 凑上去亲了亲
他们在单家祖宅休息了两天,很快密歇根局那传回来消息。莱纳已经醒了, 卡洛斯和艾琳重新审讯了他。对菲诺浦福利院的事弗里茨莱纳只字不提,仗着他们没有实质性指认的证据,莱纳就装傻。
不过对他给流星雨提供情报的事,弗里茨莱纳倒是认了。
视频里, 审讯室里的男人狼狈地坐在电击椅处,电流传来,他浑身抽搐,瞳孔发抖, 看起来痛苦万分,每电击一次他就会冒出烟, 跟烤焦了一般。
没有人可以毫发无损地从密歇根局的严刑拷打中走出来, 弗里茨·莱纳当然也不例外,在酷刑之下有什么说什么,他们还上了药物控制,能麻痹莱纳的神经,让他意识混沌, 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松口。
卡洛斯严肃:“你见没见过北冕或者天琴?”
“没有。”弗里茨·莱纳双目无神,嘴角流着口水,肮脏的衬衣领口全是唾液痕迹,没了他平日克己复礼、学术精英的风格,只有囚犯的绝望,“我没见过,我还没有资格见他们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谁!”
“你的代号是什么?”卡洛斯问。
这一次的回答停顿了足足有七分钟,期间卡洛斯抬手加大了电击力道,电完一盆冷水泼上去,弗里茨·莱纳浑身抽搐,哆哆嗦嗦道:“我我是猎户座。”
猎户座?!
卡洛斯表情变了几番,看弗里茨·莱纳又要撑不住晕倒,他紧急让艾琳掐住了莱纳的人中,打了一针兴奋剂和生理盐水,吊着他的精神力,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
“你以猎户座的名义给流星雨递送情报,要求他们别动writer?怎么,你是出于对白鹰的愧疚?”
“”莱纳脖子青筋暴起,口腔里一股血,他把自己舌头都咬破了,可惜密歇根局有专门防止咬舌自尽的器材,镶嵌在他牙齿上,这种挣扎只是徒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给流星雨发过这个情报”
什么?!
卡洛斯和艾琳交换了个眼神。弗里茨·莱纳说他没发过?如果这是真话,那谁借着猎户座名义伪造了情报?
“最后问你一遍,关于北冕和天琴你知道多少?!”卡洛斯一拍桌子站起身,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弗里茨·莱纳,“不说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拿去喂狼。”
“我只只知道大概的,我我级别太低,没有权限接触高层他们,他们也不信任我,他们要我出卖自己的灵魂来证明我是效忠于他们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别跟我讲废话。”卡洛斯拿起鞭子,抽了三下,三道鞭痕血淋淋地横在莱纳胸前,再打重一些,鞭子能扎进心脏里,“给我从实说。”
“我”弗里茨·莱纳昏迷前最后一句道,“我听说他们一、一个是毒枭,一个是军火走-私头子island就是他们掌控的”
视频到此为止。
单枭拉回进度条,重新看了一遍。他狭长冰冷的眼睛眯成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毒枭,军火走-私贩。
都是不可能找到信息的人物。这类高危罪犯要么是黑-户,要么用的假身份,混迹在人群里。在外人眼中大有可能只是最常见的工薪阶层或街边小贩。他们必须比普通人更普通,才不容易露出马脚。
流星雨连毒枭和军火贩都能培养,已经毫无底线了。他们手中到底掌握多少经济或政治命脉?
密歇根局很快针对此次的审讯开展了一次调查,监察部S又熬了一个通宵,和各处通风人联络,要到了黑市交易场所。
S打来电话:“李处单工,麻烦二位跑一趟了,因为这次任务有点危险,必须要情报部门的人在场协助我们才能确认。我们查到了黑市交易场所,说是这几天他们会卖一批禁用枪械和弹药,谈判地点在封地杰尼曼的赌场。房间号AJ7708。也许这里面就有北冕或天琴的人,也许赌场里还藏着情报交易据点,总之二位万事小心,随时和我们联络。”
李蓝岛一听到杰尼曼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扫了单枭一眼。单枭表情很平常,点头应了一声,“行,知道了。”
本次任务需要特工伪装,李蓝岛和单枭的情侣身份太好用了,两人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轻易地蒙混过关。
军用吉普很快载着他们去了机场,所有关系都已打通,携带枪-支上机也没问题。李蓝岛和单枭跟监察部的人分开走。
五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封地杰尼曼。
杰尼曼是兵家必争之地,处在交界处,有多个港口,上一任领主奉行的两制,资本主义长期盛行,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欧式建筑和大教堂,还有各种剧院和博-彩旅游场所,豪华酒店与大小赌场密集。
S给他们在杰尼曼大赌场附近的铂金酒店开了房。
S在耳麦里絮絮叨叨:“两位应该不清楚杰尼曼是什么地方,这儿现在没人管,比较乱,晚上别到处乱走,带枪的人很多,暴力分子也聚集在这,这几年的恐怖袭击事件更是频繁,铂金酒店里有我们的人,你们放心住,开的总统套房哈!费用是局里出的不用担心。”
单枭闻言挑了下眉。
李蓝岛问:“为什么没人管?”
S有问必答:“这块封地是维多利亚女王送给老公爵的啊!兰开斯特公爵,知道不?全联邦最牛逼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可百米狙击退可防守兼备,但是老公爵已经死了,继承人是他儿子,他儿子离家出走了,兰开斯特家族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过两年再不继承,赋权文书就要失效咯,到那时候公爵贵族可能就要断绝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单枭说。
S:???
S:“我这不是这不是在给李处科普吗?”
S:“而且这地可不仅仅是爵位授封那么简单呢,传闻说维多利亚女王和公爵是地下情人的关系来着,女王很喜欢公爵,公爵是她玩弄过的所有男人里最能干的那个。”
李蓝岛:“公爵不是有妻子吗?”
S:“哦,是。所以这关系很见不得人嘛。当年公爵死时媒体疯狂报道批判,说女王德不配位啦,公爵鬼迷心窍啦,是个负心汉啦,这些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那时候还小,估计没听过。但我觉得公爵和女王不是那样的人,我调查过——”
“说够了没?”单枭冷冷打断。
S不吱声了。长了耳朵的都听出来情况不太妙。
“和行动无关事不用介绍。浪费时间。”单枭说。
S:“好的,收到!”
单枭领着李蓝岛去前台登记。
前台小姐给了他们房卡,房间在顶层,有落地窗和海景。铂金酒店很大,金碧辉煌,入目所及全是奢华的装潢。
单枭才刚走进去,忽然顿住。手臂挡了一下李蓝岛。
“怎么了?”李蓝岛问。
单枭那双锋利的眼睛垂眸,扫视了一下房间。他把鞋柜上的抽纸倒出来,从纸巾盒底拽下一个粘着的监听器,还有针孔摄像头。
很小一个,黑色,没有红外线探测会以为是个蟑螂卵。
紧接着单枭弯腰掀起地毯,手指叩了叩地面。他沿着地毯四周都叩了一遍,在某个角落顿住,找到一块地面,重复了三遍。声音是空心的。
单枭摁了摁,地面突然翘起来一个口子,下面的暗格里躺着计时器,和那个特工身上的炸药是同款。
看他这一串娴熟的动作,李蓝岛皱眉:“这儿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
“行动暴露了吗?”李蓝岛看单枭像野狼,还在逡巡周围,查找有没有其他异样,“可能密歇根局还不止弗里茨·莱纳一个间谍。”
“不好说。”单枭一脚踩断连接电路,拽下领带包裹在手指上,握拳砸开保险栓,“也有可能铂金酒店已经被人收买了,这里就是据点之一。”
“那我们”李蓝岛想问该去哪。他一边给S反馈铂金酒店的情况,一边说话,话还没说完,单枭握住他手腕,带他开了门,穿过走廊去了安全通道。
“去哪?”李蓝岛问。
单枭没说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在封地杰尼曼,晚上九点之后最后就不要出门乱晃。黑暗滋生恐慌,夜晚是犯罪分子高活跃的时段。
他们从安全通道往下,到了地下停车场。黑漆漆的车安静地停靠,单枭手机屏幕亮起,他拨了个电话,背对着李蓝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十分钟后,一辆没有车牌号的紫色电动老头乐就晃晃悠悠地开进了停车场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打着唇钉和鼻环,留着摇滚乐队主唱会有的时髦披肩长发,冲他们挥挥手:“嗨嫂子!!嗨老大!!”
冒号把车开到他们脚边。这车只有后面两个座位,前面是踩三轮般的驾驶座和全包车身,看起来像一个行走的面包。
“车不错。”李蓝岛说。
“你也觉得不错对吧?”冒号一听李蓝岛说话就心花怒放,“别人都说男人开摩托才炫酷,我开老头乐被人笑掉大牙了,但是它特么的实用啊!充一次电开六十公里呢!”
冒号拍拍车身,“上来吧,我带你们走。”
李蓝岛和冒号一见如故,挺多话聊,冒号说他给这辆老头乐起的名字叫紫色心情。
紫色心情什么意思李蓝岛不知道,可能就是单纯说开这个车心情会变好。一路上他们吹着夜风,单枭显得异常沉默,他牵着李蓝岛的手,一语不发,看着窗外如水般流淌过的繁荣夜景。
半小时后,紫色心情停在了巨大的建筑群面前。
李蓝岛下车仰头,看着大门旁的门牌上写着几个字。
——都铎玫瑰公爵庄园。
任谁看了这几个字心都要咯噔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