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联姻失败记录》 1、你与我距离太远 * 世界在飞速发展。 战争不再需要密码,但金融和网安仍然需要。 超精英三角名校致力为联盟理事会培养高知人才,其中,木星学院一向只有个位数学生的王牌专业密码学在今年破例录取了两百名新生。 * 帝都,雨。 房檐滑下淅淅沥沥的水珠。 “给。”平叔顶着光头,嘴里叼着烟,两指捏着张照片递过去,“不是想看么,李蓝岛。” “这就是李振贤的孙子?”单枭盯着照片上的脸,“我要娶他?” 平叔一记暴扣敲他头上,呼出烟圈,淡淡:“口气不小。潮平区李家唯一一个养在本家的孙子,你说娶就娶?” “记住你的身份。” 平叔的提醒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单枭无所谓地笑笑,捏着这照片挡雨,他透过指缝缝隙看向阴沉沉的天,说:“潮平区离帝都很远啊。我会好好招待他。” 潮平地头蛇李家算半个财阀。李振贤是李家的三把手,他们组直系组长前段时间住院后,一则八卦新闻就刊登在了时报上。 同一时间。 李蓝岛拎着棒球帽,进门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手里捏着张报纸怼到了他亲爷爷面前: “爷爷,这些媒体真是越来越能造谣了,你看看他们今天写了什么。” 李振贤留着寸头,快六十岁仍然矍铄矫健,他摸了把胡茬,很配合地凑上来:“我看看,写了什么?” 李蓝岛:“他们说你要和帝都单家联姻!” 这种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就这事儿?”李振贤把李蓝岛脑袋搓成鸡窝头,“是啊,他们没说错啊。” 李蓝岛指着报纸上的内容念:“...上周,李家三把手李某贤被拍摄到前往帝都单家祖宅,与单家现任当家单某山会见...单某山打算让单家最小的孙子与李家长孙联姻...” “某山就是指明山叔吧,爷爷你的至交好友?”李蓝岛太阳穴突突地跳,“单家最小的孙子,谁?不认识。但是这个‘李家长孙’...这不就是我吗?!” 李振贤看他的反应笑得捧腹倒地,笑完才盘腿坐着,点头,“没错没错,是你!” “...”李蓝岛满脸黑线。 “爷爷。我去帝都是上大学的,你清楚吗?”李蓝岛忍不住在鼻间扇扇手,“...没酒味啊,你没喝醉,犯的哪门子糊涂?” 李振贤吊儿郎当的样子分外讨打,老爷子接过报纸,点头:“好的,我来宣布一下,首先,恭喜小岛考上qs排名最好的学院——木星学院,以及被最好的王牌专业密码学录取!” 窗外站着的一排保镖戴着墨镜,高举双手,齐声:“恭喜小岛!” 李蓝岛:...... 李振贤继续:“最后,恭喜小岛可以在帝都借住单家,你去了以后记得帮爷爷代单明山那个老东西问好!” 就这样? 李蓝岛无奈:“我可以租房子,爷爷,没必要为了一个住处把我出卖给素未谋面的男人。” 但他从李振贤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于是也没那么震惊了,坐在老爷子身边整理自己的棒球包。 “我知道你以前和明山叔关系最好的时候喝酒聊天,一高兴就订了两家娃娃亲。但是我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万一是个杀人狂呢?...爷爷你也真是心大。” 潮平和帝都相隔千里,各区现在势力都鱼龙混杂,几大在道上混的财阀世家也内斗严重,李家组长住院后,他们潮平一周爆发二十多起抢劫、暴动案。李蓝岛要去帝都,潮平的手伸不到那么远,木星学院的密码学又是现在理事会重点培养的王牌专业,学生的毕业去向直接决定了站队。李振贤想让单家保护他,亲自登门提了娃娃亲一事。这些李蓝岛光速联想到了,正在消化着。 “需要我在单家做什么?”李蓝岛把棒球塞进筒里,絮叨完,平静地问。 调查他们的内部人员,资金来源,去向?还是埋眼线,挖内幕,打听什么消息? “嗯...”李振贤点了根雪茄,眯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蓝岛差点翻白眼,“爷爷!” “别想那么多,小岛。只是保证你平安健康。你六岁的时候爷爷就告诉过你,家里这些事和你没关系。”李振贤站起身,把胸口衣服口袋里的钱包拿了出来,把夹层里的遗照取出来翻了个面,重新放好,然后潇洒摆摆手,走时道,“祝你成为密码学专家!” “或者一个平凡但快乐的人。” 看着老头子健步如飞的背影,李蓝岛重重叹了口气。 三个月后,李蓝岛乘坐快车干线,抵达帝都。 直到下车前一刻,他都还在看书。 密码术——一种伪装信息、只有特定人之间能读懂原意的技术,涵盖数学、计算机、化学、社会学等各学科,触类旁通,收秘藏玄。 它在战争时期,为应对敌人拦截机密的威胁而诞生。 “解开秘密的冲动是人类根深蒂固的天性。就是最不好奇的心,也会为即将得知他人的秘密而悸动。对一般人而言,侦探故事或是纵横字谜便已足够,极少数人则是以破解玄秘的符号为志业。”——约翰·查德威克。 李蓝岛合上书,拎着行李箱下车。 帝都没潮平那么热,李蓝岛今天穿了藏蓝色的外套,内搭白衬衫,配浅灰阔腿裤,干干净净,模样有些乖巧。他身高一米七八,相貌出众,站在人群里很显眼。 “您好,请问是李蓝岛先生吗?”留着脏辫的小哥快步走来,对比手机里的照片,“我是之前和您联系的杰森,负责接您前往祖宅。” “你好。”李蓝岛点点头,“证件。” “啊?”杰森愣了下,随后了然,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请您过目。” 李蓝岛多看了杰森一眼,这才笑起来,“麻烦了。” 杰森接过他的行李箱,惊讶:“蓝岛,你的行李箱这么轻吗?帝都早晚温差大,四季也很明显,应该多带一些随身衣物。生活用品呢?需要我帮你置办吗?” “不用了,没关系的。”李蓝岛冲其他戴着墨镜的保镖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之后自己会解决的,今天真的麻烦各位了。” “没事没事,那跟我来。”杰森和一大帮保镖护送李蓝岛上车。 停车场内一排好几辆一模一样的轿车,其他保镖陆续入座,杰森带李蓝岛进了最近的一辆,他坐在驾驶座,李蓝岛在后座,另外一位穿着常服的保镖则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室内有一股香薰味,还算好闻。 李蓝岛回头,看见那几辆车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种阵仗李蓝岛已经见怪不怪,他从小到大都是被爷爷这么保护的。 车内安静,杰森不会越界询问李蓝岛除了他本职工作以外的话,车上放了舒缓的纯音乐。 两分钟后,李蓝岛叹了口气。 “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自己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嗯?”副驾驶座的男人理了理额前碎发,透过后视镜,看着李蓝岛的脸,“恕我冒昧。你是在问我?” “对。”李蓝岛单手撑着下巴,凑近,从侧面打量他,笑,“不然还是谁?车里除了杰森和我,就剩下你了。” “是吗。那你怎么认出我的?也和我一样要了照片?” 李蓝岛僵了一下,内心抓狂。 这男人居然还看过他照片? 什么样的?几岁的?谁发给他看的?? 爷爷给的? 给的是哪一张? ...不会是他小学文艺汇演扮成香蕉的吧? 好不爽。 “也没什么。”李蓝岛面上镇定,“你隐瞒得太拙劣了。” 毕竟他手腕上那块手表比后面十台车加起来都贵。 男人好像心情不错,压了压额前头发,继续透过后视镜打量李蓝岛,“其实我也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老爹说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所以我亲自来接你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李蓝岛:“...我也是男人。” “嗯,是的,我知道。” ...算了。无法沟通。 李蓝岛放弃这个话题,细细地观察副驾驶座上的人。 他大概是混血,头发有些卷,鼻梁出奇地高挺,眼眸很深邃,瞳孔漆黑,不说话时像一头在蛰伏的野狼。他和李蓝岛差不多大,分明年纪相仿,可李蓝岛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成熟。 也很危险。 “单枭。”他说。 “嗯?”李蓝岛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 “噢,李蓝岛。” 单枭却忽然回头,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勒出他紧实有力的手臂线条,他手搭在控制台上,欺身凑了过来,锋利的眼眸弯着,朝李蓝岛伸出手。 五指张开,虎口朝外,标准的锁喉姿势。这种手势李蓝岛只在爷爷打猎后拎着死羊的时候见过。 那双手上全是疤痕,有长条细口的,也有烫伤般的块状疤。看起来,能随意捏死一头狼。 李蓝岛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差点一脚踢上去,他抱着自己身子缩在后座靠背处: “你要干什么?” 单枭的手停在空中。 “我看你衣领上的绳结散开了,想帮你整理。” “吓到你了?” 李蓝岛好半晌没说话。 他刚才有种错觉,下意识以为单枭伸手过来是想掐他。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来。” 杰森这才开口:“蓝岛,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祖宅,如果累了可以休息,抵达后我会叫你的。” “好。麻烦你了。” 车内恢复安静。除了前面时不时投来打探他的那道属于猛兽的目光以外,初来帝都,李蓝岛没有别的不适。 车窗外的高楼鳞次栉比,窗上贴了防窥膜。 从李蓝岛出生以来,他就在潮平李家跟着爷爷生活,而李振贤铁了心要从他这一代开始培养远离财阀生活的普通人,李蓝岛接受的教育和寻常人无异,也没见过打打杀杀的火-拼现场。 不过,有些血浓于水的,刻在骨子里的天性还是泯灭不掉。 他十岁那年在李家射击赛里赢了爷爷的特聘保镖,此人是退役狙击手。 但来到帝都,不比潮平。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他只是个普通的,去吃火锅能打折的男大学生而已。 等车停稳,李蓝岛迷糊地醒来,刚要推门,手一空。 单枭撑着雨伞,拉开车门,锃亮皮鞋反射出冷光。 “到了,请下车吧。”他笑着举起伞,不过没有要给李蓝岛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看上去关系很好地共撑一把伞,并肩走入祖宅。 玄关,李蓝岛礼貌地冲着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鞠躬。 “明山叔。” “嗯。来了就行。”两鬓发白的男人坐着,在抽烟。 单明山和李蓝岛爷爷完全是两类人,前者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做事雷厉风行,后者则通常会在谈事的时候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哄堂大笑,然后变脸转身踹飞一众小喽喽,扬长而去。 业内人评价,帝都单家单明山和潮平李家李振贤,是典型的中山狼与笑面虎。 李蓝岛十分地好奇他两到底是怎么成为至交好友的。 因为这根本不科学。 “路上那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单明山抖了抖烟灰,问。 “没有。” “让他带你去整理房间。以后在帝都,把这里当自己家。”单明山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很不容易,他说完难受得又点了根烟。 见状,李蓝岛回头,小声:“走?” “请吧。”单枭体贴地微笑着,帮他拎了行李箱上楼,“我和你介绍一下,你的房间在二楼,祖宅一共三层楼,一楼餐厅,二楼卧室,三楼是多功能厅,附带一个空中花园。” “我们住在一起吗?”李蓝岛紧张地问。 单枭意外地看向他,“你想和我一起住么?” “因为老爹问过房间安排,老爹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尽快熟悉彼此,过渡一下婚前生活。但我想你初来帝都,一定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就擅自回绝了。” “还是说,我多此一举了?” “不。很有必要。”李蓝岛双手合十,“还好你回绝了,谢天谢地。” “那就好。”单枭笑了声。 李蓝岛跟在单枭身后,此刻距离有些近,他甚至能看见单枭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 对单枭的初印象,李蓝岛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 一般。 非要扩展,那就四个字。 擅长伪装。 迄今为止,单枭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明明是财阀家的子孙,却总笑着,很有礼貌,也没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这是东道主的待客之仪。 单枭与李蓝岛印象中影片里的三教九流有点不一样。 ...虽然他自己也属于九流人员之一。 但李蓝岛有股诡异的直觉。 从见面第一秒开始,单枭就在表演。 他不像真正的人,倒像是从哪部犯罪心理剧里走出来的角色,每一句话都练习过,每一个笑容都排练过。 楼梯有些长。 走在李蓝岛前面的身影高大,肩宽腰窄。 单枭步伐很稳,气场凌人,难以忽视。 看着那双粗糙、宽大的手帮自己拎着行李箱,李蓝岛冷不丁地想,于世界而言,单枭会不会也是一串无人能读懂的密码。 * 夜,李蓝岛在查看木星学院的平面地图,三天后,新生报到。 他把衣柜简单整理完,就累得摊在了床上。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这间卧室应该是单家单独整理出来给他居住的,采光很好,也很透气,带了个小阳台,撑在栏杆上仰头,能看见檐上月。 李蓝岛吹着帝都的夜风,打算开瓶汽水。 他才刚刚拉开易拉罐的环扣,就看见楼下路灯旁走过一道身影,是单枭。 平叔和杰森一左一右地跟在单枭身后,手里都夹着烟。 而单枭的衣袖撩到了手肘,露出狂狷、诡谲、野性十足的鱼鳞纹身,浓黑如墨,工笔精湛。 他白衬衣上铺满了喷射状的血迹。 路灯下那张侧脸面无表情,走路散漫,却突然移动视线,直直看向楼上的李蓝岛。 四目交汇,仿佛被一把利剑刺中。 李蓝岛倒吸一口气,光速退回卧室,爬上床。 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妙。 他不会刚来帝都第一天就命丧黄泉吧?比如撞破了道上的某些交易而被灭口之类的... 但他目前不想死。 他还没开始钻研他最喜爱的密码学,还没见过他最崇拜的上届诺奖得主——莱纳教授。 李蓝岛深呼吸一口气,找来了夹鼠板,空酒瓶,和几根毛线。 他把门窗都关好,锁死,在角落里用毛线串上鼠板和酒瓶。 如果有人进来,他会被这些动静惊醒。 然而事实是,一连三天,没人擅闯他的卧室。阳台连根鸟毛都没出现过。 单家上下所有人见到他时都笑容和善,嘘寒问暖。 但是李蓝岛也一连三天,都没再见过单枭。 此人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 —— 2、你与我距离太远 * 嗡嗡。 手机屏幕显示:爷爷来电。 李蓝岛被吵醒,接起时气若游丝:“现在是早上六点,爷爷,你明白吗?” “这正好是我起来晨跑的时间。”李振贤的声音永远中气十足,“没办法,爷爷太想你了啊!怎么样?见过单家那小子了么?你们相处得融不融洽?他高不高?帅不帅?” “...爷爷,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也没见过单枭。” “这个,那个...” “爷爷。”李蓝岛真的服了,一下坐起身,打开摄像头控诉,“单枭不适合我。他根本就是个洋葱,剥来剥去发现里面一层又一层的那种。” 李振贤又开始大笑,笑完他吃了块吐司,“那不正好是你最擅长搞的类型?” “哈?” “一道无人解过的密码。”李振贤一边吃饭一边点钞,“今天是新生报到,干脆就让那小子带你去吧,你们同校,也顺路。” 等等。 李蓝岛看着屏幕里爷爷俊朗的侧脸,表面很是难以言喻:“他跟我同校?” “是的。木星学院准大一新生,就读密码学系。” 李蓝岛只觉得五雷轰顶。 三个月前,他以“我只喜欢比我聪明的男人”为理由,拒绝了爷爷安排的约会。不然那时候他就应该和单枭见面了。 “喔。忘记说了。”李振贤非常不靠谱地补充道,“听说你的第一志愿是木星学院,单枭就临时改了他的志愿。” “什么?”李蓝岛轰地一下躺回床上,四仰八叉生无可恋,“理由?动机?目的?他的志愿真的单纯是冲着我改的?” 李振贤斩钉截铁地点头:“放心吧小岛。爷爷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而且你也不要挑三拣四了,错过这次机会,你说不定到死都没可能和本家以外的男人说上话。” 一直沉迷密码学而实现零社交,并且被潮平高中所有人称作书呆子的李蓝岛:。 “蓝岛,你醒了吗?”门外传出低沉磁性的声音。 李蓝岛吓了一跳,连忙摁住手机,小声:“爷爷我先挂了...” 他侧头:“醒了。怎么了?” 单枭没有要推门进来的意思,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没事,只是路过你房间听到你在说话,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早餐?” 这人三天都没在单家祖宅出现过,却突然要给他准备早餐? 李蓝岛起身拉开门,看到门外的男人。 单枭今天打扮有些许不同,褪去西装,换上了青春的学院制服,格纹裤和浅棕色针织外套,蓝色领带,打了半温莎结。 这套制服完美地盖住了他手臂上的纹身。 “你亲自做吗?”李蓝岛靠在门边看他。 “嗯。可以。”单枭良畜无害地笑道。 “会做什么?” “泡面。” “还有呢?” “泡面。”单枭简洁有力地回答。 “...好,那不必了。”所以就只会煮泡面! “我自己解决吧。今天家里阿姨不在吗?原本都是她煮饭。” “是的,阿姨请假回家探亲。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点外卖。” “肠粉吧。”李蓝岛想起爷爷的话,主动询问,“今天新生报到,我们一起去吗?” “嗯?”单枭笑着,“我已经安排了司机准时接你。我马上就要出门了。抱歉蓝岛。” “但我很愿意和你一起上学,要不然就从明天开始?明天我会等你。” 他的态度居然相当不错。这实在超出预料。 “出门?去干什么?”李蓝岛懵着。 “因为很期待和你的校园生活,我提前一个月加入了学生会,今天要帮学长学姐接待新生,所以需要七点就到学校做准备工作。”单枭微笑。 ...哈?!很期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反正他从单枭那张假笑脸上看不出任何期待。 李蓝岛全程石化地看着单枭行云流水地下楼,随后他举起自己的拳头咬牙切齿,冲着单枭背影锤了两下。 木星学院的新生入学仪式很热闹,各大社团都在学生街摆摊招新。 李蓝岛乘坐单家私车抵达校园,先是带着学生卡去了图书馆柜台领取他的信件。 这封带有红色火漆印的羊皮信封上有花体字署名——莱纳教授。 [亲爱的李蓝岛同学,希望你一切都好。得知你已被木星学院密码学录取,我为你的成就感到骄傲无比。关于上次你在书信中向我询问的“霍尔谜组”论证法,我已将其详细的推演过程放在附件中,请查阅。 密码学是几世纪以来编码者与译码者之间的战争,也是影响历史走向喧嚣的知识武器竞技。请相信,当你收到木星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你已步入了天才的门庭。木星学院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和卓越声誉的学府,期待你能在这里获得更多知识,并找到你的归处。 最后,照例,请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以上,弗里茨·莱纳。] 从他尝试与弗里茨莱纳通信至今,已经过去十一年之久,在这十一年间,他们来往的信件已经有上百封,其中大部分内容在探讨数学与密码,小部分内容聊到李蓝岛的升学与生活。 每一封书信的末尾,莱纳教授都会以“请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作结。 然而事实上,李蓝岛的父母早就去世了。 十一年前,潮平李家举行过一场葬礼,葬礼邀请函上罗列了二十三位当时声名显赫的政客、记者、数学家等名士,据说这些人都是李蓝岛父母生前的好友。但最终只有二十二位出席葬礼,唯一一位不曾赴约的人就是弗里茨·莱纳。 年仅六七岁的李蓝岛无法理解莱纳的无情,通过多方辗转,要到了莱纳的住址。 格兰距离潮平太远,隔了重洋,李蓝岛只能写信质问莱纳为什么不参加好友的葬礼。 后来他才得知,当时的莱纳正在监狱里接受王室的审讯。 对数学与密码的热爱是李蓝岛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从幼儿园时期开始,爷爷就格外关注他的数学成绩。李蓝岛发现,自己的分数越高,爷爷越不高兴。 幼儿园老师察觉出李蓝岛的天赋,想让他参加少儿奥数班,结果被李振贤一口回绝了。 然而,李蓝岛每天偷偷溜出去上课,回家了躲在车库里废寝忘食地演算数学,他自己摸索出来泰勒公式的那天,被李振贤逮了个正着。 李振贤闯进车库,一把抄起李蓝岛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翻完举起来问旁边雄壮的手下:“你认得出来这是什么不?” 手下为难地摇摇头。 “老子也认不出来!”李振贤拢了拢烟盒,又抓了半天头发,满脸纠结,唏嘘道,“但是看起来就很牛逼。” 于是李振贤叼着烟跟李蓝岛熬鹰,熬了两个晚上,看李蓝岛宁死不从地抱着笔记本跟他干瞪眼,只能叹了口气,一脚把李蓝岛踹进了奥数班。 潮平认识李家的人都调侃李振贤家里有个数学王子,李蓝岛不管出门去哪里都有爷爷的人在暗中盯梢,以至于他对绑架、抢劫、杀人等危险事件的理解仅限文艺创作。 但是... 李蓝岛取回信件,从图书馆绕到了学生街,看到社团招新,以及站在人堆里格外高挑显眼的单枭。 “蓝岛。”单枭拨开人群朝他走来,微笑,“要一起吗?” 但是为什么这人浑身带血被撞见后,还能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和自己打招呼? 那天夜里单枭阴冷的眼神,至今像一把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刀,横在李蓝岛胸前。 “你很受欢迎。”李蓝岛说。 他们并肩走在学生街上,两侧传来很多目光。 木星学院的建筑都是红漆房顶,空气里隐隐约约飘来栀子花的香气。这让李蓝岛想起潮平,潮平的区花是月桂,李家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月桂树,是他童年的锚点。 有不少女学生在偷拍单枭,李蓝岛不相信单枭没发现。 “嗯?”单枭侧头看他,笑,“好像是的。你也很受欢迎。” “不怕被发到网上吗?”李蓝岛问。 “没事哦。”单枭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家都知道我是财阀单家的子孙,即使拍了也不敢往外发,发了会被偷偷做掉的。”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请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这么恐怖的话。 李蓝岛问:“你这三天都去哪了?我没在祖宅见到你。你住在外面?” “为什么这么问?可能只是因为我一直待在房间没出来,你才没见过我。” “算了吧。”李蓝岛说,“洗衣房和晾衣区都没有你的衣服。” “我住在祖宅。”单枭却突然顿住脚步,侧头看他,“只不过住在地下室里。” 李蓝岛一愣。 “你对我好奇么?”单枭笑着,“平叔说如果我让你伤心了,老爹一定会弄死我。所以今后有什么问题都请直接问我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李蓝岛问,“你为什么喊明山叔老爹?他不是你爷爷吗?” “不是。”单枭解释,“我并不是他亲孙子。我在单家只是挂名,上初中那会儿才被接到祖宅来生活。” 严格来说,单枭其实和单明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单枭的亲生父亲是个谜,据说只是单明山一个非道上的兄弟,但已经去世了,他在去世前把单枭托孤给了单明山。 一开始单明山并不想养单枭,毕竟自己的生活每天都是打打杀杀。 单枭在上初二以前,是姑姑养大的。 单家比较特殊,并不是世代财阀,而是单明山一手起家。 单明山有一个亲姐姐,她是个严肃且一丝不苟的女人。 其实李蓝岛也听说过一点传闻,单老爹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至今没成家婚配,不像李蓝岛爷爷那么风流。 李蓝岛的姨奶们能从潮平排到外星球,年轻时候的李振贤在外面不知道多浪荡,见一个爱一个,生了很多孩子,不过他对这些女人很大方,钱给得够多。李蓝岛是唯一一个被李振贤亲自带在身边抚养的孙辈。 祖辈的恩怨情仇跟他没有关系,就像李振贤无数次告诉过李蓝岛的那样,他只需要做一个普通人,上学,工作,结婚。 学生街道路旁栽种了很多栀子花,西洋风建筑楼群上停着许多白鸽,单枭和李蓝岛一路往前,经过了密码学社团的小摊位。 “二位要参加我们的解密游戏吗?”比起其他社团,这个摊位稍显冷清,穿着侦探服饰的社团成员随机拦截了路人,“答对了有奖品哦!” 李蓝岛原以为单枭会和直接略过这个摊位,却没想到,单枭接过了桌上的一张纸,随便看了看。 他笑:“黎明动手。” “啊?”社团成员呆了。 “我说这通电报的内容是‘黎明动手’。”单枭摊开掌心,“我的奖品呢?” 社团成员从盒子里捞出来一把水果糖,满脸震惊地放进单枭手里。 他转头把糖递给了李蓝岛。 “走吧。”单枭说。 “等等等等——!”社团成员追来,“二位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密码社?” “没有。”单枭笑道,“事实上我们恰好就是本专业的学生。” 就像计院学子不会加入计算机爱好者社团,只会集中精力去打互联网比赛,社团对密码学专业的学生来说太小儿科。 那张打印有电报信息的纸上写着一串看似毫无头绪的字母,凑在一起组不成单词。李蓝岛清楚那是篱笆式移位法,即把奇位数字母写成一排,偶位数字母写成一排,再把偶位数字母接到奇位数后面。 这是很简单很基本的一种密文,它的密钥早在几百年前就被破解。 单枭刚才说的黎明攻击是加密前的明文。 李蓝岛以为爷爷那句话和从前一样是开玩笑的,单枭怎么可能为了自己选择木星学院?他们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两人离开学生街后,李蓝岛开口: “我爷爷说你在上报之前修改了志愿,为什么?原本打算去哪一所学校?” 单枭道:“天狼星。” 天狼星学院,同为三大精英名校之一。天狼的王牌专业是武器制造,媒体给这所学院起的外号为“武道馆”,大多数有头衔或官职在身的军方子弟会报考这所学院,出来后为世界和平奋斗。 “那原本想学的专业呢?”李蓝岛问。 “一样,密码学。”单枭笑道。 “...你的入学考核成绩是多少?”李蓝岛终于忍不住确认。 “a。” 一声极轻的回音,像碎掉的钟表指针落在李蓝岛脑海里。 ...还真是出人意料。 李蓝岛的评级也是a,据说在木星学院密码学入学考核里能拿a的,基本都是下一届菲尔兹数学奖、沃尔夫奖、诺贝尔奖的备选人。 “非常不财阀。”李蓝岛评价。 “对吧。”单枭说,“彼此彼此。” “如果你对密码学感兴趣,为什么会选择天狼星学院?据我所知,天狼星学院的密码学是他们那最差的一个专业,不仅仅是师资力量薄弱,学生也不怎么上进。” “所以我要去。” 什么? 单枭微微侧目,看他。李蓝岛这才发现,单枭笑起来会露出两侧的锐利犬牙。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去。”单枭歪头看过来,眼里藏着一抹锐利的促狭。 后来李蓝岛才知道,原来单家这位最小的孙子也对密码学情有独钟,他很意外地在数学领域里有着近乎变态的天赋,只是,当李蓝岛询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木星学院的时候,单枭告诉他,因为很无聊。 理事会重点培养的这个专业,要求学生两年内修完32门专业课和12门公共课,任务艰巨,挂科率高,甚至休学和退学现象极其普遍,所以,毕业难度也出奇地高。 数学适合聪明的人才,密码学相比数学更精异,应运而生。 它择取旷世奇才,或者超级变态。 木星学院的密码学已经是世界第一,单枭认为他报考以后没有发展的空间。 只有当他去了密码学烂为吊车尾专业的另外一所精英名校,并让这个吊车尾专业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超越木星学院,那才叫有趣。 至此李蓝岛才终于明白解开单枭这道密码的第一把钥匙大概叫什么。 叫逆流而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循规蹈矩”,在某种意义上也挺无聊的。 “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啊...”李蓝岛趴在书桌上等着微积分教授,身心俱疲地闭了闭眼睛。 “你是李蓝岛同学吗?” 几个公鸭嗓响起,像卡带机断断续续地播着。 李蓝岛抬头,指了指自己:“我吗?是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怎么?”男生们懒懒散散地站在他旁边,“不能就跟你说说话?” 李蓝岛惊讶在于,潮平的大家都清楚他的身份,不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都没人会主动招惹他,加上他身边总围着各种保镖,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但帝都不同,他们不认识李家。 “刚才我们看到你了。你和单枭走在一起对吧?看起来你们关系很亲密的样子?”男生突然在桌上拍了一下。 “我警告你。”他神色严峻,像某部泡面番里的反派头目,“他可是我们少爷的白月光!我劝你以后离单枭远点!像你这种不知道从哪考过来的乡巴佬,背着没牌子的书包,就别想巴结财阀单家的子孙了。” “你们少爷,谁?”李蓝岛看这群人幽默的行为,饶有兴味发问。 ——抱歉,他甚至一时有点没忍住,想笑。 况且书包需要什么牌子,能装就行。 “你少管,总之记好。”为首的男生点了点李蓝岛,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离开。 李蓝岛翻了翻课本,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 原来帝都的规则是这样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 很新鲜。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一般人看到他都绕路走。 李蓝岛突然很想站起身把为首的那个男生叫住切磋切磋,但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把人在学校里打残了,影响不好。 一般来说,李蓝岛是不怎么遵守法律的。 但是他很遵守校规。 ———— —— 3、你与我距离太远 * 坚持了一周,李蓝岛发现自己其实也未必能做到遵守校规。 他翘了几节课去图书馆,推演莱纳教授附件里的解码过程。 霍尔谜组是近现代三大未解之谜之一,不过在三年前被莱纳教授所在的特务院攻破。 人们不仅对古董古玩有着狂热的崇拜,对历史上遗留的密码谜题也怀着澎湃的好奇心。 李蓝岛伏在桌上,笔记写满了数十张草稿纸。 专业课对他来说和考加法算术题没有任何区别,教授拖着长音直让人想打瞌睡。帝都步入雨季,天气总阴沉湿冷,李蓝岛的心情就和这里的天空一样阴云密布。 大学生活远没有他期待中那么鲜活,莱纳教授更是找了一整周的代课,他本人正在格兰参加终身成就奖的授勋仪式。 不老实的人不止李蓝岛一个,又是一整周,李蓝岛没见过单枭。 此人旷课很有技巧,分明人并不坐在教室里,五花八门的签到字迹却写满了出勤表。 看得出,他人缘很好,至少李蓝岛就找不到什么同学帮忙代签。 同日,一场风暴拉开帷幕。 单家祖宅在落日熔金里开出几辆黑色代步车,价格均十万一辆,并不显眼。 单明山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黑车停在港口工厂门口,胡子拉碴的伊朗大叔正被一群街道小混混摁在地上胖揍。 单枭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站在电线杆旁。狂风吹乱他发丝,吹不乱他锋利的鬓角。 他手插在兜里,站在百米开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混混们终于发现了路边停靠的几辆黑车。 “单家的人来了?”他们交换眼神,为首的吹了声口哨。 大楼里突然走出来几个拎着铁棍的男人,黑衣口罩,叼着烟。 “老东西。”有人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眸色狠戾。 平叔下车,一帮手下从车内涌出来,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然而,一个红夹克的小伙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过着棉布的东西,撒腿朝单明山所在的黑车跑过去。 “操!”平叔喊了一嗓子,“他有刀!” “晚了。”红夹克咧嘴笑,一脚踹上车门。 震天响的摩托在此刻从天边划过来,速度飞快,滚滚浓烟跟随红名如雷摩托的排气声一起,刮擦人的耳膜。 那辆摩托深蓝色,上面坐着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狂风带起衣角,露出小腹紧致的肌肉。他拧了拧油门,站起身,强有力的手臂勾住红夹克的脖子,转身开着摩托往墙上撞去! 哐当一声巨响。 “我操,操!”红夹克鼻梁被撞断,整张脸都是血,他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惊恐,“单...单枭?!” “晚了?”单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头盔护目镜上飙飞了红夹克的鼻血,“你当我是死人?” “老大?!”一群人听到动静,惊恐地看过来。 场景迅速发生了变化,从单枭撩起衣袖的那一刻开始。 他一个过肩摔砸断了来人的鼻梁骨,哐当一声巨响,他们的老大被单枭踩着后背,脸贴地面,捏着一口叽里咕噜的西语骂翻了天:“操!” 平叔甩甩衣袖,走到车边,弯腰,透过车窗征询座位上的人: “老爹,单枭不要紧么?他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 今天他们来找厂主要债,背后牵扯到石油矿产。 单家购入十万吨石油,上个月在港口入境,杰森派人去清点却发现货都掺了水。 帝都是单家的地盘,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勾当他们不能忍,更何况关乎的不仅有商社利益,还有关税等一系列问题。 单枭在初中时就被接到单家,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老爹为什么会接来这样一个毛孩,很明显,这个年龄的青少年在财阀工作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直到他们第一次看见单枭帮老爹善后。 那种不要命的,充满狠戾的拳风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打得出来的。 单枭一出现,一群人居然不谋而合地把矛头同时对准了他。 一打二十,饶是平叔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年轻时候或许可以。但是单枭打起架来特么像鬼一样。 单明山在车内抽着雪茄,双手抱臂,淡淡看着前面的人影: “一把好刀只要够锋利就行。” “这就是当初我同意带他来单家时开出的条件。他必须承担。” “是。”平叔不再多说,直起身,旁观。 小混混们西英交杂的谩骂逐渐消停,倒了一地,红夹克惊慌失措地掏出把军工刀,刚要往单枭脸上划,那把刀刀柄却被单枭握住,调转一百八十度,刀锋对准红夹克脸颊。 “等等等等,不要!!!”红夹克试图掰扯,然后力气完全横不过单枭。 他惊恐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像是被野兽盯上——这个刚成年的疯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冷锋的银光横在眼前,单枭直接把刀插在了地上,再近一厘米他刚才甚至就能直接把男人的耳朵给剁下来。 “给我个时间。”单枭垂眸,坐在红夹克后背上,说。 “..什,什么?” “时间。”单枭指腹沿着军刀刀刃一路下滑,“几点之前交货,买你的命?” “明天下午,六...六点之前!”红夹克鼻涕都吓出来,两腿不断地哆嗦,转头跪向那辆没开门的黑车。 他知道单家这条疯犬只负责擦屁股,真正能说上话的人在车里头。 “六点之前!我一定安排,一定安排!求求你了单老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车窗缓缓升起。 单明山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摁灭烟,在浓烟中点了下头。 单枭于是松开大叔,一脚踩倒了军刀,放下衣袖上车。 他和平叔一辆车,单明山还有事,跟他们分道扬镳。 平叔把着方向盘,呼了口烟圈,在十分钟后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你最近做事有点太出格了。” “是吗?”单枭散漫。 看他校服上带了血迹,平叔头疼地问:“蓝岛呢?” “嗯?”单枭看着窗外,双手搭在腿间,“不清楚,一周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 “...”平叔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单枭终于扭头,看着平叔的靠背椅道:“我不是同性恋。” “那就单纯指他这个人呢?” 单枭想了想,说:“无聊至极。” 平叔抖抖烟灰,嗤了声:“如果你敢当着老爹的面说这句话,一定会被他崩掉脑袋。” “老爹总觉得他欠着李家那位人情,所以对他的孙子很上心。” “嗯,的确。”单枭漫不经心,眼皮都没抬一下,“可惜如果那位三好学生能和平叔你一样对我从不手软,我说不定还会佩服他几分。” “老子看你就是欠的。”平叔无语,过了半晌幽幽问,“你不会真是受虐狂吧?” “您猜。”单枭勾唇,抬了下眉骨。 黑车一路开到祖宅门口,平叔放下单枭就离开,他夜里有其他任务。 “好好上学。”平叔冲单枭勾勾手,等他走近,直接把单枭裤兜里的烟盒拿了出来,“这个没收。” “好的。”单枭不恼,也不反抗,笑眯眯地站在路边目送黑车离开。 等黑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单枭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抬起衣袖闻了闻,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祖宅大门开着,单枭随便瞥了眼,看到了李蓝岛的棒球帽在玄关上,但门口没有球鞋。 他听力不错,站在门口静了两秒,朝花园洗手池走去。 李蓝岛弓着腰,精瘦的腰身被学院制服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李蓝岛一边洗鞋子一边嘟囔,表情要多臭多臭,“我还只带了这么一双球鞋!” 第一次看李蓝岛脸上有这么生动的情绪,单枭靠在墙边,看了几秒,开口: “谁欺负你了?” “哈?”李蓝岛完全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回过头看见这么大一坨人站在自己手肘边上,浑身寒毛都差点竖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单枭看着他说。 李蓝岛瞥见满目的血,深红色痕迹泅湿学院的浅棕色针织外套,他扶额: “你是刚刚杀了人回来吗?” 单枭眉毛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不是。” “但是如果谁弄脏了你的球鞋,我可以杀了他。” ...请不要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不用做到这个程度。”李蓝岛摆摆手,继续洗他鞋子上的泥泞和油污,“我自己会解决的,用不着你。” 单枭本来就不是什么热心肠的性格,见李蓝岛说不用,他淡漠地收回视线,干脆地绕开了李蓝岛,去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坐在沙发上勾指一开。 “喂。”李蓝岛喊了他一声。 估计是觉得这么叫人不礼貌,李蓝岛改口,“单枭?” “嗯。”单枭懒洋洋地应道。 “你的衣服要怎么办?干了不好洗。”李蓝岛走过来,手里居然拿着漂白剂。 单枭就这么坐着,看了他两眼。 李蓝岛很瘦,学院制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穿出了校草的风范。 那个漂白剂挺新,单枭手上都是干了的血迹,他于是没接,很干脆地把外套撩了起来,脱掉。 连带着里面的卫衣也被卷下。 单枭忽然光裸-着上半身,腹肌、鲨鱼线、以及满背的纹身如张牙舞爪的野兽朝李蓝岛扑面而来。 单枭把两层衣服扯开,随手将外套丢在一边,重新把卫衣给套上。 他注意到李蓝岛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干-硬在原地,抬眸:“怎么?” “身材不错。”李蓝岛说。 单枭点头:“我知道。” “...” 李蓝岛原以为单枭只有手臂上纹了鱼鳞,却没想到他的后背还有一副桀骜的神兽图腾,图腾上面有一些李蓝岛看不懂的符号。 不过这样的纹身李蓝岛也见得多了,在财阀里,有两个不成文规定。 一,帮派打架不带刀。 二,纹身越复杂,代表地位越高。 他小时候被家里的手下抱着喂奶,还喜欢把奶粉撒人家手臂上涂涂抹抹,当画画用。 虽然单枭曾经说过,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行,但关于这纹身里的符号,李蓝岛认为即使自己问了,单枭也不会正面回答,大有可能又给李蓝岛表演他高超的假笑技术,再随便找个话题糊弄过去。 今夜祖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平叔和杰森是单明山的左膀右臂,单明山出门,他俩自然也在外面盯梢和近身保护。 李蓝岛不确定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他更加确信,自己不可能和单枭结婚。 试问谁会接受一个每天夜里都浑身带血的丈夫? 指不定睡在他枕头边上时,会被他悄悄地干掉。 “那我回房间了,衣服你自己看着办吧。”李蓝岛拎着书包和一封信上楼。 信件是他从图书馆新取回来的,上面照例有他很熟悉的火漆印。 这封信内容更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乏味,十年过去,莱纳教授对待故友遗子仍然客套疏离,他从不会聊起他的生活,乃至他最近的研究。 以至于李蓝岛想从莱纳口中得知更多有关自己父母的事情,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等等。”单枭忽然叫住了他。 李蓝岛回头,看见单枭站起身,拎了个袋子,砸过来。 靠。 李蓝岛迅速伸手,接到了。 他低头一看,有点意外。 “你给我买的?” “嗯。肠粉。”单枭淡淡。 “路上买的?” “嗯。” “...你杀完人以后去给我买了肠粉?” 单枭眉心一皱,嘴角抽搐:“我没杀人。” “哦。我信了。”李蓝岛挥挥手,“谢了。” ———— —— 4、你与我距离太远 * 开学典礼那几天走过学生街,李蓝岛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加入了学院的音乐社,时常背着小提琴包走在栀子花大道上。 入秋后植物开始凋零,大道上铺满了落叶。 周二他的课表只有一门数学,李蓝岛签完到就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他背着琴包来到情人坡,躺在树荫下的草地处,举着一张明信片,在等待感温密码的出现。 漆黑的纸张终于褪色,李蓝岛坐起来,正要把密码抄在本子上,慢慢推演,几个皮球般圆的脑袋投射下来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哟。”身后传来公鸭嗓。 李蓝岛洗干净的球鞋还没晾干,他今天换了另外一双帆布鞋,听见动静,李蓝岛回头,三四个男生勾肩搭背,模样很是欠揍地指着李蓝岛: “你那双球鞋呢?” “洗了。”李蓝岛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草,抬头,“你们又有什么事?” 看来他放在储物柜里的球鞋就是这群人弄脏的,往他鞋里塞了很多泥不说,还把他柜门的锁都敲烂了。 “我们想看看单枭最近新交的朋友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我们家少爷正在追求单枭。” 他们嘴里说的少爷是唐纳德·坎贝尔,伯爵家的独子。 唐纳德伯爵老来得子,以个人名义给木星学院捐了一栋教学楼,顺理成章地换回了一封录取通知书。 十月的帝都越发冷,李蓝岛不想浪费解码的时间和三不好学生扯皮,于是拉开了琴包拉链,从里面拎出来一根棒球棍。 “操?!” 为首男生瞪眼,张嘴要说什么,李蓝岛手腕一抬,抽出球棍,一棒抡在了男生脑侧。 那人趔趄两步,差点把旁边的其他男生也撞倒。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家混的是黒道。”李蓝岛拎起琴包背好,捏着他的感温密码纸,绕开几人,挥挥手,“很高兴认识你们。球棍送你们了,见面礼。” 那根棍子上已经沾了男生嘴里的血和唾沫,男生则是坐在草坡上,差点滚下去掉进情人湖里。 爷爷告诉过李蓝岛,他们家在潮平是蛇,在别的地方算不得什么,李振贤并非神通广大,所以他最好不要在外惹事。 但如果有人欺负他,李家关系也是可以通到联盟理事会的。 对此李蓝岛只有一个感想。 他爷爷果然和报纸上写得一样中二无比。 自来到帝都后,李蓝岛逐渐感受到了差异。这种从一张温暖羽翼里钻出来,被八面威风吹得骨头生冷的落差,他不喜欢。 身边也没有可诉说的人,李蓝岛只能转头研究他的密码去了。 成长至今,李蓝岛用来转移或集中注意力的办法,就是研究密码学。 他背着包离开,情人坡附近的礼堂外,唐纳德少爷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跟班们吃瘪的背影,侧头质问身边的人:“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答应和我交往?” 单枭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李蓝岛方才走过的道路上,闻言笑了: “抱歉,我恐怕答应不了。” “为什么?”唐纳德少爷锦衣玉食,没被任何人拒绝过,脾气一上来就要哭闹,“除了你我就没有这么喜欢过哪个男人!” 见单枭要走,唐纳德赶紧拦住单枭:“不准动!我父亲是不列颠贵族,你和我在一起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傻子?我有漂亮的脸蛋,其他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和我牵手接吻了!” 单枭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问:“唐纳德伯爵接受你喜欢同性?” “是的。” 单枭似笑非笑:“但是我们家老爹不允许我在外面乱搞,他说如果我随便和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上床,就立刻杀了我。怎么办?” “单老爹是那种人?”唐纳德少爷愣住了,“他这么无情吗?” “是的。”单枭绕开他,背对唐纳德时他笑容荡然无存,整张脸冷厉得吓人,但语气却还是如同方才一般浪荡轻飘,“我们家混的是黒—道。有缘无分了唐纳德少爷,比起你漂亮的脸蛋我更珍惜我的命。再会。” 从中学时代开始,只要他拿出单明山,就能挡下一切没必要的桃花。 这招屡试不爽。 单枭熟练地拉黑了唐纳德少爷的社交账号,如果唐纳德伯爵因此有什么不满,大概率会直接去找单明山麻烦。 等拉黑完账号后,新的消息弹了进来,是杰森发给他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蓝岛:[杰森哥,你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棒球棍卖吗?] 杰森:[要特别好的还是随便买买?不对。你要自己去买?不行不行,木星学院附近商圈很大的,而且七绕八绕容易迷路!] 人生地不熟,李蓝岛唯一能询问的也就只有杰森。 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他跟单枭之间的社交距离有多大。 杰森把这截图发过来后,明示单枭:[你陪着去吧?] [校外不安全诶。] 单枭面无表情回了个好,把手机揣回兜里时却冷淡吐出两字。 无聊。 李蓝岛没想到自己问个商场地址,能把单枭的消息问来。 对方的态度很好,李蓝岛只能和单枭约定次日傍晚六点在东校门见面。 下午一点,木星学院陆续给大一密码学新生发送了邮件,邮件内说卡洛斯上校将在下周一举行讲座,本次讲座目的在于促进两所顶尖精英名校的友好交流。 密码学在一百年前与军队密不可分。 卡洛斯上校是天狼星学院毕业的一位年轻军官,他很优秀,但关于他目前从事的工作众说纷纭,有说他归隐田园,有说他继承家族的纺织工厂当了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有说他其实在为政府机构服务。 关于卡洛斯的话题小部分围绕他的站队和立场,大部分则围绕八卦。 因为卡洛斯挺帅的,据说是很多人的梦中情夫。 而卡洛斯身为军官,已经公开出柜表示他喜欢男人。这让他有不小的话题度。 讲座即将举行,李蓝岛在受邀学生行列,并且本次讲座记录考勤,全程监控录像,他没法再浑水摸鱼。 收到消息后,李蓝岛边走路边为下周的讲座礼服忧愁,木星学院这类大型讲座可以改名为社交政会,讲座要求所有人出席人员都得穿戴西装领带皮鞋。 东大门,高挑的人影懒散地靠在墙边,每隔五秒看一次腕表。 “抱歉——”李蓝岛走过去,冲单枭点点头,“久等。” 当靠近后,李蓝岛才发现,单枭今天的打扮和平时在学校有些不同。 他连衣服扣子都没扣好,风尘仆仆,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而不是从学校出来站在这等他。 单枭一身休闲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但他原本垂在额前的黑发被撩开,定成中分,锋利如刀的鬓角衬出他成熟英气的五官,光洁额头下那双冷沉的瞳孔看向李蓝岛时,给他不寒而栗的威压感。 这威压转瞬即逝,单枭的情绪迅速转变回平常,挂上了他的招牌假笑: “走吧。” 对此人保持不必要的好奇心就如同往心口插上一把缓刑杀猪刀。 李蓝岛选择性忽视单枭的不寻常,也笑了笑:“行。” 木星学院校外商场步行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李蓝岛买了新的西服和棒球棍,单枭全程笑脸,也不催促,偶尔还能给他点中肯的建议,比如这家太黑了价格虚高,那家老板是道上的刷单枭的脸可以打折或者免费送。 李蓝岛买的东西都被单枭拎在手里,他乐此不疲地要在李蓝岛面前做一个绅士。 中途,李蓝岛去找了找公共洗手间,出来时发现自己还真迷路了。 这得怪木星学院附近的建筑都长得一模一样。 他站在便利店旁边不知所措,低头打算给单枭发个定位让他来找自己,余光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步履匆匆,和他擦肩而过。 甚至擦肩时,撞了李蓝岛一下。 他皱眉,侧头去看,男人拐了个弯,钻进了某条小巷里。 有猫腻。 李蓝岛鬼使神差地追了过去。 他放缓脚步,慢慢走近深巷内,听到里面传出很大的回声,类似棍棒敲打什么东西。 “东西呢?!”粗狂的男嗓响起,伴随着女人的啜泣。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没有给我,没有...” “不可能!他身边就你一个情-人,不给你给谁?!” “他..他只给了我这个...” 李蓝岛侧头,心跳忽然加速,肾上腺素飙升,偷偷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看到男人手里捏着刀,抵上了女人的脖子。 李蓝岛几乎如同一只飞鸟,迈开腿就奔了过去,风声在他耳边漫灌,另外一条巷口的人影在他视线里一闪而过,是路过且正在找他的单枭。 但此刻李蓝岛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这辈子没这么火急火燎地奔跑过,堪称直接撞上了男人的后背,再眼疾手快地用手臂勒住了男人的脖子,把他大力往后拖拽。 摩托鸣笛声传来,几个坐在机车上的男人杀入巷子里,李蓝岛微微侧目,看见后面有人抡着棍子朝他举起,他下意识抬脚就要往后踢—— “砰!!” 一根比手臂还长的棒球棍突然旋转着飞过来,精准砸中男人脑门,硬生生把他的头盔都给砸裂开!男人应声撞上墙壁,后脑勺一滩殷红血迹淌下,当场晕死过去。 熟悉的身影在另一处巷口出现,是单枭。 李蓝岛反应迅速,捡回了脚边有些开裂的棒球棍。 这是他刚买的,本来还叮嘱单枭要好好拎着,结果单枭直接顺手一捞物尽其用,抡出去也不心疼心疼钱。 李蓝岛回头,想说点什么,但愣住了,因为单枭一惯假笑的脸上此刻带着猩红的暴怒,额角青筋突突跳起,手臂肌肉虬结,血脉偾张。 “活腻了尽管来找我。”单枭拎着机车男的衣领,一字一句,阒黑眼眸蓄满戾气,“但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 李蓝岛怔住。随后是一阵巨响。 哐当—— 他没见过人打架会这么狠。 很明显,单枭下了死手,砸得身下男人鼻血横流,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 这里没有李蓝岛发挥的空间了。他就这么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单枭的侧脸。 没系好的衣扣下是单枭暴着青筋的锁骨和脖子,以及蔓延到胸口的黑色纹身。 “喂。”李蓝岛终于出声,用棒球棍抵住单枭的手腕,“..可以了。” “等等我。”单枭居然抽空侧头冲他笑了一下,“打的都不是致命位置,会疼,不会死。” “...”李蓝岛张口还想说什么,他的棒球棍却被女人抓住。 她哆哆嗦嗦地往李蓝岛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李蓝岛心跳骤停。 几个机车男全被单枭放倒在地,李蓝岛想就着月光看看手里是什么,可巷子里太黑,他只能依稀摸出是一张...卡片? 很快,一道手电光打入深巷。 来人穿着墨绿色的军装,肩膀上有带杠的勋章。 “卡洛斯上校。”跟着男人一同步入的手下凑近他耳边低声,“好像是木星学院的学生...” 卡洛斯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他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负在腰后,和李蓝岛对视,接着,看向了李蓝岛身后的单枭。 李蓝岛暗道不好。 事儿恐怕有点大。 如果他说他是卡洛斯上校的忠实粉丝,并且下周一将满怀期待和尊敬地去参加他的讲座,卡洛斯上校能对这满地的狼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很明显不能。 然而,卡洛斯却没有生气,他表情有些奇怪地盯着单枭,开口:“你怎么在这?” 李蓝岛心里一紧,飞速思考对策,手上却忽然传来热度,接着他的手指被人撑开,十指紧扣,掌心也被更大的手掌包裹住。 单枭牵着他的手,冲卡洛斯上校莞尔,用甜蜜甚至是炫耀的语气道:“约会。” 哈?!?! 李蓝岛很想甩开单枭的手,可是转瞬间,他瞳孔一凛,不再动了。 因为单枭指腹往上一抵,把女人塞给李蓝岛的卡片藏进了学院制服的衣袖里。 单枭很清楚制服的构造,把卡片夹在了衣袖背面的衫扣内。 “..抱歉打扰二位甜蜜的夜晚。”卡洛斯上校侧身,伸手作邀请状,“请跟我走一趟,配合调查。如果这起暴动和二位没关系,特务院会放二位离开。” 李蓝岛没有异议。 但他看了眼单枭,察觉到他视线,单枭安抚地捏了捏李蓝岛掌心,又是一笑。 卡洛斯贵为上校,却好像有点忌惮单枭。 甚至... 要对单枭以礼相待。 为什么? —— 5、你与我距离太远 * 二对一审讯。 “你确定你们正在交往?” “...是的。”李蓝岛艰难地承认。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夜总会会所外?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卡洛斯上校的表情严肃。 一旁的军官则接话道:“我们怀疑你进行了不正当消费。” 李蓝岛:“我和单枭只是恰好路过,没去什么夜总会。” “那为什么要跑进这么黑的巷子里?”阿蒙军官的眼神相当正直,仿佛在扫-黄打-非。 “为了做点私事。” “比如?”叫阿蒙的军官执着地追问。 “..接吻,拥抱。”李蓝岛看着灰眼睛的,严肃的阿蒙,“一定要说得这么详细吗?” “请回答你恋人的生日。” 李蓝岛报了串数字。 接下来阿蒙连续问了他十几个问题,拿着一份审讯报告拉开门,走出去。 阿蒙进了隔壁,拉开椅子坐下。 “你确定你们正在交往?” “是的。”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条巷子里?” “因为我想亲他。”单枭微笑。 他们一致的说法是,那群人闯进来后看到单枭和李蓝岛躲在角落,挑衅,殴打,并试图灭口,他们这才反击。 正当防卫是不会被警察逮捕的。 但李蓝岛和单枭都清楚,如果这只是一起普通的街头寻衅,也轮不到特务院出手查办。 他们现在就坐在特务院审讯室里。 而那群人在被带回特务院的路上,全都咬舌自尽了。 单枭和李蓝岛在进特务院之前接受过全身检查,当军官要求李蓝岛脱光的时候,单枭拦住了,扬言他是李蓝岛的未婚夫,不允许任何男人触碰李蓝岛,即使是看也不行。 李蓝岛对此报以一个微笑,实则心里疯狂吐槽。 谁是你未婚夫? 你是谁未婚夫?? 他同意了吗? 军官板着脸说:“请二位配合,这是我的工作。” 然而单枭只说了一句话,就解决了军官的为难。 “你出去问卡洛斯,让他给我回答。” 军官真的去了,回来的时候满脸不可置信。这个叫单枭的年轻人不仅可以在特务院里耀武扬威提出要求,还敢直呼卡洛斯上校的大名。 更可怕的事,卡洛斯上校竟然真的同意放过李蓝岛全身检查,并且承诺要是出了事,责任卡洛斯一人承担。 上校都这么说了,李蓝岛被批准不用脱光。军官随便用金属探测器扫描过后,就放过了他。 ... 此刻,单枭的审讯室内。 “请问你和你的恋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阿蒙问。 “十一年前,潮平李家夫妇的葬礼上。” 什么? 阿蒙迅速坐直了身子,目光犀利:“你的回答和李蓝岛不一样。他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开学前几天。” “很正常。”单枭从善如流,“因为我很早就认识了他,而他并不认识我。” “为什么?”阿蒙追问到底。 单枭抬了抬眉骨:“您没有那种从小就崇拜和好奇的偶像么?我比较早熟,很多年前就对李蓝岛感兴趣了。这值得质疑吗?” 他敞开腿坐在铁板凳上,两只手都被手铐拷着,态度散漫,那张脸甚至精致到了发丝,每一帧都洋溢着英俊,也洋溢着虚假。 阿蒙嘴角抽了两下,无话可说。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卷毛混血青年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但有一身无懈可击的高超演技。 你根本无法分辨他的话里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请回答你恋人最喜欢的运动。”另一位军官低头翻开审问手册里的题目,挑了一个。 他们以为单枭会说打棒球,毕竟现在他们审讯室门边就放着缴获的、已经送去进行完化验的棒球棍,显然,李蓝岛对棒球情有独钟。 然而面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男士说: “花滑。” 军官挑起眉。 出乎意料的,完美的回答。 十分钟后,军官拿着单枭的报告,和阿蒙一起找上了卡洛斯上校。 “答案都是对的,说法也不谋而合。他们居然真的是情侣....”阿蒙一板一眼,“只是意外地被卷入了‘岛’。” 卡洛斯坐在皮质沙发上,点了根烟道:“阿蒙,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只要他们愿意,毕业以后就可以领证。” “我知道,抱歉上校。”阿蒙至今无法接受男人和男人接吻,他是个纯正的新兵蛋子,脑子里只认死理,噢,还有军令。 “我们需要干预么?用药物或是心理暗示手段抹消他们今晚的记忆?” 卡洛斯上校似乎也在犹豫。 最后他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人迷茫的话:“如果你知道坐在里面的两位是谁,你就不会说出这个提议。”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人?”阿蒙第一次对卡洛斯上校的决策提出质疑,“可是上校,您要知道,我们在调查的可是....” “既然没办法保证消息不泄露,干脆让他们加入吧。”卡洛斯一语惊人。 什么? 阿蒙和另外一位军官交换了眼神,眼底带着吃惊。 卡洛斯道:“李蓝岛和单枭都是木星学院密码学专业的学生,在入学考核里,两百名新生只有两人得了a评级,恰好,这两位a级就是他们。” “我们需要天才。” 他改口,“密歇根局需要天才。” 阿蒙行军礼:“明白了,上校。” 这绝对不是一招好棋,没有人比卡洛斯上校更清楚。可如果时光倒流,再给卡洛斯上校一个机会,这位仪表堂堂的军官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因为传奇必须被续写。 十年前,特务院为了“岛”专门开设了一个部门叫密歇根,它负责统筹有关“岛”的所有活动。 而密歇根局旗下有三个分部,分别是监察部、情报部和武力部。 其中,情报部的权力最大,地位最高,其他两个部门望尘莫及。并且,情报部最缺解码人才。 卡洛斯上校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雷厉风行。他推开审讯室大门,先见了李蓝岛。 “蓝岛,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上校先表现了他的风度翩翩。 李蓝岛举起两只被手铐锁住的手,说:“我怕我说不能,你下一秒能用枪崩了我。” 卡洛斯笑起来,“我没有权力对你开枪。潮平李氏商社存在四十年之久,是那块地区最大的财阀,我想除非迫不得已,特务院也不愿意和你们起冲突。” 果然查到他身份了,李蓝岛并不意外,只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你很聪明。”卡洛斯点点头,拉开了椅子坐下,他整理了制服的衣领,抬眸,“具体事宜我会在一个月之内亲自通知你,我只希望今晚你回去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今夜在商圈看到的一切。” “好的。” “那么,祝你学习愉快。”卡洛斯留下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遇到任何危险,随时联系我。这一个月内我会安排人手在暗中保护你,请谅解。” 李蓝岛的手铐被阿蒙解开,这位严肃的军官在他耳边低声:“会有军用吉普送你们离开特务院,出去后也请对特务院的一切保密。” “好的。” 李蓝岛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他只能听到什么都应好。 等他被几个腰间别着枪的男人护送到院子里,他就看到了站在灯下的单枭。 很显然,没有严刑拷打,没有上手段逼供,并不代表卡洛斯上校相信了他们无辜的话,反而代表,他们仍然怀疑。 但是,他们太缺人手了,巷子里发生的事牵扯到一个秘密。 一个不能说的,尚且在调查和研究阶段的秘密。 李蓝岛和单枭一路无话,坐在吉普后座像两个陌生人,直到军官冲他们行礼,放下他们后开车离去。 他们站在商场门口,灯红酒绿的帝都正在过着奢靡荒-淫的夜生活。 “我以为你答不对那些问题的。”李蓝岛先开了口。 单枭单手插在兜里,走在他前面半米的距离,闻言侧目:“哪些?” “我的生日,我的爱好,我最喜欢的运动。”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侣! 单枭笑了声:“不,关于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 “包括我的父母吗?”李蓝岛问。 单枭顿了一下,没说话。 据李振贤的说法,李蓝岛的父亲是他六七个儿子里最没用的一个。 因为他三十岁就死了,英年早逝。 李蓝岛父亲生前是个小提琴手,母亲则是花滑运动员。听上去两人的爱情故事一定很美,生活和工作一定很幸福,但实际情况绝非如此。 他父母还有别的身份。 只是李蓝岛问不出来而已,整个李家,乃至整个潮平都没人敢谈论这对夫妻。 自从和单枭认识以后,李蓝岛大半的校园烦恼都是因他而起。那双手洗的球鞋至今没晾干,球棒也是被唐纳德少爷的小跟班们间接弄丢的,否则他们今晚就不会出现在商圈,不会看到一起杀人案。 那张将死之人托付给他的卡片如同一块滚烫的铁,敲在李蓝岛的心头。 他摩挲了下衣袖,确认卡片还在后,问:“你和卡洛斯上校是什么关系?” “嗯?”前头的人终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李蓝岛,“什么意思?” “我看他对你的态度有点不同。卡洛斯可是上校,世界上能让他尊敬的人少之又少...” “没什么关系。”单枭漫不经心地吐字,“他看我不爽很久了,仅此而已。” 是吗。 李蓝岛瘪瘪嘴,悄悄跟在单枭身后,冲他背影挥了挥拳头。 骗子。 他正挥着呢,单枭突然又回头了,还正对着他,慢慢倒着走。 “你干嘛?”李蓝岛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单枭走在风里,商圈里奢靡的气息仿佛流动着黄金,而五光十色的灯光和街景里,这个浑身充满神秘的人露出了一个格外好看的笑容,说: “李蓝岛,我喜欢你。” “...” “回答呢?”单枭说。 “我不喜欢你。”李蓝岛说。 “不对。”单枭喉结滚了滚,笑意深了些,也真了些,“我们现在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你想好了再说,周围都是眼线。” “...” 李蓝岛余光瞟了瞟,确实看见好几个人影站在角落。 “重新来。”单枭清了清嗓子,盯着李蓝岛的眼睛,“蓝岛,我喜欢你。” “...”李蓝岛想象自己变身为忍者神龟,开口,“我也喜欢你。” 单枭:“我特别喜欢你。” “...我也特别喜欢你。” 单枭:“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哈? 李蓝岛停住了,脚步一寸也挪不动。 单枭却在此刻走了过来,走向他,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前。 十指相扣的一瞬间,他听到单枭在耳边低声: “觉得为难就不用回答,这个程度也够了。” 他带着李蓝岛上了单家的车,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的视线都被丢在身后。 “生气了?”单枭坐在后座,侧头,看过来。 “不至于。”李蓝岛思索了一下,“你脸能不能凑过来点?” “做什么?” “我想扇你。” 前头开车的杰森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回头惊恐地看着两人。 李蓝岛表情很平静,单枭的眼睛却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真的生气了?” 李蓝岛冷淡:“给不给扇?” “没问题。”单枭很配合地凑过来。 “滚。”李蓝岛受不了了,“离我远点!” 听到后面的对话,杰森暗暗咂舌,冷汗直冒。这辆车直接被他开出了蛇形,和他的心情一样九曲十八弯。 * 夜。 李蓝岛电话响了。来电显示人是爷爷。 “小岛,我告诉你,爷爷今天见了个客户,是个高材生,翻了他的文稿我才知道,原来你六岁那年写在本子上的玩意儿是个公式...!还有什么,什么黎曼方程!”李振贤精气神永远这么足。 李蓝岛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有些疲惫,但不论是哪方面的困扰,他都不能和李振贤开口。 一方面是卡洛斯上校已经警告过他,另一方面,是他不想让爷爷担心。 “怎么了小岛?”李振贤听出不对,“在学校不开心?” “开心。”李蓝岛叹气,“爷爷,我还是觉得我不可能会喜欢单枭,你的眼光要第一次失灵了。” 李振贤那头居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着李蓝岛就听到了打火机和呼气声,是李振贤抽了根烟。 “蓝岛。”李振贤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在你毕业之前,不要放弃单枭。” “两年之内,你要无所不用其极地缠住他,直到你顺利拿到毕业证和学士学位,离开金三角,离开超精英名校。” “嗯。”李蓝岛翻了个面,躺着看天花板,“我明白了,爷爷。” 他不会问李振贤这一举动的用意,就像李振贤也不会问他为什么十年如一日地联系莱纳教授。 而次日,单家车库,平叔帮单明山拉开了车门,单明山进去后,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喊乱叫。 “怎么了,老爹?”平叔弯腰问。 “没事。”单明山挂断电话,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点情绪,像是意外,不过更深层次的,好像还有欣慰。 “李振贤打来的。”单明山闭目,靠在后座上养神,“跟我控诉单枭配不上他的宝贝孙子。” “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啊。”单明山淡淡说。 平叔踩下油门,回头瞥见单明山的神色,一下正襟危坐。 见了鬼了!这婚事居然能他吗成! 虽然老爹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单枭,把这小子当狗使唤,但作为老爹的左膀右臂,平叔和杰森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如同他们了解老爹一样,老爹也了解他们每一个人。 —— 6、你与我距离太远 * 周一,李蓝岛坐在阶梯教室里。 讲台上站着穿墨绿色军装的卡洛斯上校,他侃侃而谈,笑容标准礼貌,在演讲之前,卡洛斯上校扫视了一整圈的教室,目光在掠过李蓝岛时停顿了一秒,不过很快转移。 距离讲座开始只剩下32秒时,李蓝岛身边的座椅被拉开,单枭穿着学院制服微笑入座。 整整一周过去,李蓝岛都没有再主动和单枭说过话。 这几天的早餐时间,单明山都在祖宅用餐,李蓝岛和单枭不得不坐在一起表演和睦相处,大多数时候是单枭热切地询问李蓝岛要不要添一杯饮料,要不要纸巾,要不要他帮忙夹菜。 李蓝岛通常会无视单枭的话,单枭也会无视李蓝岛的脸色,直接把碗接过去,送回来时碗里面就会装满李蓝岛爱吃的菜。 这人说过,关于李蓝岛的事情他大部分都知道。 果不其然。 话筒边,卡洛斯上校被一众军官簇拥,走上讲台。 “还在生我的气?”单枭侧过头,撑着下巴问他。 李蓝岛手里转着笔,冷淡:“没有。” 他把一张写了符号的纸推到单枭面前,说:“这是那天的东西。” 然而单枭越过这张纸,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双眼睛深邃如海,灰蒙蒙的,高挺鼻梁下的碎发阴翳像一层雾。 “你可以蹂躏我。” 哈?!?! 李蓝岛抵住自己胸口作防御姿态:“你确定你的心理和精神都正常吗?” “你觉得呢?” “松手。”李蓝岛察觉到卡洛斯上校的目光,推了推单枭。 单枭这才把那张纸条捻了起来,他打量了几秒,问:“钥匙是什么?” “不知道。”李蓝岛正在头疼这件事,“没找出来。” 解密是一场将演算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游戏,加密前的信息叫明文,加密后的信息叫密文,比如如果李蓝岛想叫单枭闭嘴,密文可以选用最简单的篱笆式密码法,则该密码的明文是shutup。 假设设定篱笆层数为两层,密文为suuhtp。如果在篱笆式基础上叠加其他钥匙,密文会变得更复杂。 “篱笆式”即解密的钥匙。可以理解为选择正确的公式来解这道数学题,也可以理解为选择正确的颜料来填充这幅画。钥匙是一种路径。 当你知道密码要用“篱笆式”来解码,按照逻辑反推,就能得出明文。 李蓝岛收到的卡片上画满了一堆他看不懂的图形,有树,四叶草,手指等等。 起初他以为是这卡片是孩子的绘画作业,他根本没往密码的方向去思考。 在一个最平常的午后,李蓝岛午觉睡醒看着窗外的盆栽发呆,脑子里灵光一闪,把卡片重新找了出来,思考它会不会其实是一串密码。 二战期间最出名的恩尼格玛密码机被译为“谜”,它的转子排列、初始位置和接线板设置的组合非常多,有10的114次方种,几乎不可能被破解,但它至少基于德语字母表,只是把原文字母通过密码机进行替换和加密,这种明确了明文为德文的情况更利于解码专家破译。 最难解的一类密码就是图形类。你根本不知道编码者把字母设定成了哪一个图形,又或者把固定的词语设定成了哪个表情。 李蓝岛已经连续推算了一周,他在不知道来源、用途、背景的情况下对着一张陌生人塞给他的卡片算完了一整本木星学院的科作业纸。 “频率分析法用了吗?”单枭的声音很低,几乎像在李蓝岛身边耳语。 “...当然。”李蓝岛叹了口气,弯下脑袋,躲在前排同学的座位后面和单枭低语,周围是卡洛斯上校念稿子的播音腔,他的细声夹杂在里面,让单枭听得有点不真切,“效果甚微。卡片上甚至没有重复的图像。” 少了点什么东西。 李蓝岛家混的是财阀,他想要什么李振贤会第一时间让人送到他面前,可以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李蓝岛把十多年的时间全都花在了研究密码和数学上,他要是钻研起什么,就会不吃不喝昼夜颠倒。 巨大的瓶颈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他走在没有方向的树林里,隐约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突破口,但又找不到。 一定还少了点什么。 阶梯教室里,卡洛斯上校雄浑醇厚的嗓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念着演讲稿,展示ppt,单枭在这时候开口: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嗯?”李蓝岛又开始在纸上算频率,“问你什么?” 对上阿蒙投射来的视线,单枭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不过他也就装了两秒。等阿蒙不再看他们,单枭表情淡下来: “你知道我们那天在哪么。” “知道啊...”李蓝岛埋头杠掉了一条错误的演算,边写边道,“校外的商业街。” “那条街后面八百米处是金三角第十七男子监狱。”单枭说,“里面关着的都是跨境诈骗商、人口拐卖贩、偷渡黑-户、名胜一时的黒-道成员、连环杀人案和强-奸案罪犯。当然,还有一些不被公开的,历史上甚至都查不到痕迹的罪犯,他们有的是军队成员,有的是密码破译专家,有的则是间谍。而我们出现的那天,是英吉利海峡空难肇事者刑满释放的日子。” 什么? 李蓝岛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他。 英吉利海峡空难。 李蓝岛父母死于这场空难。 李振贤藏在钱包夹层里的遗照,是他父母的最后一张合照,拍摄于11年前的多佛白崖。 他父母当时要从多佛前往法兰西,飞机在英吉利海峡上空爆炸坠毁,机身残骸沉没在大西洋。 “卡洛斯上校不是值得信赖的人。”单枭忽然凑近,他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蓝岛,里面的情绪很深,像翻涌的海浪,带着警告,“至少他不会把他的背后交给你,有关这张卡片的一切你最好也不要和盘托出。” “你也不是值得信赖的人。”李蓝岛说。 “不一样。”单枭的语气异常坚定,神情也和以往的散漫冷漠不同,而是多了几分认真与严肃,“我未必什么都会帮你,但我一定不会害你。” 李蓝岛问:“这算是承诺么?” 单枭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点头,牵起李蓝岛的手拉钩:“行,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看单枭又摸上来动手动脚,在卡洛斯上校眼皮子底下演出他们的恩爱非常,李蓝岛嘴角抽动两下,“你平时经常这么和人调情?” “我看起来像?”单枭说,“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任何经验,也从不给人承诺。” “你长着一张很风流的脸。真的没有情人?或者私生子?” “没有。”单枭散漫,“你有么?” “你觉得呢。” “应该没有。有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断干净,保证以后我才是唯一的那个就行。” “...你演得有点过了。” “我不擅长表演。” 李蓝岛差点翻白眼。 鬼话连篇。 李蓝岛评价:“一点也不财阀。” “彼此彼此。” 简短的对话以熟悉的台词告终。 李蓝岛埋头继续演算,把卡洛斯振振有词的讲座抛之脑后,而单枭则坐在他身边,一页一页翻看李蓝岛写满了推演过程的科作业纸。 他发现单枭很擅长偷懒。 自己不找思路,反而想从李蓝岛的本子里摸出点灵感。 他们对彼此的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因为他们是仅有的a评级。 木星学院往年只招收个位数学生,并不是没有人想报考这个专业,而是门槛太高了。 无数人挤破头皮想成为天才,拥有令人羡慕的头衔,学位,名气,以及联盟理事会的重培后盾。然而天赋是最不公平的东西,它与生俱来,偷不走,抢不走,学不来。 即使今年扩招到两百名新生,这两百名也各个都是重高出来,打了无数国奖,世界级奖项竞赛的天之骄子。 在卡洛斯上校的讲座即将结束时,阿蒙从一众在教室外等候的军官中走出来,他手里拎着大袋子,开始给参加讲座的学生们挨个发天狼星学院的伴手礼。 伴手礼是一枚学院勋章,和一个吉祥物小玩偶。 当阿蒙走到单枭座位身边时,这位一板一眼的军官掏出来一个粉色的小狼和一个蓝色的小狼,递给了单枭。 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单枭笑了声:“多谢。” 他把粉色小狼塞给李蓝岛,不过在交接时他微微抬了下眉毛。 这只玩偶尾巴里夹着东西,显然,李蓝岛也察觉到了。 他趁着阿蒙离开后,把东西取出来,发现又是一张画满了符号的纸条。 不同的是,纸条上留有卡洛斯上校的字迹: [请在周五下午六点之前解开密码,这是一封轴心国互通电报,但并不出自‘谜’。] 李蓝岛叹了口气。他不该卷到这件事中的。 现在,他知道卡洛斯上校毕业后从事的工作是什么了。 怪不得会众说纷纭。 实际上卡洛斯上校的确在特务院工作,但具体负责什么,是机密。 只有当李蓝岛解开这道谜题,他才有资格触碰机密。 这或许是他十年来距离英吉利海峡空难真相最近的一次。 * 讲座结束后,那个叫阿蒙的军官和卡洛斯上校说了几句话,随后,卡洛斯上校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径直绕开了一群找他要签名的学生,朝他们的座位走来。 “方便聊聊吗?”卡洛斯看着李蓝岛身边的人。 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就这么带走了单枭。 透过阶梯教室的窗户,李蓝岛不仅能看到窗外的树影,还能看见卡洛斯上校对着单枭微微弯腰,鞠了鞠躬。 稀奇。 他们说了好几分钟的话,具体对话内容李蓝岛听不到,不过这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 等卡洛斯上校离开后,李蓝岛拎着书包走出教室,冲单枭一抬下巴: “你跟我过来。” 单枭两手插在兜里,顿了顿,反应过来后才迈开长腿跟上。他看着李蓝岛清瘦的背影,嘴角有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这是你一周以来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李蓝岛头都没回,脸色很臭:“是啊,我...” 阿蒙穿着墨绿色军服,手里拎着个水杯,从转角处的热水机处走出来。 李蓝岛的话紧急转了个弯:“我想死你了。” —— 7、你与我距离太远 * 阿蒙在听到这句话以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冲李蓝岛僵硬打了声招呼,又诡异地看了单枭一眼,嘴巴一张,很明显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唇,转身走了。 “...” “他看起来非常不理解我们。”李蓝岛说。 “无所谓。”单枭唇角弧度加深,“我们不需要他的理解。” 他走过来直接牵起了李蓝岛的手,粗糙的掌心纹路烙在李蓝岛手背上,温暖干燥,像火山灰。 “一旦卡洛斯上校发现我们不是情侣,就会把我们带走重新审问。那天发生的一切也不能再随便揭过去。”单枭凑到他耳边低声,“特务院相关要务都涉及重大机密,他们对人员选拔有严格的规定,一次不诚,百次不要。更何况我们家里还有点复杂。” “所以呢?”李蓝岛神色如常地和单枭并肩走。 “所以,牵好我的手。”单枭说,“耍耍他们而已,我们完全做得到。” 李蓝岛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没有挣脱单枭。 但是走着走着就有些不对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单枭那传来一股力,直到他们手臂贴了起来。 “你撞到我了。”李蓝岛黑脸道。 “走路碰碰很正常。”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单枭直视前方,留给李蓝岛一个刀削般的下颌线:“学校里的情侣随时随地都能抱在一起,我们只是牵个手而已。” “后面还有尾巴在盯着我们,做戏得做全套。” ...服了。 鉴于单枭的脸比较合他胃口,李蓝岛并不排斥跟他肢体接触。 世上谁嫌男人帅。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废弃教室,李蓝岛捡了盒粉笔,在桌上画了简单的草图。 “这是我给过你的卡片内容,我猜测它和密码有关。”李蓝岛用水笔点了点板书,抬眸看着单枭,“卡洛斯给的轴心国电报也是一串密码,我们今天在这解开。” “今天?”单枭重复。 “有什么意见?” “我约了人。”单枭看了看腕表,耸耸肩,“比较赶时间。” 李蓝岛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哦...那行,那你去吧。” 单家在帝都的势力盘根错节,背后牵扯到的产业很广,单枭被单明山带在身边养大,肯定会有很多李蓝岛不知道的秘密。 既然他说有事要忙,那就随他。 “你呢?”单枭没走,而是问。 “我留在这解码。”李蓝岛拉开椅子坐下,已经平摊了无数张演算过的草稿纸。 单枭单手撑在讲台旁,看了李蓝岛两秒,随后拿出电话。 “平叔,今晚的活我不去了。”单枭说。 他手臂青筋虬结,衣袖撩至手肘,语气很淡,“嗯。不是,没在外面鬼混。我陪小岛。” 闻言,李蓝岛差点“啪嗒”一声把笔给摁断。 他僵硬抬头,露出一副被挑衅的表情。 “..谁允许你喊我小岛了?” 平叔的嗓门则透过电话传出:“你说什么???!!!” “嗯。我们在一起了。”单枭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试图安抚李蓝岛的炸毛情绪,“今晚我得陪他,老爹那就麻烦平叔你帮我解释吧。” “不是,等等。我他妈草!你小子先别挂,今晚这是个大活,你特么的——” 嘟嘟两声,单枭已然挂断。 他把手机关了机,丢在一边,走过来找李蓝岛借了半本草稿纸。 没错,毫不客气的整半本。 看他顺手牵羊,李蓝岛闭了闭眼睛,当破财消灾。 室内只剩下清晰的沙沙声。 过了会儿,后边响起慵懒的语调:“为什么不回家做?” 李蓝岛盘腿坐在凳子上,咬着笔帽,分了根脑神经出来,小声,“哦..因为我在家解码没有感觉。” 有的人只适合在图书馆或教室里学习,在宿舍或在家里思维就容易发散。 恰好李蓝岛也有这个小毛病,他在这种公共场合效率会更高,并且他享受严肃和安静的磁场。 单枭不由得抬头,看着李蓝岛清瘦的背影。 学院风制服在他腰部凹了进去,空出来一大片,风吹过会有若隐若现的弧度。 这个人真的很瘦。 平时不吃饭么? 盯着李蓝岛背影看了足足三分钟,单枭才收回视线。 其实李蓝岛的警惕性也很高,对风吹草动比常人敏锐,他能察觉到哪有眼线,身后是否有尾巴,也擅长随机应变,把那个叫阿蒙的军官唬得晕头转向,并且毫无负担和包袱。 早在看到李蓝岛照片时单枭就问过平叔,李蓝岛是个怎样的人。这话其实几年前他也问过老爹一次,两次的回答并不一样。 平叔说,李蓝岛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研究密码,且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娇生惯养,0恋爱经历,无过往友谊史和情史,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听上去,蓝岛同学在潮平不仅是个解码重度痴迷患者,还是个毫无社交生活的书呆子。 而很多年前的单老爹则说,李蓝岛和他是一类人。 年幼的单枭被这句话冲击了认知。 于是他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一生中唯一的一件。 但现在看来,他们不是一类人。 李蓝岛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 比如直率,比如纯真。 比如自由。 而这样的李蓝岛,居然是那位潮平地头蛇李振贤手把手养出来的孙子。 说明李家的人一定很爱他。 窗外的白鸽停靠在檐廊处,帝都雨季和人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落日余晖翻身而过,阴沉的傍晚,外面下了一场阵雨。 室内只开了一盏白炽灯,李蓝岛认真地在本子上推演卡洛斯给他的谜题。 此前李蓝岛进行的密码推演大多数以英语为基础,这两天他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日语入门手册、标准日语初级、简单日语会话、假名大全来看,摸索了半天,他感觉方向不对,又开始换德语,最后换了意大利语。 成熟的密码团队一定会有语言学家,偏偏卡洛斯上校给的电报只给了轴心国的范围来锁定背景,李蓝岛一个人的力量很薄弱,但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电报唯一一个出现了重复的图形是类似游戏界面“加载中...”的旋转符号,这个符号在一句话里面重复了两次。 而且,电报内容还有个和旋转符号类似的“音符”,是在旋转符号的基础上加了个波浪号尾巴。 他手上的笔转得飞快,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这两个符号表达的意思不同,为什么基本象形会如此相似? 加了个波浪号代表什么? 李蓝岛的笔突然顿住了,他埋头在科作业纸上推了三条线。 轴心国,代表日-意,日-德,德-意。 密码是双方约定俗成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通常来说,一种密钥适应一条战线。 他们不会把同样的内容以同种加密方式发给另外一条线的盟友。 紧接着李蓝岛干脆利落地杠掉了前两个可能。 因为他猜测波浪号代表名词的阴阳性。 比如德语内称呼男性角色为dermann,称呼女性为diefrau。 意大利语里,男性所有格冠词为del,女性为della。 而日语里没有明显区分。 即,如果要约定密钥,日线大概率不会选择这样的加密方式,他们的语言里不存在阴阳性,故而会更难理解区别。 当提出这种可能后,李蓝岛继续往下推。 密码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使你在全然不知谜面的情况下,也能横冲直撞去拼凑线索,并且算错了,有无数的机会从头再来。 对李蓝岛而言,他珍惜的就是能从头再来。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站在潮平老家的桂花树下,拦住拎着行李箱出门的父母,告诉他们不要去不列颠。 或者,不要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深夜,登上从多佛前往法兰西的航班。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妄想。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任何。 窗外一道雷声惊到了李蓝岛,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教室墙壁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夜里九点。 李蓝岛侧头,愣了一下。 身后那张书桌上,单枭趴伏着。 睡着了? 李蓝岛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单枭身边。 他低下头,想看看单枭手肘下压着的演算过程。 视线内,单枭浅薄眼睑下有一层青色,他呼吸很平稳,甚至可以说没有呼吸。 当李蓝岛伸手想扯过草稿纸时,单枭突然睁开眼睛扼住他手腕,眼底充满戾气,冷冷地贯穿过来。 在看清面前人是谁后,单枭又深深盯了几秒,而后松开手,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鼻根。 他靠坐在椅子上,仰头平息了一下情绪。 李蓝岛以为单枭会稍有歉意。毕竟这人说好和自己一起解码,结果倒头呼呼大睡。 可是单枭一开口,说了句让李蓝岛心跳一停的话: “你的眼睛很特别。” “什么?”李蓝岛没反应过来。 “你的眼睛里有胎记。”单枭用的是肯定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在这个位置,很小,浅灰色的,晕染在瞳孔的右下角。” 李蓝岛呼吸变慢了。 因为单枭说得是对的。 这个胎记极其不明显,如果不是近距离看过很多次,根本察觉不出来,因为它和李蓝岛原本的瞳色几乎融为一体,而且,它只有蚂蚁那么大。 李蓝岛在李家生活二十年之久,连他的发小都没发现过异样。 知道这个胎记的人只有他的父母,还有爷爷。 可是单枭,一个和他不过几面之缘,不过演过几场戏的人,竟然在刚才那心率失常的一瞬交汇里看到了他身上的痕迹。 李蓝岛刷新了一个对单枭的认知。 此人观察力能和狙击手匹敌。 “别转移话题。”李蓝岛伸出手,摊开掌心,“李老师现在要来检查结果了,给我你的推演过程。” 单枭轻笑了一声,“行。” 他抽了最下面的草稿纸给李蓝岛,就一张。 李蓝岛狐疑,以为单枭又在糊弄自己,直到他瞥见草稿纸上的内容。 很干净的三条线,写着日-意,日-德,德-意。 很干净的删除符号,杠掉了前两个可能。 最后留下德-意线后,这位打瞌睡的大爷还很狂妄地在旁边写了批注。 【前桌好瘦,回家路上想给他买夜宵吃。】 “...”李蓝岛要晕倒了,“这位同学,请问你磨蹭半天,注意力究竟都放在哪啊?” ———— —— 8、你与我距离太远 * 李蓝岛热衷于破解卡洛斯所留的谜题,相比之下,单枭的态度则显得很懒散。 被特务院赏识对单枭来说毫无吸引力,他没有足够的动力,也没有足够的兴趣去破解卡片的内容。 但在这个有阵雨的普通夜晚,他用简洁的思路提出了德-意线的绝佳可能。 这是李蓝岛生平第一次遇到可以跟上自己思路的对手。 “卡洛斯上校暂且相信我们是情侣,这世界上没有热恋中的情侣会像我们这样各做各的。如果我单独解码,这太奇怪了。他会怀疑我们。” “而且你如果再认真点,或许就能破译电报的内容。”李蓝岛提醒。 “那不重要。”单枭说。 “那什么重要?” “再过半小时这栋楼会熄灯,我们该回家了。这个比较重要。”单枭站起身,整理了外套,牵过李蓝岛的手,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 似乎只要遇到了帝都的黑夜,单家的代步车就会出现在李蓝岛的周围。 杰森靠在路边抽烟,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学校出来,赶紧拉开车门。 “蓝岛。”杰森打了个招呼,“上车吧,老爹喊我来接你们。” 等他们一左一右坐稳,杰森回头看着后座:“我听平叔说,你两在一起了?” “没有。”李蓝岛否认。 “对,在谈着。”单枭肯定。 杰森一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吵架了?” “对。”李蓝岛说。 “没有。”单枭否定。 “...”杰森不说话了,老实缩了回去,绷着脸认真开自己的车。 他就多嘴问那一句。 实际上李蓝岛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并不在意单枭到底配不配合自己的行动。即使特务院最后只选拔了他一个人。 从得知这场由特务院介入的暴动与英吉利海峡空难或许有关的那一刻开始,李蓝岛就决定以身试险。 目前解码唯一的方向是拓扑学,不管是卡洛斯给他的题目还是他收到的卡片,上面的密码全是图形密码。 恩尼格玛的破解基于群论,是一种数学概念,而拓扑学研究几何图形,是其重要的分支。 李蓝岛选定的开题方向就是拓扑学,而他最中意的导师是莱纳教授。 听说不列颠的授勋仪式已经结束,莱纳教授回来了。李蓝岛在学校里闷了两天,窝在图书馆g层的咖啡厅角落里演算密码,下午,门口的门铃响起,一个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很高很瘦,像一根竹竿。 “你好,一杯冰美式。” “莱纳教授?”李蓝岛愣愣地喊了一声。 男人侧头看他,发现了角落里和猫一样窝着的李蓝岛。 他吃惊地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你是...蓝岛?” 这是他们通信十年来的第一次见面。 莱纳教授取了他的咖啡,在李蓝岛对面入座。 他一直在看李蓝岛,醇厚的嗓音里带着感慨:“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你三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在学校还习惯吗?” 他像一个亲切的长辈,询问了李蓝岛很多生活方面的问题,还热情地告诉李蓝岛,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只要他能帮忙。 “我听说你见过卡洛斯上校了?”莱纳教授抿了口咖啡。 “是的。”李蓝岛心情有些激动,面前坐着的男人随便拿出一个他曾经获得过的奖项,头衔,荣誉,都是别人一生的望尘莫及,而莱纳教授的官威也很大,他曾经为国防部门工作。 “卡洛斯上校对你的印象应该会很好,你是一名优秀的学生。” 李蓝岛摇头:“事实上应该是很不好。” “为什么?” 李蓝岛没有明说。 他在等莱纳教授先开口。 潜在的博弈总是无声无息进行,莱纳绕了很大的圈子,才终于低声: “上周你被卡洛斯上校请去了特务院?” 特务院这三个字一出来,李蓝岛才点头。 莱纳教授现在也在为特务院服务,具体干什么,他无从得知。保密协议是压在职员身上的大山,随便一动就能要他们、甚至他们全家的命。 然而,莱纳的反应却让李蓝岛很意外。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种怒容,攥紧了双手,力气大到李蓝岛以为他能徒手把玻璃杯给捏碎。 “他不该这么做!”弗里茨莱纳压低声音,皱眉,“这太危险了。” “你们在研究什么?”李蓝岛直截了当。 “我不能告诉你。”莱纳认真看他,“卡洛斯和你透露了什么?” “蓝岛,听我的,不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掺和进来。马上停止你手上的一切活动,回到课堂里,认真学习,顺利毕业。” 李蓝岛沉默了很久,弗里茨莱纳倒是也没有催促他,等玻璃杯的冰块全都融化在咖啡液里后,李蓝岛才开口。 他摇了摇头:“我不想拒绝。” 弗里茨莱纳的表情一时间精彩纷呈,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严厉:“蓝岛,如果知道会有今天,我当初不该推荐你进入木星学院。” 和弗里茨莱纳的对话以此告终,不算愉快,甚至可以说糟糕。 李蓝岛没太在意,从他被卡洛斯带去审讯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 和莱纳教授见面后过去两天,李蓝岛躺在单家祖宅,盖着一本解码书打瞌睡,电话忽然震动几声,他摸了两下,接起,显然没醒,所以沙哑:“哪位?” “我是卡洛斯。”年轻军官磁嗓扫过。 李蓝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上校。”李蓝岛说,“下午好。” “下午好。打这通电话是想询问你,那通电报你解得怎么样了?需要我给你一点其他提示么?” “上校原来这么好心。”李蓝岛笑了一下,“不过不用了,我解出来了。” 卡洛斯那边很突兀地安静了两秒,才继续:“你解出来了?” “是的。”李蓝岛说,“那通电报其实并不出自‘谜’,也不是所谓的二战谍报。它只是一封借用了德-意线外套的伪造文书。它的明文以意大利语和德文交互书写,密文中的图形代表字母。上面的内容连串后,是你在木星学院讲座上的演讲稿。而这封文书的结尾多了这样一句话。” “——欢迎加入密歇根局,我亲爱的解码者。”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好几秒。 “...这还真是难以置信。”卡洛斯沉着嗓音,难掩语调的惊叹。 “我说对了吗?”李蓝岛手攥着床单,有些紧张。 这个结果会关乎到他一直在意的真相。 “恭喜你,蓝岛。”卡洛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半小时后请你前往单家祖宅外的十字路口,特务院的军用吉普会在那等候。” 李蓝岛到的时候,发现车还是那辆吉普,开的人是阿蒙。 吉普驶入郊区,抵达特务院开设的密歇根局。 在出门之前,李蓝岛在网上搜过密歇根局的资料,结果一无所获。整个信息海洋都检索不到任何有关密歇根的情报。 他被阿蒙带下车,以缉拿犯人的姿态再次给他拷了手铐。 红白色小洋房整齐地坐落在郊外的庄园,阿蒙带李蓝岛去的是最中间的一座。 二楼一个简陋的黑房间内摆着一张木凳,李蓝岛入座。 监控的红外在房间左上角墙壁上闪烁,李蓝岛抬头,和镜头对视。 室内有广播响起。 “你好,蓝岛。”变声器夹杂电流,“我是本次负责对你进行诘问的军官,我来自密歇根的武力部。” 李蓝岛谨慎,“你好。” “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提问,你的回答将直接关系到你是否能作为一名合格的解码者加入密歇根局,成为情报部重要的一员。” “好。” “请你阐述你的解码思路和过程。” 李蓝岛简单复述,而后听到话筒里有其他嘈杂的交谈。 听不真切,应该是距离有些远,他干脆当没听见。 与此同时,监控器外。 卡洛斯穿着制服,肩膀照例有带杠的勋章。他面色严肃,盯着画面内的人影,李蓝岛坐在座位上,从容不迫,每一次都对答如流。 卡洛斯再次拿起话筒:“第一阶段结束。我们将进行第二阶段,接下来我会给你展示一个视频,本视频可能会对你造成不适,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话通过变声器转换到李蓝岛耳边,被捆在座位上的少年眉毛都没皱一下,只点了点头:“明白。” 当卡洛斯要摁下按钮的时候,一道明显不同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这一次李蓝岛听清楚了。 “停下。”有人说。 很清晰,估计是距离近。 李蓝岛不由得抬起头,再次看向红外监控。 他有点疑惑。但也只是飞速眨了眨眼,没贸然开口询问。 这里规定应该很严格,他不能随便发问。 “给我一个理由。”卡洛斯暂时关掉话筒,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单枭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青春洋溢的学院风,而是崭新笔挺,带着些许冰冷的西装。 他的混血五官本就让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高挺鼻梁和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锋利的眼睛。因为比卡洛斯上校稍微高一些,他站在那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表情淡漠,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危险。 “他是我恋人。”单枭说。 阿蒙板着脸走过来,用手臂挡住单枭,有些怒意:“你知道这是哪么?敢用这种语气和上校说话?” 卡洛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手:“阿蒙,你不清楚,先住手。” “按照规定,我必须给他看那个视频,没有人可以例外。”卡洛斯看着单枭,“你想怎么办?” 单枭绕过了他,打开了话筒。 阿蒙一怒,又要上前,被卡洛斯拦住,他冲阿蒙摇摇头。 他们穿着制服站在单枭后面,看着单枭。 单枭看着监视器内的画面,开口,“李蓝岛。” “嗯?”椅子上的人看过来。 “潮平的区花是哪个?” 什么? 李蓝岛怔住,他迅速反应过来,现在在问话的人和刚才的不是同一位。 “...月桂?”李蓝岛有些犹豫,“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没有权力反问。” “...悉听尊便。”李蓝岛说。 “家里几口人?” “如果你是说直系亲属的话,只有爷爷。我们家在潮平还算有名,密歇根局应该有我的资料了。” 广播没有再响。 一片沉默里,李蓝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如果你想问的是其他人,那太多了,我有八个姨奶,十几个叔叔,数不清的姑姑小舅。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太多情了,导致现在家里亲戚关系比垃圾堆还乱。” 广播响了:“还有么?” 还有? 李蓝岛想了想:“家里还有一条小狗,爷爷给它起的名字叫煎饼果子。它是我十岁的时候爷爷抱回来的,一直陪我到现在。” 这个回答似乎让对方觉得有意思了,那道人声带了点愉悦:“是吗。” “那如果想做你们家的家犬,需要有什么资格?” 哈?!?! “...”李蓝岛忍了又忍,不能反问,不能反问,不能反问。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首先,得会看家?” 广播又停了一会儿,这次李蓝岛主动道:“军官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谢谢了。你们刚才提过的那个视频,我想看。” “这是基本流程吧?”李蓝岛说,“我能看的。” “你确定?” “嗯,我胆子还挺大的。” 单枭沉沉地看着监视器内的人,说:“它比较血腥。” “没事儿。”李蓝岛笑了下,“你别忘了,我的恋人可是财阀家的子孙。” 言外之意,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可以接受。 单枭似乎被噎了一下,挑起眉。 卡洛斯上校假意咳嗽了两声:“那什么,差不多了吧?” 于是单枭关了话筒,站到一边。 室内,一个投影大屏缓缓降下来。 李蓝岛看着面前的幕布,上面骤然出现一段录像。 ———— —— 9、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这是一段本该尘封的监控记录。] [首次记录于联邦发布和平条约宣布停战的六个月后。] [但是这段录像前后剪辑不下百次,时间跨度一直到了今天,特务院往其增添了很多相同的情况。] 李蓝岛目不转睛。 一个封闭式纯白的8人间寝室里全是穿着土色军装的男人,忽然地,有人从床上站起来。 他从枕头底下拔出了枪,毫无征兆地开始射击自己的室友,整个寝室在半分钟时间内血流成河,除肇事者外无人幸免。 这个男人的嘴角出现白沫,嘴唇是青紫色,眼睛开始斗鸡。他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像个猴子爬上蹿下。时间缓慢流过,在某个瞬间,他的眼神变回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杀人了。 战后疗养院。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食堂里吃饭,一位身穿蓝白病服的士兵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地掀翻了桌子,在食堂巡卫提起枪制止的情况下,他做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举动。 男人站在食堂的餐椅上,脱了自己的内裤。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开始打手枪。 这个男人的嘴角出现白沫,嘴唇青紫色,眼球无规则地转动。 特务院非常人道主义地给器官打了码,李蓝岛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录像很长。 时间跳转,街道出现高楼,战后的衰败不再,霓虹灯亮起。 一家夜宵摊门口,吃着烤串的几个男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啤酒开了好几听。在老板路过拿走菜单的时候,有个人一把抓住了老板的手,把人摁在桌上,用保准格斗擒拿的姿势撕开了对方的衣服,强行进入了他。 和前面情况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一个人,这几个男人同时开始抓人,毫无征兆地抒发自己的欲望,上演了一场露天银趴。 一个露营帐篷外。两个年轻军官试图点篝火,却在火燃起的瞬间走到了篝火里,烧成了人棍。 一栋别墅内,金发的军官准备换上衣服出门,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扑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口咬下了她们的脖颈肉,咀嚼,吞咽。 场面极其血腥和残暴,还带了点荒谬。 李蓝岛沉默地看完了冗长的录像,后半段是10倍速播放。 审讯室内,变声器响起: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他们病了。”李蓝岛说。 “的确。”卡洛斯握着话筒,双手报臂,静静透过监视器看李蓝岛,“一种大规模的,随机性的,无差别的,具有攻击性,会给社会带来恐慌的‘病’。” “我们把它叫做‘岛’,即‘island’。十年前特务院已经敲定,它是一种能控制和污染人精神的病毒。” 李蓝岛问:“为什么它会出现?” 卡洛斯解释:“它是战争计划的残骸。十五年前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控制军队,它能实现远程士兵控制、记忆擦除、行为指令化等不可能的事,当初联盟理事会已经紧急叫停了,但是它最终还是流传了出来。” “比较可怕的是,当初制作出‘岛’病毒的那批科学家已经死光了。政府手上没有任何关于岛的研究数据,也就是说我们不清楚这种病毒的构造和来源,而它的传播途径令人匪夷所思,只要和感染者有过交流或接触,就有可能感染,尤其是血液传播。我们没有办法解剖感染者去研究病毒本体。” “我们只能把这些出现异常情况的人关押起来。” “病毒第一代传播者是军队成员和间谍,他们的记忆里有对历史有价值的真相。当然,被迫感染的第二梯队,甚至第三第四梯队的普通人,我们也在收容。值得庆幸的是,目前我们关押的大部分普通人病发症状不明显,不具备攻击性,但是会神志不清,会做出异常的行为。他们的智力急速下降到痴傻水平,无法和人正常交流。” “一发现谁有口吐白沫和嘴唇发紫的情况,特务院就会派武力部进行缉拿和关押。‘岛’的蛰伏期最高可以长达6年,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 “当下,不管是帝都,还是你的老家潮平,都可能仍有携带‘岛’的无辜者,即将丧失自由意志。” 李蓝岛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依稀记得自己父母曾经在某本笔记本上写过一串自己看不懂的文字,不过其中有一个单词,叫island。 “所以密歇根局是为了研究‘岛’而存在的。”李蓝岛说,“情报部门负责解码?解什么码?” 卡洛斯一时间没有开口,他和旁边的单枭对视一眼。 “你们感情很好?”卡洛斯没头没脑地问。 单枭淡漠地靠在墙边,懒洋洋:“如你所见,我很爱他。” “那就好。”卡洛斯没再看单枭,举起话筒,“李蓝岛,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是你加入情报部门后行动的绝对方针。” “特务院在各地设立了秘密监狱,监狱里关押了五万多位被感染了岛的普通人。你的努力是为了这些人而存在的。” “对外我们宣传这些人已经死了,为了保护机密不泄露,为了国防安全。但是他们仍然有可能回归正常生活,只要我们能解开‘岛’。” “当年有一批鞠躬尽瘁,以死明志的科学家研究出了‘岛’的特效药,然而特效药的药方关乎到各方的利益,这份药方被秘密发送给联盟理事会后,那群科学家也一个一个都死了。” “药方是一串图形密码。联盟理事会委托特务院解开这串密码。密歇根局内拥有唯一的原版图形密文。” “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研究一串几乎不可能被解开的密码,没有任何提示,没有任何协助,所有的源头都被切断。但是我们仍然在研究。这就是你之后要面对的绝望。” “‘岛’的密文和我父母有关系吗?” “有。”卡洛斯目光灼灼,“十一年前,你的父母受邀前往法兰西进行密文研究,但是他们乘坐的航班坠落在大西洋。这起空难的肇事者只是一个酒蒙子,他在事后主动供认了自己的罪行,说他不过是因为生活过得太他妈糟糕了所以想报复社会,他也没想到他的举动会让世界失去两个超级解码天才。” “然而我们没有找到飞机上的黑匣子,这位肇事者的供词无从考据。联盟理事会认为他可能只是被人推出来挡枪口的。所以他没有被判死刑。至于你的父母,他们的牺牲在你眼里或许格外可笑,但是对整个密歇根局来说,他们是战死的,是光荣的。” 李蓝岛面无表情地盯着红外监控,“英吉利海峡空难的案件没有句号。” “...确实,但理事会需要给社会一个交代,这件事只能这样收尾。”卡洛斯说这话有点强硬,很明显他也知道理事会的说法站不住脚。 “蓝岛,我之所以想让你加入密歇根,也是因为英吉利海峡空难。”卡洛斯试图打感情牌,“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为你的父母做点什么。也许他们曾经留下过什么给你,也许他们离解开岛只差一步之遥,但是他们永远留在了海底。” 李蓝岛现在浑身都是冷的。他无法想象自己被密歇根局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他们没有保护好他的父母,但是现在要他也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很长的时间里,李蓝岛都没有说话,广播也没有再响起,不论是哪个声音。 “军官先生。”十分钟后,李蓝岛缓缓抬起眼睛,“我会按照你们说的做。” 卡洛斯拿起提问手册,继续: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蓝岛,你的立场是什么?” “如果联盟理事会的立场是世界和平,那么我的立场和理事会同样。” “如果不是呢?”卡洛斯鹰一样的眼睛严肃看着画面里的人。 李蓝岛说:“那么我有我的立场。” 卡洛斯愣住了,一旁靠在墙边懒散的人却从喉间发出轻笑。 单枭的眼睛慢慢亮起来,里面闪着诡谲的光,还夹杂玩味。他透过单向玻璃窗看里面的审讯室,正中心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看上去无比骄傲,无比凛然。 “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议,卡洛斯。现在你可以转述给他了。我需要知道他的想法。毕竟婚姻不是儿戏。”单枭说。 “...在这个节骨眼上?”卡洛斯扶额,“他现在心情应该很乱。” “乱才好。用我把他拉回来。” “..”卡洛斯暗骂了一句混账,拿起话筒,“李蓝岛。在你加入密歇根局前,我们对你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卡洛斯:“密歇根局希望你和单枭能结婚。” 哈?!?! 李蓝岛原本满脑子的密码密码,此刻被卡洛斯的话直接冲散了,像挨了一记保龄球。他不可思议:“密歇根局和民政局是有什么不正当勾当吗?” “...”卡洛斯绷着脸,严肃,“我没有在开玩笑。局内的计策不是你可以过问的。” 李蓝岛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感觉比他命还要长。 “婚姻不是儿戏,军官先生。结婚又不是我说结就能结的。”李蓝岛无奈,“我可能得回家问问单...问问我恋人的意思。” 单枭站在监控屏外,拿过卡洛斯的话筒: “你的恋人说只要你不反对,他会向你求婚。” ———— —— 10、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阿蒙,你带李蓝岛去情报部登记,给他门禁卡。”卡洛斯吩咐。 “是。”阿蒙鞠躬,转身走了。 室内只剩下两人,单枭理了理西装领带,也要走,却被卡洛斯叫住:“理查德。” 单枭顿了顿,回头,眼底情绪深不可测。 “半年前你已经在单家完成了成人礼,所以我想,这件事我必须和你提一提。当然,这也是王室的委托。”卡洛斯注视单枭,“请问你什么时候接受遗产继承?” “我拒绝。”单枭干脆地说,“我说过不下二十次了,我拒绝。” “可是你不可能擅自除名,这是王室给你的荣耀。你现在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卡洛斯一针见血,“总有一天你要面对你父亲留给你的一切。” “我现在是帝都单家组长的子孙。”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卡洛斯说,“法律不会承认你所谓的认亲。” “你跟黒道讲法律?” 卡洛斯被呛了一道,脸色不太好:“理查德,兰开斯特家族因为你的任性动荡不安,公爵一位你要也罢不要也罢,总之一旦有一天王室失去了耐心要降罪给你,你万劫不复。” 兰开斯特公爵。这几个字代表土地领主权,军事权,司法豁免权,还有联盟理事会议会席位。 它在贵族排名中仅次于王储,享受王室座前特座、无需下跪等特殊待遇。 的确,诚如卡洛斯上校所言,它是人生向上攀登和阶级跨越的梦中梦。 有这样的头衔在,卡洛斯对单枭的态度不能不好。 上校并非贵族,但在陆军中很有威望,是仅次于将军的存在。 卡洛斯年纪轻轻能站稳这个军阶靠的也是家族的扶持,他背后有雄厚的势力,只是这些在公爵继承权面前显得相当微不足道。 关于兰开斯特公爵世袭爵位的继承一事,在整个联邦里都是机密,了解其中内情的人很少,可以说密歇根局现在除了卡洛斯以外,没有人清楚单枭的来历。 只有达到上校级别的人才有资格接触公爵家族背后的冰山一角。 而卡洛斯现在站在这里,顶着的是来自整个帝国的压力。 他必须不厌其烦地询问这个难以捉摸的青年,什么时候能原谅他们曾经犯下的过错。 “那李蓝岛呢?”卡洛斯问,“你不管他了?” “再会。”单枭避而不答,径直离开。 李蓝岛懵懵懂懂地跟着阿蒙去了一栋红房子。 穿着火热的文员小姐叫艾琳,她戴着红宝石项链,热情洋溢地冲李蓝岛抛了个飞吻:“嗨小帅哥,你就是卡洛斯上校说的那个新来的吧?” “我来和你介绍一下情报部。”艾琳行云流水地打了个响指,冲李蓝岛提了下裙摆,像是舞会的开场,“你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已经给你整理好了,情报部是密歇根局的心脏,在心脏里,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你可以抽烟,可以喝酒,可以一天睡到晚,可以吃味道很大或者渣很多的食物,哪怕是你用墨水把整张桌子都涂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找到解码的思路。” “你的同事们一共只有6个,他们都是天才,有的从南部来,有的是最擅长数学的犹太人,而你是最有潜力的。”艾琳手指抹了抹她大红的唇釉,“当然,也是最帅的。” “谢谢,艾琳小姐。”李蓝岛对这位热烈如火的女士很有好感,笑了笑,“你也是六分之一吗?” “我不是,我只是卡洛斯上校的文秘。”艾琳偷偷凑过来,咬耳朵道,“我喜欢卡洛斯很多年了,可惜他是个gay。” 李蓝岛愣了一下,艾琳马上又道:“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安慰我,比起对卡洛斯的胸肌的喜欢,我还是想要更实在的,比如房产证,车,还有这个。” 她捏起自己胸前的工作牌,顺便把李蓝岛的也交付过去。 情报部门的工作牌很特殊,它能刷密歇根局内网,获取一切权限范围内的资料,这张卡上面什么都没有,纯白色,但插入密歇根的系统后会显示职员信息。 “情报部门在密歇根局地位很高,另外两个部门的同事都戏称我们为皇帝。”艾琳又冲李蓝岛打了个响指,引着他走到窗边,“从今天开始你正式入职,欢迎加入密歇根。” “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心脏。” “你对外的代号是writer。” “作家?”李蓝岛困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随便取的。”艾琳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卷发,“不过你也可以理解为,密歇根局希望你能把传奇续写。” “好了!我交代完了!”艾琳兴奋地转身,“我要试着找附近健身俱乐部的大胸肌帅哥date了!” 她来去如风,就这样消失在大厅里,李蓝岛挠挠脸颊,一转身时一张脸横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嘿!”蓝眼睛的青年好奇地盯着李蓝岛,“你是情报部门新来的吧?我叫洛克,听说你在木星学院入学考试里拿了评级a啊?” 李蓝岛点点头,谨慎,“你是...?” 洛克拍拍胸脯:“我是情报部的密码员,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ok。看来他的同事之一出现了。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李蓝岛已经飞速地摸清了洛克的性格。此人是个话痨,三分钟里抓着李蓝岛问了十个问题,从“我们如何知道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模拟中”聊到“量子叠加是否影响宏观世界?”,从“高维几何是否存在直觉以外的对称?”聊到“对了你今天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啊?”李蓝岛卡了一下,“..啊?!” “开玩笑的啦!”洛克灿烂地露出笑容,“放松点嘛同学,情报部是个大家庭,这里的人性格迥异,你得尽快适应。首先,你要变得没脸没皮,这样才吃香。” “不过我跟你说,情报部这次招新还不止招了你一个,另外一位我已经见过了,是个非常恐怖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谁的眼神和他一样冷戾的,连卡洛斯都没他那么像野兽。” 李蓝岛在思考这个新人是谁,洛克话锋又转了个十八弯:“对了亲爱的蓝岛岛同学,你是1还是0?” 他并不反感洛克的自来熟,反而觉得这人是他来到帝都后接触的第一个活人。而打败魔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也用魔法,李蓝岛回了一句完全不搭噶的话:“其实数字是寂寞的灵魂,它们只在方程中拥抱。” “蓝岛。”大厅走进来一个人,完美地打断了他们奇葩的对话。 李蓝岛看过去,表情霎时一变。 单枭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微笑着拎起洛克的衣领,把人直接往旁边提走。 “别吓到新人。”单枭给出忠告。 “waitwait。等一下!”洛克被拎起也不反抗,眼神反而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两位认识?!” ...所以洛克说的第二位新人是单枭? 李蓝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人。 “怎么了?”单枭亲昵地搭上李蓝岛肩膀。 “...你这身西装是怎么回事?” “好看吗?” “还行。”其实足够眼前一亮,但李蓝岛决定诚实一半,“勉强合身吧。” 单枭:“那就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有些苦恼。” “...” “wow!”洛克捂住嘴,满脸写着“好精彩我喜欢”,询问道:“你们的关系是...?” “情侣。”单枭说,“过段时间是伴侣。” 他的胸前同样有工作牌,李蓝岛难以置信这位解码解到睡着的大爷竟然和自己同时进了密歇根。 “你走后门了吧?”李蓝岛说。 “绝对没有。” “那卡洛斯上校给的电报内容是?” “他那通又臭又长的演讲稿。结尾说欢迎我加入密歇根。” 行。李蓝岛勉强相信了。 面对洛克带着兴奋激动疑惑好奇的眼神,李蓝岛只能牵住单枭的手,实则是为了把他的狗爪给拽下来,然后面容和善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单枭嘴角弧度加深了一些:“我是他男朋友。” “祝你们幸福。”洛克很捧场地鼓掌,“我们最孤寡的情报部终于出了一对鸳鸯!” “谢谢。我和他还有事要说,先走了。”李蓝岛抓着单枭,打过招呼后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办公室,然后一脚踹上门。 “给我解释一下!”李蓝岛咬牙切齿把单枭抵在门上,“卡洛斯上校要我们结婚!现在什么情况?!” 他原以为自己至少在这和单枭大战三百回合,看谁的演技更好。毕竟这人从来没有一句实话,态度也总是很悬浮。 结果单枭却忽然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 李蓝岛僵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实在不是他腼腆或者不好意思,也不是抵触肢体接触,而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互动,也被单枭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 不然他高低要试一试单枭身上肌肉的手感。 “..你怎么了?”李蓝岛冷静了下来,看着单枭的后背。 耳边的人说:“卡洛斯必须要我加入密歇根,而能保证我不泄露情报,且对他们忠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挚爱’拴住我。” 哈? 李蓝岛脑筋忽然一转。 他想起了阶梯教室门口,卡洛斯对着单枭鞠躬的情景。 单枭的身份应该很特殊,因为他能让上校级别的人物对他行礼。 “算我连累了你?”单枭说,“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李蓝岛嘴角抽搐:“其实婚姻对你和我来说都不重要吧。我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和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是形式主义。难道你有?” “没有。” “那就这样吧。”李蓝岛平静,“爷爷认为我们很合适,一直在撮合我们,连特务院都希望我们用婚姻捆绑彼此,你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反正以后还可以离。 “但是我要跟你约法三章。”李蓝岛紧急提醒,“如果确定要登记结婚,你不能出轨。至少明面上不能。不管是openrelationship还是friendwithbenefit,你对外得瞒好。还有,我们要分房睡。” 单枭居然说:“不行。” ———— —— 11、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我们又不是真相爱。” “那也不行。”单枭一口回绝,“我们之间的条件必须是对等的。婚后分房睡迟早会引起别人怀疑,要找我寻仇的人太多了,组里鱼龙混杂,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不会出轨,同样,你也不能看其他男人。” 李蓝岛评价,“...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暴君吗。” 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单枭居然要剥夺他欣赏美色的自由权。 关于李蓝岛提出的约法三章,两人没有达成一致。 办公室内有一面可书写墙壁,李蓝岛从办公桌上抽了根水笔,在上面写了几个问题。 “这是什么?”单枭单手撑在桌边,端详。 “一些心理测试题吧,我发小考上了潮平大学的心理学系,他热衷于研究心理学到了疯狂的程度,这些问题是他曾经在田野调查社会心理时发给我看的,里面大部分问题适合用于研究婚姻匹配度,好在我记忆力还算不错,我们来回答一下?”李蓝岛用笔头点了点板书,“顺便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你发小?”单枭精准捉到字眼。 “嗯。是我爷爷收留的组员。和我年纪差不多,我从小就和他黏在一起。他是我的家人。” 单枭微眯眼睛。他似乎不太喜欢“黏”这个字,听到后明显皱了皱眉头。 李蓝岛懒得管他,先让单枭回答了关于婚姻的十个关键问题。他们各自在纸上写了答案。 -你觉得婚姻的核心是什么? 李蓝岛:陪伴,信任,尊重 单枭:合法的占有。 -如果你们意见不合,通常会怎么处理? 李蓝岛:沟通 单枭:听我的。 -你认为经济应该如何分配? 李蓝岛:共同承担,平等协商 单枭:全给他 -你怎么看待对方的家庭? 李蓝岛:呃。明山叔人挺好的,目前看来是这样。我不介意对方的家庭背景是财阀,虽然爷爷一直让我远离财阀生活,但我从小耳濡目染了...要我和正常人结婚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所以不如找同类。 单枭:羡慕 -对方哭泣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李蓝岛:想象不出来...我应该会帮他擦掉眼泪,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又仔细一想,哭的人是他的话,我可能会担心到失眠,毕竟他看上去不会被任何事打倒。所以,如果他哭了,那绝对是发生了足够天崩地裂的情况,比如单家被端了,或者破产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真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哭吗?...他有泪腺吗?我保留回答吧。 单枭:分情况。床上哭我会兴奋,其他情况我会烦躁,谁惹他哭我就杀了谁,什么事让他难过了我就解决,让这事永远不会再发生。哭太可怜了我会吻他。 -你最不能容忍对方什么行为? 李蓝岛:非自然死亡。 单枭:离开我。 他们交换了一下自己对于各个问题的回答,当李蓝岛看见单枭都写了什么时候,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他大爷的。我要逃婚... 李蓝岛捏着单枭的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为什么是羡慕?”李蓝岛问。 这是这份问卷里,唯一一个让李蓝岛很在意的回答。因为这两个字终于代表了一点真心,甚至是迄今为止,这个充满迷雾的人朝他开出的唯一一道口子。 “没有为什么。” ...又开始了。 “行。”李蓝岛擦掉刚才的问题,重新在墙壁上写,“接下来这份是针对个人的问题。” “你走进一个危险的森林,身边有五个动物:大象、猴子、狗、老虎、孔雀。你必须依次抛弃它们,最终只留一个。你会怎么选?为什么?” 单枭思考了一会儿。 “先丢孔雀。太吵,太蠢,听上去最接近废物。” “然后丢狗。除非它是猎犬,不然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再丢猴子。弱小。” “之后丢大象。沉重笨拙,不适合战斗。” “最后是老虎。” 意料之内的回答。李蓝岛甚至可以理解单枭为什么最后留下的是老虎。 像他。 心理侧写显示单枭对外在魅力和情感依赖有极强排斥,优先丢弃代表“关系”“爱”“美”的动物。他高度认同权力、战斗力、冷静与掌控。 他太明白“忠诚的狗会被拖去喂虎”,“孔雀在森林里会被扒光羽毛”,“大象的守护换不来幸存”——所以他亲手丢弃了所有的“善意”,只留下那个最不会背叛、最像自己的——野兽。 瞥见李蓝岛的脸色,单枭坐直了身子,嗓音有点发紧地问:“你讨厌我了?” “嗯?”李蓝岛抬眸,“为什么这么问?” “老爹说我这种性格一定会被所有人憎恶。”单枭笑了笑,“而且我听人家讲,如果一个人总是对你生气,那就绝对是讨厌你。我没见过你不生气时候的样子。” “就像刚才你和洛克聊天的表情,你就从来没对我做过。” ...倒打一耙。 李蓝岛无语:“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不熟好吗。” “可是我不希望你讨厌我。”单枭说,“怎样做才能让你也对我露出那种笑容?” 李蓝岛盯着单枭,好几秒后问:“你是那种可以为了讨好男人而放弃自己原则的人?” “或许呢。” “那你太让我失望了。”李蓝岛说,“因为我是那种放弃了尊严就宁愿去死的人。所以与其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你不如干脆把你的全部展现给我,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然后再想办法让我喜欢上这样的你。” 他对单枭就一个要求,真实。 面前这个五官深邃,有着英俊脸庞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很诧异的表情,像是在面具上出现了裂痕。单枭的目光一点一点明亮,认真灼热地定格在李蓝岛脸上,好像刚才那段话点燃了什么引线,把他的心托到高空,炸了一串绚烂的烟花。 小岛是放弃了尊严就宁愿去死的人。 “你摸摸我。”单枭忽然说。 “哈?!”李蓝岛莫名其妙,“干嘛?” “这。”单枭直接牵起了李蓝岛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跳了吗?” ...废话。 李蓝岛:“不跳就死了好吗。” “可是跳得很快。”单枭亮堂堂的目光充满炽热,“我喜欢上你了,小岛。” “....”李蓝岛满脸黑线,“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心跳加速过。我绝对是喜欢上你了吧?”单枭说,“我可以邀请你去约会吗?” “...我拒绝!”李蓝岛说,“我要上班。” “那下班以后呢?我们还从来没有出去逛过,帝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今晚怎么样?我带你去吃全帝都最好吃的餐厅。” “我不想...”李蓝岛问,“是吃什么的?” “私房菜,一定会合你胃口。我会安排好一切。” “那再看吧。”李蓝岛哼了一声,“现在请你出去单先生,我要解码了。” 很难缠的男人终于离开,李蓝岛坐下,看着手里的两份回答。 单枭的字迹和他本人一样凌厉,这人写字有种把笔当刀片,把纸当皮肤的锋利感,扑面而来的冲击力很大,加上他的回答也很不得体,总之就是象征着“危险”的人物。 通常来说,反社会人格的道德底线都很低,他们情感冷漠,拥有攻击性思维,擅长自我正当化。 这人之后会和他去民政局拍照,领取大红本。 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火坑。 李蓝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用工作牌刷卡,打开了电脑,进入密歇根内网。 里面的资料海水一样多。 李蓝岛把资料翻到中下部,瞥见了一个加密文档的名字——《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白鹰&珍珠》 他试图点进这个文档,然而屏幕弹出来warning的提示。 【抱歉,您的权限不够。】 李蓝岛无语,继续滑动鼠标往下浏览,当他翻到最底部的时候,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文档,别的文档的标题都是蓝色的,包括有关自己父母的那个,然而,最底部这个文档的标题是红色的。 他瞬间起了兴趣,再次点击。 【抱歉,您的权限不够。】 李蓝岛盯着红标题。 ——《兰开斯特公爵档案,海鸥&荆棘》 他对比前面的几个文档,有的叫“3号秘密监狱实地考察”,有的叫“island三大传播途径的可能性探讨”,有的叫“拓扑学与解码的运用方针” 这两个无法打开的文档的命名格式显然和其他不一样,它们难道有什么关联? 白鹰,珍珠,海鸥,荆棘。李蓝岛脑海里一帧一帧的画面光速划过,他的心脏突然麻痹了一下,随后迅速拿起手机。 通话界面的联系人显示为“唐溯”,是他的发小。 “喂?”李蓝岛小声,“你在哪?” “厕所,拉屎。”唐溯声音有点哑,一听就是昨晚又去酒吧鬼混,宿醉回来,“在帝都过得还好吗小少爷。” “..你再这么叫我就咬死你。”李蓝岛说。 “所以有什么事?”唐溯笑了一声,“终于想起老家还有个我了?” “爷爷给我的那个笔记本你还记得吗?就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李蓝岛说,“我记得放在床底下了,你帮我找找,过段时间我回去拿。” 唐溯:“回来拿,而不是叫我寄给你?这本本子里有黄金?” “哎呀你别管了,照做好吗?我会请你喝奶茶的。” 唐溯那边传出“呼”的一声,估计在抽烟:“我听说你要和单家那个小子结婚了。” 李蓝岛不懂他话题怎么转这么快:“差不多吧。” “你真的想好了?”唐溯说,“他绝对不是好东西,配不上你。” “说实话当初组长通知我们你要去帝都上学,还要和单家联姻,我没当回事,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唐溯摁灭烟,声音低沉,“如果你不想结婚,我去和李组长说,他不会逼你的。” ———— —— 12、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还真不用。”李蓝岛说,“虽然我对他没感觉,但目前和他结婚是最好的办法,我要留在帝都。” 保密协议要求李蓝岛不能对外透露自己正在为情报部门工作,他只能如此委婉地表述,因为此刻说不定他正在被监听着。 那边又是好长一串呼气,唐溯点点头:“行。” “如果你想回家,告诉我。”唐溯站起身,“我会等你。” “诶。”李蓝岛叫住他,“先别挂,我喊你办的事儿呢?” “叫哥哥我就帮你。” “...唐溯。你还是这么欠抽!”李蓝岛咬牙,“你才比我大了两天!” “那也是大。”唐溯那边笑了两声,听上去心情比刚才好了点。 见电话里没动静,唐溯指腹摩挲烟灰:“跟你开玩笑的,事我会帮你办,有情况联系我,我电话没静音。” “好。”李蓝岛应下,“谢啦!” 他整理完办公桌,把收集的资料归档,这台电脑是新的,或者被人重置过,里面的文件夹空空如也,李蓝岛设了几个密码,拿起工作牌,戴在胸前。 他拉开门,被门口一个人影吓了一跳,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单枭靠在门款边上,双手抱臂,垂眸盯着他。 “你干什么?”李蓝岛寒毛竖起。 “洛克叫你去围棋室。” “那你怎么不敲门?” 单枭一笑:“忘了。” “围棋室在哪?”李蓝岛只好问。 “下楼左转走廊尽头。” “谢谢。”李蓝岛转身就走。 走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直到他离开视野范围。 单枭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蓝岛的背影,眼神冷沉。 * 密歇根局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农场,郊区是个郡,叫堪灵顿。红房子坐落在农场中并不突兀,周围全是风格差不多的建筑,这估计也是密歇根局建筑设计师的巧思,就为了把他们完美地隐藏在这。 洛克简单带李蓝岛逛了一下围棋室,起初李蓝岛以为围棋室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平,结果他一推开门,看到露天泳池,开放式岛台,满壁面的酒柜,土耳其风花圃和几十张棋桌。 这比他潮平的老宅还大。 “我们部门的资金是很充足吗?”李蓝岛冷不丁问,“我们出行能坐直升机么?” 洛克被他逗笑了,拍着李蓝岛肩膀笑了半分钟:“这才哪到哪。不过其实是因为围棋室很重要,基本上是密歇根局内最受欢迎的娱乐场所,同样,它也是我们情报部门的小天才们最喜欢打坐的地方。” “你知道社招考核么?”洛克说,“你和单枭算走的内推吧?木星学院的评级a给了你们很好的敲门砖。我们情报部门给招新起了两种花名,代表两个途径。密歇根局的存在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些人里不乏一些贵族或者政商,他们挤破头皮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 “但是如你所见,截止目前为止,情报部门的密码员都不超过两位数。” “你和单枭是卡洛斯上校推荐进来的,而外面的人想进来只能走社招咯,用的是棋盘考核。”洛克敲了敲其中一个榧木棋盘,“‘岛’的图形破解和棋盘有一点关联。” “密歇根局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研究出来这么一点讯息。”洛克耸耸肩,“唉!任重道远呀!” “我们找不出密文钥匙的时候会来这里下棋,灵感或许就在一瞬间。” 一开始李蓝岛没太把洛克的话放在心上。靠下围棋来破解密码?这种方法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而李蓝岛再来堪灵顿郡已经是一周后,他的几门选修课要小考,于是和情报部门请了假,艾琳批了,让他先好好上学,再回来研究密码。 他回来的这天,洛克正在大厅的沙发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却一个激灵坐起来,愣愣看着李蓝岛,然后搓了搓自己惺忪的眼睛: “哦,蓝岛,你回来了。那什么...”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老公真厉害。” 沉迷于考试李蓝岛脑子还没转过来,问:“我什么老公?” “单枭啊。” 靠。他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老公。 “他怎么厉害了?”李蓝岛坐下,“他和你上床了?” “噗——”洛克本来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听到这话差点把自己呛死,满脸通红看着李蓝岛,“你疯了!他完全不是我的菜!而且他那么爱你!” 他又爱我了? 李蓝岛强迫自己别去思考,自己不在情报部门的这一周,单枭都偷鸡摸狗地造了什么谣。 “所以呢?发生了什么?”李蓝岛问。 洛克很兴奋地攥住李蓝岛手臂:“他花了61个小时23分钟07秒,解开了一道超级难的密码题,这密码题运算量庞大,他整整写了47张草稿纸的解码过程...” 李蓝岛:“请说重点。” “重点就是,密歇根局有规定,谁在规定时间内解开了这道题,谁就可以升职。”洛克激动地摇晃李蓝岛手臂,“这意味着单枭的肩膀上比我们多了一条杠!他可以查看我们看不了的内网机密!比如...比如你或许见过吗?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和兰开斯特公爵档案!” 李蓝岛快被他摇吐了,紧急举起手叫停: “所以他现在是我们情报部门的...” 的什么他也形容不出来,于是斟酌道:“主任?” “对,就是主任!”洛克眼底流露出赞赏和钦佩,“你老公现在是我们情报部门的头儿。” “他前后用了几天解题?七天?”李蓝岛心道既然单枭可以那我也可以。这有什么的。 洛克说:“什么七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61小时23分钟07秒!” “我明白,但你不会告诉我他三天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不玩不睡,连续61小时不停歇地在解码吧?” “是啊。”洛克脸上出现了茫然,“那不然呢?” “...” 李蓝岛震惊了。 他眼睛慢慢瞪大,很多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最后只道:“他做过体检没有?肝,心脏,胃等等,功能都还正常吗?” “你老公你不清楚吗?” 李蓝岛真想捂住洛克的嘴让他别说了,现在听到老公两个字李蓝岛就浑身刺挠。 所以单枭这人不仅是个演员,还是个变态吧? 绝对是吧! 全方面的变态。 连续61小时连轴转李蓝岛做不到,他反应力很好但身体比较弱,考学的时候提交了手续,免体育。 “对了,单枭不仅加了一条杠,他还把情报部门的人都下遍了,没有一个人能在棋盘上赢过他。”洛克面色严肃,“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卡洛斯上校力荐他进密歇根了,可能我们十年就在等这样的天才长大。” 实际李蓝岛不在的这一周,他和洛克保持紧密联络,洛克不仅自来熟还人来疯,一加上李蓝岛的社交软件好友,就把他的ins,x,whatsapp,脸书全都翻了底掉天,从加的那天起,点赞到十年前,导致他手机通讯提示音响个不停。 “那你怎么不wa上告诉我?”李蓝岛说。 “呃。”洛克卡住。 “因为我们都在被监视,保密协议要求我们不能在网上发布任何信息?”李蓝岛说,“我手机里不会还有定位追踪器吧。” 洛克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蓝岛了然,他站起身,“那走吧,今天需要做什么?” 听洛克说,新人进密歇根率先要做的是培训,适应情报部门的每一个工作,所以李蓝岛到现在都没见到传说中的“island”原版密文。 “你跟我来。”洛克招招手。 他带李蓝岛到了围棋室,在那张熟悉的榧木棋盘前坐下。 “你今天负责和我下一盘,下到你能赢我为止。”洛克的鼻子有点发红,他搓了搓,看上去很不正经,可当捏了捏棋子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极为认真,捉摸不透,“我们之前研究过的密文几乎都在棋盘上。” 李蓝岛皱起眉,盯着面前的棋盘。 洛克简单讲解了原理。 棋盘即编码盘,19x19的棋盘,每一格有独一无二的编号,从a1到t19,中间跳过“i”列。 不同的落子位置可代表不同的字母/数字/指令片段。 一局棋,就能构造一个完整的信息图谱。 黑子主导结构,代表“敌”或危险 白子代表“己”或情报内容。 棋盘下层隐藏密码格、芯片、毒针、或者藏着已经离职或殉职的前辈留下的“结局棋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蓝岛要如何在不擅长的围棋领域,赢过有多年研究经验的洛克。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密文,钥匙,以及明文是哪方面的。 “你可以放弃哦。”洛克吐吐舌头说,“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你不想陪我玩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目前已解开的明文信息。” “来吧。”李蓝岛说,“我不放弃。” 虽然说是陪洛克玩,可两人脸上都没有“玩”的表情。 下到一半,李蓝岛有点上手了。他发现棋盘上变化的图案和自己收到的那张卡片有一点像。 正当两人下得激烈的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和交谈。 李蓝岛抬头,看见单枭和卡洛斯一前一后走过来,泳池的波光粼粼之外,是他们一个比一个阴沉的脸,黑得吓人。 这两位大爷估计又闹矛盾了,看上去卡洛斯心情更烂一点,因为单枭在见到李蓝岛后,瞬间笑弯了眼睛,无比热情地走过来,将他揽进怀里。 “小岛,考试顺利吗?几天不见,你瘦了。” 李蓝岛装模作样地搂住单枭的腰:“还行。” 然后他悄悄用力掐了一把。 单枭居然没反应。 ...皮糙肉厚! “你们在做什么?”男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棋盘,顺势牵起李蓝岛的手。 “博弈。”李蓝岛说。 单枭点头,朝洛克示意:“给我让个座?” 洛克愣愣的,“咋了?” “我和他下。”单枭说。 “噢!”洛克懂了,飞速起身,弹跳起射,“尊敬的单先生,您请!” 洛克小鸟依人地跑到了卡洛斯身边,嘀咕:“上校,单工表情也太吓人了...” 卡洛斯拍了下洛克脑门,叹气道:“辛苦。” 李蓝岛对围棋的基本规则还是了解的,印象中他父母就经常坐在老家潮平的月桂树下,在棋盘上喝茶聊天,母亲总是会把李蓝岛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捏李蓝岛的脸蛋。 面前,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内搭了灰高领毛衣,衬托他的脸部轮廓更加锋利,混血五官更加立体。随后单枭用手指弹了弹棋罐,理所当然地问: “你要选让先还是让子?” 在围棋里,先行一步通常更有利。黑棋先行,“让先”是对方故意让你执黑棋先走,一般是高段位棋手对低段位棋手使用。 “让子”是让实力较弱的一方在对局开始前先摆上几个黑子,以此平衡双方实力,一般是职业对待小白时使用。 如果对手实力比你弱,为了公平,你就可以“让子”。 他的这种漫不经心让李蓝岛胜负欲爆棚。 单枭不是故意的,李蓝岛看得出来。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散漫,那显然是历时一周的胜绩带给他的游刃有余。 整个情报部门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实在不能怪他一上来就问让先还是让子。 这是一个将自己至于绝对领先地位的姿态。 李蓝岛平静说:“猜先吧。” “猜先”是指棋力相差不大的两个人通过猜棋的方式决定谁走黑。 他一说完,单枭就抬起头,满脸有趣地瞧着李蓝岛。 “以后只要我们下棋,都默认猜先。”李蓝岛对上单枭视线,“有问题吗?” “没有。”单枭笑意分外深,很听话道,“保证时刻谨记。” ...谁信。 他要真有这么老实就好了。 李蓝岛心里疯狂吐槽了两句,而后猜赢了,执了黑子。 ———— —— 13、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然后李蓝岛就发现了,单枭这个人下棋的棋风和他本人的打架风格是一致的。 吗的,像鬼一样。 他只要落子,单枭就会紧紧地追上来,缠住他,有时候像龙有时候像蛇,总之长长一条,一圈一圈缠绕包裹,难搞,狡猾,滑不溜手,擅长窒息,绞杀,还长着尖锐的獠牙。 李蓝岛不是专业的棋手,但他也试图盘活自己,中途换了两种打法,从保守到激进,最后干脆乱下。 单枭的脑子里像是有庞大的计算网,他计算方位,计算路径,计算胜负,计算李蓝岛。 “这个画面可以载入史册。”洛克双手揣兜站在卡洛斯上校一边,悄悄在裤兜里掰手指帮李蓝岛算围几目,“对吧?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洛克这人有很多小怪癖,他揣兜就会掰手指,思考时会咬嘴唇,偶尔甚至咬他的口腔溃疡。卡洛斯余光瞥见什么,掰住他的脸,端详后问:“你又把自己嘴巴咬破了?” 洛克尴尬地立正:“对、对不起上校。” “跟我去上药。”卡洛斯说。 “可是我还想继续观棋。”洛克兴奋地指了指那边,“蓝岛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在这陪着他的,让他知道不论输赢我都是他忠实的拥趸!” 卡洛斯蹙眉,想说什么,远处,穿着军装的阿蒙小跑过来,面色不虞,在卡洛斯耳边低声:“上校,金家那小子又来了。” 阿蒙把卡洛斯带走,留下洛克耸耸肩,继续观棋。 这一子李蓝岛想了足足十分钟,单枭没有催促,含笑撑着下巴看他。 “你的围棋是和谁学的?”李蓝岛问。 “业余爱好而已,没特地学过。你的花滑是和谁学的?”单枭问。 “你岳母。” 单枭笑了,但是他没有再追问。这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过问太多李蓝岛的私生活,拥有一个假老公的基本素养。 李蓝岛又思考了两分钟,终于下了一子,当他把黑子摁在棋盘上时,密歇根局平地一声惊雷。 “砰——!” 洛克几乎是下意识地蹲在地上抱住头,李蓝岛愣住,单枭则翻身撑手腕,直接把李蓝岛拉进自己怀里,那双深邃的眼睛警觉地环顾四周,用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李蓝岛脑袋摁在自己心口处。 “怎么了?”洛克反应过来,一路蹲跑来到李蓝岛身边,“你们听到了吗?” “有人开枪。”单枭道,“听起来是一把m9手枪。” 说着,单枭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蓝牙耳麦,挂在耳廓上。低频电流响起,单枭淡淡“嗯”了一声,站起身时顺便理了理李蓝岛凌乱的发丝。 “没事,枪是卡洛斯开的。”单枭说,“金宸又来了?” 李蓝岛惊讶于单枭居然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是狙击枪,步枪还是手枪,更惊讶于这人为什么突然翻过来抱自己?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们的安全同等重要? 桌上的棋盘已经被单枭拨乱了,黑白子混在一块,看不出来刚才的残局。 静默片刻,李蓝岛问:“谁是金宸?” 洛克啧了声,不满嘟囔:“就是帝都财阀金家的三少爷,不过这人脑子不正常,小时候进过精神病院,出来以后智力低下,言行举止都和孩子没区别,他的梦想是加入密歇根情报部门,所以这人一个月要来密歇根十次,次次都要求卡洛斯给他社招棋盘。” “可惜他已经考了不下一百次了,没有一次通过,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金家在帝都是除去单家以外的第二大势力,他们每年给联盟理事会打大批赞助金,教会也由他们掌控,故而金家在联邦里很有话语权。” “每次金宸来了,我们只能招待,然后告诉他考核不通过,赶紧滚蛋。” “智力低下为什么会想加入情报部门?”李蓝岛问。 洛克投来赞赏的目光,又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看中的朋友!这话我也和卡洛斯上校说过,上校于是拜访了金家,金家组长说他这个小侄子说话都说不利索,但就是梦想崇高。金宸从小就很崇拜密码破译员,所以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听起来挺合理,能自圆其说。 不过背后真没有金家的教唆或指使?没有其他隐情?李蓝岛听唐溯说过,人心底有什么执念,要么来自于本能,要么来自于创伤。 洛克好奇:“为什么上校会开枪恐吓金宸啊?密歇根局明令禁止在局内用枪,以前卡洛斯都会很温柔地请走金宸的。” 温柔?李蓝岛持保留意见。 那个冷峻的军官和这个词也不搭边吧!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单枭修长的手指抵住耳麦,听了几秒后,嗤笑:“他说金宸摸了他的小卡洛斯。” “所以他开个枪警告金宸离他远点。” “...” 李蓝岛在心里默默替尊敬的卡洛斯上校尴尬,而洛克则涨红着耳朵,冷哼了一声:“流氓!” 单枭挑眉,表示无辜:“我负责转述而已。” 棋盘已经被毁,他们没有继续,单枭看了看腕表,说他还有事,先离开了密歇根局。 走之前,他冲李蓝岛笑了下:“下次再陪你玩。” 男人颀长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 李蓝岛跟洛克开了单独会议,两小时,洛克把目前的钥匙和明文信息分享给了李蓝岛。 “island”密文总共三页。情报部门花了十年时间,只解码了第一页的前两段内容。据说每一段内容的加密方式都不一样,而且提供密文的人员也不一样,有的是科学家自述,有的是实验记录。 这是几乎不可能被完成的庞大工程,李蓝岛直观感受到了什么叫前途未卜。 他们不停工作,不停思考,不敢驻足的意义,是为了那五万多个感染了岛的普通人。 在情报部门度过毫无进展的一天几乎是每个人的日常,下午五点,李蓝岛被军用吉普送回了单家祖宅,车停在十字路口。 他还没下车,却看到窗外有两个人影站在路灯下。 唐纳德少爷手里捧着99朵玫瑰,花束上面还差了大红的爱心卡片。 单枭背对着吉普,从李蓝岛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挺阔的背脊。 “你喜欢吗?”唐纳德少爷紧张地问,手指都在发抖,他身高只到单枭的肩膀,“我特意为你买的。” 单枭说了什么有些听不清,他嗓门没唐纳德那么大。 驾驶座的阿蒙语气有些幸灾乐祸:“writer,你的丈夫在搞婚外遇。” 李蓝岛拧着把手的动作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推开门,下车。 “这是我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他带上车门,“一路顺风。” 吉普看似离开,实则停在了另外一处角落,而李蓝岛走上前,听到单枭磁嗓里含着漫不经心: “唐纳德伯爵想用官威来压我?” “没有,这和我父亲没关系,是我自作主张的!你要是不喜欢花,我还可以给你送别的,你想要钱?封地?还是军队?或者爵位?” “我马上要结婚了。”单枭淡淡应付。 “那有什么的,只要你选择和我在一起,单老爹那边就让我父亲去说,实在不行我们就私奔,亡命天涯!我父亲可是伯爵,他能为我们的爱情清除一切不必要的障碍!包括李蓝岛!弄死一个平民对伯爵家族来说易如反掌!” 单枭偏头,终于看了唐纳德一眼。 那一眼像是从高塔上俯视过来的,冷静、狂妄,甚至带着嘲弄: “唐纳德少爷,你难道以为你能给的那些,我会很缺么?” 唐纳德·坎贝尔像被扇了一巴掌,涨红了脸,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认真的,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小瞧单家...” 单枭嗓音低得像拂过刀锋,脸色一寸一寸淡下来。 “那我就告诉你认真点的回答。” “比起爱人,我更适合杀人。而我不仅不可能爱你,连杀你都觉得浪费时间。” 唐纳德像是被钉在原地。 “还有,如果你敢找李蓝岛,我会考虑把唐纳德家族最近的军备记录交给督察团。”单枭语气依旧淡淡的,像掸去肩上的灰尘,“到时候我们看看是你高贵的父亲先掉爵位,还是你先掉脑袋。” “你怎么知道...”唐纳德少爷瞪大眼睛,“你们单家居然...!” “老公。”李蓝岛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僵持的两人均是一顿,齐齐转头看来。李蓝岛绕开路牌,走到单枭身边。 “我来得不是时候?”李蓝岛微笑。 单枭表情变了变,快步迎上来,牵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他虎口和指腹的茧压着李蓝岛白皙的皮肤,粗糙又有磨砂的质感,很难忽视。 单枭嘴唇动了动,李蓝岛打断:“走吧。” 男人牵他的手收紧了,最后“嗯”一声,看都没看风中凌乱的唐纳德少爷一眼,牵着李蓝岛离开。 这里是帝都,不是他老家潮平,不是那个和堪灵顿郡差不多大的穷乡僻壤。 李蓝岛看着单枭的背影,和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唐纳德少爷说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在这些贵族的眼里,其他地区的小财阀就像蚂蚁,随便一捏就死了。 他深深地意识到了无奈,不论是在密歇根局里和天才们下棋,还是回家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危险和恶意,他都很无奈。 天才这个词可能只适用于洛克,还有单枭。 他不过是一个把前半生的时间都押在了密码学上的书呆子。为了能弄清楚自己父母为什么而死,他花了十年时间,从潮平来到了帝都,进入密歇根局。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何其渺小。 每走一步他都要万分思量,这是李蓝岛意识到的求生法则。 “喂。”李蓝岛喊了一声。 前头的人停住脚步,看他:“怎么了?” “我吃醋了。”李蓝岛在祖宅玄关换鞋时甩开了单枭的手,“现在很想揍你。” “吃醋?”单枭表情错愕了瞬,像是完全不相信这个词能从李蓝岛的嘴里说出来。 “对,所以怎么办?”李蓝岛直直看着他。 单枭欣喜若狂:“你想揍哪?脸好不好?多少下都可以,我不会还手的。” 李蓝岛在某个瞬间真的想抡过去了,奈何单枭这张脸帅得超越人类极限,于是他收住拳头,冷冷:“揍你我也嫌浪费时间。你自己想办法忏悔吧。” 于是一直到晚饭时间,单枭都跪在玄关处,视线热切地追随着在客厅忙碌的李蓝岛。 祖宅客厅是个开放式大堂,东西南北都有门,晚饭时间路过的组织人员多如牛毛,他们全都用诧异至极的眼神扫了单枭几眼,然后窃窃私语,像看什么国宝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杰森戴着墨镜进来时差点一脚踩上单枭的屁股。 “我草!”杰森摘掉墨镜,眼珠子差点掉地上,稀奇地绕着单枭看了三圈,“这是怎么了?老爹罚你了?那怎么跪在这?没去家祠?” “没有。”单枭笑得很开心,“是我惹小岛吃醋了。” 杰森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震惊,就见单枭眼带狂热,语气略为激动,甚至是炫耀地说: “小岛说他吃醋了,杰森哥。” “哦哦哦...”杰森一个趔趄,“哦?!” “你别理他。自作自受。”平叔冷脸拽走杰森,“让他跪死在这刚好。” 一直到开饭,李蓝岛盘腿坐下,单明山在两分钟后从侧门进入,也入座。 餐桌原本还多了个位置是个单枭的,现在空着。 单明山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单枭,从善如流地夹菜,问李蓝岛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明山叔。” 单明山看着李蓝岛,半晌后道:“你和你爷爷长得很像。” “挺多人这么说过。”李蓝岛笑了下,“可能爷爷基因太强大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分钟,最后李蓝岛还是撂下筷子,看向玄关:“你不过来吃饭吗?” 单枭跪得标准,双手垂在大腿侧,笑着不答。 李蓝岛无奈:“你过来吧。” 他这才站起身,坐在李蓝岛身边的时候,李蓝岛注意到他的膝盖在弯曲时颤了两下。 李蓝岛一愣,侧头去看玄关。 入门的台阶其实很硬,过了这么久可能膝盖受损了。 晚饭过后,李蓝岛叼着一袋鲜奶,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翻翻找找,找出来一管药膏。 他拉开门,叫住了路过的杰森。 “杰森哥,麻烦你把这个...给单枭。”李蓝岛从卧室伸出一只手,不好意思地躲在门后,道。 这下轮到杰森欣喜若狂了。他暗道有进展!有进展!瞬间一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一溜烟跳下楼,一步飞了六级台阶。 入夜,单家祖宅灯火通明。三楼会议室只有两人,单枭站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烟。 单明山闭着眼睛打坐,两人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单枭打破了平静:“老爹?” “你知道的吧,他是李振贤唯一一个带在身边的孙子。”单明山闭目,嗓音雄浑,不怒自威,“你心里到底有数么?” “有。”单枭朝窗外呼出烟圈,目光认真地看向室内的人,“我会负责。” 单明山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比李振贤小了七八岁,至今未婚配。满打满算他现在也才五十出头,精神矍铄,头发茂盛,还没有衰老的迹象。 以单枭对单明山的了解,老爹心思深沉,不开口能坐一天,他干脆自己说了下去: “我会保护好他。不过李蓝岛说了,祖辈的恩怨和他无关。老爹你对李振贤的感情,不代表我和李蓝岛的感情。” 被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拆穿了自己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单明山手臂一动,太阳穴突突跳: “今天老子他吗的心情好,不和你小子计较。下次你再敢提这事,老子打掉你一颗牙。” 单枭喉结一滚,笑了笑,吸了口烟。 门外响起敲门声: “老爹?单枭?” 是杰森。 “那个,蓝岛托我给单枭一个东西。” 门迅速被人拉开,单枭垂眸:“给我什么?” “诺。”杰森拿出药膏,“这个。” 单枭接过,看了好几眼,眉梢都松了一些,他把药膏翻来覆去地转,问:“他没有让你带话给我?只有这个?” “没啊。”杰森硬着头皮,“呃,可能有?他说担心你。” “谢了。”单枭猛拍了两下杰森肩膀,语调上扬,“下次打牌输钱了可以找我报销。” 杰森在此刻顿悟了某些人际交往中的道理,一个鞠躬,走了。 * 李蓝岛并不知道自己被杰森卖了,他喝完一袋牛奶后,打开了个人电脑。 关于他在密歇根内网看到的文档,目前还没什么思路,李蓝岛随手在各大浏览器上搜索了一下相关词条。 英吉利海峡空难的那些报道他这几年都看烂了,能倒背如流,于是李蓝岛搜了搜“兰开斯特公爵”这几个字眼。 有关贵族的信息网上当然找不到,但是半真半假的花边新闻倒是有几个。 而且几乎没什么实用价值。 最后李蓝岛上了一个叫“和平鸽”的论坛,上面有许多当年刊登的报道,还有战地新闻。 这个论坛废弃了很久,里面的帖子基本都是好几年前的。他在搜索框里打上兰开斯特几个字,居然真的有东西跳了出来。 只有一个匿名的帖子,并且帖子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兰开斯特家族的公爵爵位是为爱人加冕的,之后也只会为爱人继承。” 李蓝岛刷新好几次论坛,也刷不出来新的内容,只好作罢。这句话单看,更像是出自什么文学性野评,但这句话莫名其妙地萦绕在他的心头,不断回响。 ———— —— 14、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单家祖宅里的人似乎都没有夜生活,一到九点整个祖宅都静悄悄的。不过李蓝岛怀疑并不是他们没活动,而是都出去鬼混了。 小时候他在老家就经常听周围的人议论他们家,说李振贤自己年轻时候就花花公子,到处留情,现在带出来的部下一个比一个浪荡,在会所里也是左拥右抱。 唐溯说,想洁身自好很难,也没必要。总有大把大把的人想往你的床上塞美男女,道上混的都这样。 李蓝岛问唐溯,那你咋不这样。 唐溯当时的回答是他对蓝岛小少爷一见钟情,忠心不二,可把李蓝岛鸡皮疙瘩都恶心出来了。 “其实是我爷爷给你下了命令,不能到处乱搞吧?”李蓝岛义正辞严,“爷爷做梦都想从我这一代开始培养远离财阀生活的普通人,他怕你带坏我。” “是。”唐溯弹了李蓝岛一个脑瓜崩,“所以你只需要跟我待在一起就行,不用搭理别人。” 想起自己这位马上要成为心理学家的发小,李蓝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唐溯的笑脸渐渐地被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取代。 单枭这个人性格挺冷的,不过怀抱意外地热。 李蓝岛一个支棱坐起来,搬了小木凳在书桌旁,有模有样地用手撑着凳子,一跳,一翻。 靠! 他哐当一下摔在地上,灰头土脸地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大腿。 没想到这个动作难度还挺大。李蓝岛又不甘示弱地试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成功了,最后只是成功把自己瘫倒在地毯上,打了个滚。 有人在此时敲门,“蓝岛?” “你还好吗?”单枭笑着问,“我路过你房间,听到里面很大动静,你把什么东西打翻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李蓝岛梗着脖子,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已经睡觉了。” 门外的人交代他今晚会降温,脚步渐行渐远。 帝都早晚温差大,起初李蓝岛对杰森这句稀松平常的话毫无实感,直到夜里两三点,他被吱呀吱呀的风声吵醒,打算起床去关个窗户。 李蓝岛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迅速又闭上了。 因为有个人站在他床边。 所有的瞌睡都被吓跑,他心跳加快,紧张得后背出现了汗,藏在被子下的手忍不住往枕头缝里钻——枕头底下压着一把他用来防身的瑞士军刀。 借着月光看清面前人的脸,李蓝岛不仅没有松一口,反而更紧张。 单枭正在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领口,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就站在床边,李蓝岛庆幸自己有高超的装睡技能,慢慢放缓了呼吸,敌不动我不动。 他在想,单枭难道今晚要在这杀了自己? 很快这个想法被他扼制了,如果单枭不满意他们的婚约大可以直接开口,他绝没有怨言,不至于到要杀人灭口的程度。而且...他已经相信单枭对自己至少没有敌意了。 如果有,他不会在听到枪声后翻过来找自己的。 三分钟过去,单枭没有如同李蓝岛脑海里脑补的杀人魔那样拿出刀,也没有亮出任何凶器,他只是走近一步,弯下腰,安静地帮李蓝岛拉上了往下滑的被角。 而后,李蓝岛的腹部忽然贴上了一个微烫的东西,是糖果形状的暖手袋。 整个被窝的温度都在上升,李蓝岛手脚回暖,眼睫毛很轻地抖了一下。 单枭把被角都掖好,顺便扯了两件毛衣一左一右地搭在李蓝岛脑袋边,关好窗户,翻身从阳台跳下去了。 “...” 李蓝岛等待五分钟,确定人已经离开,才睁开眼。 此男以前是做贼的吧? 为了保护好单枭给他堆的城堡,李蓝岛小幅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瓶、夹鼠板和毛线。 这些防狼道具在单枭面前果然成了摆设。 因为这混账根本就不会走正门。 这一晚李蓝岛猫在被窝里,攥着一件毛衣的衣袖,很有安全感地睡着了。 同时要兼顾学业和密歇根局的工作有些困难,李蓝岛周二有一节实验课,他早早换上实验服,看了眼手机里的课表。 软件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个阴天,帝都的天灰蒙蒙的,风雨欲来。 走到实验楼的花圃附近,李蓝岛却听到几个同学小跑着从自己身边经过:“这事是真的假的?” “真的,木星学院想压下来,但单家那是什么人家呀,要是被那个财阀老大知道了,不得把木星学院给掘了?” “可是实验室的器材不能随便碰的啊...物理实验课上怎么会有乙-醚?” 李蓝岛拦住其中一个,问:“发生什么了?” 同学支支吾吾,最后说了一段贯口:“就那个财阀单家的单枭在实验课误吸乙-醚晕倒了,现在叫了救护车已经被人从教学楼抬出来了...” 李蓝岛冷静问:“救护车停在学校哪个门?” “东..东门。” “谢谢。”李蓝岛迅速朝东门狂奔。 以他18年来被绑架过12次的丰富人生经验来看,单枭那种人精可能在物理实验课上误入乙-醚吗?绝对是被人暗算了。 果然,当李蓝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东门的告示牌附近,他一个侧身躲在告示牌后,侧头,看到东门停着一辆救护车。 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却走出来,把担架床扛了上去。 李蓝岛摸出自己手机,虽然手指有点发抖,但不影响他拨号。 “卡洛斯上校?”李蓝岛一个字都没废话,“单枭被人带走了,你们有没有在他手机上安装gps?” 对面背景音嘈杂,但在李蓝岛说完后,卡洛斯迅速换到了安静的地方:“他在哪被带走的?” “学校,说是误吸乙-醚昏迷,叫了救护车,现在在东大门,马上要走了。” “..我们的定位器显示他现在还在实验楼。”卡洛斯说。 李蓝岛的心一咯噔。 “所以他的手机现在不在身上?”李蓝岛回头,看着两侧的建筑,他在一秒钟思考了几十种情况,最后毅然决然,“上校,稍后我给你同步最新的定位,请你务必保持通话顺畅。” “你要做什么?”卡洛斯那边已经有脚步,他离开了身后的宴会厅,大步流星朝外走,“别冲动,密歇根局会保证他的安全,你待在木星学院哪也不准去!” 李蓝岛说:“别小瞧我,我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保持和卡洛斯的电话,戴上耳机,调出学校附近的地图,救护车在东大门即将起身,李蓝岛则再次狂奔去了另外一栋教学楼。 那儿有个礼堂,最顶层是钟楼,李蓝岛一口气跑了12楼,前后不到两分钟,他顺便去射击社顺走了一把气-步-枪,利落上膛后伏在钟楼走廊的栏杆处。 好久没和爷爷的那位退役狙击手部下切磋了,李蓝岛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来了。”李蓝岛对着耳机里的人说,“一辆救护车,车牌号as·10211救,应该是套-牌-车,从东大门出来以后经过钟楼,前面有十字路口。” 卡洛斯在电话里问:“你怎么确定的他们一定会路过?” “废话。”李蓝岛无语,“上校,你果然不熟悉木星学院啊。东大门出来只有一条路,左边是墙,封死了的。” 说话间,李蓝岛抽空摁动扳机,他把一个像毛毛虫的绿色黏性史莱姆安装在了枪口,咻一声,子弹射在了车尾的车标附近。 谢天谢地。 李蓝岛松了口气,马上低头把gps的后台数据同步过去。 “收到。”卡洛斯侧头低声吩咐阿蒙,“叫一支武力部的人追上,立刻!” “带走单枭的人是谁?你有想法么?” 他们这通电话到目前为止的通话记录都不到三分钟,李蓝岛却没有心情坐在地上缓一缓,他擦了把额角的汗,又开始狂奔下楼,边跑边喘气: “虽然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猜测跟唐纳德伯爵有关系,昨天单枭才拒绝了唐纳德小少爷的告白。能在学院里动手脚的人要么和基金会有关,要么是学院股东。唐纳德伯爵给木星学院捐过一栋楼,他要用董事身份做局在实验室动手脚太简单了。” 军官绝对不会想和贵族扯上关系,不管是利益纠纷还是立场纠纷。 那边的卡洛斯不出所料地沉默了几瞬。 “当然,如果不是就当我没说。”李蓝岛打了个出租,跑到东大门,“现在我要跟上去了,你们需要多久的时间?” “即使叫交通局给我们开路,从堪灵顿郡到市区至少也要二十分钟。” 李蓝岛一股无名的火:“上校,我想我得事先提醒你们一下,单枭是我的未婚夫,但同时他更是密歇根局寻找多年的人才,甚至是我们情报部门的顶梁柱,你们就是这样保证他人身安全的吗?” 二十分钟一碗骨头汤都能煲好了! “...抱歉。”卡洛斯最后也只说了这个两个字,随后他们的通话被打断,有人试图加入群组连线。 卡洛斯点了通过。 洛克紧张地问:“hi?两位还好吗?你们是不是吵起来了?” “洛克?”李蓝岛愣了一下,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他拉开出租车的门,让司机师傅跟着定位走,而后低头看手机,“你进来做什么?” “唉!我这不是怕你太担心了!毕竟你和单工感情那么好!”洛克语气轻松,有意调节气氛的,“蓝岛,你别怕,就算是唐纳德伯爵也不敢在帝都随便杀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单家的子孙。” “谢谢。”李蓝岛深呼吸一口,仍然提心吊胆,视线仅仅看着前方道路。 洛克:“没关系没关系的,蓝岛,吉人自有天相,唐纳德伯爵不会不管他背后整个家族,除非他有信心做到杀人于无形,还不被我们的人挖出单枭的尸骨...哎呀扯远了不好意思,总之跟我念,公侯伯子男,公侯伯子男,伯爵只是个不上不下的贵族,他们没那个狗胆动单明山的人!” 李蓝岛没有说话。 正因为对方是伯爵,才更懂得如何在不杀掉一个人的情况,让他痛不欲生。 有太多办法了。 gps定位器传来最新数据,那辆救护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废弃工厂里。 李蓝岛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便利店旁,下车后他拉上卫衣的帽子,低着头,绕开街道摄像,迅速接近工厂大门。 厂内。 电钻机嗡嗡嗡作响。 破了洞的天花板上泄下来阴沉的光,光线中心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醒了?”唐纳德伯爵从阴影里走出来,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椅子上的人,“初次见面。” 单枭勾起唇:“唐纳德伯爵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子如命。” “我儿子因为你在家割腕流血,你总要还他点什么吧。”唐纳德伯爵的头发花白,不过面相仍然凶狠,看着就是个野心勃勃且不好惹的人物,他慢条斯理地举起手里的电钻,“你是想让我往你的脑袋上开一个洞,还是砍掉你一根手指?” 单枭此刻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态度,他敞开腿,狂妄地坐着,抬起下巴笑眯眯问:“如果我都不想呢?” “你不想?那就答应我的条件。” “单家最近在封地杰尼曼的动作挺大,杰尼曼有全联邦最大的赌场,但我的人去打听,说这封地居然是某位公爵的,单家不知道给了公爵什么好处,让公爵把赌场送给单明山了。” “公爵尊贵,万人之上,我打听都打听不到,当然也见不到。但见见单家的人我还是有办法的。”唐纳德伯爵走近几步,睥睨单枭,“你代替单明山签署股份转让协议,让唐纳德家族运营这个赌场,我今天就不动你。” 单枭在椅子上笑得发抖。 “这才是伯爵大人绑我的真正动机吧。你何必装得好像很爱唐纳德少爷一样。” “你死到临头还敢挑衅我?!”唐纳德伯爵愠怒,旁边的两个保镖就走上来,一左一右摁住了单枭的肩膀。 高速旋转的电钻无限逼近单枭的太阳穴,唐纳德伯爵冷笑:“签,还是不签?” 伯爵这句话说完,身后二楼的油箱旁忽然飞出来一个人影。 很瘦,穿着学院制服,明黄色,像个太阳。 风带起他衣角,单枭在见到他出现的瞬间脸上表情猛地变了,瞳孔骤缩,倒映着那个人影。 他看到李蓝岛跑步涨红的脸,用力到发白的手指,还有衣角下精瘦的小腹,以及小腹上的一滴汗。 落下来了。 李蓝岛一脚踩在扶手上往下跳,手里拿着他从卫衣帽子上拽下来的松紧绳,一把挂住了唐纳德伯爵的脖子,把人猛地往后拖了两米,死死勒住他的喉结。 唐纳德伯爵的反应很快,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在李蓝岛拴住他脖子的瞬间刺过去,李蓝岛扭头躲开了,三下五除二把人摁在地上,一脚踩在唐纳德伯爵的手臂处,逼得他手指痉挛,丢了刀和电钻。 但是尽管李蓝岛的条件反射很优秀,还是避免不了一些摩擦。 单枭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血液前所未有地冷。他那双瞳孔直愣愣,贯穿而来,开口嗓音出奇嘶哑: “小岛,你流血了。” 李蓝岛继续猛踩唐纳德伯爵的手臂,用自己毕生最凶的语气狠狠道,“给我老实点!” 可惜他自我感觉效果一般,不如单枭平时说话一半恐怖。 有些人的确生来就是野兽。 两位保镖连掏枪的动作都僵住,显然没想明白李蓝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工厂的几个门同时被踹开,漫天的尘硝在空气弥漫。 几个人簇拥着单明山步入工厂,单老爹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棱角硬挺的脸庞上表情晦暗不明,而对讲机里传来杰森的嚎叫: “草草草!蓝岛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跟过来的?!这不在我们计划里啊老爹!” 单明山呼出一口烟圈,点了点手指。 周围的人迅速围上来,摁住了唐纳德伯爵的人。 单枭割断手上的绳子,把制服领口的针孔摄像头和录音器丢给单明山。 看见他们行云流水的交接,李蓝岛就明白了。 这是一场局。 在知道这是一场局后,李蓝岛并不生气,他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冲动跳下来挟持唐纳德伯爵做人质之后的计划他还没想出来,只是觉得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他也不会后悔。 因为他不想再看到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亡。这一次他做出过努力,那就足够了。 想来也是,单枭是什么人,单家是什么组织,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唐纳德伯爵逼迫。他跟过来没有添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卡洛斯的人随后赶到,他和单明山简单点头算作打招呼,就给唐纳德伯爵铐上了手铐。 “伯爵,特务院请你走一趟。”卡洛斯冷脸道,“想必你也清楚,今天的事发生过后,你的爵位是不可能还留得住了。” 洛克像个小尾巴,跟着卡洛斯跑进来,在见到李蓝岛手里攥着一根染血的绳子时,他颤颤巍巍凑过来:“蓝岛...你还好吗?” 李蓝岛冷静地松开唐纳德伯爵,却被人打横抱起。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单枭衣服。 “你干什么?!”李蓝岛瞪着眼抬头和单枭对视。 单枭脸色阴沉得吓人,绕开了洛克,绕开了卡洛斯,连单明山他都没有多看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 李蓝岛没办法,只能透过单枭的肩膀看着后面黑压压的人。 单明山叼着雪茄,眉头紧蹙,遥遥地冲李蓝岛举起手,在下巴处捏了一下。 瞥见这个动作,李蓝岛心一惊。 爷爷告诉过他,这个动作是爷爷和结义兄弟之间约定的一个信号,只有他们兄弟之间才能看懂。 小时候爷爷要是因为工作繁忙太久没回家陪他,就会冲李蓝岛做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如果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叫“对不起”。 传说中不苟言笑的中山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李蓝岛道歉,让李蓝岛笑了一下,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省事的爷爷。 他跟单明山挥了挥手。 把李蓝岛塞上单家私车的后座,单枭给李蓝岛掌心一处不到两厘米的伤口贴上了创可贴。 血差不多止住了。 黑车沉默又沉重地一路开向祖宅。 今晚单家祖宅上下都人心惶惶,主要是因为单枭把李蓝岛送回家后,去了一趟特务院。 抵达后,单枭用电钻在唐纳德伯爵的耳朵上钻了一个耳洞,鲜血淋漓。 室内爆发出伯爵的惨叫。 卡洛斯上前阻止,单枭回身就给了他一拳。 肩膀军章闪耀的上校趔趄两步,用手指抵住喷涌而出的鼻血。 “阿蒙,不用动。”卡洛斯抬起手阻止自己身后的人,看着单枭,“你解气就行。” “给我理由。”单枭的眼神蓄势待发,手臂肌肉虬结,语调低冷,“我考虑少揍你一拳。” “我和你道歉。”卡洛斯举起手,“我的确答应你,如果李蓝岛打电话给我,我会让人拦住他。但是他听上去很担心你,并且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他自己上了钟楼,给了我们gps,还自己打了车,全副武装,去了工厂。” “我想看看你们的感情有多好,于是没有过多介入。” 卡洛斯拧了拧差点脱臼的下巴,说,“现在我可以相信了,你们是一对英勇的恋人。” “我们需要你的相信么?”单枭冷声问。 气氛僵持不下,打破这紧张局面的是一通单家打来的电话。 “单枭,你快回来了没有啊?小岛好像发烧了...”杰森有气无力地打报告,“你不回来的话老爹就要叫我上去陪他了。” “马上。”单枭挂断电话。 他再次绕过卡洛斯,旁若无人地离开了特务院。 * “应该是因为他身体不太好,跑太多了有点喘不上气,运动性体温升高。现在是低烧,已经叫医生来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吃过药了,在睡着,你脚步轻点。”杰森像个老妈子啰嗦了一堆,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床头有小夜灯,你看着开。” 李蓝岛烧得断断续续,做的梦也断断续续,夜很深的时候他意识稍微清醒了,结果又看到自己床边有个人影,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坐在他床上,不是站着。 反了天了! 李蓝岛这会儿不太想和单枭说话。 应付这个人需要他很多精力,他现在只想躺着发呆,所以故意半阖着眼睛,假寐。 突然地,他的手被单枭牵了起来。 掌心的血因为他睡觉乱动,又渗出来一些,伤口被挤破,有干涸的血迹在生命线处。 慢慢地,单枭托着他的手,又低下头。 那两瓣锋利的嘴唇几乎是凑到了李蓝岛的手边。 ...等一下。 李蓝岛一个激灵,脑子里的电流噼里啪啦。 他怎么觉得... 果然,下一秒,单枭的嘴唇就吻在了李蓝岛手心处,他探舌舔了舔李蓝岛的血,一道一道,勾勒褶皱、纹路。这触感缓慢,湿痒,像大型猫科动物舔舐伤口。 而后又亲上指缝,粗糙的大掌摩挲着手背,将李蓝岛的手捧在胸前,玩着他的手指。 安静的室内传来一股啧啧的水声。 李蓝岛受不了了,睁开眼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脚踹上单枭的膝盖。 结果单枭这人迅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眼神一瞬变得危险,在看清李蓝岛后,又一瞬回到深不可测。 “小岛,原来你醒了。”单枭把他的脚放回被子里,笑起来,“吓我一跳。” “你才是吓我一跳好吗。”李蓝岛跟他算账,“大半夜你跑我房间里来干什么?” “我想照顾你。” “0分。”李蓝岛嘟囔。 “...”单枭喉结滚动,笑了两声,“那你想听什么?” “真话。”李蓝岛说。 单枭愣了一下,握着李蓝岛脚踝的手往上,捏了捏他的小腿,而后低笑,“刚刚那个就是真话。不过还有更真的我忘记说了。” “我在看家。” “怕你半夜醒了口渴,怕有人和我一样翻窗来找你,嗯,所以我在看家。” 看家... 李蓝岛兀地想起自己被问过的一个问题。 ——做你们家家犬需要什么资格? 他当时坐在审讯室里说,首先得会看家。 那个不同的声音是单枭么? 李蓝岛烦躁地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缩进被窝里当鸵鸟,面无表情道:“算了算了,今天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其实是我意气用事,我们扯平了。” 单枭没有接这句话,静静坐在床边看他。 “说白了,要是你能和卡洛斯一样,拒绝别人追求的时候直接开枪恐吓,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李蓝岛碎碎念,“唉,帝都太复杂了,我想潮平了。” “不要走。”单枭却突然攥紧他的手,“小岛,不要走。” “我开玩笑的。”李蓝岛说,“你紧张什么,单家已经很厉害了,听说你们在帝都的势力是我爷爷的五倍多。卡洛斯上校就更厉害了,位高权重。” 说完,他找补了一句:“当然,你能混到情报部门,也不差。” 单枭却没有开玩笑。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眼里也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他紧紧盯着李蓝岛,像是在发一个永远的誓言: “小岛,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一个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为你开路......” “请务必第一个考虑我。” ———— —— 15、他的血是我的心骨 *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王储吧。” 单枭摇头否定了李蓝岛的猜想,语气难辨真假:“不过,或许是某个低阶的贵族也说不准。” 某一瞬间李蓝岛都快相信,面前这个在单家负责善后的野犬真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位优雅多金的子爵或男爵。 “小岛,看我。”单枭说。 李蓝岛偏过头。 “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你。”单枭用一种虔诚虚心的姿态跪坐在床边,双手伏在大腿根处,那双眼睛直勾勾看向他,“这方面你比我聪明。” 李蓝岛掖了掖被子,这是个防守的姿态:“讲。” 他以为单枭要问自己什么旷世难题。 “看到你的伤口,我非常愤怒。但这种感受与纯粹的愤怒并不同。”单枭语气认真,带着探究精神,“我的喉咙里悬了一把剑,你的血在剑尖,滴到我的胃。” 他指着自己胸腔左侧第三根肋骨下方,“这儿裂了一道缝,有风穿过去。” “这种感觉被你们称为什么?”单枭问。 他用的是“你们”。 心理侧写没有欺骗李蓝岛,单枭的情感缺失很大,他比常人冷漠,比常人狠心,比常人空洞。他一直以来都是模仿正常人进行生活,他在试图认识一种新的感受。 半晌,李蓝岛在单枭灼热的目光下不得不开口:“你或许想说的是‘心疼’?” 单枭呼吸停了一秒,他愣愣看着李蓝岛,而后回过神,重重点头。 “是。我心疼了。” 李蓝岛把掌心摊开给他看:“其实只是一个小伤口,看着流了很多血,但不怎么痛,也及时处理了。是我反应慢了点,我想如果换做是你,就不会中唐纳德伯爵的招。你的身手很好。” 他都这样不着痕迹地夸了单枭,单枭也没有轻易揭过这个话题。 “很不妙,小岛。”单枭说,“你不可能甩掉我了。” 世界上存在着一些特别的人,他们会守着很旧的东西,用十几二十年,把一本笔记本翻烂了也不换,因为心中有割舍不掉的感情。 他们把时光和有意义的瞬间定格在特定的物品上。 而世界上有这样一种野兽,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感情,只有最原始的冲动和捕猎的本能。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意象是特别的。 无聊的人生持续了将近二十年,无聊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挑不起他的激情。他很轻易地就可以达到目的,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一切,可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连他的世界观都一并血腥,粗-暴,毫无底线。 但当有人惊醒了这头野兽,就会被这头野兽狠狠地缠住。 永远,一直,到尽头,不死不休。 他要从这个人身上获取源源不断的刺激,感受新奇的世界。 从特务院开车回单家祖宅的半个小时里,他满脑子都是李蓝岛。 这个疯子从二楼跳下来,抽了一根劣质的卫衣帽抽绳就想勒死在军营长大的、尊贵的唐纳德伯爵,唯一的动机竟然是为了救自己。 李蓝岛给他的真话打了0分,但是他给李蓝岛的起跳打满分。 尽管那个动作有很小的失误,因为李蓝岛落地明显趔趄两步,还差点被唐纳德伯爵反击。 新鲜,有趣,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李蓝岛连手心的血都是甜的。 “我敢保证,离开了我,没有人会再适合你。”单枭帮李蓝岛翻好凌乱的睡衣衣袖,抬眸,“如果你要结婚,只能和我。” “...” 李蓝岛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做些看起来很忙的小动作。 “我也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单枭同学。”李蓝岛说,“你这么大胆地把话说满了,就不怕我被你吓跑了吗?你听上去像是会把我囚-禁在家里,一步路都别想踏出去的人。” “你不会怕我的。”单枭莞尔,“比起害怕,你可能会更想征服我。” 靠! 谁要征服你!你是哪位! 李蓝岛咬牙,并不想表现出被单枭说中了的表情,他别开脸下逐客令:“我烧还没退,你请走。” “我不想走。” 李蓝岛板着脸,指着门,“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不然呢?”单枭问。 “没有不然。”李蓝岛想不出来能威胁到单枭的话,唯一有点威慑力的大概只有那种尴尬,于是他道,“反正你必须得走。婚前禁止同居,避免擦-枪走火。” 实际上他说完,单枭更不想走了。 不过看李蓝岛嘴唇还有些发白,单枭还是站起身,他在带上房间门之前说:“晚安,小岛。” 李蓝岛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睡醒后他简单洗漱,量了体温,看差不多退烧了,下楼去吃早餐。 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李蓝岛花了十分钟迅速解决,拎起书包要去木星学院。 从玄关出去,经过花园,到了大门,李蓝岛瞥见一辆黑车停在路边,单枭就这么笑容无害地走下来,冲李蓝岛抬手: “蓝岛,早。” 以前他们都是分开上学的,单家的车很多,李蓝岛甚至有专属司机。 李蓝岛脚步一顿,臭着脸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太阳,心道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单枭居然在这等着他。 见前后左右都没有别的车,李蓝岛只能认命地钻进后座。 单枭降了半个车窗,让李蓝岛吹风。他右手不知道护着什么东西,总之遮遮掩掩,李蓝岛也懒得探究,因为他一上车就听到单枭问东问西,昨晚睡得好吗,早餐合胃口吗,退烧了吗,他疲于应付,手忙脚乱。 直到单家的私车开到木星学院东门,又绝尘而去,单枭才站在校门口,给李蓝岛递过来一捧绿油油的东西。 李蓝岛顺手就接了,接完才看到那是什么。 居然是月桂。 月桂在他们潮平老家到处都是,帝都却没有。它花期通常在春季,但李蓝岛手上这一捧的月桂开了花,还有淡淡的花香,黄白色花朵长在叶腋处。 可是现在帝都已经快要入冬了。 “送你的。”单枭笑道。 李蓝岛抬头,动作有点僵硬,“你去哪买到的?” “我有我的门路。”单枭摆摆手,长腿一迈,“先走了。” 他们的选修课不一样,去的教室也不同。 看单枭比起匆忙更像是抓紧时机跑路的背影,李蓝岛攥紧了拳头。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除了本家人以外送他的礼物。 因为蓝岛小少爷隶属的李家在潮平臭名昭著,人人都对财阀世家敬而远之,所以他的人缘太烂,也没有朋友。 既然是别人送的礼物,以李蓝岛的家教和素养来说,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路边直接丢了这种举动的。更何况明面上,单枭还是他的准老公。 李蓝岛抱着这一捧花不知所措,走了两步见吸引了太多路过的同学的目光,他忍不住了,放下书包,把花塞了进去。 奈何花太长,书包塞不下。 他只能用拉链固定好花束,再重新背上书包。 此刻李蓝岛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单枭这个混账不在车上就把花给他了。 因为那时候李蓝岛一定会把花留在车上,叫单家的人先带回祖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得不背着一坨黄白色的小花朵行走在木星学院的大道上,享受同学的注目礼。 ...单枭你个王八蛋,又特么算计你小岛大王! 李蓝岛一边梗着脖子红着脸,一边低头加速往教学楼走。 不远处盯梢的军官咔嚓拍了李蓝岛的背影,发给卡洛斯上校。 [上校,他们感情真的很好。] 卡洛斯看到信息后点了个赞。 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时,李蓝岛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恶狠狠地点开购物软件,叫闪送和跑腿帮自己去附近的饰品店买了个柴犬的帽子。 接着李蓝岛点开wa,找到沉底的消息框。 单枭的头像是一片漆黑,他们聊天记录少得可怜。 李蓝岛发送: [下课去西门门卫室领取你的包裹。] 单枭回得很快。 [嗯?] 李蓝岛放下手机,没回。 二十分钟后,手机震动一下,锁屏界面弹出未读。 [这个?] [图片] 李蓝岛看了眼,回:[对。] 他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单枭在单家戴上一整天,被杰森平叔单老爹轮流注目一遍才算报仇。 而wa再次响起,单枭发了最新信息: [谢谢^^] [荣幸之至。] 李蓝岛本想回复一个问号,但被教授严厉的目光打断,他抿唇收好手机,认真听课。 今天课比较少,中午下课,他就被军用吉普接去了密歇根局。 一进密歇根局的大厅,洛克就震惊地看着李蓝岛长了花的书包。 “非常浪漫。”洛克露出羡慕的眼神,“月桂在帝都很难买到,是不是单工送的?” “难么?”卡洛斯从楼梯上下来,一身严肃的深灰色制服,他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密文,“如果你喜欢,办公室里随时都能摆,我让人去安排。” “情报部门的每一个人在密歇根里都享有特权。”卡洛斯说完后转身,冲李蓝岛点头,“过来开会,上面有新的指示。” “好。”李蓝岛应下。 他们的人差不多到齐了,艾琳在会议室门口鞠躬:“里面请。” 卡洛斯走在最前面,当他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后,却直直站在原地,紧随其后的洛克撞上卡洛斯后背,搓了搓自己鼻子:“我靠!上校,你干什么?” “你自己看吧。”卡洛斯面色千变万化,往里走。 洛克和李蓝岛进去的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卡洛斯上校如此失态了。 因为主座位上坐着的单枭双腿交叠,气定神闲地捏着一份文件翻阅。 他脑袋上戴了一顶土黄色的柴犬太阳帽,圆形的,有小狗耳朵。 ———— —— 16、圆舞曲与花体字 * 李蓝岛僵硬身体走到长桌尾巴,想拉开椅子,主座位的人却抬眸,手指点了点自己身边副座:“坐这。” 由于单枭凭61小时的战绩拿下了情报部门头儿的官衔,李蓝岛只能迫于官威点点头,走到单枭身边入座。 他抬头,对面是卡洛斯上校。 现在李蓝岛还不明白,为什么开重大会议时卡洛斯上校都要让单枭三分。 艾琳替他们打开了投影,降下幕布。 艾琳说:“前段时间,英吉利海峡空难肇事者克洛伊先生出狱了,这件事情想必大家都略有耳闻。” “这是上面交代我分发给大家的文件。”艾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请各位快速浏览。” 李蓝岛接过,看到题头,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一份讣告。 上面写着逝者名字,生平简介,去世的时间、地点、原因,还有丧礼安排。 克洛伊坐了十年的牢,出来没过几天潇洒生活就死了,死因是被瘾君子当街枪杀。他的生平简介写着他是一位以优异成绩考入天狼星学院,本硕连读毕业的航天工程师,负责帝都国际机场的飞机发动机设计、测试与维护。 很漂亮的履历,很完美的生平,家境优渥,大学恋爱,毕业结婚,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他坐牢前一年,他被好友诈骗了两百万美金,从此生活堕落一蹶不振,于是醉酒后决定报复社会,在飞机上动了手脚,导致空难。 艾琳说:“很遗憾的是,克洛伊被枪杀后,凶手毒瘾发作,也往自己脑门上开了一发子弹。他们都死了,死无对证。我们无法确定背后是否有人指使,秉持着疑罪从无的原则,特务院决定对外宣传这就是一场意外。” 李蓝岛捏着讣告的手指在小幅度发抖。 洛克投来担忧的目光:“蓝岛,呲呲,蓝岛?” 他回过神,冲洛克笑了下,意思是我没事。 艾琳继续:“但是,我们从克洛伊的尸检报告里发现了一点东西。请各位翻往下一页。” 室内没有交谈声,连呼吸都消失,一张桌上七八个人,面色一个比一个差。 李蓝岛看到了后一页的内容,上面是一张巨大的纹身图。 “这是克洛伊后背的纹身。他入狱时是没有纹身的,出狱后第一时间找了帝都最烂的纹身师纹了这张图,估计是因为好点的纹身师都需要预约。”艾琳解释,“尸检那边一出了结果就提交给了特务院,特务院下传到密歇根局,想让你们看看这个纹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克洛伊的纹身图案特别丑,几乎没有固定的形状,颜色只分黑白。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蓝岛和洛克开口: “这是密码。” 他们对视一眼,洛克吐吐舌头,竖起大拇指。这是他身为一个老前辈对李蓝岛的赞赏和肯定。 李蓝岛已经初步认识了情报部门的几位同事,让他惊讶的是,洛克居然是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小的,甚至比自己还小一岁。 据说洛克10岁就进入了密歇根局,当年他还只是个小屁孩,卡洛斯上校也只是天狼星学院的预备役军员,而卡洛斯亲自把他抱在怀里带来了密歇根。 洛克在情报部门待的时间最久,对这里的工作最熟悉。 “解开这道密码你们需要多少时间?”卡洛斯问。 上校没有对他们判断提出怀疑,尽管听起来李蓝岛和洛克都是直觉性的判断。 当情报部门有两位或两位以上的人说什么东西是密码,哪怕是指着一条斑点狗说它身上的花纹极有可能是棋盘密码,卡洛斯也会坚定不移地相信。 这是情报部和武力部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也是武力部能给予情报部的最厚重的支持。 此刻李蓝岛才感受到,他们不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面前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优秀,他需要尽快跟上他们的步伐,融入这里的环境,搭上思想线,不要掉队,不要分心。 洛克犹豫:“保守来看,最快也要一天吧?” “给你们10个小时。”单枭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顶着那头滑稽又幼稚的柴犬帽子,手指轻点桌面,“特务院发布意外通告的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在这之前我们只有十个小时的时间来挽回。” “谁有异议?”单枭问。 他那双锋利的眼睛如猛兽般逡巡过四周,带着不容抗拒。 如果他们能解开克洛伊纹身的秘密,或许就能敲定克洛伊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李蓝岛说:“我没有。” 其他人面面相觑,洛克也举起手:“没有。” “就这样。”单枭起身,“棋盘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速战速决。” 围棋室内坐满了人,一人一张桌子,李蓝岛屁股才刚沾上板凳,就见对面的单枭坐下来。 “我现在没有闲心和你聊天,单工。”李蓝岛瞥他一眼,低头摆盘,“这个棋盘我占了,你另寻他处吧。” “我跟你一起看。”单枭单手撑着下巴,小幅度低头时脑袋上的小狗耳朵甚至会晃,“两个人说不定事半功倍。” 李蓝岛忍不住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自己肩带两条杠,坐在会议室主座位上,用情报部高层的身份顶着这个帽子说话,其实很没有威慑力?” “我不需要有威慑力。”单枭掀起眼皮,笑眯眯看他,“我有0败的战绩就行。” “...” 李蓝岛捏着纹身图,按照上面的黑白落子。 19x19的棋盘最后摆完,纹身所占的位置居然有80个格。 黑白分明。 围棋室里有嚼薯片的声音,还有一股臭味,李蓝岛随便一看,看到卡洛斯正在给洛克煮粉。 每个人解码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习惯,李蓝岛不至于用墨水把桌子涂黑,但现在很想在手上盘点什么东西。 他正愁没有纸笔,单枭递过来了。 “...谢谢。”李蓝岛看他一眼。 单枭勾唇。 这个棋盘上的形状非要说的话,像个“之”字,李蓝岛在解码这方面的算术力很强,而且擅长运用背景信息。他不清楚单枭是什么类型的解法,试探地问:“你觉得这像什么?” 单枭避而不答,只说:“克洛伊是工程师。” 对,克洛伊是工程师... 这是非常有利的第三方信息。就像卡洛斯给他的电报,落定范围是轴心国,那他就研究德文日语意大利语。 工程师如果要设定一个棋盘密码,他会怎么转换? 加密方式是什么?有什么规则? 纹身图案只有黑白,很明显的棋盘指向。 李蓝岛突然伸手,用笔尖点了点棋盘上的黑子:“如果我们把这个设定成‘1’呢?” 单枭盯着李蓝岛的嘴唇,撑着下巴笑:“小岛,你想说二进制吗?” 李蓝岛惊讶于单枭居然瞬间就理解了自己的思路,他点头:“是。” “继续。”单枭终于认真了点,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白子,“将白子设定为0,试一试能不能写出来什么。” 李蓝岛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算了一行。 接着是第二行。 可是全部写下来后,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二进制之后呢?二进制又能转换成什么? 李蓝岛迅速换了一种方法,把黑白对调,又写满一张纸。 两份对比,他认为还是黑为1的可能性更大,把第二张纸杠掉了。 频率分析法他们也用了,把重复出现的黑子和白子都统计出来,以及可能出现的空格、拼凑、成对。 整个情报部门都陷入在克洛伊谜语一般的死亡里,当李蓝岛再抬头活动手腕,发现暮色四垂。五个小时过去了。 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单枭在用另外一种思路,他把黑子和白子的图案对称,进行圈地图形探讨,圈地基于拓扑学,这是李蓝岛的论文研究方向。 这种巧合让李蓝岛下意识地盯着单枭的脸,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嘴唇都让此人看起来冷淡又遥远。 等等,论文? 李蓝岛迅速抓住单枭书写的手腕,问:“能不能要到克洛伊的毕业论文?” 单枭直接叫来了艾琳,让她去办。三分钟后,艾琳带着电脑过来。 “这是克洛伊的毕业论文原稿和终稿。”艾琳滚动鼠标,快速翻阅,“他毕业论文研究方向是轻型运动飞机结构设计及有限元分析...什么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很高级,我不懂。” 李蓝岛尽可能捕捉里面的字眼,直到他看到一行数据。 ascii表格附录。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窜过电流,谢过艾琳,拿起最初的那张纸,把所有的数字凑成各8位,依次截断,再转换成ascii所需要的十进制,最后找到对照的字母。 “还是不对。凑不成完成的单词或者语句。”李蓝岛皱起眉,“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个方向。” 单枭扯了一张纸,帮李蓝岛擦额头的汗,他用四两拨千斤的态度轻飘飘来了一句:“试试传说中的入门钥匙。克洛伊毕竟不是专业的密码学家。” 入门钥匙,即凯撒密码。 将每个字母按照字母表顺序,整体向后或向前移动固定的位数。比如后移3,那么a就是d。 李蓝岛点头,应下了。他和单枭分别以单数和双数的形式计算,李蓝岛走单,先用后移一位。 这是相当庞大的计算量,李蓝岛手上又多了一叠草稿纸。 当李蓝岛以5来移动ascii所对应的字母时,他的草稿纸上出现了有意义的组成。 i,m。 他掌心都有些湿,越算越快,越写越潦草,只要自己能看懂就行。 最后他把纸上的内容递给单枭,唰地一下站起来,脸色苍白:“克洛伊是被谋杀的,不是意外。” “不管是今天,还是十年前。”李蓝岛呼吸不太平稳,“他只是一头替罪羊。” 单枭看着纸上的内容,把李蓝岛龙飞凤舞的明文重新誊写了一遍,顺便重新写了一下李蓝岛的解码过程。 因为他需要代表情报部门向特务院提交干净,整洁,有力的书写。 克洛伊留下的明文只有一句话: “i’minnocent。” 我是无辜的。 整个情报部门传来欢呼声,洛克第一个跑过来膜拜李蓝岛的解码过程,而李蓝岛终于有时间低头看看,单枭准备向特务院提交的那份书面报告。 确实足够干净,足够整洁,甚至是漂亮的。漂亮到让李蓝岛愣住。 这份报告的明文由花体字书写,那种传说中练到笔烂都未必写得出来的,如同印刷体一般的标准花体字。 他惊讶地发现,单枭写得一手完美的英文。繁茂,优雅,高贵,圣洁。与他书写其他文字时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 ———— —— 17、圆舞曲与花体字 * 那么,英吉利海峡空难一案要翻案重审了。 时隔十年,背后的人仍然没有忘记有这样一位替罪羊的存在,随时可能泄露当年的秘密,于是在他刑满释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找来了一位愿意伪装成毒瘾致幻而自杀的献祭者,完成了一次死亡回旋镖。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背上纹这个纹身?”李蓝岛坐在床上,洗完澡后浑身都很香,他不愿意回想今天在密歇根局和时间赛跑的狼狈,“大心理学家,你跟我分析分析呗。” 他把关于这起杀人案的报道转发给了唐溯,报道中有一句加粗的话叫“writer解开了纹身密码”。他没说writer是自己,尽管心里有些小激动。 莱纳教授不让他进的特务院,他进了。父母的旧案多年蒙尘,他也重翻了。 小岛大王,你是好样的。 不要屈于官威! 而李蓝岛对付唐溯的办法数都数不完,每一招都很管用。 果然,唐溯看完报道,淡淡: “很有可能是他后悔了,十年的牢不好蹲,出来后估计还被暗示过必须闭嘴,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背后的人让他背负骂名却还是不信他,所以他留一个后手。我倾向于他设计这个纹身有两个意图,第一,他考验的是幕后主使,如果对方违约,出手要灭口,他死了,纹身一定会被特务院发现,这时候大家都别想好过。第二,他考验的是背后的情报机构。他要看看现在的情报部门有没有能用的人才,能在英吉利海峡空难一案翻案后承担起这个责任,解开几乎不可能的密码。” “如果情报机构连他的死都查不出来,连他给的密码都解不开,那也没有必要把他的冤屈告诉世界了,因为没有人担得起,没有人做得到。” 唐溯问:“你为什么这么关注这篇报道?” “跟我父母有关的事我一向都很在意。”李蓝岛说,“你不清楚吗。” “嗯。确实。”唐溯笑了下,“李组长说你性格很倔,我看得出来。” “我不是倔。”李蓝岛反驳,“我只是认真。” “好,我们宇宙最认真的蓝岛少爷,我能睡觉了么?”唐溯那边打了个哈欠,“现在是凌晨一点。” “批准,挂了。”李蓝岛说。 挂之前唐溯道:“你怎么不跟我说晚安?” “你睡觉吧,我还要看书呢。”李蓝岛没太在意,随手摁了挂断键。 他翻了几本自己从潮平带来的书,都是他反复研究过的密码学相关书籍,走廊上却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 单枭在门外说,明天他要带李蓝岛去一个地方。 他们这种隔着门的对话属实有些别扭,李蓝岛应了个“好”,单枭没再打扰。 次日李蓝岛被通知单枭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起床连滚带爬地简单洗漱,套上卫衣下楼。 衣柜里他的衣服很少,毕竟刚来帝都,他暂时对单家祖宅还没有归属感,始终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没往房间里塞新的东西,也不敢乱改动房间格局。 今天李蓝岛随手抓了一件天蓝色卫衣,搭的浅灰色直筒裤,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额前碎发细软垂在眉毛处,因为刚睡醒,头顶还有个小天线。 他在玄关换了干净的球鞋,走出去。 李蓝岛没想到单枭坐在摩托上等自己,单枭也没想到,李蓝岛一出来他世界就忽然明亮了起来。 这件卫衣很适合李蓝岛,和他的名字很搭。 好可爱。 单枭目光一直落在李蓝岛身上。 周末是个大晴天,这在处于阴冷寒雨季的帝都分外难得。 “我们坐这个吗?要去哪啊?”李蓝岛怔在原地,打量拉风的摩托。 这辆摩托车是街头复古型,暗红色,英伦风,怀旧感十足,车身低矮宽大。在现在看来,它各个方面都很过时,悬架偏软,如果快速转弯会像个充气城堡,而且最高档只能到时速50英里。 但李蓝岛很喜欢它,它看起来像一个出征多年的战士。 “戴上。”单枭从后视镜上扯下来黑色的全包式头盔。 “...一定要戴吗?”李蓝岛稍微有些抗拒,“戴上会显得我看起来很傻。” “一定要戴。”单枭说,“怕有人在半路狙击你。它防弹。” “...”行。 我信你才有鬼了。 李蓝岛在心里骂骂咧咧地戴上了。他长腿一跨,坐在后座。 单枭却没开车,而是微微侧头:“你不抱紧我,等会儿会被风带走。”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要去哪里。”李蓝岛伸出手,又缩回来,最后盯着单枭的后背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攥住了衣服的小尾巴,只攥了一个小揪。 “这样就行了。”怕单枭还要说,李蓝岛先发制人,“我腿夹着的,借一点点力就够,不会摔。” 单枭好像是笑了一声,李蓝岛看见他腹部和腰侧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小幅起伏。 “怕我把你卖了?”单枭拧了油门,红骑士优哉游哉地游了出去。 这辆摩托比较慢,适合兜风。 “嗯。”李蓝岛应道。 他打量周围的景色,甚至记住了路线,想着要是单枭给他带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自己好歹还能跑,可是一切都太正常,单枭最后只是把车开到了一个高档安静的五环外小区。 周围是一大片的竹林,依山傍水,绿化好,环境优美,别墅区建筑间隔很远,每户都有停车棚和小花园,还有泳池和户外茶室。 李蓝岛下车时满脸懵。 单枭把他的头盔取下,整理了李蓝岛的头发,说:“这儿是单家分宅。姑妈住在这。” “明山叔的姐姐吗?”李蓝岛说,“我听说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据说单家所有的组员都喊单言澈姑妈。 “是。”单枭冲门口站着的管家举起手算打招呼,回头和李蓝岛解释,“因为姑妈是战地记者,他们当年吵过一架后各走各的路,一个去跑前线,一个干财阀,井水不犯河水。” 李蓝岛被单枭了客厅,落地窗前是几只鹦鹉在打架。 “来了?”清透又低缓的女声响起,单言澈在岛台舂药,回头,“先坐。” 她的长相十分亚裔,个子矮小,不到一米六,但李蓝岛却能从她那双通透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比如风霜,比如坚韧,比如犀利,还有感人的温度。 “你出去。”单言澈一个眼神都没给单枭,语气不算好。 单枭站起身,冲李蓝岛点了下头,告诉他没事。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先生把单枭带到厨房去了。 留李蓝岛不知所措。 “您好。”他先礼貌地鞠躬,“我叫李蓝岛。” “我知道。”单言澈放了一杯桂花茶在李蓝岛手边,“李振贤的孙子?” “是。” “听说你要和单枭结婚?”单言澈说话风格和她的长相不同,或许是职业病,她的问答式对话简洁有力,一板一眼,还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是。”李蓝岛犹豫了下。 单言澈说:“单枭四年级的时候被我接回了家,我捡到他那天他比现在瘦得多,感觉下一秒就能死在街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上下都寒酸得不行,肋骨能清晰被看见,他的眼睛很凶,和狼没区别。我养了他三年,给他从一米六养到了一米八,从80斤养到了130斤,到他初二,我给他办了转学手续,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李蓝岛安静听着,见单言澈停了,于是问:“为什么?” 单言澈说:“他不能再住在我这里了。我让他去找单明山。” 李蓝岛还是问:“为什么?” “他滚的那天,我就站在那。”单言澈指了指门口,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径直说下去,“告诉他,不许回来找我,哪怕是我死了。如果他一定要回来,除非有一天,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李蓝岛愣了。 “被我赶出去后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年,这期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看我。我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逢年过节简单的问候也不曾有过。”单言澈直直看着李蓝岛,“但是昨天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要回来。” “然后他带来了你。” 单言澈喝了一口药,她似乎肠胃不太好,室内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她捧着烫茶壶,视线重新落在李蓝岛脸上。 “我走过很多地方,蓝岛。我见过世界的广阔,也目睹了很多死亡,我报道的都是战争,战争里没有人性。但是我敢说,单枭的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指了指心脏,“和这里,都不正常,比战争还不正常。” “人之所以脆弱是因为有弱点,要么是执念,要么是挚爱。他没有弱点。”单言澈盯着李蓝岛,“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是很可怕的,你确定你要和他结婚?” 李蓝岛思考了很久。他平静沉稳地对上单言澈视线,说:“不出意外的话,是的。我们会结婚。” “而且您刚才说的话我不认同。”李蓝岛的眼睛像阳光下的玻璃罐,“因为他已经把他的弱点展示给我了。” “他带我来见了您,不是吗?” 单言澈表情瞬间僵住。 半晌后,单言澈那张严肃的脸没有表情,不过眼睛多了一层很淡的雾气:“如果是这样,那我想他的弱点不止一个。” 李蓝岛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是说服姑妈了。 其实李蓝岛从进门开始就注意到,这栋西洋风的建筑里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中式檀木相框,被放在鞋柜上。 相册里是一张照片,很多年前的单言澈年轻蓬勃,她牵着一个臭着脸的小孩,一看就是小学生。 李蓝岛喝了桌上的茶,一笑:“人有太多弱点其实也不好吧?不过,我会努力的。” “我现在没有那么想和单枭拉开距离了。” 听到这话,单言澈起身,把那个相框拿了过来,一起拿来的还有一份报纸,很旧,两边都泛了黄。 “你看一下这份报纸。”单言澈说,“我之所以让单枭滚,是因为这件事。” 李蓝岛说了声“谢谢”,接过。 ———— —— 18-20 第18章 * 报纸上是一起纵火案和暴力事件, 时间是五年前。 [我在上初二。火不是我放的。] 这段自述旁边是一张照片,单枭那年13岁,还是很瘦, 但个子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这张照片是在做笔录时拍摄的,他自然卷的发丝乱糟糟压在额头上, 看得出不喜欢打理自己, 头发遮住了眼睛, 整个人像淤泥里拔出来一样, 神态空洞又阴沉。 报道上写, 单枭念初二时成绩很好,但性格冷淡, 没人敢惹他,听说他被财阀家的人收养,大家见到他都绕道走。 单言澈指着报道上另外一张嫌疑人的照片说:“这个男人是附近街坊的邻居,五十多岁, 退役老兵。他这人是个变态,喜欢骚扰女学生。事发那天单枭放学以后路过了后巷,听到里面传来哭声,看到他醉酒猥/亵完一个小女孩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我还在苦于没有证据举报此人的时候, 警告过单枭不要轻举妄动,我以为他会冷眼旁观, 毕竟他从到了我家后跟我生活了几年, 一直都在对周围的一切冷眼旁观。他几乎没有过情绪波动,只会跟我假笑。” 这让李蓝岛点了点头。 现在单枭也这样。 单言澈:“那姑娘说,当时单枭把外套丢给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了。但十分钟后单枭背着我的登山包回来了, 里面装着手套、打火机、两瓶汽油,还有拆下来又加了石灰的自行车链条和自己削好的长铁钉。” “他让女孩去找老兵,把老兵引到了废品回收站。” “然后他打晕了老兵,把人拖到回收站里,绑好,打断了手指,用铁丝塞紧了他的嘴巴,最后把长铁钉钉在了他脚趾上。” “废品回收站起了一场几百年来都没人见过的大火,火势汹涌,而单枭拿了老兵的手机,用老兵指纹解锁后录了现场燃烧的视频和老兵惊恐的眼神,他把视频发给了警方。” “当时警方收到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火还没有烧到老兵,老兵活下来了,但精神失常,一见到人就尖叫,最后吞农药自杀。”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单枭当年在废品回收站里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单言澈看着李蓝岛,“但这事一定是他做的。” “警方怀疑单枭但找不到证据,无法追查嫌疑人。那小姑娘也没有供出单枭。这场火就这样留在了五年前。” “单枭被放回来的第二天,我就整理了他的行李箱,让他滚。”单言澈抿了口杯里的中药,“我跟他说,我教不了你了。” “去找单明山。他是财阀,他会懂你,你们都是男人。” 视频里,自行车链条不断地自焚,越来越短,火星像一条蛇逼近老兵,链条的终点在他的裤—裆。 “这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充满了报复意味的纵火事件。”单言澈闭了闭眼睛,“但单枭是我养大的。” 她的骨头里有钢铁一样的意志,单枭天生狠戾,被她收养、教养到初中,却终究有她压不住的某些东西。这是单枭第一次在道德边界试探,她惶恐也茫茫。 “我采访过很多士兵,也有不少是罪犯出来充军。”单言澈捧着茶杯,透过氤氲热雾看李蓝岛,“这些人要么天生反社会,要么后天扭曲。我想,如果我再把单枭留在身边,他会偏离正常的轨道。” “单明山你肯定见过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单言澈顿了顿,“我也没指望他能把单枭教得多好,我只是想让单枭过去看看,和他一样擅长暴力的人是如何找到中间那个度的。” 那年单枭才13岁,而13岁的时候李蓝岛还在给小狗堆沙堡。 “厉害。”李蓝岛赞叹,“计划很缜密,手套用来防指纹,废品回收站没有监控,还知道和小姑娘串好口供,用生死一线逼得对方精神失常,精神病人的指认当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万无一失的行动。” “厉害?”单言澈怎么也没想到李蓝岛会给出这个评价,“你不觉得可怕?” “还好。”李蓝岛波澜不惊,“我们家的组员也都是狂野的武夫,我习惯了。” “这话我换做给任何一个其他人说,他们绝对会害怕单枭,把他当怪物看待。”单言澈倒吸了一口气,“你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我爷爷可是李振贤。”李蓝岛笑了笑,“洒洒水啦。” 提到李振贤,单言澈思忖了一会儿,露出了然的表情,她点头:“我能理解你爷爷为什么会想撮合你和单枭联姻。” “帝都势力复杂,你又是密码学专业的学生,有单枭在,能劝退不少暗中盯着你的人。” 的确。不管是加入了密歇根局,还是参与了几起危险事件,这些都让李蓝岛意识到,自己在帝都势单力薄。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也用疯子,单枭或许是爷爷百般考量过后,看中的最好的那一把刀。 他们的相识基于权衡利弊,他们的相处也总是充满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最后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李蓝岛,承认吧,你现在浑身血液都在发烫,你很兴奋。你不仅不害怕单枭,你还因此而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想征服这头野兽。你非要看看,他这长满了獠牙的身体究竟有没有能拥抱的地方。 爷爷说过,要让一个男人痛哭流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疯狂地爱上你,你再抛弃他。 这和解码相似,都极具挑战性,但又不同,因为李蓝岛一旦决定认真对待什么人,那就不准备随时抽身。 他肯定比爷爷那个花花公子要厉害。 他不抛弃单枭,也能让单枭痛哭流涕。 “不止你爷爷想撮合,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很适合单枭。”单言澈用杯子碰了碰李蓝岛茶盏,“单明山那个犟种是没有柔情的,对单枭无非是铁拳铁腕铁石心肠。我没孩子,把单枭当自己亲儿子看待,因为太过在乎他,总会心软。而你就是中间这个度。” “即使最后你没有喜欢上他,也请帮我看好他。别让他死在哪条街上都不知道。” “蓝岛,以后单枭就拜托你了。”她郑重。 “谢谢姑妈,我会尽力而为。”李蓝岛也轻轻碰了回去。 “聊完了?”单枭进来时手里端着两盘菜,放在了餐桌上,“来吃饭。” 这顿饭绝对是李蓝岛这辈子吃过的最沉默的饭,时隔多年,单言澈和单枭似乎没什么话可说的,李蓝岛于是也保持沉默。 “姑妈,那我们先走了。”李蓝岛拎着两大袋管家给他的伴手礼,回头冲客厅里的女人挥挥手,“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他们一起往外走,李蓝岛却在单枭把伴手礼挂好后,拉住了他。 “先别走,等等。”李蓝岛说,“一两分钟就行。” 单枭挑起眉,默许。 他跟李蓝岛一起站在红骑士摩托旁,一分钟后,别墅里走出来人影。 单言澈显然没想到单枭和李蓝岛还在,她本来只是想目送一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就像她当年站在门口,看着单枭被单明山带走,一直看到天黑那样。 “去。”李蓝岛捏了一下单枭紧实有力的手臂,“跟她说我们以后还会来。” 单枭过去了。 远远地,李蓝岛看单言澈眼眶发红,有点手足无措地应付着单枭,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单枭退开一步,冲单言澈鞠了个躬。 单言澈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角。 红骑士慢慢悠悠地开上了小道。 “姑妈和你聊什么了?”前面的人问。 “没聊什么。”李蓝岛垂眸,看着自己攥着单枭衣角的手指,“就说你小时候很瘦,才80斤。” 现在估计得80公斤了。 “嗯。”单枭散漫地应了声,“那时候没东西吃。” “之后特地练过?”李蓝岛特指他见过的那些腹肌和鲨鱼线。 “不算。跟老爹在一块难免要跟人打架。”单枭笑,“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还聊了什么?”他问。 李蓝岛吹着风,说:“聊了你的弱点。” “我的弱点?”单枭颇为意外,“吃海鲜会过敏?” “”李蓝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街上的风给吹傻了,他伸手,突然抱住了单枭的腰。 前座拥有十年驾龄的人一瞬间变得连辆老摩托都不会开了,差点直接撞路边树上。 单枭整个人僵住,有力无心,最后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低头扫一眼自己腰间环着的天蓝色卫衣衣袖。 “李蓝岛?”单枭再开口时语气暗含了危险,语调低沉,蓄势待发。 后座上的人用额头抵住他后背。 两侧是幽静竹林。 这一瞬间李蓝岛在想,其实还好啊。 没多凶。 没有带刺。 抱着挺舒服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单枭低冷:“下车。” 李蓝岛于是滑溜地松开手,挑衅地站在车边,眯眼看单枭。 他表情写着“ok听说你不是同性恋但我做都做了你能把我怎么办”。 单枭却没有如意料中刨根问底探究他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这个四肢发达头脑不简单的男人直接架住李蓝岛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抱上车,放在前座,和自己面对面。 李蓝岛懵了,他此刻和单枭距离极近,能看清单枭的眼睫毛。 单枭大手抚上李蓝岛后脑勺,把人摁进自己怀里。 李蓝岛落入结实宽阔的怀抱,热,突如其来,紧密相贴。 单枭像某种大型犬类,用一种近乎护卫的姿势把李蓝岛揉在怀里,手臂圈紧他的细腰,宽松卫衣都蹭出了弧度。 “我再带你去个地方。”单枭说。 “嗯。”李蓝岛声音闷闷的,主要是喘不过气,“啊?!” “等等,这次又去哪?” 半小时后,李蓝岛被单枭摁进了一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门上写着“民事伴侣关系登记注册处”。 ———— —— 第19章 * 注册办公室整洁明亮, 漆黑桌面后是两位笑容和善的登记官。 “下午好,请问二位是来做民事伴侣关系注册的吗?” “是的。”单枭安抚地拍了拍李蓝岛的肩膀,笑容更和善, “我们已经提前预约过了。” “预约人姓名?” “单枭。” “确实有记录。”登记官点点头,准备好了文书, “两位别紧张, 我们走流程拍照签字就行。在此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二位, 你们是自愿的吗?不是出于强迫或者其他法律不允许的因素?” 李蓝岛说:“是的。” “二位看起来感情真好, 你们是我这一个月来见过最般配也最坚定的一对。”登记官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现在在注册办公室的工作可不好干, 时代变了,不愿意结婚的人越来越多, 导致注册办公室也越来越冷清。 政府鼓励婚育的红头文件一个个发下来,就差把年轻人们拴在笼子里强制结婚,连包括木星学院在内的三大超精英名校都专门开设了相关的公共课程。 按照规定,年满16就可以注册民事伴侣关系, 年满18以后不需要监护人同意。登记官给了一份文件让他们填写,眼里带着完成kpi后的光辉与欣慰:“注册后你们将有28天的公告等待期,28天内双方任意一方都可以提出法律异议,如果没有异议, 你们再来时可以选择直接签字领取你们的结婚证,或者选择仪式注册, 就像婚礼那样, 我们登记官会做公证人。” “好,谢谢。”李蓝岛低头填写自己的护照号,他随便瞟了一眼单枭,其实很好奇单枭在父母那一栏会写什么信息。 然而,单枭站起身, 和高级登记官离开了一小会儿。 “请您稍等。”剩下的那位副登记官朝李蓝岛微笑,整理文件。 几分钟后,单枭和高级登记官推开门进来。 他们眼神简短交流,意思是可以。 “材料都没问题,二位的征信情况也很好。”副官态度热情洋溢,好心提醒,“在28天公告期内二位最好可以去做一个婚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登记结束了,二位可以走了。”两位登记官冲他们微微欠身,笑容充满了温暖,“祝你们幸福。” 李蓝岛走出注册办公室时人都是恍惚的。 他风华正茂玉树临风,恋爱经验为0,过往情史为0,唯一确定的是性取向为男,且来帝都才不到三个月,水深人老实,怎么看都应该对第一段亲密关系慎之又慎。 而他竟然就这样和单枭登记结婚了,虽然还有28天才能领到证。 李蓝岛怀疑自己吃错药了。 路边的红骑士摩托像什么爱情保卫兵。 “你连登记官的关系都能打通?”李蓝岛问。 “晚上想吃什么?”单枭笑。 “别转移话题。”李蓝岛说,“我看到了,名字那一栏你写的是理查德。什么意思?我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和一个叫‘理查德’的人结婚,你不是单枭吗?” “蓝岛,我父亲是白人,母亲是华裔。”单枭应对自如道,“我有英文名字理所当然。” “全名是?”李蓝岛说,“理查德·亚历山大?”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单枭又拔萝卜一样把李蓝岛提到了摩托车座上,“刚才登记官和你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记得,让我们28天后来领证。” “不。”单枭说,“他们建议我们去做婚检。” 李蓝岛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放个双休,时间全搭在了结婚的路上。 他们次日抵达了医院。 更诡异的是,单枭连医院都有人,他们不用排队等号,畅通无阻地进了科室。 医生拿了支笔在手上,“上周跟我预约过的是吧?单枭?” “是的。” 李蓝岛:? “你到底算了几步?你就一点不担心我不同意和你结婚?吗的注册办公室和医院你全都提前预约好了!”李蓝岛抓狂地坐下,“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 他不想结了! 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做不做?” “做。”单枭立刻道,“他比较害羞,不好意思。” “行。”医生低头记录,“那我例行问几个问题啊,确认一下情况。家族有遗传病吗?” “没有。” “二位有过性经历、固定性伴侣或者不固定性伴侣吗?” 单枭:“没有。” 李蓝岛:“也没有。” 医生的几个提问让李蓝岛紧张了,他被护士带走去做基本体检,终点检查项目,最后去做生-殖健康检查。 需要的差不多是精索检查、发育情况等。 李蓝岛并不是抗拒,他清楚如果要结婚,提前了解这些事绝对必要的,但他初出茅庐在里面干站了两分钟,一点动静没有。 护士似乎察觉出他的进展缓慢,忍不住在外面提醒:“请把裤子脱掉。” 李蓝岛闭了闭眼睛,很无奈地就范。 检查报告出来后,李蓝岛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等医生发话。 医生对比两份报告,眯起眼睛:“嗯单先生你这个” “有点小问题,可能会影响” 报告上写着单枭性激素过高,精-子活力度过高,那什么功能良好,硬度评估满分,且夜间波奇次数频繁,维持时间长。 精力过旺成这样的,医生也是好多年没遇到过了。 他还没来得及啧啧称奇,李蓝岛紧张地攥着自己裤边:“会影响什么?” 医生说:“总之,不太行。” 他指的是双方体力和精力上的差距 医生:“我比较建议的是你们以后要有规律进行性-生活,并且尽量减少频率。不然吃不消,也很难幸福。我见过很多对情侣因为这个不行那不行而消耗了感情的。其他没什么,报告拿走,可以去缴费了。” “对了,这个你们拿一份走,回去可以填,了解一下彼此。”医生扯了张纸,上面写着“婚前性匹配评估表”,说,“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程度打勾。” 李蓝岛听完,默不作声。 不太行要尽量减少频率还很难幸福 所以,单枭居然有隐疾。 李蓝岛没眼看单枭的报告,他和单枭毕竟不是真的恩爱,甚至可以说不熟,他怕如果自己看了单枭的障碍,会伤到此人的自尊心,于是非常礼貌地只拿了自己的那份。 而单枭低头随便瞥了一眼,挑起眉,冲医生道:“谢谢。” 李蓝岛走路都刻意变缓了许多。 医生说话真委婉。不过,幸好他明白了。 同为男人,他清楚单枭此刻一定会想一个人静静。他没有出声打扰,静悄悄像个幽灵跟在单枭身后,往缴费处走。 完了,他是第一个知道单枭不行的人吗? 这种禁忌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会不会折寿? 单枭现在是不是很失落? 也是。李蓝岛爷爷那么多情,他们财阀里的组员也各个都喜欢泡吧,组里但凡谁长得有点姿色就会被一群神秘的势力吃干抹净,当然,兜里的钱也会被吃干抹净。 像单枭这种混财阀,长得帅又没有性-经验的,想来想去确实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他不行 李蓝岛捏住自己耳垂,满脑子的忏悔。他应该拒绝做婚检的他应该为他们之间保留最后一点体面的。 抱歉,枭。 原来你的弱点是这个。 大王对不起你,以后一定偿还。 看单枭交费回来了,李蓝岛小心翼翼:“我们回家了吧?” “嗯。”单枭饶有兴味看他,“你说话为什么突然这么小声?”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李蓝岛举起手发誓,“我保证。” “哦?告诉什么呢?”单枭徐徐渐进地问。 “没什么。”李蓝岛紧急转移话题,“刚才医生给你的另外一张纸呢?” 单枭递过来。 李蓝岛粗略浏览,问题大致如下: 是否接受主动方? 是否介意不-射? 是否习惯早晨来? 是否对润-滑-剂过敏? 李蓝岛心想这不坏了吗,这不是戳单枭的肺管子吗。 他抬头:“我们要填这个?一定要吗?” “要。”单枭态度很干脆。 “”他好要强。 李蓝岛只能哽咽,“那我们回家写一份互相发给对方吧,发到WA上好吗?” 看表情单枭就已经猜到了李蓝岛误会了什么,但他并不着急澄清,勾唇,点头:“行。” “给你个东西。”单枭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方方正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你拿去丢着玩也行。” 李蓝岛接了,打开一看,红丝绒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祖母绿戒指。 单枭说不重要,可李蓝岛看到这枚戒指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订婚戒指。 这枚戒指上面甚至镶有徽章,像是某种家族徽章。 花纹他没见过,材质则是18K黄金,庄重、精致、贵重,又不显浮夸,周围有一圈细小的花体字,貌似是拉丁文。 它应该是对戒,李蓝岛呼吸放得很轻,问:“另外一个呢?” “不知道。可能早烧没了。”单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可能根本就没有也说不准。” “那你还给我?”李蓝岛说,“要是这个也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人没丢就行,它算什么。” 李蓝岛盖上盒子,收下了。 看着单枭的侧脸,李蓝岛走两步路后说:“我还是给它放在我信托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吧,或者单家有什么地下金库吗?” “地下金库没有,只有我的地下卧室。”单枭问,“你就这么看重它?” “也不是”李蓝岛说,“总之,它很贵重,对吧?我会保管好的,这个我也发誓。你不要再难过了。” 单枭把李蓝岛抱上车,给他戴好头盔时曲指弹了弹护目镜:“李蓝岛,谁需要难过?” “那这个”李蓝岛捏着被风吹得皱巴巴的性匹配评估表。 ———— —— 第20章 * 评估表最后单枭在WA上发了文档版本的给他。上面的回答基本不太能看, 不过很意外地,他们的匹配度极高,只有少数几个双方持不同态度。 比如单枭还是坚持了要“听他的”。 * 回家第一件事, 李蓝岛打了个电话李振贤。 “喂?”电话那头的人精神十足,“小岛, 你终于想起爷爷了!” “爷爷, 我结婚了。”李蓝岛单刀直入, 并且很有远见地把手机拉开。 果然, 李振贤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你说什么?!?!” “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叫我别放弃单枭的吗。”李蓝岛很无语,“我和他去注册办公室登记了, 28天后领证。” 李振贤听到这话非常高兴,他哗啦啦地站起来,踩着水在老家客厅转了几个圈,拿着手机非要换成视频通话:“小岛, 好样的。说实话爷爷一直很担心你因家庭背景难以与人接触,那我岂不是辜负了你父母的期望,听到你说结婚,我很欣慰。” 那边几个保镖在镜头后面齐齐举起手:“恭喜小岛!” 李蓝岛叹口气:“谢谢。”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婚后生活, 恭喜得未免有点太早。 李蓝岛和爷爷闲聊了会儿,李振贤听说他们已经去做过婚检, 好奇问单枭有没有什么遗传病, 或是手术痕迹,为了保护单枭的隐私,李蓝岛没说单枭那方面有问题,只道一切都好。 爷爷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英吉利海峡空难的翻案一事被通过了,卡洛斯让李蓝岛暂时不用去密歇根, 特务院要就这一案调整局内部署,堪灵顿郡涌入大量的驻守军队。 毕竟英吉利海峡空难与“island”的密文破解有千丝万缕关系,听洛克说,当年被通知前往法兰西研究密文的白鹰和珍珠其实已经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如果那对天才夫妻没有离世,岛的解药或许早就制作出来了。 白鹰和珍珠。那份无权限调阅的文档名字竟然是以他父母的代号命名的。他们开了一次很短暂的会议,会议上所有人都对李蓝岛投来了关切的视线,因为他是这对夫妻的遗子。 而艾琳询问了卡洛斯一个问题,白鹰是谁的代号。 事关重大机密,卡洛斯沉默片刻后,居然回答了。 “白鹰曾经是一位花滑运动员,如果你看过她年轻时候的比赛视频,一定会为她的优雅而动容。可惜在为特务院工作后,我们消除了她可能被搜索到的所有资料。这是保密工作的一部分。” 艾琳问:“为什么白鹰的代号排在珍珠之前?” 卡洛斯回答:“因为特务院认为她的贡献高于珍珠。” 艾琳赞叹:“好厉害。” 她显然已经把白鹰当做了自己最新的偶像,而看向李蓝岛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热忱。她说她会全力协助情报部门完成不可能之可能,探究island的全部。 而李蓝岛思索,如果白鹰和珍珠是自己父母的代号,那么兰开斯特公爵文档的名字呢?海鸥&荆棘,也是谁的代号么? 木星学院即将步入期中,李蓝岛从图书馆借了很多本精装书籍,除去教辅之外,其中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典藏版套书,里面是罕见的古希腊语原文。早就听说木星学院图书馆内有很多绝版书籍,他总算借到了。 李蓝岛沉迷荷马史诗,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一套书,当李蓝岛用学生卡从图书馆借阅时,他从历史记录里看到了上一个借阅人的信息- 单枭。 时间是一个月前,借走了套书中的奥德赛,至今没还。 因此李蓝岛手上只有一本《伊利亚特》。 他震惊于单枭那种暴力狂会在空闲之余看书,更震惊于单枭居然看的是荷马史诗。 太不符合此人的风格了。 李蓝岛抱着书往外走,午后阳光洒满了木星学院的大道,东大门人来人往,没人再议论上周发生的乙-醚事件,学校公关工作做得不错。 他走着走着瞥见一只花蝴蝶。 一个穿着花衬衫,披着风衣,耳朵上打了两个耳洞,塞着铅笔芯的男人靠在树边,在抽烟。他头发长了不少,搭在肩膀处,刘海遮住半张脸,喉结和山根都有纹身,喉结处是一条蛇,山根则是太阳神图腾。 “唐溯?!”李蓝岛喊了他一声。 唐溯侧头,从树荫里走出来,阳光打在他脸上,狭长桃花眼的眼角有一颗痣。 “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在帝都?”李蓝岛不可思议,“你不用上课了?你又翘课?你的出勤率怎么办?” “今天刚好没课。”唐溯眯眼看他,“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那不然要几个人?”李蓝岛说,“和在潮平的时候一样被爷爷的保镖们八抬大轿抬出来吗。” “你来做什么的?” 唐溯手里捏着个袋子,他提起来:“你要的笔记本。” 李蓝岛很意外:“你特地来给我送这个?” “嗯。”唐溯说,“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谢谢。”李蓝岛要接袋子,唐溯却往上一提。 他人比李蓝岛要高,语气不是一般地欠揍:“叫哥哥就给你。” 李蓝岛飞快往他腹部砸了一拳,趁唐溯吃痛,迅速扯过袋子,末了他疑惑嗅嗅:“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谈恋爱了?” “可能吗?”唐溯随意揉了揉衬衫,“我都说了我对你忠心不二。” “拉倒。” 唐溯笑了:“行。不跟你开玩笑了,估计是打出租车过来司机车里的香薰味。我远道而来,你不请我吃顿饭?” “蓝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从脑后传来,带着一股寒意。 李蓝岛回头,看到单枭站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李蓝岛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将至冰点,单枭越过他和唐溯对上视线,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表情一个比一个危险,眼底阴沉。 “那个,我介绍一下。”李蓝岛夹在两人中间,挑重点说,“这是唐溯,我发小,爷爷领养的组员。这是单枭,我联姻对象。” “唐溯来给我送点我需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单枭倒是露出了他最擅长的假笑:“原来是这样。辛苦了,过来应该很累吧?帝都我比你们熟悉,我和蓝岛一起请你吃顿饭吧。” 唐溯吸了最后一根烟,摁灭,从他表情看不出来他到底还想不想吃饭,但看得出来他很想往单枭脸上来一拳。 李蓝岛急忙摁住了唐溯,揪着人的衣领就往旁边带,数落了半天。 “我警告你唐溯,这里是帝都,你要是跟单枭动手后果不堪设想。”李蓝岛咬牙,“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睛里的杀意。” “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他。”唐溯冷笑一声,“你手上的伤不是他搞的?李组长交代过我要保护你,他不过是帝都的狗而已,暂时代替我在帝都保护你,他做到了吗?” “这个不是他弄的,说来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李蓝岛压低声音,“总之你记好,单家和李家之前是敌对关系,这几年才好转,你不要主动挑事,更何况这儿还是学校门口!” 唐溯没说行还是不行,但收敛了一些。 他们三个人朝帝都外的小吃街走,越走越觉得诡异。李蓝岛站在中间,身边两人都不想搭理对方,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 “你想吃什么?”李蓝岛问唐溯。 唐溯说随便。 “那你呢?”李蓝岛问单枭。 单枭笑着:“都可以。” “” 他把两人带去了一家面馆,坐在摊位处,傍晚没什么人,李蓝岛把书包放好,说他先去一下洗手间。 他清楚自己一旦离开场面就会混乱,但他受不了僵硬的气氛了,干脆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己解决。 李蓝岛走后,唐溯抬眸,盯着单枭的脸。 “我们见过,在十一年前李家夫妇的葬礼上。你记得么?”唐溯说。 “当然。”单枭笑眯眯,“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比较意外的是,你还记得我。” “我对每一个出现在李蓝岛身边的人都时刻警惕。”唐溯说话时喉结的蛇更加诡谲,桃花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只剩下冰冷,“你还真是大变样,我以为你早该死了。” “那么小的事情,李蓝岛都不记得了,你记得?”单枭勾唇,“唐溯先生,我调查过你的资料,很干净,在被李组长带进李家之前一直都在孤儿院长大,进组后从小陪着李蓝岛,走到哪跟到哪,也因为李蓝岛得到了组里很多人的尊敬。之后又考上了潮平大学的心理学系,完成了财阀的脱离,不用每天喊打喊杀。” “所以,这样的生活就能让你狂妄了?” 唐溯狭长的眼睛里划过嘲讽:“我只是认为你配不上李蓝岛。” “同样是李组长看中的人,我配不上,你配得上?” 唐溯眉头皱了一下,压着指骨发出“咔”一声,而后没有再说话。 单枭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唐溯先生,你人生之中第一次花大价钱买一件很渴望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是为了什么?” “那种事情谁记得。” “是吗。”单枭笑得散漫,“我的是一张快车干线的站票。” 唐溯蹙眉警惕地看向他。 单枭继续道:“一张从帝都到潮平往返的快车干线站票。” “那一年,我初二,被姑妈赶走后到了单家祖宅,帮老爹处理一些很脏的活。老爹一个月只会给我几顿饭钱当零花,因为怕我拿了钱乱搞。” “然后我攒了半年的钱,买了这张车票。” 20-30 第21章 * 兰开斯特家族与其他贵族不同, 并非百年世家。他们算是新贵。而受封加冕的那位公爵大人只有一个孩子,故而兰开斯特不像其他家族那样存在子嗣的厮杀和争斗。 这个孩子是唯一的顺位继承人。 女王赐予勋爵时给过赋权文书,文书上写着兰开斯特公爵爵位只由血统继承, 即,只有第一顺位继承人有资格加冕。 这也意味着, 如果他不愿意继承, 那么兰开斯特家族的公爵爵位将断绝。 可是尽管如此, 继承人还是拒绝了。 一直到今天。 * 十一年前潮平李家夫妇的葬礼, 单枭也出席过。 当时李家请来了二十三位声名显赫的政客、记者, 都是那对夫妇的好友。 “我们不能进去吗?”单枭被女佣牵着手,他今年7岁, 才到女佣的裤腰带高。 “不能,因为我们不在受邀名单上,只能远远地看。”安娜在兰开斯特家干了三十多年,已经快六十岁, 白发苍苍,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理查德少爷,我们不是客人。” “那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你的父母与两位逝者是好友, 只是李家人不知道而已。但我们自己要知道。明白吗?”安娜揉了揉单枭的头发。 李家这场葬礼办得轰轰烈烈,媒体来了不少, 人群里, 一把黑伞在灰蒙蒙的天幕边撑开,刚下过一场雨的空气里湿度颇高,银白的雾色缭绕中,李家的人来到了墓地。 怪不得李振贤有很多情人,他年轻时候配得上雅痞一词, 容貌的英俊连高清摄像头都找不出漏洞。 那把庄严肃穆的黑伞下还站着两个小孩。 “理查德,你看见了吗?”安娜俯下身,在他耳边说话,时不时会咳嗽两声,“前面那个抱着花束的就是李蓝岛小朋友,他和你同岁。” 这是单枭第一次见到李蓝岛。 传说中潮平李家身份最尊贵的小少爷。 财阀的子孙总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李蓝岛身上没有。或者说,单枭初见他这天的天气太差,本应该出现的晚霞藏在了李蓝岛的眼睛里,让他看上去更亲和。 又矮又小的人一身黑,臂膀上挂了白色孝带。他捧着花,眼角发红,倔强地不肯走。跟在李蓝岛身后的唐溯把祭品——水果、熟食、糕点、酒水等等依次摆放在墓碑前,表示对逝者的尊敬和怀念。 “我们要走了。”唐溯说。 李蓝岛突然在墓地里放声大哭。李振贤吓了一跳,赶紧把李蓝岛抱起来,摸着他的脑袋低声安慰。 笑面虎李振贤面对七岁大的小孩也会手忙脚乱,听保姆说,李蓝岛只要被抱起来就不会哭闹,他似乎很喜欢双脚离地的感觉,然而这个办法今天失效了,整个墓园都是李蓝岛的哭声,李振贤无奈地冲着来宾致歉,抱着李蓝岛离开。 “他哭什么?”单枭不解地看向安娜。 “他的亲人离世了。人面对至亲离开时都会哭的。”安娜猛地咳嗽了几声,笑着拍拍单枭的肩膀,“这叫难过。” 是么? 单枭眯起眼睛,视线紧盯李家那些人的背影。 那为什么他不会哭? 难过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不仅不会哭,他还开枪杀了公爵。 单枭被安娜牵走。他们从封地杰尼曼来到潮平只为了远远地躲在草丛里看一场不曾邀请他们的葬礼。 他们身上没有多少钱,安娜将单枭安置在郊区废弃公交车站站台里,用捡来的草席铺在地上。 安娜说一周之后他们要启程去帝都,找单家的当家。 “老爷把杰尼曼的赌场给了他,我们要想办法投靠他。”安娜轻轻拍着单枭的背,“睡觉吧,理查德少爷。愿真主保佑你。” 单枭假寐,半小时后听到安娜剧烈的咳嗽,他睁开眼睛,看见安娜把咳出来的血用树叶包好丢掉。 夜里一点,他趁安娜睡觉时偷溜出门。他们已经两天没进食。 单枭去了墓地,找到了李氏夫妇的墓碑。墓碑上竟然也没有写这两人的名字,连照片都没有,无名墓碑在这块墓园里格外神秘。 他把外套脱下来,铺开,把糕点、酒水、还有水果都装在外套里,用袖子打结,包裹后拎起来。 如果潮平这对夫妻真是自己父母的好友,那借一点祭品回去给安娜和自己,不算过分吧?他是这么想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偷死者祭品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然而低冷的嗓音阻拦了他的去路:“你干什么?” 唐溯歪着头,上下打量单枭。 鸡窝头,卷毛,脏,臭,邋遢。衣衫褴褛,眼睛污浊,满手的泥,表情死气沉沉,和墓地磁场意外地匹配。 “乞丐?”唐溯命令道,“放下。这不是你能拿的。” 见单枭不动,唐溯直接动手了。他是李组长带回来的狗,保护李家的东西是他的职责。 单枭并不像唐溯一样受过严格完整的训练,他身上没几两肉,和学过空手道的唐溯比起来很快就落了下风,祭品散落一地,额头砸在地上鼓起泛着淤青的大包。 “以后不要再来。滚。”唐溯拍了拍裤腿的灰尘,离开。 单枭这人天生反骨,他从不听劝。 于是他爬起来,幽幽地盯着墓园外李家的车。 他决定跟踪李蓝岛。 * 安娜说七天后启程,单枭就整整跟踪了李蓝岛七天。 这一周时间,他迅速地摸清了李蓝岛平时的活动路线,不是学校就是图书馆,再加一个冰场。 李蓝岛在尝试四周跳。当然,这几乎是异想天开。 他摔倒了无数次,但都没有再露出过那天墓地里的表情,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单枭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坐在观众席,借几个阿姨的背影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李蓝岛练完了,很好,接下来他要去图书馆了。 以往单枭会把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在跟踪李蓝岛上,他越来熟练,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李蓝岛的背影,画出李蓝岛的轨迹。 但今天有点不同。 李蓝岛居然没有如他所料地去图书馆,而是在附近转了好几个大圈。从菜市场到娃娃机店,从娃娃机店到电玩城,然后又往返。 单枭把帽檐压到鼻尖,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他不明白李蓝岛今天发什么疯,一个只会钻研数学的书呆子忽然到处乱逛,还只有7岁,就不怕被敌对阵营的财阀抓走? 李家在潮平是地头蛇,那对夫妻去世后李蓝岛似乎对李家的监视很抗拒,故而这段时期李振贤对李蓝岛的保护并没有无孔不入,相反,只要不出可控范围,他放养李蓝岛。不然单枭也没办法跟踪这么久。 周围几乎没有眼线,李蓝岛就这样带着单枭在街道转了三个多小时。 最后单枭因为太饿,有点头晕,跟踪的步伐都慢了很多。 走到图书馆附近的小巷里,李蓝岛蹲下系鞋带,单枭侧身,压着帽檐偷看他。 忽然地,李蓝岛轻轻笑了一声。 短-促,清脆,在深巷里有涤荡的回音。 单枭愣住。 等李蓝岛系好鞋带走进图书馆,单枭走出来。 远远地,他能看见李蓝岛在图书馆前台登记借阅,拿了一套荷马史诗。 然后选了个阳光正好的玻璃窗边入座,认真地对比字典钻研古希腊语。 他发现我了。 单枭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兴奋与激动,血液里的某种因子狂烈震动。 他故意的。 故意溜我好几条街,三个多小时。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难道一开始就? 单枭嘴角缓慢地,缓慢地上扬。 他好坏。 * 单枭被安娜带到帝都不到一个月时间,安娜就死了。 肺癌,咳出来的血都被她用纸巾包好丢了。 为了不影响单枭,安娜出走,失踪了半个月。当单枭发现她尸体的时候,是在树林里。她的尸体被野狼啃走了大半,基本只剩下一点骨头。 单家不是那么好接近的,安娜几次请面无果,死前告诉他,理查德,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单家的人留下你,你在帝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 他发现安娜尸体的时候也一点都不难过,他只是买了几块肉放在树下,连续十天蹲守,等来了两头狼。 然后他从树上跳下来,把两头狼给杀了。 采用的办法并不是一刀刺到重要部位,而是划开皮肤,缓慢地放血,延长了疼痛。 瞬间死亡并不痛苦,无限逼近死亡才最痛苦。 他面无表情地把两头野狼的尸体埋在安娜的土坟边,当祭品。 之后,他遇到了姑妈。 再之后,他被单明山带走。 见到单明山的那天下午,单明山请他去咖啡店喝了下午茶。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单明山叼着烟,坐在对面,满脸的不耐烦,“问完你就是单家的组员,以后在我手底下做事,你要喊我老爹,我会负责抚养你长大。” 单枭舔了舔嘴唇,抬眸直勾勾看着单明山,这个被称作中山狼的财阀掌权人。 他咧开嘴,笑:“老爹。” “人生,就一直这样?” “哪样?”单明山皱眉,“别跟老子打哑谜。” 单枭说:“无聊透顶。” 单明山被烟呛了一下,他问:“你现在上初二?” “是。” 单明山吸了几口烟,眉头紧蹙,半晌后道:“人生一直就这样。不过如果你想看点有意思的,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李蓝岛。”单明山说,“潮平李家李振贤的长孙。他今年和你一样,也上初二。” “您说谁?”单枭僵了瞬。 他现在13岁,从7岁来到帝都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个名字好像早就被他遗忘了,但是突然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出现。 如雷贯耳。 “李蓝岛?”单枭慢慢挑起眉。 “怎么,你认识?”单明山看他。 “不。” “总之你就这一个问题是吧?我回答完了。没事就走了,别磨磨唧唧。” “谢谢老爹。” 单枭起身,跟上他。 ———— —— 第22章 * 半年后。 凌晨。 “帝都-潮平的往返票对吗?”售票员小姐查询了信息, “目前只有站票了,抵达时间是晚上九点,如果后续有余票乘务员会通知您。您可以接受吗?” “可以, 多谢。”单枭说。 他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白T黑色外套, 五官成熟, 个子一米八出头, 接票时衣服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弧度。 一点不像是身份信息上显示的13岁, 又高又帅, 微笑时宛如绅士。这不由得让售票员小姐多瞄了他几眼。 13岁在没有长辈的陪同下出远门不算少见,帝都很多家庭都会刻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 不过真正意义上这么小就一个人旅行而没有朋友陪同的,售票员小姐自任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单枭单肩拎着包,上车。他站在行李置放处,透过功能舱门看外面的山。 从帝都到潮平, 2000公里,17个小时的车程。 他运气不太好,没遇到乘客退票,全程都满座, 乘务员每次推着餐车路过都会冲他一笑。 这一趟大胆的旅行,他站了17个小时, 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按理来说, 过程会很漫长又无聊。帝都开往潮平要经过许多山,统计一百多个隧道。 但是单枭并不觉得无聊。 不论是快车不断地穿过隧道,使视线陷入一片漆黑,还是时常断成2G的信号,都不令他乏味。 因为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只想快点见到李蓝岛。 多年过去,你是成为了平庸的财阀子嗣,还是那个骨头摔断了也非要练习花滑的倔强小孩?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他在潮平体育中心的冰场里见到了李蓝岛。 步入青春期的李蓝岛五官突出,干净,清冷,穿着中学校服,脚上是昂贵的冰鞋。李家几个保镖在附近盯梢,单枭再次借着几个阿姨的背影遮挡,坐在观众席观察李蓝岛。 现在这些阿姨已经没有单枭高了,几乎挡不住他的身影。 他压低帽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冰场上,李蓝岛还是和从前一样摔倒,护膝都因此被撞歪。 然而半小时后,李蓝岛完成了一个四周跳。 全场的观众都在惊呼,有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但很快被保镖找上,低声要求删掉。 无法形容单枭亲眼看见这个四周跳时的感受,他彻底看呆了。 那么,接下来又是传统项目。 跟踪。 时至今日,单枭的跟踪技术炉火纯青。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老爹跟踪目标人物,然后敲晕了带走。 他以为李蓝岛不会再发现自己。 这是一场他单方面宣布开始的博弈。 “诶,唐溯。”李蓝岛从冰场走出来,拎着包,他打了个电话,“我要回家了,你不要叫人来接我,我自己走走。” “又干什么?”唐溯很没辙地说,“李蓝岛大少爷,我的工作就是保护你。” “你听我的,我给你休假,别吵了。”李蓝岛抗议两句,随后挂断。 保镖们不会过多干涉李蓝岛的私人行程,他们只是隔着很远地走动,确保李蓝岛在视线范围即可。 而单枭绕开了这些保镖们的监视,尾随李蓝岛一路从体育馆走到了菜市场,然后是娃娃机店。 又从娃娃机店到电玩城,最后又往返。 又是三个多小时,李蓝岛很悠闲地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吃完了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里,伸一个幅度很大的懒腰。 他还戴着mp3听音乐,两边的碎发和耳机线黑白相映,如琴键。耳机里的音乐在唱: [I crossed the ocean for a heart of gold] 我穿洋过海为寻黄金般的心。 这是单枭第一次发现有人连后脑勺都这么独特。 “喂。”李蓝岛忽然开口,他的少年音色像一阵风铃,“我真的要回家了,你有需要可以去李氏茶馆找我爷爷,就说你是我朋友,他会跟你说话的。拜拜!” 他说这话完全是对着空气说,连头都没有回。 李蓝岛冲远处的保镖挥挥手,黑车就开到了面前,他拉开车门钻进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留下了单枭紧贴墙壁的后背,和额头上因为紧张和刺激而冒出的冷汗。 他还是发现我了。 * 单枭当天上午就上了车,回帝都。又是17小时的站票。 等到了单家祖宅已经凌晨,单枭回了地下室。 因为老爹觉得青少年不能夜不归宿,单枭又消失了两天,平叔已经在地下室门口等着他了。 “棍子。”平叔叼着烟,手一摊,旁边的组员就把木棍给了他。 “十下。自己跪好。”平叔总是这么不留情面。 以往单枭犯忌或者惹了祸,都要挨揍,组里的人说野狗就得揍,揍了才听话。以往单枭挨30棍都能一声不吭,今天平叔才抡了他三下,单枭的鼻血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平叔瞪大眼睛:“你怎么回事?!” 杰森赶紧拦住平叔,担心地问:“你去哪里了?也不和老爹汇报,老爹可生气了。你快解释一下吧?” 单枭盯着地上的血,不说话。 平叔抖了抖烟灰,不耐烦啧了一声:“脏得要死,自己擦干净。走了。” 他没有打完剩下的几棍子,把其他组员一起叫走。 杰森回头,看见单枭跪在地上,舔干净了地上的鼻血。 几个组员均是浑身一激灵,嘀嘀咕咕地离开。 这一趟往返对单枭来说绝对不亏。 或者说,这是他一生中最为不朽的远行。 * “所以呢?”唐溯坐在面馆摊位上,满脸都是风雨欲来,“你想表达什么?一张帝都-潮平的往返站票?那又怎么了?” “你并没有赢过我。”单枭微笑,“我也很了解李蓝岛。” “操。”唐溯眉梢的青筋暴起,“你找抽是么?别拿我和你这种偷祭品的人渣比较。” “我并不否认我是个人渣。不过我也说了,帝都离潮平真的很远,如果李蓝岛来了,我会好好招待他。” “不仅如此,我还明白为什么李蓝岛来帝都不选择乘坐飞机,而是选择了快车干线。明明坐飞机会更快更轻松。” “因为英吉利海峡空难。” 他对面的唐溯脸色彻底沉下来。 单枭单手撑着下巴,露出了衣袖下的鱼鳞纹身,他几乎是挑衅地盯着唐溯,嘴角上扬,“唐溯先生,听说你研究心理学,想必你看过很多书。李蓝岛刚才在木星学院图书馆借了一套荷马史诗,这套书,你看过么?” 唐溯脖子上一根筋虬结到下颚,嗤笑:“你想说你看过?” “那套书的奥德赛在我手上。”单枭说,“海上漂泊的英雄尤利西斯被女神卡吕普索困在她的岛上。卡吕普索承诺如果他留下,可以给他永生,此后尤利西斯不用再漂泊受苦。” “她让这位英雄在不朽与故乡中做出选择,尤利西斯拒绝了不朽。” “不论是二战恩尼格玛机的出现,还是当年李氏夫妇的空难,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故乡而奋斗。” 单枭说:“而我的故乡,一张去潮平的车票而已。” 他接下来的话成功地激怒了唐溯。 “更何况,我和李蓝岛已经登记结婚了,唐溯先生。”单枭笑意越发锋利,“这事儿我得亲自告知你。” “从今以后,李蓝岛由我负责。你可以滚蛋了。” 唐溯山根的太阳神纹身在烈日下晃了晃,下一秒狠戾的拳头就落在了单枭的脸上,整张桌子被踹翻,桌上的纸巾盒、一次性筷子、餐盘全都掉在地,稀里哗啦,碎得七零八落。 单枭则反手摁住了唐溯粗壮的手臂,他比较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是没想到唐溯的花衬衫下有这样的力量。 随后哐当一声巨响,单枭把唐溯整个人过肩摔丢在地上,握紧拳头要冲他腹部砸。 唐溯一把甩开单枭的手,侧身起来的瞬间一脚踹上单枭的膝盖。 两人几乎是迅速扭打在一起,表情一个比一个凶狠,眼底只剩下无尽的敌意。 “我了个草。”面馆老板走出来,拎着扫帚,看清是谁后拦住了店里的服务员,“别过去了,那是单家的人。” “咋办?”服务员小哥低声,“通知一下老爹?” 木星学院附近商圈卧虎藏龙,好几家店的老板都是道上人士。 面馆老板摇摇头,往里面洗手间看了眼,“刚刚那位帅哥怎么还没出来?”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唐溯从裤兜里拿出一把折叠刀,趁单枭被他抡到桌上撞倒后,拔出刀,利落刺过去。 单枭精准掐住唐溯的脖子,用手臂格挡了拳头,再一口咬住了刀锋。 两人脸上都带了伤,唐溯额头一汩血淌下来,差点流到眼睛里。 李蓝岛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单枭和唐溯僵持不下,脸上全是血。 “草。”李蓝岛骂了一声,抄起扫帚走过去,出其不意往两人背上都来了一下。 哐哐两声,听上去这两下挨得很结实。 单枭和唐溯迅速松开彼此,同时看向李蓝岛。 “你们两个找死吗?”李蓝岛冷着脸道。 “打够了没?等着我给你们收尸?” ———— —— 第23章 * “蓝岛, 你还好吗?”单枭格外担忧地看着李蓝岛,“手疼不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两扫帚打断了两人的互殴, 自己掌心也被蹭红了。 “让我看一看吧。”单枭试图走过来,“我有带膏药贴。” “你们两个给我站好。”李蓝岛冷脸, “并排站。” 以李蓝岛对唐溯的了解, 只要自己在场, 且唐溯已经答应收敛的情况下, 他就不会主动找事。 所以猜都猜得出来, 先挑衅的一定是单枭。 此刻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店门口,来往的人都往这看, 但不敢停下来,他们衬衫和校服上的血一大片一大片地洇在身上,两人挂了惨烈的彩。 单枭和唐溯之间像是隔了什么大裂缝,他们都不看彼此, 唐溯习惯性地拢了拢烟盒,挤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单枭则视线紧紧盯着李蓝岛。 “你们两把头低下来。”李蓝岛说。 唐溯啧了声, 照做。单枭余光瞥他一眼,紧跟着也低头。 咚咚两声响, 李蓝岛扬起手, 一左一右往他们脑袋上来了两记爆栗。 “唐溯。”李蓝岛冷淡,“组规是什么。” “”唐溯又啧了声,满脸不爽,“帮派打架不带刀。” “这刀是你的吧?”李蓝岛抽走他手里的折叠刀,“你刚才是不是下死手了?” “是。”唐溯应得干脆。 于是他又被李蓝岛打了一下头。 “你答应过我不惹祸的吧?而且你真的动了杀心, 这是大忌。” “去给老板道歉,今天店里砸坏了东西你们两个AA,把赔款结清。”李蓝岛收好折叠刀,放进裤兜里,“然后你们负责洗碗,把今天店里的碗全都洗了,给老板赔罪。” 唐溯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沉默地抽着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挽起的衣袖露出乌鸦纹身。 “那我呢?”单枭问。 “你什么?”李蓝岛看他。 “为什么揍我?”单枭脸上仿佛写着“我难道也要遵守李家祖训么”的疑惑。 李蓝岛:“之前我们说结婚前要定下的约法三章还记得吗?现在我给你一条新的。从此以后你不准和唐溯动手,就算是唐溯挑衅你了,你也不准回应。” 单枭微笑,没说好还是不好。 看他那表情李蓝岛就清楚,这人根本就没把自己话听进去。 单枭很擅长表演,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李蓝岛真的生气了,单枭也会用他高超的话术把李蓝岛哄得团团转,最后不了了之。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答应过爷爷两年之内会死死缠住单枭,要想让单枭服自己,简单的示弱和无脑感情牌绝对行不通。 得比单枭更硬气,然后适时摆架子,立规矩。 李蓝岛把两人领到了老板面前。 “没什么大不了的。”面馆老板嚯了声,一副不敢当的表情,摆摆手,“这点损失几天就补上了,我等会让店里伙计整理一下,晚上照样能开店的,这个你们那个” 单枭唰一下,标准九十度鞠躬,彬彬有礼:“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唐溯也鞠躬,淡淡:“对不起。” 店里服务员小哥带他们去后厨洗碗去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站一个角落,唐溯洗碗的动作明显比单枭娴熟很多,嘴里还叼着没抽完的烟,神情悠然自得,一看他就经常被李蓝岛这么修理。 单枭侧头,往窗外看了看坐在摊位处的李蓝岛。 而没有人在意的柜台处,老板背过身疯狂在群里发信息。 [卧槽单家那小子在我店里打架把我店砸得稀巴烂然后居然给我鞠躬道歉了!] 群里的纷纷冒头:[单枭?真的假的?操,老子上次在单家的KTV赊账,两天没还他就差点把老子头给打掉下来。这种疯子也会道歉?] [大叔啊,无图说毛?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 见群友质疑,老板偷偷摸摸举起手机,打开相机,正要往后厨拍照。 “老板?”李蓝岛胳膊抵在桌上,侧腰探头,“麻烦给我做一杯西柚汁,有点口渴。” 老板一激灵,连忙应了声好。 李蓝岛回座位前抬抬下巴:“别乱拍,多谢。” 老板整个人都石化了,默默地收好手机,老实地开始打果汁。 半个多小时后,后厨所有的碗都锃光瓦亮。 “洗完了?”李蓝岛靠着后厨的门,咬着吸管喝了几口西柚汁,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他命令,“把你们衣服都脱了。” “什么?”单枭很意外,“现在吗?” “裤子不用。”李蓝岛补充。 单枭又瞥唐溯一眼,见唐溯臭着脸快速脱了风衣,连花衬衫也一并解扣搭在座椅靠背处,他这才也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 然后随手往桌上一丢。 灯光下,两具极其富有冲击力的年轻肉-体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 李蓝岛发出第一声惊呼:“唐溯,你什么时候纹了个这个?” 唐溯作为李家组员,毕业后去纹了身,这点李蓝岛知晓,但当时他纹的是花臂、满背和山根的组徽,今天他才发现唐溯又在腹部补了一个花纹极为复杂的小图,看起来像藤蔓环绕着圣剑。 至于单枭,则让李蓝岛发出第二声惊呼。 “你跟唐溯打架,除了头上脸上流了点血,身上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单枭微笑:“是的。” 明明唐溯才是拿刀的那个人,但身上有淤青和划痕的竟然是唐溯。 “行。”李蓝岛嘴角抽搐,“你两听好了。” 他把椅子和桌上的衣服拿起来,“这件带血校服,唐溯你拿回去洗干净。这件衬衫还有内搭的背心除了沾血外还有点破了,单枭你拿回去缝好,也洗干净。” “我拒绝。”唐溯阴沉着脸,“要我洗他的衣服不如让我去死,太恶心了。” 单枭莞尔:“我也拒绝,小岛,我不会给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洗衣服。男的女的都不行。” “操,小岛是你能叫的?”唐溯一点就着,“你他吗的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要想让李蓝岛和你结婚,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啊。我不介意试一试。”单枭恻恻地笑道。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李蓝岛把两件衣服甩他们身上,“有完没完了?磨磨唧唧的,谁再吵我就拉黑谁一个月。”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下,而后安静如雕塑。 “既然你们这么厌恶对方,那就现在洗,洗好就在这晒,明天自己过来取。”李蓝岛拿出手机,“还有,为了让你们从此以后想动手就会想起今天,我要拍照留个念。” “不要了吧。”唐溯终于吐出一口气,脸上写着认命,他已经猜到了李蓝岛要做什么。 “要。”李蓝岛抬眸看他两,“我会把你们的照片发给明山叔和爷爷。你两自己看着办吧。” 他们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在洗衣服,李蓝岛看着单枭:“现在我问你,你和唐溯说了什么?让他生气到不惜在帝都也要和你动手?” “没什么。”单枭微笑,满手都是肥皂,“不重要。” “你如果不说,我今晚会去唐溯的酒店,问他问个明白。” “”单枭脸色黑下来,“我说,我和你登记结婚了。” “然后呢?” “他可以滚蛋了。” 地上蹲着的唐溯冷笑一声。 李蓝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单枭,你应该明白吧,唐溯是我的家人。我和你介绍过了,他是我发小,我们一起长大。他和爷爷一样,是我第一梯队里的家人。” “就是这点。”单枭突然看向李蓝岛,面无表情,眼神很冷,“就是这点让我恼火。” “你只能是我的。” 李蓝岛和单枭对视,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平静地回望:“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和你结婚么?” “为什么?”单枭问。 “因为爷爷很看重你。同样,爷爷也很看重唐溯。所以你们两个在我这是对等的。”李蓝岛说,“总之,我不懂是出于嫉妒还是别的原因,你总对唐溯充满敌意,这不应该。你们两个分别代表李家和单家,如果老打架,别人看到了会以为我们两家关系不好。” “不要给我爷爷添麻烦。”李蓝岛冷然,“而且很明显,我和唐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更长,你跟唐溯比较没有胜算。” 单枭手上动作一顿,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变,眼神的压迫感极强。 李蓝岛却继续道:“但是28天之后就不同了,我们是法律上的伴侣。这点无可替代。而且换句话说,也是家人。” “到那时候,你也会成为我的第一梯队。” “不过我感觉你可能撑不到28天后了。”李蓝岛随意道,“你现在就让我很想解除婚约。我想你或许也是?” 方才仿佛被人勒住脖子、命悬一线的紧张气氛轰然消散,单枭握紧了手里浸泡肥皂水的衣服,愣愣看着李蓝岛:“不要。” “不要,不要。我会努力的。”单枭叼着橡胶手套,擦擦自己额角的汗,目光里是怔然,“我不是。我不想离婚。” 很好。 李蓝岛咔嚓咔嚓拍了照片,回了单枭一个标准的微笑,“那你加油。洗完缝好,我叫闪送送来了针线盒和你们能穿的新衣服。” “好。”单枭此刻看上去无比顺从,“我知道了。” ——-— —— 第24章 * “麻烦你还专门跑一趟给我送笔记本, 谢谢。有事记得联系我。”李蓝岛站在面馆外,把小刀还给唐溯,“你自己回酒店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唐溯啧了第三声, “你这么关心我,怎么不干脆直接送我一程。” “这怎么能行, 那我前面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如果他送唐溯, 估计真能把单枭惹毛。 “我说。”唐溯拎着袋子, 身上穿着新换的白衬衫, 目光复杂, “你对他是不是太宽容了点?这样的解决办法只会让他蹬鼻子上脸。” “你以为我有那么好心吗?我没说这事儿算完。”李蓝岛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心力交瘁, 叹气,“回去以后我再跟他算账。虽然你拿刀不对,但他是主动挑衅在先。你们两半斤八两,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唐溯站在路边点了根烟, 点了几次愣是没点着,李蓝岛拿过他烟盒和打火机,收拢掌心挡着风,火机的蓝火焰歘地一下亮起。 “不用谢, 记得戒烟。”李蓝岛把东西还给他,“到酒店跟我报平安。” 唐溯看他这动作一眼, 总算笑了:“行。” “那我进去了?”李蓝岛说。 “等会。”唐溯叫住了他, 视线定定落他脸上,“你真要和他结婚?” “已经结了,在等公告期。”李蓝岛耸耸肩,“要提交材料申请法律异议太麻烦,就先这样吧。” “再说了我要是真和他结婚了不也挺好的吗?要一个组里的大叔们和我爷爷都满意的联姻对象, 恐怕得上太空去找吧。” “再说了,你以前不总说我这样的金枝玉叶的小少爷没人敢要吗?” “我要啊。”唐溯呼出一口烟圈,白雾缭绕里他的脸色模糊不清。 “我单身,已成年,不像单枭那样什么事都瞒着你,李组长挑中我,知根知底。要不然你跟我结?” “你认真的?”李蓝岛回头看他,“唐溯,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他会说他是开玩笑的。 两秒钟,唐溯顿了顿,吹散眼前的烟雾,桃花眼一弯:“没,我开玩笑呢。你相信了?” 李蓝岛大翻一个白眼:“我就知道。” 唐溯直起腰,摆摆手:“我走了。” * 他们打这一架事情闹得有点大,单明山花了不少钱才让媒体闭嘴。 单家祖宅夜里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只有花园后方的家祠外跪着个人。 “老爹说要罚半个小时,蓝岛,你别过去了。”杰森手里捏着一把雨伞,“外面还在下雨呢。” “借我用一下,谢谢!”李蓝岛接过伞,撑开,小跑着冲进雨里。 帝都雨季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 他在单枭旁边跪下,单枭立刻抬起头:“蓝岛?” “你来做什么?”单枭皱起眉,“快回去。” 李蓝岛没动。 “杰森!”单枭回头冲屋檐下的人质问,眼底是怒意,“怎么回事?” 杰森无奈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辙。 “蓝岛,别闹了。老爹只罚我一个人。”单枭近乎是讨好的语气,“你会感冒的。” 组里的人似乎很快就汇报给了单明山,平叔从后门走过来,接过李蓝岛手里的伞,站在一边肃穆地撑着,但伞只挡了自己和李蓝岛,单枭则淋了全身。 好在雨不算大,只是细雨。 看平叔这样,单枭明白了,老爹默许了李蓝岛的行为。 他攥紧手,嗓音发颤:“蓝岛?” “你饿不饿?你回去等我,我面壁思过完给你做好吃的。” 李蓝岛没理他。 “蓝岛?明天一起去上学吗?我让车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 李蓝岛还是没理他,安静地盯着家祠牌位,跪坐,背脊笔直。 不过杰森后来又屁颠屁颠跑来,给李蓝岛的膝盖下塞了个蒲团。 “蓝岛,你听不见我说话了吗?” “蓝岛,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回应我一下,好让我放心。” 单枭余光瞄了他千百次,最后转头求助平叔,“平叔,你能看得见我么?” “废话。”平叔冷笑,“跪你的。” “蓝岛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了。”单枭心乱得像毛线,“他是不是病了?我要带他去医院,不能等了。” 为了让单枭这个癔症患者死心,平叔弯腰,撑着伞恭敬提醒李蓝岛:“老爹说如果你坚持,最多陪那小子十五分钟。再多了老爹没法和李振贤交差。现在还剩十分钟。” “好,谢谢平叔。”李蓝岛笑了笑。 “” 单枭如遭雷击。 他以为坐单家的车回来时,李蓝岛还和他说说笑笑的,和往常一样,那打架的事儿应该是翻篇了。 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李蓝岛生气了。 “蓝岛。” “蓝岛?” “蓝岛” 单枭像个聒噪的鸟,不断地叽叽喳喳,李蓝岛充耳不闻,最后十分钟一到他就站起身,被平叔撑着伞护走。 等单枭跪完,他起身抬头,看着李蓝岛卧室的窗户。灯竟然没开,一片漆黑。 他拿出手机,打开WA,发信息。 [你睡了吗?] 发送失败。 李蓝岛把他拉黑了。 单枭瞳孔骤缩,僵在原地。 “我觉得他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被箭射-穿心脏了,你觉得呢?”杰森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守夜,和旁边的平叔悄声。 “关老子什么事。”平叔暴躁地搓打火机的滚轮,“他一个大男人为这种事叽里呱啦什么呢?给老子受着!” 过了会儿,卧室的灯又亮了。 为了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单枭爬上楼,咚咚咚咚地敲李蓝岛的卧室门,敲了三分钟无果,他拨通一个电话。 “卡洛斯。”单枭一只手撑在门上,低头看着门缝,“告诉我怎么样能让李蓝岛重新跟我说话。” “”正在开会的军官一脸窝火地要开骂,频道里却钻进来清朗的嗓音:“单工?我是洛克!卡洛斯上校现在在密歇根局呢,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发现最新的解码思路了?” “不是。”单枭眼睛都没眨,直直盯穿地板,煞有介事,“李蓝岛不理我了。” “啊?”洛克那边安静好几秒,才问,“哦,你们在冷战?” “我已经在他房门口敲了三分钟,喊了七十三次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理我。”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喊他了比较好。”洛克战战兢兢道,“不然会火上浇油的。” “那怎么办?”单枭一只手撑着腰,看着满目的门,挫败地问。 “试试让他冷静一下吧。总之现在别打扰。我帮你问问什么情况。” 单枭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 夜里十一点,他坐在单家玄关大门外的台阶上。房檐上的雨水哗啦啦落下来,打湿他肩膀,李蓝岛给他买的白衬衫全湿透了,露出肌肤上漆黑、工笔精湛的纹身。 三个小时过去,单枭每隔半小时就会试着给李蓝岛的WA发信息,没有一次成功。 快要十一点半,单枭又试了一次,这次信息居然发出去了,而且提示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哗一下,身后的门被人拉开。 单枭猛地回头。 李蓝岛肩膀上挂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水雾,显然是刚刚洗完澡。他穿着毛绒睡衣,衣摆没拉好,外翻,卷翘,露出紧贴腰部的内裤,一眼看得出来是什么牌子。 玄关灯光照射下,李蓝岛那双眼睛格外澄澈,像打湿了的玻璃珠,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万花筒里的世界。 那处不明显的胎记也因为李蓝岛视线的移动而染上淋漓的水汽。 “你坐在这干什么啊?”李蓝岛很无奈地叹气,把肩膀上毛巾丢给单枭,“擦一下吧。你不知道往里坐点么,淋雨很好玩?” “因为你一直生气不回我信息,我以为是我的惩罚还不够。”单枭愣愣地回答。 “我的确是生气。”李蓝岛低头看他,“我先告诉你,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把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 “什么?” “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我生气的点并非在于你和唐溯打架,而是因为你将我们两的事牵扯到别人身上。” “我答应和你结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共同承担。如果你犯错了那我也一样要受罚,这就是伴侣。” 单枭头上罩着毛巾,一动不动地望着李蓝岛,表情僵硬。 “你在外面闯祸,别人会说我管教不严。”李蓝岛握住毛巾两边,蹲下身给单枭搓头发,“所以从今往后,不论你是讨厌我,喜欢我还是对我有不满,有所求,这都是我们两的事,要我们自己去解决。” “而我的性格本来就不会在外面乱搞,也不可能去犯重婚罪。你有话直接问我,有情绪直接找我解决。” “跟唐溯没关系,跟爷爷没关系,跟明山叔也没关系。只有我们彼此。”李蓝岛认真地帮单枭擦头发,擦完看着他,“懂吗?” “懂了。”单枭嗓音发紧,“保证不会了。保证。” “你真的懂吗?”李蓝岛满脸冷汗和无语,“为什么回答得这么快?” 单枭却忽然站起身,把李蓝岛给抱了起来。 “喂——?!”李蓝岛吓一跳,被单枭直接抱到了玄关鞋柜上坐着,“等一下,你干什么?”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理我了。”单枭手臂环着他的腰腹,额发的水珠啪嗒掉在脸颊处,他仰头看李蓝岛,“只有我们彼此这种话你只对我说过?还是对别人也说过?” “啊?!”李蓝岛用膝盖顶了他胳膊肘一下,“你说什么呢,你觉得可能吗?” 单枭忽然埋头在他腹部,紧紧抱着李蓝岛。 “松手,你身上湿得要命,我睡衣都被你毁了!”李蓝岛要掰开单枭手,然而没掰动。 靠。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 “我会给你洗的。我洗衣服很厉害的。”单枭轻轻嗅着李蓝岛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要不然这件衣服送给我吧,我给你买一套新的,这套就给我了好吗?” “你要我睡衣干什么?你又穿不了。” “闻。” “好恶心,我拒绝。” 单枭笑了,低低的,落在耳边很好听。 李蓝岛没再挣扎,小腹有点痒,腿也是,他看着单枭的后脑勺,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心脏还挺过电的。 怪不得有人渴望亲密接触,其实人类很适合拥抱。 “对了,洛克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说是网上搜的攻略。”单枭抬头看他,“我能问吗?” “你问问看。”李蓝岛说,“回不回答就不一定了。” 单枭:“如果有一天我和唐溯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 “” 李蓝岛满脸黑线:“我把你两都摁下去。” ———— —— 第25章 * “行了, 你先去洗澡吧。”李蓝岛从鞋柜上跳下来,抽了几张纸巾擦自己身上的睡衣。 单枭却不着急,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 沙发是Fendi Casa, 基础款一条三十几万,客厅摆的这款还是单老爹拍卖打下来的, 天价, 极奢风, 意大利工艺, 搭配皮革与金属饰件。 单枭坐上跟不要钱似的, 身上全是雨水。 他把毛巾铺在了地上,给李蓝岛垫脚。 “你干嘛弄得这么小心翼翼的。”李蓝岛不解, “我都说我已经不生气了,我给自己设定的时间就是,当天的问题当天解决,零点之前我肯定会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单枭露出了额头, 他鬓角很锋利,半湿的头发中分了,往脑后梳,更显成熟。他道:“我只是希望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以单枭这些年在单家积累的人脉、拓展的视野来看, 他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木星学院说考就考,密歇根局说进就进, 情报部门目前他最大。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承担不了惹怒李蓝岛的后果。 示好不管用, 打马虎眼不奏效,李蓝岛会绕开所有他计划好的路线给他当头一棒。 他们之间其实一直都没有开诚布公地交流过,李蓝岛决定迈出第一步:“话说,你为什么会同意联姻?只是明山叔交代你,你就这么做了?” 单枭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蓝岛理所当然:“你和明山叔没有血缘关系, 是单家抚养长大的,想来你也只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而同意和我结婚。爷爷说不定私下也找过你了,交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啊之类的。真是这样我会很愧疚,要是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 单枭打断:“没有这种可能。” “好吧。”李蓝岛并不想就这点长篇大论,“那你有什么需求?爷爷有给你好处吗?你想要多少钱?还是你要李家的经销权,或者股份?我知道谈钱太俗气,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单枭摇头:“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对,他会觉得无聊。李蓝岛摸明白了点单枭的路数,明白后更想不通了:“别无所求?怎么想都不符合商人的作风吧。” 单枭笑了一声:“别人都是什么作风?” 李蓝岛认真回答:“互惠互利,知根知底。我听说大部分财阀家后辈联姻都是从小培养的,先一起长大,再谈恋爱,之后步入婚姻。正常人也是这样。” 哪有他们这样一上来就领证的。假到李蓝岛做梦都怕露馅,甚至梦见单枭和自己被追杀,最后单枭死了。 而且单枭如果有企图那还好说,没有的话他无功不受禄,承恩不起这样的雨露。 尤其是遇到枪声先把自己揽怀里的这种。 “懂了。”单枭说,“那我们先谈恋爱吧。” 啊?!李蓝岛一个磕碜,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单枭笑容灿烂:“我先做你的男朋友,再做你的老公。” 李蓝岛幽幽看他:“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样顺序就对了。”单枭一手烂牌合出王炸,“蓝岛,我们交往试试看。我会让你满意的。” 李蓝岛有点短路。他有说自己不满意吗?这是重点吗?他不是在跟单枭讨论利弊关系吗?! 李蓝岛长长地憋了一口气:“你疯了。” “我没疯,我现在很清醒。”单枭忽然凑过来,手臂撑在李蓝岛腿边,那张没有瑕疵的脸无限逼近,“假如我们正在交往,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李蓝岛,长睫毛浓密,眼角开合幅度小,双眸凌厉,混血五官笔挺又硬朗,嗓音质感如磨砂,带着磁性。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李蓝岛问。 “是虚心请教。”单枭说。 “请教错人了,我没谈过恋爱。我只会写爱心函数,就是那个笛卡尔坐标。”李蓝岛紧绷着脸道。 单枭喉结滚动,忍着笑,非常自然地夸赞:“那你很厉害。” “既然你也不会,按照我学到的来怎么样?” 李蓝岛狐疑:“你说说看。” “牵手试试。”单枭摊开自己掌心,五指撑开,修长的手指上还残留水痕。 李蓝岛松了口气:“这倒是没问题。” 他将自己掌心贴上去,肌肤一触碰的瞬间,单枭就勾住他手指,十指相扣,严丝合缝的指肉挤压,像陷进棉花里,吻合的线条刺激神经,有种被包容的满足感。 单枭的手比他大很多,也粗糙很多。 李蓝岛愣愣地说:“有点刺挠。” “疼?”单枭用虎口的茧蹭两下李蓝岛手背,“还是痒?” “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疤。”李蓝岛用拇指蜻蜓点水地戳一下细条状的疤痕,“摸起来比看起来还吓人。” “老爹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 很难想象单明山都教了单枭一些什么。 李蓝岛的手是冷的,但单枭的手很烫。他猜是因为单枭的新陈代谢比较好,体温过高。怪不得他有精力在单明山手底下做事,这就是天赋,混财阀的天赋。 “然后呢?没了吗?”李蓝岛问,“你就学到一个要牵手?这有什么用。” “还有。”单枭抬眸看他,说,“我能亲一下你的喉结么?” 什么?!?! 李蓝岛猛地收回手,可惜中途就被单枭眼疾手快地拽回去,他两只手裹着李蓝岛一只手,麦色皮肤与冷白皮对比鲜明。 “别跑。”单枭虎视眈眈,“能么?亲一下就行。就一下。” 这根本不是几下的问题。 李蓝岛僵硬了好久:“你非亲不可?能证明什么?” “我不知道。”单枭继续虎视眈眈,目光灼热逼人,“亲了才知道。” “就一下。”他再三保证。 李蓝岛左右脑互搏,最后拗不过单枭的百般承诺,点了头:“行。” 喉结而已,他有单枭也有,人人都有。 轻轻地亲一下碰一下算不上什么。 李蓝岛仰起头,做好了心理准备。余光里,单枭不断靠近,他能看见自己脖子附近那个漆黑的脑袋。 有呼吸喷洒在脖颈处,敏-感的神经末梢遍布在这块区域,李蓝岛以为单枭碰一下就完事了,可是低着头的人迟迟没动静。 李蓝岛刚要问怎么了,单枭就轻轻往那吹了一口气。 “”李蓝岛一激灵,手指蜷缩。 紧接着单枭就张嘴咬住了喉结。 他两侧锐利的犬牙小幅度磨-吮李蓝岛的脖子,牙尖刺痛皮肤,带来电流感。 这并不是亲吻,而是吮-吸和舔-舐。 他叼着李蓝岛的喉结,像猛兽逡巡自己的领地,衔咬着战利品,宣布圈占。 李蓝岛有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紧张,却没感觉到危险。单枭并没有用力,不过等李蓝岛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后,猛地推开单枭给了他肩膀一巴掌。 “你不是说亲一下吗?!”李蓝岛的小火山爆发,瞪眼质问,“这是亲吗?!” “对不起小岛。”单枭伸手拧了拧脖颈,居然笑得出来,还笑得特别傻,“我本来是想亲一下的,但是没控制住。” “你属狗的吗?!”李蓝岛还在抓狂,他到处找镜子,终于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便携翻盖镜,“靠!红了!我从此以后不会再相信你的一句鬼话——” 单枭汗流浃背:“因为那里看起来太像鹌鹑蛋,所以我没忍住,我不是故意的。” “像什么?!鹌鹑蛋?!”李蓝岛把镜子甩单枭胸上,“我从此以后都不想再吃鹌鹑蛋了,你怎么不咬你自己的,咬死算了!” “那你咬回来。”单枭一根手指勾下自己衣领,期待地看着李蓝岛,“出血也没关系的。” “好变态,我死也不要。”李蓝岛强拒。 ———— —— 第26章 * 李蓝岛回房间后把唐溯给自己送来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这本笔记本其实很普通, 羊皮封面,里面夹了不少世界各地的典藏版邮票。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这本笔记本里大多数是信件内容和各种粘上的便利贴。 李蓝岛指腹在羊皮封面上摩挲了几下, 翻开,他把一张张便利贴重新整理和翻阅。 上面一共有两种字迹, 很丑的是自己父亲的, 漂亮隽秀的则是桑非晚的。 一些腻歪的情话李蓝岛都没眼看, 全是李逸英对妻子的思念。 他想不通, 爷爷那种花花公子如何能培养出自己父亲这个情种。 整理完, 李蓝岛把两张画有棋盘的便利贴单独拿了出来。 这也是他执意要唐溯帮自己重新找出这本笔记本的原因。 在加入密歇根局之前他不懂两份棋盘的含义,只当父母是画着玩, 消磨时间。 李蓝岛重新摆了棋盘,但解码过程并没有想象中轻松。 他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来研究这两份棋盘,什么办法都试过,最后是在梦里和单枭下棋的时候突然惊醒, 连滚带爬下床,画了两份镜像棋盘出来。 密文用移位法轻易地算出来了,但明文始终不得要领。 差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在他刷牙时灵光一闪。 李蓝岛又连滚带爬地上楼,钻进房间里研究走棋。 历时一周, 他解开了父母留下的棋盘。 机制是在棋盘落子处用“小飞”方向读取下一个字符,有一个眼则代表字符A等等。 他将明文写在纸上, 拼凑后发现这是一串网址。 而且网址在普通浏览器上点不开。李蓝岛迅速换到谷歌, 架了梯子,再把得到的密码输入登录页。 这个网址的安全性非常高,自建网站+SSH防火墙,仅允许特定ip白名单访问,或使用密码进入。 浏览器白屏一闪, 李蓝岛进去了。 网页像早些年的博客,里面的第一篇日记就让他后背发凉。 ——[海鸥怀了孕还要赶往前线,我总担心她。我不止一次感慨战地记者这份工作太辛苦,她说她最不怕的就是辛苦。世人总想从她的报道里看到危险和真相,而我只希望她平安。 荆棘向她求婚那天的场地还是我布置的,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长得真是俊朗,我没想到他们真能在一起。毕竟他们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荆棘笨拙又呆板,像不会出错的瑞士钟表。海鸥则总是活蹦乱跳,浑身洋溢着春天。 我一直在想,钟表和春天怎么能凑成一幅画? 直到荆棘求婚时说,他只是爱上了海鸥,然后选择对她绝对。 很浪漫。如果我们的这些浪漫之间没有出现island就好了。] 李蓝岛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飞速消化信息量。 所以,他父母与兰开斯特公爵夫妇是好友?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父母葬礼的邀请名单上,并没有兰开斯特公爵夫妇的名字。现场也没有这样一对模范夫妇的到来。 “蓝岛?”杰森在敲门,“你在吗?楼下突然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找你的,他说他叫洛克,你认识吗?” 李蓝岛啪地一下盖上电脑,起身开门:“谁?洛克?” “对。”杰森摸摸脑袋,“因为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谁,守门的组员没同意放他进来。是你朋友吗?” “我换个衣服,马上下去见他。”李蓝岛赶紧让杰森去打了声招呼。 李蓝岛噔噔噔下楼,走到祖宅外,看见洛克穿着灰黑拼接风夹克,站在路边。 “蓝岛!”洛克的蓝眼睛闪亮,举起手朝他挥舞,“我来给你送文件!” “什么?”李蓝岛笑了笑,走过去。 洛克给了他一封烫金邀请函,上面写着商务峰会四个大字。 “金家办的,对外宣称是峰会,实则是情报部门的交流研讨会。金家是出资的大头,这次研讨会高层也会参加,可以见到很多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大人物哦。”洛克神秘一笑,“其实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交用的宴会。卡洛斯上校让我把邀请函给你,而且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 “谢谢。”李蓝岛瞥见邀请函落款写着金桔两字。 金桔是金家现任当家,财阀界相当出名的人物,金宸就是他的小侄子。 洛克说他是死求活求才让卡洛斯同意他来市区逛逛,平时洛克都窝在密歇根局,无聊到只能数蚂蚁。 “所以你有没有时间啊?陪我去买好吃的吧!我一年都出不了密歇根三次,我好想和你玩啊!”洛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蓝岛。 说实话,看到这种眼神,即使心是石头做的也拒绝不了。 李蓝岛陪洛克逛了一个下午,买了不要饼的手抓饼、帝都限定的抹茶千层蛋糕不要奶油、芋泥热茶可可芝士不加奶不加糖不加珍珠少芝士、金枪鱼沙拉不要金枪鱼,麦麦汉堡和十份大薯炒成一锅再加番茄酱。 谁能理解天才的脑回路,反正李蓝岛理解不了。但他还是当地陪般陪了一天,洛克欢天喜地回了堪灵顿郡,李蓝岛则疲惫地回了单家祖宅。 单明山最近不在家,似乎是去了北边谈项目,祖宅里的人手于是随便李蓝岛使唤。他本想蒸个桑拿,结果一进门就被单枭摁在了沙发上。 “你又要干嘛?”李蓝岛警惕。 “给你按摩。我还挺擅长的,试试吗?”单枭微笑。 李蓝岛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单枭已经自说自话地开始揉捏他的肩膀。 “我最近和家里的阿姨学了做饭,晚上想吃什么?”头顶的磁嗓含着笑意,“今天下午你不在家,我顺便把你放在花园洗手池下面的鞋和外套都洗了,衣袖扣子有些松,我给你缝了起来。” “” 李蓝岛问:“你不是只会煮泡面吗?” “以前我是一个人无所谓,但李组长说你很挑食,我想着要在饮食方面好好照顾你。” “你和我爷爷通话了?” “算是吧?我需要定期和李家那边汇报你的情况,请你理解。” 李蓝岛被他按摩得很舒服,但也没忘记身后这个人像不定时炸弹,随时有被引爆的风险。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李蓝岛问,“有事要求我办?还是要找我借钱?” 单枭顿了顿,开口:“明天的峰会,你可能得自己去。” 这次峰会说是研讨交流,听起来和谐友善,实则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能装不熟最好装不熟。情报部门的人不会暴露自己,李蓝岛邀请函上写着邀请的是木星学院优秀学生代表,即他不是以密码破译员身份参加的。 “知道了。”李蓝岛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会跟你分开走的。” 肩膀上力道突然重了点。 “没了吗?”单枭停下了,低头,“没有别的话想问我?分开走也没问题?” “还有什么要问的?”李蓝岛懵着。 “没什么。”单枭迅速整理好了表情,一笑,“我只是比较担心你的安全。明天不管谁和你搭话你都不要理。” “那不礼貌吧。”李蓝岛想了想,“万一是什么大人物,比如贵族,我爱答不理会得罪人的。” 单枭眸色晦暗不明:“没有哪个贵族再敢动你。” 李蓝岛惊讶:“单家地位这么高吗?” “很高。” 好吧。 那他沾了明山叔的光。 李蓝岛想着以后得报答一下,但又不知道单明山的兴趣爱好。听媒体说,单明山好像喜欢和爷爷赛车。 钱能买到的单明山不稀罕,李蓝岛思来想去,也只能把爷爷卖了。 次日上午九点,李蓝岛按照宴会的礼节换了一套西装,介于白与灰之间,有微弱蓝色冷调光泽,材质是哑光羊毛,内搭细纹衬衫,没打领带,剑领和修身裁剪,线条锐利,肩线挺拔,腰部收束,袖口则是深蓝色宝石。 镜子里的人气质出众,充满冷淡感,但又不失意气。 他从楼梯走下来时,客厅的杰森正在整理餐具,听到脚步抬头,正要打招呼:“蓝岛,早上——” 好字还没说出来,杰森呆了。 平叔站在门外抽烟,往里看了眼,紧皱的眉头都跟着展开。 “怎么了?”李蓝岛纳闷地看着杰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去。”杰森眼睛瞪直,“蓝岛,你穿这衣服实在是太好——” 看字又没说出来,一包烟砸在杰森肩膀上打断对话。 “去车库开车。”单枭从厨房走出来,脸色阴沉,“在路口等,没时间浪费。” “哦哦。”杰森嘿嘿一笑,拿着两百多一包的Davidoff喜滋滋地接受了贿赂,“那我先去了!” 李蓝岛入座,拿了片吐司,单枭一直站在桌边盯着他。 盯到李蓝岛发毛,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怎么了?我今天的打扮很奇怪吗?” 单枭递上咖啡:“不奇怪。不用在意。” 不奇怪就行。李蓝岛啃了几口早餐,看单枭拎起沙发背上的外套要出门。他们约好李蓝岛比单枭晚十分钟出发。 然而单枭走到玄关,刚要把车钥匙给平叔,鼻血却忽然滴下来落在地上。 李蓝岛反应迅速,扯了两张纸跑过去,塞给单枭,眼睛瞪大:“你没事吧?这几天又跟人打架了??” 平叔本来以为李蓝岛的猜测是对的,但观摩了一下单枭的表情,突然冷笑了声:“你他吗的可真出息。” 单枭则用纸巾止住鼻血,对着李蓝岛笑:“没有。可能是天气不好。我没事,你吃完饭去找杰森就行。” 李蓝岛看着单枭和平叔前后离开,半路上平叔还踹了单枭一脚:“丢不丢人?” 李蓝岛满脸雾水,十分不解,但表示尊重。 ———— —— 第27章 * 杰森从单家车库里开出来一辆科尼塞格one1, 车身线条简洁,单排双座超跑,配有标志性旋翼门, 这款落地价一个多亿。 超跑还是超出常人的认知了,杰森第一次见它时连门都不会开。 李蓝岛瞥见这车觉得眼熟, 因为自己爷爷也有一辆。每年限产的超跑也算一种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杰森哥, 我们一定要坐它去吗?”李蓝岛观赏了一下车身, 很炫酷, 也很拉风, “是组里面安排的?” “我也不知道,单枭这么说的。”杰森嘿嘿乐, “你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全是上流人士,暗戳戳爱攀比,坐的车稍微差了些就会被人瞧不起。” 李蓝岛有些意外,问:“他还说了什么?” “说让你放心, 这辆车保养得很好,今天专门开出来为你所用。” * 金家办的这场研讨会派头很大。 主会场在伯利亚公馆,公馆所在地曾经是王室的避暑山庄。 本次研讨会不允许任何媒体进入,连审核邀请函时都要搜身检查, 确保来宾不会携带违规设备。 柯尼塞格一出现在停车处,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旋翼门炫酷地转开, 李蓝岛从车上走下来, 周围很快就有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小阵一小阵的惊呼像涟漪荡开。 “那谁?怎么感觉以前没见过?” “哪个富商家的小少爷吧。” “这车是今年产的?不是说柯尼塞格one1今年被单家拍走了吗?这车一年限产七辆啊。” “单老爹身边只有一个单枭,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肯定不是单家的人。” “我记得金家也有一辆吧?” 以往的研讨会入场都很无聊,今天大家却有了个共同的话题——猜测李蓝岛身份和来历。 结果他的邀请函上写着——木星学院优秀学生代表。 负责入口的保镖们惊呆了,暗道这竟然是个聪明、优秀、上进、学富五车的公子哥。 李蓝岛不由得开始思考, 为什么爷爷老是耳提面命地警告那些媒体,不准泄露自己的照片。 估计就等着这样一天,装一次大的。 很符合他爷爷的行事作风。 “谢谢。我往哪走?”李蓝岛接过盖了章撕了票的邀请函,询问。 保镖指了指:“主会场在右边,您请。” 那就是说,分会场在左边。 分会场用来接待些小投资人和政界新秀,主会场则是金家人掌控的社交商宴,里面来宾各个身份不凡。 李蓝岛踩着红毯往里走,看到人群里的金桔被围绕着,笑容可掬地端酒杯,他一张国字脸,长得很大气,出手也阔绰。 “蓝岛!”熟悉的人影跑过来,洛克兴奋地拉着他,“你总算来了,自助餐区有特别好吃的龙虾,快快快,再不去要被抢没了!” “你怎么也在?”李蓝岛震惊,“不是说卡洛斯不让你离开密歇根局吗?” “这种场合我肯定要来啊,金家这次办研讨会目的就在于拉拢密歇根局,我是局长的私生子,凑热闹怎么少得了我。” “什么?!”李蓝岛差点平地摔,“你,你,你” “嘘。别人不知道,除了卡洛斯以外,我就只告诉你了。”洛克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爸私生子多得要死。爸有点钱,你就会有数不清的兄弟姐妹,妈有钱,你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之,我今天正好借着密歇根局的风光出来逛逛。” 李蓝岛有些心疼洛克的坎坷,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喏。”洛克亮出自己的工作牌,“卡洛斯帮我弄到的,我今天的身份是现场的服务志愿者。” 李蓝岛被洛克带到了自助餐区。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几个保镖围着一个高挑的人影缓缓步入。 单枭一身崭新笔挺的黑西装,单手插在兜里,两条腿又长又直,从远处看他像是隔着一层雾,疏离,冷漠,野性。 “来了?”金桔拨开周围的人,挤出笑容朝他走过去,“每次我邀请单明山出席我的宴会,他都用有事推脱啊,今天居然能派你过来,是终于肯给我面子了?” 单枭游刃有余地垂眸,看着金桔,淡笑:“金组长的面子还需要旁人给吗,您站在这就是业界标杆。” 靠。 李蓝岛表示佩服。 这种场面话他是说不出口,至少不能这么流利地说出口。单枭一看就是在财阀圈里如鱼得水的人物。 而金桔身边还站着两个金家的人,一个高高瘦瘦,长相属于清秀那一类,另一个则又矮又萎靡,黑眼圈比烟熏妆还夸张。 “右边那个矮的就是金宸。”洛克介绍,“他是金桔的小侄子,智力低下,行为举止怪异,但金桔很喜欢这个小侄子,一直想把他往密歇根局塞。左边的我不认识,应该是什么旁支的亲戚吧。金桔带他来见世面?” 李蓝岛没说话,细细观察金宸。他对此人有很大的兴趣。一个智力低下,只有幼儿水平的青年,却拼了命要进入密歇根? 而金宸似乎察觉到了目光,他朝李蓝岛看了过来。 “怎么了?”单枭正在和金宸打招呼。 金宸不说话,一只手攥着裤子,眼神呆滞,他另一只手伸进鼻孔里扣了扣,然后塞进嘴里嘬了嘬。 金桔脸色不太好看,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怒:“这是公共场合,你做什么呢?” 单枭倒是没露出什么情绪,他顺着金宸目光往后看。 李蓝岛的视线和单枭在空中交汇。 仅仅一秒钟,短暂接触,移开。 李蓝岛心想单枭果然很擅长表演,说要装不认识就真不认识。他倒是没觉得不妥,悠然自得地和洛克穿梭在自助餐区。 金桔让保镖带金宸去洗脸,处理完瞥见单枭的神色,大吃一惊:“小单,你这是怎么了?!” “抱歉,麻烦给我一张纸。”单枭微笑,“早上起来流了点鼻血,现在还没好。” “” 金桔连忙让人给单枭拿了一包餐巾纸,叮嘱他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随时可以喊医务组。 为了招待这些大人物,公馆准备了总统套房、包厢和会客厅。服务生把一些人引走,而金桔带着单枭去了一个包厢。 洛克察觉到了,拽了李蓝岛几下:“我们也去!” “什么?”李蓝岛不解,“过去做什么?” “你不好奇?那可是你老公!我跟你说金桔这老头怪得很,就喜欢乱点鸳鸯谱,我们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洛克不愧是卡洛斯带出来的情报员,翻墙和窃听技术一流,他拉着李蓝岛绕到窗台附近,用扳手撬开了落地窗一角,里面的对话声陆陆续续传出,而窗帘成了他们最好的遮挡物。 包厢内。 金桔隆重介绍:“这位是我们金家旁支的小辈,叫金络络。麻烦你帮我带带他?他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单枭没有推辞,他坐在包厢长沙发的正中央,旁边瞬间黏过来两个女人,一个拿着火机,一个拿着烟。 金络络则坐在单枭对面,表情看起来有些羞涩。 “听说你对婚姻不感兴趣。”金桔抖了抖烟斗,“但是单明山要让你娶李家的孙子?” “你喜欢男人?” 单枭挑眉,他不着痕迹地绕开女人的烟,自己从兜里掏出来烟盒,点燃,呼出一口烟圈:“我不是同性恋。” 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 洛克正听得起劲,一听到这话差点当场冲进去,好在被李蓝岛拦住了。 “他不是同性恋?!”洛克做口型,无声地瞪大眼睛,满脸都是愤怒,“他怎么能这么说!这是对你们婚姻的不忠!!!” 李蓝岛捂住洛克的嘴,摇头。 “你是不是已经伤心傻了?”洛克唔唔地打手势,“我帮你教训他!” 李蓝岛很无奈。 他示意洛克别说话,见洛克点头,他松手,也无声解释:“我们商量好对外暂时不公开,他这么说也没问题。” “是吗?”洛克很难咽下这口气。 废话。 当然了! 单枭何止不是同性恋,他还阳.痿。 他能性能恋才怪了! 李蓝岛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摁住了洛克,两人继续窃听。 包厢内气氛有些紧张,金桔眯起眼:“是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金家以后的路还很长呢,我也算是你长辈,很赏识你,不如你就当借我一个人情?” 金桔示意一旁的金络络。 “这小子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和他玩玩看?” 见单枭不说话,烟雾缭绕里,两个女人都默不作声地走了,单枭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睨着金络络。 他两根手指夹着烟,火星忽明忽灭。 成熟,性感,充满权力和欲-色的修饰。他看起来分外致命。 金络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起桌上的酒杯,走到单枭面前。 他想敬酒,然而下一秒,单枭接过酒杯,手却一撇。 哗啦—— 酒倒在了金络络身上,浸湿昂贵的衬衫。 “不好意思,手抖了。”单枭勾唇笑,“金组长没什么重要的事和我说,我就先走了。” “单枭!”金桔瞬间站起身,怒目圆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组长。”单枭比他还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气场不属于一个还在学院的青年,更像天生的野狼,“我这人很挑,不要随便什么货色都介绍给我。” 见金桔怒发冲冠,单枭微笑,搬出单明山:“老爹吩咐我不能在外面乱搞。” 走之前,他回眸,淡淡:“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我有主人了。” 墙角,洛克迅速又带着李蓝岛猫着腰,回到了会客厅。 包厢内,金桔拿起烟灰缸,直接砸金络络身上,脸色冷厉:“还不赶紧滚?” 男人咬牙,慌张地抛开。 片刻后,金桔的秘书走进来,凑到他身边鞠躬。 金桔摁灭烟,问:“木星学院那个优秀学生代表到场没有?” “到了。” “把人带来。” ———— —— 第28章 * 他的人很快出动, 去找李蓝岛。 金桔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他视线落在桌上的烟盒、打火机、还有一杯酒上。 这三个地方他都动了手脚。烟草里掺了毒-品,打火机滚轮摩擦三次会出有机磷类农药, 皮肤接触可以麻痹神经,使人四肢无力。酒里则是最常见的西.地.那.非, 喝了会增强性-冲动。 但是这三个东西单枭都没有碰。酒里下药太小儿科, 为了让单枭中圈套他特地做了另外两种备案。 结果事与愿违。 “真他吗的难搞, 操。”金桔一脚踹上茶几, 语气暴躁, “他到底怎么在单家长大的?” 助理微微低头:“您无需着急。” “确实。”金桔又逐渐平静了,冷笑, 势在必得,“木星学院评级A的又不是只有他单枭一个人。比起财阀家的,那个叫李蓝岛的背景倒是干净,很好掌控。一个普通大学生, 会读点书而已,名校毕业出来还不是要给人打工?老子随便开点条件就能让他对我马首是瞻。” “这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不过有一点他存疑。李蓝岛背调信息写着他是农村出身,第一次到大城市。但金桔在监控里看到了,李蓝岛坐着柯尼塞格one1来的。 村里出来的小子能坐得起这种车? 这疑惑他很快就当面质问了。 * 伯利亚公馆副楼, 8层,会客室。 “你好, 李蓝岛同学, 初次见面,我是金家现任当家,你可以叫我金组长。”金桔坐在餐桌前,看着来人。 李蓝岛一身崭新熨帖的浅色西装,腰封利落, 袖扣宝石显眼,气质出众,眼睛很秀气,睫毛细而密。这双眼睛扛得住大荧幕镜头,干净不染一丝杂质,像玻璃珠。 近一米八的身高,腿又长又直。像个学生,脸庞还有点稚嫩,但气质很不同。 金组长干财阀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没有对李蓝岛颐指气使,倒是以长辈的姿态邀请:“先入座吧。” “金组长,您找我有事?”李蓝岛微笑入座。 桌上摆了一堆的高档菜,价格不菲,而且金桔看起来准备丰富,怕不合李蓝岛的胃口,酸甜咸辣都有,饮料备了果汁、酒、酸奶、水等等。 “听说你是木星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金桔打量他,“今天坐的车很有档次,哪儿来的?” 李蓝岛一笑:“租来的。朋友开的店,富二代闲着没事干,这车租一天两万,几个月生活费预支了,够我撑个面子。毕竟有噱头才有价值。” “你还挺上道。”金桔满意地点点头,“我原本以为你是死读书的类型,是我先入为主了。” “先吃菜,不用在意我,就当在自己家。”金桔甚至帮李蓝岛递了筷子。 李蓝岛接过筷子,又搁置在了餐盘上,他一口都没吃,只是微笑看着对面的金桔。 半分钟后,门口的助理推门而入,送进来了个人。 金宸顶着黑眼圈慢吞吞地进来,痴痴傻傻地咧嘴笑:“叔叔叔。” “这是我侄子,叫金宸,他有先天智障。”金桔介绍,“但我很喜欢他,也心疼他从小没有父母。所以我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照顾照顾金宸。” “金组长想让我怎么照顾他?”李蓝岛问。 金宸对他们的对话似乎不感兴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穿着鞋子踩在沙发上,开始舔自己的鼻涕,他眼神和三岁幼儿没区别,动作笨拙,行为怪异。 金桔则忽然掏出来两个东西,放在了餐桌上。 左边是一枚耳夹,最简单的白钻款式,右边是一张支票。 “三千万,买你一场棋。”金桔目光如虎,盯着李蓝岛。 李蓝岛此刻已经知道金桔要干什么了,他表面上先对三千万欣喜了一番,随后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叫一场棋?” 金桔:“你认识卡洛斯么?” 李蓝岛点头:“认识,很厉害的军官,我听过他在木星学院的讲座。” “不是这种认识。”金桔试探,“我的意思是,你私下里有和卡洛斯接触过么?” 李蓝岛则抿抿唇,把犹豫,谦卑,失落等一串情绪表演到底:“卡洛斯上校应该是大忙人,那种大人物怎么会和我有联系” 金桔干脆道:“实不相瞒,我侄子对棋盘很感兴趣,过两天他要去一个地方参加比赛,可惜他脑子太笨了,总是打不赢比赛,我希望你可以协助他。” 他伸手点了点那枚耳夹:“这是我找人定制的通讯器,即使有信号屏蔽也能用,上面还有针孔摄像头。你不需要出面,只要在我侄子解密棋盘时给他支招,保证他比赛成功就行。” 金桔果然要他唱双簧。所谓的“一个地方”应该就是密歇根局,“比赛”则是社招的棋盘考核。 他们计划让金宸负责台前表演,李蓝岛负责幕后指挥。 考验李蓝岛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忍住笑,心想这位金组长还真是图穷匕见,为了把金宸塞进密歇根无所不用其极。 李蓝岛问:“什么样的比赛?五子棋?” “围棋。”金桔观察李蓝岛脸色,“规则很简单,你是密码学专业的评级A,我相信对你来说那种比赛肯定是小菜一碟。” “金组长,多谢你的信任。”李蓝岛两指并拢,把桌上的两份东西推了回去,抬眸,“但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敢冒险。” “这点你放心,绝对不会败露。我金家什么手段你不清楚?”金桔一脸的傲慢,“帝都是声色犬马的权场,而金家站在权力中心。” “事成后你还可以提条件,钱,地位,学位,工作,或者绿卡,我都能给你弄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可能需要干架。 他来的时候观察过了。副楼各个楼道都有金家的保镖驻守,所有逃生通道都被上了锁。且他坐在这几分钟时间,就听到了很轻的、交杂的脚步。 这间会客室里除了金宸金桔和他以外,还有其他人。应该在李蓝岛看不到的地方。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就会冲上来压制李蓝岛。 手段一般,都是爷爷玩剩下的。 李蓝岛态度刻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随便拿了桌上对两种饮料,边看边问:“您说真的?” 饮料颜色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李蓝岛垂眸时眼神一冷。 吸管上有东西。 他绝不会碰金桔给他准备的食物。 而见李蓝岛方才目光很亮,金桔勾唇:“心动了?你有所求这事就好办。刚刚我说的全都作数,只要你顺利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瞧瞧,刚刚步入社会的学生能懂什么?一点小利小惠就能把他收买! 单枭那个犟种不好驯服,但李蓝岛可以啊! “我答应试一试。但金组长,我有点担心。”李蓝岛提议,“我连规则都不知道而且通讯器我也不会用,两天后就要上阵太仓促了。要不然你给我安排几场演习,找个对手跟我切磋切磋,我熟悉下赛制。” 看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金桔大喜过望,觉得事已经成了一半,当即一拍桌:“没问题。我现在就找人来跟你对弈,正好我也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拿到评级A。” 李蓝岛被助理塞进了会客室隔间的屏风后。隔间像个处刑室,室内漆黑,隔音效果极好,只有一个平板上放着实时监控,是金宸视角的。他们的耳朵上都已经戴了耳夹。 十分钟后,画面里出现了一双腿。 来人踩着锃亮的皮鞋,英气十足,西装裤腿勾勒出小腿肌肉线条,黑色西装袜处凸出性感的脚踝,成熟感扑面而来。 镜头往上移动,金宸入座,对面的人也入座。 单枭看着金宸,微微颔首。 “金组长,你今天打扰了我两次。”单枭的态度漫不经心,“一次为你家族的旁支,一次为你的小侄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似乎不姓金?” 金桔脸色不太好看:“这场研讨会是我举办的,你不想来也得来。单明山没教过你,在外要收好你的犬牙,听大人的话么?” 单枭不置可否,从棋罐里捻了一黑一白两子。 “那我们开始了?速战速决。” 金宸喷出来两个鼻涕泡,他用手抹掉后塞进嘴里嘬着,傻傻一笑点头:“好。” 照例,在开局前,单枭淡淡问:“你选让先还是让子?” 金宸左耳的耳夹在灯光下折射出冷意。 骨传导通讯器内响起清清冷冷的嗓音:“跟他说你要猜先。” 金桔在旁边紧紧盯着金宸,一旦李蓝岛有什么异动,他会采取措施。而金宸倒是表现得一如既往痴呆,他又傻乐道: “猜先,我要猜先!” 闻言,单枭执子的手指一顿,他抬眸,对上金宸视线,而后轻描淡写扫了一眼金宸的耳夹。 单枭嘴角上扬,放下黑子白子,伸出手握拳:“可以。” 看见单枭这个眼神的瞬间,隔间的李蓝岛就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了。 而金桔在一旁皱眉:“猜先是什么意思?” 金宸高兴地手舞足蹈,啪啪啪地鼓掌:“哇哇哇,就是猜拳决定谁,谁,谁先!好玩,好玩!” ———— —— 第29章 * 单枭猜拳赢了, 执黑子。他第一个棋居然下在正中央,即定天元。 一般来说围棋攻占四角会更有优势,在实战里很少会有人选择下天元, 单枭第一步就让对手始料不及。 金宸苦恼,咬着手指甲, 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什么, 像一串咒语, 但仔细一听会发现他唱的是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李蓝岛信号来了。 金宸跟着他的话落子。 单枭应付得有来有回。 此刻隔间内的李蓝岛看着平板上的棋盘, 和镜头里露出的单枭的领带,他打了个标准的埃尔德雷奇结。 这是一种美丽又复杂的结, 适用于重要场合,尤其是见重要的人。 “下在他右侧。”李蓝岛说。 金宸照做。 他们这把下的是快棋,两人谁都没说话,但棋盘上已经落了很多子, 金桔并不懂棋,还以为李蓝岛实力如此强悍,快刀斩乱麻。 实则棋盘上已经出现了8个一组的密码,对应ASCII表上的字母。 就是他们研究克洛伊背后纹身时采用的加密方式。 李蓝岛的棋子转换过来, 只有一句话:我没事。 单枭的棋子翻译过来,则问:想我了吗? “” 李蓝岛反复在脑中推演棋盘上的黑子, 再三确定单枭居然真特么问的是这句话后, 他笑了一声。 身后金桔的助理皱眉:“你干什么?” “没有,我棋逢对手时都会很兴奋。”李蓝岛解释,“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希望你理解。” “老实点, 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助理冷声威胁。 李蓝岛却比方才更放松了。如果单枭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和自己打岔,那说明他有计划。 信任自己的婚姻,是他们两人目前要处理好的课题。 李蓝岛选择相信他。 “右下角。”李蓝岛说。 金宸继续照做。 这一次李蓝岛的棋落完后,说的是:“想了。” “” 单枭眼睛俶尔瞪大。 他破天荒抬头看着金宸,嗓音发紧地问:“你没下错?” 金宸理都没理他,像个贪玩的小孩,只顾着拍手,手舞足蹈:“哇,哇,哇!好玩!好玩!” 单枭手指捻搓黑子,目光灼灼看着金宸耳朵上的耳夹,嘴角弧度一扬:“金三少,落子无悔的道理,你懂不懂?” 两分钟后李蓝岛指挥金宸回了话:“不太懂,烦请赐教。” 单枭眼底的光比头顶的灯还亮。 从小到大如同困兽般争斗的经历告诉他,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这盘棋他先落子,那之后的结果必须由他掌控。不论输赢。 但是现在,他掌控不了了。 他被耍得团团转。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一定能赢李蓝岛。结果也并不由他全盘左右。 在单枭的观念里,遇到不能掌控的对手,要么废掉,要么杀掉。永绝后患是最优选。 而次之的选项,是被对手杀掉。 就像一山容不得二虎,战死对他而言比苟活更有吸引力。 如果死在李蓝岛手上,会很幸福吧? 对弈还在继续,时钟一分一秒走过,会客室门外走廊却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影敲门,进入。 “组长,卡洛斯上校找你。”来人面色紧张,“不知道是出了事,找的很急,让您立刻过去” “卡洛斯?”金桔震惊,“他怎么会找我?!” 在帝都地位鄙视链里,军官是站在金字塔上层鄙视下层的存在。而金家这种级别的财阀绝不及他们。 金桔不敢惹卡洛斯这种人物,尤其是他背后的军阀世家。 商人从古至今地位都很低,没有生杀夺予的大权,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恶狠狠地吩咐:“你们看好这里,我尽快回来。” 金桔匆匆离开,室内留下一张棋桌,两个干瞪眼的人。 单枭勾起唇,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黑暗里有人蠢蠢欲动。 听声音估计有十来个人,脚步都很重,说明至少孔武有力。应该是金家特聘的保镖或打手。 “不好意思了各位。”单枭忽然站起身,丢了枚黑子在棋盘中心,一把掀翻了棋桌。 “我来要你们藏起来的人。” “操!”几个穿西装的男人瞬间冲出来,“摁住他!别让他跑了!” 混战一触即发,为首的男人抡了个花瓶过来,试图砸单枭脑门,单枭侧身躲过去,反手握住背后搞偷袭的人的手臂,咔哒一下,卸了。 杀猪般的惨叫在室内爆发:“卧槽——!!” 那人跪在地上捂住手臂,疼得直翻白眼。 几个人要围攻单枭,其中有谁路过金宸嫌他碍事,直接一脚踹开:“吗的,废物别挡道!” 金宸被踹到墙上,咚一下跌坐在地,痛得眼冒金星,他大哭出声,像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叫,两只手不断抹眼泪。 角落的隔间门在此时被人踢开,混乱里单枭留了根神经,余光聚焦在那处。 李蓝岛扶着门把手走出来,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干净,帅气,出奇飒然。 他右手手腕上挂着一个手铐,手铐的另一边则连接着一个座椅的扶手。 这扶手两端都裂了,一看就是刚拆下来。 说实话,要放倒隔间那个弱不禁风的助理不难,不过要蹬断座椅扶手还挺难的。李蓝岛无比庆幸金桔选的椅子是木做的,要是铁的他岂不是要连人带椅子挪动? “留活口!”李蓝岛匆匆看单枭一眼,“别打死了,让他们站不起来就行!” 单枭愣愣看着李蓝岛的背影,连眼前几个打手都顾不得,对面见单枭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怒不可遏,扬起拳头就挥过来。 单枭条件反射地侧头,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到地上。 猛兽一样的反应力,天生的狂徒。 李蓝岛来不及感叹单枭的肌肉记忆了,他抽了几张纸巾在墙边蹲下,递给金宸:“还好吗?哪儿疼?骨折了?” 听说金宸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明明是尊贵的三房独子,却只能被金桔抚养,混成这样,连几个聘来的打手都能瞧不起他。 李蓝岛拿纸擦了擦金宸的眼泪,低声:“你是金家人,自己出去没问题吧?我们得走了。” 看金宸又嘬手指,跟婴儿咬奶嘴一样,李蓝岛只能先把他扶了起来。 他拍拍金宸的肩膀安慰:“没事的,你别怕。” 单枭那差不多结束了,地上一堆半死不活的男人在躺尸,在哀嚎,有的甚至嘴角抽搐陷入半昏迷,李蓝岛转身要走。 他的手忽然被人拉住。 金宸黑眼圈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们出去以后朝右,到走廊尽头,挂画旁边有个密道,手敲两下墙壁自动开门,然后下到三楼,三楼废弃了没监控,里面有个备用电梯,能去地下车库。那里安全,有媒体混进来了,就在地下车库蹲守。” 李蓝岛瞳孔骤缩:“你,你——” “快点!没时间了!我去吸引外面的人!”金宸推了一把李蓝岛的后背,“金家要我进密歇根局是为了island,你是密歇根局情报部门的吧?那你绝对不能死在这。密歇根局需要你!” 李蓝岛对金宸是装傻的震撼几乎大过了此刻的求生意识 这个房间里居然有三个演员。 他反应了两秒,迅速点头:“多谢!” “走!”李蓝岛捞起单枭,牵着人的手往外拽。 按照金宸的指路,李蓝岛带单枭找到了密道,狂奔下楼。 三层,他们一推开门就闻到陈旧的气味,这一层楼灰尘很大,确实是废弃了,走廊上全是密封的箱子。 “等等。”单枭忽然顿住,垂眸侧耳,似乎在听什么。 他猛地用手贴住李蓝岛后颈,像拎一件易碎品,把李蓝岛怼进了一个杂货间。 里面堆满了东西,能给他们站的空间不多,只有很小的缝隙,李蓝岛的后背贴着门,面前是单枭炙热的胸膛。 听到外面有脚步,李蓝岛一激灵,迅速捂住单枭的嘴,把他抵上了置物架。 “嘘。”李蓝岛侧目,看着后面的门,“别发出声音。” 单枭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低眸看着李蓝岛敷在他唇上的手。手背青筋明显,可见用了点力气,是真的担心单枭出声打草惊蛇。 李蓝岛并没有单枭高,微微侧头时,细软的黑发发梢会蹭到单枭的脸颊。 他一只手搭在单枭的腰上,室内温度低,但他们的体温都很高,因为刚刚经历过快跑。 李蓝岛听动静渐渐没了,这才抬头,眼底的光细碎而明亮,睫毛湿了,他看着单枭,做口型:“再等半分钟。” 单枭盯着李蓝岛的嘴唇。 “怎、么、了?”李蓝岛慢慢地张口,他注意到单枭的视线,以为对方没看懂,刻意放慢了语速。 单枭移开视线。 喉结一动,小幅度摇了两下头。 李蓝岛温热的掌心还捂住他嘴,单枭张口,舔了一下。 味道是铁锈和木质掺杂。因为李蓝岛刚刚撬过手铐,摸过座椅扶手。 李蓝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单枭,差点松开手一巴掌扇过去。 不过,良好的教养和危急时刻的克制力让他冷静下来,冷静过后忽然再次瞪大眼睛。 他缓缓低头,看着单枭的腹部。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好像抵住了李蓝岛腿。 李蓝岛宕机了,半晌后,压抑嗓音,震撼:“金桔给你下药了?!?!” 单枭看着李蓝岛几秒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他眯眼,缓缓“嗯”了声。 想来也是。李蓝岛咬紧牙关。看来真是金桔动了手脚。 不然为什么单枭这个时候会那什么那什么?! 而且单枭不行。医生都说了他不行。 能那什么,唯一的手段估计就是用药。 金桔居然给单枭下药,单枭居然中招了。李蓝岛飞快思考,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思绪。 手段真脏!李蓝岛气愤。 “金桔未免欺人太甚。”李蓝岛继续做口型,想缓解单枭的尴尬,他怒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单枭眨了下眼睛。 ———— —— 第30章 * “那你难受么?”李蓝岛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犹豫地问,“你要在这快速解决一下?还是” 问:你的未婚夫在逃亡关键时刻那什么了怎么办? 李蓝岛想不出来答案。学校没教。 单枭笑眯眯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李蓝岛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不好意思, 我条件反射了,怕你出声。” 单枭终于能说话了, 开口时嗓音很哑:“不用, 它自己会下去。” 听说如果中了西.地.那.非那方面欲望会激增, 严重的话直接意识不清, 只想做。单枭这个时候还能忍住, 李蓝岛是佩服的,他的目光坚毅起来, 就差朝单枭竖一个大拇指,脸上写着“你很厉害”四个大字。 “出去以后我们立刻去医院。”李蓝岛说。 走廊上脚步没了,李蓝岛拉开一条门缝,往外两侧观察, 确定没人,他和单枭一起走出来。 三楼杂物堆满楼道,箱子有纸的,也有铁的, 逃生通道的门锁死,楼梯上下一定挤满了金家的人, 唯一可以走的是金宸说的电梯。 当单枭摁了电梯按钮时, 李蓝岛却拉住了他。 “不要进去。”李蓝岛抬眸,看着电梯门上方的缝隙,认真听声音,“这间电梯有问题。” “我在老家听家里的组员说,电梯年久失修容易卡顿, 听声音能听出来它灵不灵活,这种动静就是要坏的前奏。刚才你按按钮时楼层层数都跳了两下,我们进去风险很大。还是算了。” 单枭同意了:“行。” “你的底牌是什么?”李蓝岛冷不丁侧头问,“卡洛斯不能保证你一定安全,副楼到处都是金家人手,你为什么敢只身一人赴金桔的约?你还有别的支援吗?” 单枭挑了下眉,笑而不答。 李蓝岛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他这个老公还真是像一团谜。 随后,单枭变戏法似的忽然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是打火机。 看到打火机的瞬间,李蓝岛脑子里一道光闪现,他眼睛瞪大:“你” 他和单枭对上视线,谁都没说话,但是李蓝岛明白单枭要做什么。 他要放火! 李蓝岛摁住他的手:“等一下,这会不会有点太过?” “会吗?”单枭狼一般的眼睛里充满寒意,“如果今天我没有过来,金家会怎么对待你?” “我就是杀了这里所有人都不为过。” “” “可是这一层楼肯定会有烟雾报警器。”李蓝岛指了指天花板,“等会儿起火了会喷水的。” 单枭摘下他手上几十万一个的腕表,走到长廊里,抬头,对准烟雾报警器,把手表猛地往上一砸,精准砸碎外壳,然后再猛地往上一抛,又砸碎了淋水喷头。 “”这手法也太专业了。 李蓝岛用脚踢了踢走廊上堆满的杂物箱,“你打算用什么起火?这个?” 起火可算单枭的老本行了。李蓝岛清楚,纵火这种事单枭绝对算专家。 这些箱子有纸质的,也有铁的。当李蓝岛随便掀开一个后,霎时愣住,手脚发冷。 他连续检查了好几个箱子,发现里面装的全是钞票。 财阀用非正规渠道来的钱很难洗,基本会兑换成现金,这样账户上查不到踪迹,至于这些现金之后金家要怎么处理,手段就很多了。 不过看到这幅情景,李蓝岛默许了单枭的起火方案。反正都是脏钱,烧了给金家点颜色看看。 他们居然敢对单枭下药,混账东西。 知不知道这种药物对本就阳.痿的人来说是有损的! 单枭已经够可怜了。他又那么要强。 和财阀家带出来的后辈合作比想象中的还要顺畅,如果换做是别人,李蓝岛或许还需要和对方商量一下对策,但两人决定起火后,十分默契地搬了几个纸箱子放在窗边的空地处,再把里面的现金全掏了出来丢在地上。 李蓝岛继续去搬箱子,弯腰时,他却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种毛骨悚然是他天赋般的直觉,人对危险总有感知力,磁场一旦紊乱,脑神经就如同拉紧的小提琴琴弦。李蓝岛几乎是瞬间就想回头,连胳膊肘都准备好了,要往后撂人,但他动作竟然慢了一拍。 结实到如钢铁的手臂圈上李蓝岛的脖子,勒死了他的喉结。肱二头肌如起伏的山峦,来人穿着橙色的防护服,视线里一片过饱和的橙光。 身后是一个男人,比他高。很强壮。力大如牛。 李蓝岛张嘴,想发出声音,男人迅速捂住他嘴巴,手劲大到能把李蓝岛的下巴给弄脱臼。 只这么一个瞬间,李蓝岛意识到身后的人不是普通的保镖或者打手。 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反应力,以及如此地道的锁喉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李蓝岛的脸色迅速涨红,喉咙剧痛,被挤压后有强烈的反胃感,想吐。 他利落回击,猛地往后倒退几步。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李蓝岛的应变能力如此强,措不及防地乱了脚步。 爷爷说过,被人从背后偷袭最好的解法不是逃,是顺着他来。往前逃,是死路一条。往后退,压重心,抢主动权,手臂自然就松了。 在李蓝岛要掰开对方手臂的瞬间,余光有个人影朝这奔来,速度之快看都看不清。 单枭手里拎着一个砖头,狠狠地砸向男人脑门。 “操。”男人脑子嗡嗡,甚至耳鸣了,忍不住骂了一声,“狗-日的东西。” 下一秒单枭的拳头就跟了上去,哐当一声巨响,单枭掐住男人的脖子,手臂血管暴起,眼神阴狠:“给我滚远点。” 李蓝岛退开两步,拉开了地上男人的距离,他站在墙边大口喘气,新鲜氧气灌入鼻腔和五脏六腑,血液都重新流动。他白皙如玉的手指揉搓脖子上的红痕,不敢咽口水。因为喉咙疼。 看清男人的瞬间,李蓝岛的心陡然一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天灵盖。 男人戴着全头面罩,嘴部是骷髅状,整张脸被紧密的覆面头套包裹,只露出一双眼。那是一双极暗的眼睛,像两枚深井古墨,毫无温度,但杀气腾腾。 这种覆面装束,李蓝岛见过,他们家也有这样的人。 “清道夫?”单枭盯着男人的脸看,“谁派你来的?” 清道夫,一种职业,军政商三家都会培养的走狗。人选通常是隐秘且执行力极强的角色,比如退役特种兵。他们的工作不仅仅是帮金主清理杂务,而且解决一些不能被公开的、脏乱不堪的活。报纸上写着,内界对清道夫的评价为“秘密武器”。 而且清道夫只会有一个金主,如果被丢弃那就只剩下死。 一旦谁家出动了清道夫,那代表撕破了脸面。这是一招没有退路的绝棋,通常要弄出人命。 有人想要李蓝岛的命。 但这人不是金桔。以单枭对金家的了解,他们看不出卡洛斯特意为李蓝岛伪造的背调信息,也没有聪明到能知道李蓝岛在为密歇根局工作。 除了金宸。 并且,金家更不可能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张旗鼓地弄出一条人才大学生的命案,今天还是研讨会这么重要的场合。 怎么也应该先把人关好,丢到荒郊野岭再处理比较稳妥。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单枭眸色阴沉,他另起一只手要撕开男人的覆面。 地上的人抬脚踢上单枭的大腿,猛地一踩,侧身翻了起来,一拳抡在单枭肩膀处。 单枭迅速格挡。 能和单枭打得不相上下的人,今天李蓝岛是第一次看到。 而覆面的男人也同样勒住了单枭的脖子,然而,单枭正对着墙壁,两脚直接踩上了墙,一个后空翻—— 哐当一下,用脑袋撞上男人的额头。 他稳当落地,一脚踹上男人后背,把人踹到墙上,顺便踩断了两根肋骨。 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居然吐出来两口血。 他手撑在墙壁上,试图站起来,可是尝试了两下,大腿痉挛着又跪在了地上。 单枭回头,牵起李蓝岛的手。 刚要走,他顿住,看着李蓝岛。 “脚崴了?”单枭问。 李蓝岛点了下脑袋,嗓音很沙哑,听上去他喉咙还是很痛,“没事,可以跑。” 单枭忽然半蹲下,举起一只手臂,道:“上来。” 什么? 李蓝岛怔怔的,“上哪儿?” 单枭二话不说,直接把李蓝岛拔起来,扛到了自己肩膀上,手臂护住李蓝岛的两条腿。 “” 李蓝岛被挂在单枭身上,看着他们后面的清道夫。男人已经勉强站起来了,侧头看他们,有要追的趋势。 单枭稳稳当当抱着李蓝岛,一步飞八个台阶,迅速来到他们叠放了纸箱的空地。 李蓝岛脑子忽然转过来了。他只是同意了单枭放火,可是他们没想好放了火要怎么离开。 “等等,单枭,我们怎么出——”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李蓝岛余光能看到明火。 单枭绕开纸箱,一脚踢了其中一个,勉强把箱子和地上的钞票连成线,而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管石油,撒在地上。 他点燃火,把打火机丢在了钱堆里。 火苗迅速蹿跃,蹿跃,如重重鬼影,烈烈而升。大红的火焰里弥漫出滚滚浓烟,清道夫跟了过来,出现在视线里,瞥见这火,他眼底闪过震惊,又开口骂了几句脏话。 不过,清道夫之所以被称为清道夫,那就有他必死也要完成的任务。男人居然毫不犹豫地跨步走入火海,似乎要硬闯过来。 李蓝岛立刻道:“单枭,把你的手表给我!” 拿到手表以后,李蓝岛抓准时机,把那几十万的表直接砸了出去。 当地一下,砸在清道夫的眼睛上。 “操!”男人捂住眼睛,一下失去了方向。 而单枭拉开电梯旁边的保险栓,从里面拎出来一瓶灭火器。 他手腕抬起,把灭火器抡在了窗户上。 砰——! 窗户玻璃被灭火器砸得稀巴烂。 李蓝岛回头看了眼窗户,垂在单枭后背处的手突然攥紧了单枭的衣服。 “你要从这里走?”李蓝岛额角冒出冷汗,“这里可是三楼,12米高!” 说这话的时候,李蓝岛的手指抖得不像样。 单枭没有看身后的重重烈火,而是忽然把李蓝岛放下来,让他站好。 单枭撩起李蓝岛额前的碎发,迫使李蓝岛抬头看自己。 “恐高?”单枭问。 李蓝岛抓着他衣服,没有松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安静一秒,摇摇头:“不恐高。” “但是我”李蓝岛艰难地咬字,有些说不下去。 单枭忽然两只手捧住了李蓝岛的脸。身后的火舌逐渐蔓延开,快要触碰到他们,浓烟里呼吸有些不畅。 而李蓝岛身体僵硬,湿漉的眼睛望着单枭,眼里是困惑和愣怔。 粗糙,伤痕累累,布满了茧的掌心轻轻贴着李蓝岛发烫的脸蛋,单枭用拇指擦掉了李蓝岛脸颊上的汗,迷雾一样的眼睛里倒映李蓝岛的面庞。 单枭的表情一点都算不上温柔,甚至是冷硬的,他深邃和英挺的五官总有针叶林的寒气和锋冷,但是他的话伴随着火热的呼吸:“李蓝岛,听我说。” “这里没有大西洋,也不会发生英吉利海峡空难。” “这里只有我。”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蓝岛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 意料之外地。 李蓝岛不怕撕票,也不怕被人绑架、跟踪、谋杀。他害怕从高空坠落,更怕恰恰处在高空中。 因为也许下一秒,就是飞机坠毁,就是两个无名坟墓,就是没有人可以预测的灾难。 单枭已经踩上了窗槛,他蹲在窗户边,身手矫健。他朝李蓝岛伸出手,露出一个怀抱。 “上来。”单枭此刻和李蓝岛平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李蓝岛越过单枭,去看窗外。下面是一片草地,还有个巨大的遮雨棚。很高,从12米的地方摔下去,足够粉身碎骨当场毙命了。 真的很高。 “相信我。”单枭敞开怀抱,定定看着李蓝岛,“我会让你完好无损地离开这。” “我是你的清道夫。” 李蓝岛的心脏骤缩了一下。 片刻后。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牵住了单枭粗糙的掌心。 而后他被单枭拉进怀里。 单枭用雄鹰般的姿态将李蓝岛紧紧裹在胸前。 “腿架上来,夹好我的腰。”单枭换了一个方向,让李蓝岛背对地面,自己则背对火场。 李蓝岛把脑袋埋在单枭的西装上,闷闷地应了声:“嗯。” 尽管李蓝岛已经决定不管不顾拼死一搏了,可是在听到单枭倒计时的时候,内心那股恐惧还是攀了上来。 耳边是男人的低语: “5,4,3” “2。” “1。” 单枭脚一蹬。 火舌喷射出来的瞬间,他们跳出窗台。 李蓝岛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景物都倒退,连火焰里那个男人的身影都在缩小。 他的心和灵魂一起飞出体外了。 并且,一秒过后,李蓝岛在空中被人翻了个身。 轮到李蓝岛背对火场。 他震惊地看着身下的单枭,两腿紧紧夹住单枭的腰,手还挂在单枭脖子上。 单枭的后背离地面越来越近。 李蓝岛的瞳孔慢慢放大,风吹翻他额前黑发,耳边是单枭在狂风飞舞里一声轻笑: “李蓝岛,我喜欢看你自由的样子。” “这是我没有的。” “飞起来。” 他把李蓝岛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用手掌护住了李蓝岛的后脑勺。 所有重点部位都被单枭挡住了。 他不会再让李蓝岛受一点伤。 事实也是如此。 哐当哐当哐当一顿响声后,单枭后背撞上遮雨棚,借着缓冲力,他抱住李蓝岛,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手掌死死贴住李蓝岛的后颈。 非常娴熟和专业的落地姿势,能尽量减小损伤和冲击。不知道是天赋还是后天训练过。 最后停下来时,李蓝岛脑袋发晕地压在单枭身上,血液疯狂流动,肾上腺素飙升,瞳孔不断地颤动,震撼与惊心动魄并存。 单枭应该是骨头撞断了,他直到昏迷前一秒也没有松开怀抱,把李蓝岛浃髓沦肌般地摁在心口处。 李蓝岛迅速爬起来摸着单枭的脉搏,心跳乱到根本没有节奏,咚咚咚,像是在打鼓。 他紧张地喊:“单枭?单枭!” 远处,注意到这里起火的军官已经带队下车,勒令快速灭火和展开搜查。 卡洛斯快跑着赶到李蓝岛身边:“他人怎么样?” 他和单枭约好,放火是信号。金家如果对密歇根局感兴趣,且开始动手脚了,那他们必须介入。 卡洛斯也简单检查了单枭的情况,应急措施是军校必备课程,他拍了拍李蓝岛肩膀:“应该就是骨折,死不了。” “不用担心,救护车在等着了。”卡洛斯站起身,雷厉风行,“一起去医院。” 李蓝岛除了脚崴了以外,身上没有特别大的伤口。他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躺在担架床上的男人。 单枭闭目时仍然英气逼人,看起来没有醒着那么锋芒毕露,但也充满危险。 这份危险之下的野性像一颗怪味豆。 它千奇百怪,味道多变。但剥去那些噱头、那些面具、那些所谓的利益、价值,它本质还是一颗豆子,一个响当当、狠巴巴的豆子。 李蓝岛今天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感觉。 只有神经病才会在那种情况下说他是李蓝岛的清道夫。 单枭就是一个神经病。 一个疯子 一个,值得他多看两眼的人。 李蓝岛坐在救护车上,叹了口气,看护士给他塞了湿毛巾和温水,让他简单放松一下吸入硝烟的呼吸道,并且缓解喉咙的不适感。 他盯着单枭空了的手腕,心想,之后得给单枭买一块新的手表。 30-40 第31章 * 陆军总医院。 那个叫阿蒙的军官尽忠职守地挡在过道处, 拦住了很多人。 据说这次的事件闹得有些大,连局长和理事会的人都来了,说是要看望单枭。不过事关机密, 一些媒体都被阻拦在门外。 卡洛斯在和医生交谈,拿到了单枭的病历。 “病人家属在么?”医生问。 “在。”卡洛斯看了走廊座椅上的李蓝岛一眼, “那边那位就是。如果需要签字我们没问题。” “行。你们先在这等着。” 医生离开。 李蓝岛站起来, 走到卡洛斯身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卡洛斯低头看了眼报告:“右手手臂骨折了, 需要手术复位再固定。后脑勺出了血, 皮外伤, 要打抗生素,上消炎药。” 李蓝岛问:“没了吗?” “还有什么?”卡洛斯不解。 “他被金桔下了药。”李蓝岛紧张, “需要怎么治疗?” 闻言,卡洛斯上校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像铜铃:“你说单枭被金桔下药?” “嗯!”李蓝岛重重地点头。 他是当事人,他可以作证。因为单枭都戳到他了。 卡洛斯于是又低头,反复检查报告, 再三确认。可就算是把眼珠挖出来了,他也找不到这上面哪里有相关的病况。 卡洛斯嘴角一抽:“他特么的哪里——” “哎呀上校,我有事要和你说,我们去那边聊聊吧!很着急!”洛克忽然冒出来摁住卡洛斯, 直接把人拽走。 “蓝岛,你在这等着单枭, 医生说一会儿可以进去看他了!” 李蓝岛谢过洛克, 看着他硬生生把卡洛斯拽走。 虽然不懂洛克找卡洛斯有什么急事,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单枭应该没问题了? 李蓝岛在病房外等了十几分钟,走过来又走过去。 洛克和卡洛斯在不远处交谈。 洛克:“你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单工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卡洛斯满脸脏话。 关于金家的搜查令已经下来了。其实这整件事里, 了解内情最多的人就是卡洛斯。身为密歇根局武力部高层,以及军阀世家子弟,他处在旋涡中心。 他抬头看着病房门,一想到里面躺着的单枭就肝疼。 明明伤不算很严重,但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明明在救护车上就醒了,非得躺着让李蓝岛提心吊胆地一路跟着他到病房。 现在还在里面装睡。 这疯子的想法有人能理解么? 事实总能教这位军官如何做人,总之重中之重的一点是,不要惹单枭。 千万不要尝试与他为敌。 王室对金家一直不太满意,联盟理事会也想取消金家的议会席位,加上金家这几年风头太大,枪打出头鸟,各方势力都想拿金家开刀。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切入口。 单枭用一条胳膊换来理事会对金家名正言顺的约谈。 换来王室给他在沿海地区的新封地。 换来的还有上面对兰开斯特公爵独子的愧疚。 公爵已经死了,单枭不能再死。 所以这个骨折的人情比天还要大,之后他们肯定会还单枭。 事实也证明,单枭还没继承公爵爵位并非是他不能,只是他不想。同样,单枭没有成为哪一方势力的走狗,不是他不能,也只是他不想。 一旦他想,他能做得比谁都好。 他能比谁都像獒犬。 当然,卡洛斯还清楚更深一层的内幕,前面这些只是身外之物。 单枭甚至换来了李蓝岛的关心。 这点单拎出来或许有些吊诡,但卡洛斯莫名觉得,前面那些对单枭来说都不重要。 单枭反而正是为了这看起来最不足为奇的一点,才如此卖命的。 而且,单枭借着这次纵火受伤的由头,让洛克代笔写了一封申请书给特务院。 他申请了配枪权。 特务院审批通过了。 这点让卡洛斯甘拜下风,感觉再过二十年想起来也能咬碎后槽牙,睡不着觉。 单枭真他吗的精打细算,一点肉—缝都不放过。 卡洛斯常听军阀的人说,单家那个挂名的子孙非常适合成为一把兵器。兵器只需要够锋利,够冷就行。 当时有人评价,单枭虽然很适合,但成为不了兵器。 因为没有能握得住他的人。 这点卡洛斯现在不敢苟同了。 * 要动手术前,李蓝岛以家属的身份签了手术知情同意书。 为了让单枭醒来就能喝到粥,李蓝岛去了医院食堂排队买饭。 排到一半,医院的广播忽然响了,动听的女声用三国语言来回播报: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谢谢。”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事关重要,病人说他醒了,想见你,谢谢。”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病人正在找你,谢谢。” “” 李蓝岛排队买饭时恨不得把头塞进地板里。 还好单枭没有到处乱跑,不然李蓝岛能把他另一只手臂打骨折。 李蓝岛买到饭后噔噔噔上楼,推开病房门,看见单枭坐在床上,唇色发白,非不让护士走:“你好,请问李蓝岛呢?我的家属呢?” 李蓝岛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旁的护士就像看到了救星:“单先生,您的家属来了!那我就先去查房了!” 护士光速溜走。 “” 李蓝岛把粥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 单枭的右手手臂被白色的三角吊带固定,整个前臂打了石膏,夹板外层缠着厚重的纱布。 看他这副病号的模样,李蓝岛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很忙地帮单枭整理了一下被角,说:“你给我汇报一下病情。” “好的。”单枭微笑,看起来精神很好,“医生说术后6周拆夹板,做物理康复训练,其他没什么。” 李蓝岛点头,也汇报:“金家被调查了,他们那些脏钱就是物证,资金链现在已经被熔断。我委托卡洛斯去找了金宸,金宸被打得很惨,不过现在他很安全,心情看起来也很好,一直在唱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单枭听完,了解了大概,问:“那你呢,你好不好?” 李蓝岛睫毛颤了一下,问:“你好不好?” “一切都好。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坐在我面前,我由衷地感到幸福。” “” 什么腔调。 李蓝岛依样画葫芦:“尊敬的单枭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最真挚且崇高的谢意,感谢你在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而语言在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将铭记在心,并承诺接下来6周时间我会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以上,李蓝岛。” 他们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 李蓝岛拆开了打包的饭盒,“那你现在是要吃饭,还是要干什么?你饿不饿?” 单枭盯着他脸,具体一点,盯着线条好看的嘴唇问:“我还能吃什么?” “清淡的汤汤水水,或者补身体的。总之不能大鱼大肉。”李蓝岛说。 单枭无力地应了一声:“那随便吧。” 随便? 李蓝岛想单枭可能是不满意他买的粥,但条件不允许,目前只能这样,之后他再想办法给单枭加餐吧。 “有点烫,你吹吹。”李蓝岛其实没有照顾过人,他把餐盒递给单枭,“慢点喝,我让阿姨打了大份量的,应该能吃饱。” 单枭低头看了一眼餐盒,说:“小岛,我手好痛。” “那我喂你。”李蓝岛连忙端着餐盒,舀了一勺粥,送到单枭嘴边,“你坐着别动了。” 单枭低头,安静地一口一口喝粥,李蓝岛没想到投喂会如此顺利,看着单枭的头发和那双垂眸时沉敛的眼眸,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的煎饼果子。 “怎么了?”单枭问。 李蓝岛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挺听话的。很像我们家小狗。” “你说我像狗?”单枭眉骨一抬。 “你瞧不起谁呢?煎饼果子可是因伤退役的军犬。”李蓝岛正名,“它很光荣的好不好。它是和你一样身上有勋章的战士。” 李蓝岛暗暗为自己拍手叫好,他又如此不着痕迹地夸了一下单枭。 也不知道单枭听没听进去,反正他吃得倒是很香。 饭喂到一半,卡洛斯和洛克回来了。 卡洛斯今天没穿军服,而是常服,他单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进来时阴阳怪气:“醒了?听说你中了金桔的计,误入了西.地.那.非,现在感觉怎么样?” 单枭从善如流:“感觉不错。” “哦?”卡洛斯冷笑,扫一眼李蓝岛,又扫一眼单枭,“我代表密歇根局来慰问你。对于金桔给你下药这件事,你怎么看?” 单枭莞尔:“我不看。” 呵呵。 也只有李蓝岛会相信单枭的鬼话,他这么滑不溜手的人可能被金桔算计? 卡洛斯非要戳破单枭的诡计,终于还是被洛克拦住了:“算了算了上校,他打着石膏呢。但他只伤了一只手,另一只还是好的。你们等会儿别在病房里打起来,不然你要就地求诊了。” “” 卡洛斯脸色阴沉,总算说了正事:“金家差不多要被端了。金宸现在在堪灵顿郡的农场里喂牛,关于他,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可以提想法。” 李蓝岛回眸:“能让金宸再参加一次社招考核么?” 卡洛斯意外:“为什么?” 李蓝岛:“他猜到我是密歇根情报部门的解码人员了。他为什么能猜到?我后来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他能看懂我和单枭下的棋。” 金宸装傻藏拙肯定是为了求生,他在金家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远离金家那些肮脏的交易。 现在金家濒临倒台,金宸可以选择他的人生了。 李蓝岛看着卡洛斯,道:“密歇根局需要天才,不是吗?” ———— —— 第32章 * 李蓝岛也只是给卡洛斯提了一个方案, 金宸到底能不能进密歇根局,需要经过重重考核。 密歇根局其他部门是需要政审的,但情报部门密码员的任职可以酌情考虑, 只要是和李蓝岛一样的天才,祖上三代哪怕全在牢里, 卡洛斯他们也都敢用。 “我会安排。”卡洛斯了解地点头, “在单枭拆夹板之前, 情报部的资料就由你代为转达, 他可以不用来密歇根。” 看到李蓝岛和单枭关系这么好, 卡洛斯就放心了。 上面交代过他,如果一定要用单枭, 那必须让他们看到单枭的可控性。密歇根局逼李蓝岛结婚目的就在此。 就像是在芦苇上固定了一根绳子,即使这芦苇再飘荡,也离不开水域。 3天后单枭出院,出院这天单家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杰森看见单枭吊着绷带的模样, 舌头都打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单枭笑了笑,没回答,侧头看旁边的李蓝岛:“小岛,我手好痛。” “”李蓝岛没招了, “你不是刚刚吃过止痛药吗?” 单枭:“肯定是因为我肝肾功能差,代谢慢, 药效还没起作用。” 李蓝岛:“你直接说你想干嘛。” 单枭是财阀带出来的子孙, 商人的接班人。单明山已经是财阀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肯定也会往重利方向培养单枭。 总之,此人必定城府极深,工于心计,机关算尽。 果然, 单枭笑眯眯地说:“要不然这几天你搬来我房间,帮我换药?” “我拒绝。”李蓝岛把单枭塞进车里,自己也跟了进去,带上车门,“我们还没领证呢,领证之后才能同居。” 李蓝岛刚刚被风吹了下,脑子清醒了点。他可以负责照顾单枭饮食起居,但得把握好度。因为单枭这个人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无聊”。 他追求新鲜感和刺激。 他抱着李蓝岛跳楼受了伤,李蓝岛照顾他,听起来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但如果真的按照单枭部署的计划照做,此人又很快会觉得乏味。 以李蓝岛对单枭的观察来看,单枭这辈子可能从没遇到过对手。 ——那种能绕开他预设的圈套,并且措不及防给他一个惊喜的对手。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所有人都如行尸走肉,所有人都会被他算计。 没有谁给过他偏离轨道的震撼。 一切都太墨守成规。 应付这样的野兽,李蓝岛钻研出了一点门道。 简言之,你得跟他唱反调,但又不能太刻意,太强硬。 得钓着他。 不然很快会被他反扑,然后厌弃。 单枭身上有秘密,李蓝岛却没有。李家家里几口人,从事什么工作,李蓝岛双亡的父母经历过什么,研究过什么,单枭全都知道。 从这点上来看,李蓝岛已经处于劣势了。他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本身。 也就是说,单枭现在唯一看不清的,无法完全掌握的,是李蓝岛自己。 他现在已经拒绝了单枭的请求,不能再让单枭有逆反的心理,于是李蓝岛想了想,伸出手,摊开掌心。 他还没说话,后座一侧的单枭忽然弯腰凑过来,把下巴放在李蓝岛掌心。 “” 李蓝岛瞳孔瞪大:“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这样吗?”单枭认真看着他。 李蓝岛收紧手指揉了揉单枭的下颚,一边惊讶于此人骨相的优越,一边淡定地撒开手:“不是。我本来是想叫你把你手机拿出来给我。” 单枭表情略带遗憾。 “手机?要做什么?” 单枭边问边把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李蓝岛。 “密码是什么?”李蓝岛问。 然而当李蓝岛摁亮屏幕时,居然直接用指纹解锁开屏了。 “” 单枭微笑。 李蓝岛猛地看向他,他还是在微笑。 “不好意思小岛,因为之前夜里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你的手指太可爱了,所以我就没忍住,擅自把你的指纹录进了我的手机里。” 这话特么的是鬼才能说得出来的吧! 李蓝岛要抓狂了:“你到底翻进来过我房间几次?!” 单枭笑而不语。 而李蓝岛解锁后,看到界面停留在通讯录里,里面号码很少,每一个的备注都让李蓝岛看不懂。 单枭没有给联系人打名字,其中唯一一个比较明显的就是“老爹”。 这个李蓝岛能看出来是单明山,其他的备注则是什么“A”,“003”,“*”,看起来跟密文一样。 而备忘录置顶两个号码,一个是自己的,另外一个的备注叫“:”。 也只有单枭这种神人才能给别人备注打一个冒号了。 李蓝岛并不打算询问这些人都是谁,他好心地给单枭打了个预防针:“我要你手机并不是查岗什么的,就是想麻烦你给我改一下WA上的备注,卡洛斯在病房探望你的时候一直在瞄你手机看,我们还是演得更真一些吧。” 然而单枭却没有给李蓝岛打预防针。 当李蓝岛切屏幕,换到主界面,想找到WA软件时,他看到了单枭的手机壁纸。 “” 李蓝岛额头青筋都跳了跳,差点把手机给当场捏碎:“单先生,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弄来的?” 屏幕是李蓝岛的泳装西瓜照,视线正对镜头,青春靓丽。 单枭笑得良畜无害:“我买的。” 还他吗的挺诚实。 他被爷爷卖了。 家里出了内鬼。 李蓝岛崩溃地把手机摁在单枭胸前,像丢一个烫手山芋,“你自己来改。” “改什么?壁纸我不会改的。我买了就是我的。”单枭态度横了起来,“绝对不改。” “我让你改WA备注!” 单枭喉结一动,闻言笑了好久,他手指一滑,翻开自己的社交软件,点开李蓝岛的聊天框:“改成什么?老婆?” “驳回。”李蓝岛一想到聊天记录可能会被密歇根局调查并记录在案,就浑身难受,“你给我改一个看起来比较亲密,但又不至于太恶心的。” “比如呢?”单枭问。 李蓝岛:“大王。” 单枭嘴角上扬:“好的,小岛大王。” * 车被杰森开入单家车库。 单枭出院,杰森他们准备了接风宴。 单明山已经回来了,看到单枭像个木乃伊一样走进来时挑起眉,常年严肃的脸上出现了稍显生动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带着嘲笑。 “你现在办事是越来越厉害了,把自己办成这样。”单老爹嗤了声。 单枭乐在其中,不仅没有反驳,还弯腰用没受伤的手把李蓝岛换下来的鞋放进了玄关鞋柜里,表演了一次细致入微的体贴。 “先跟我过来。”单明山站起身,上楼。 单枭跟着去了,走之前冲李蓝岛摇了下头,意思是没事。 “老爹。”单枭走进房间。 单明山道:“你的意思是,你们遇到了清道夫?” “是。”单枭的表情慢慢冷下来,与刚才跟李蓝岛对话时的截然不同,“应该不是财阀家的。” 单枭:“现场的监控我已经全部看过了,那个橙衣清道夫从地下车库跑上去,借媒体分散金家保镖注意力,而且一路打上来,在楼道里放倒了很多人。” 单明山皱眉。商道这边他们了如指掌,如果不是,那是谁家的清道夫?政还是军?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后,单枭下楼。 回单家后的两天,单枭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李蓝岛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除了到饭点时,此人会冒出来露个脸。 说好了李蓝岛照顾他饮食起居,这两天都是李蓝岛下厨。他厨艺还行,也想办法每天都做不一样的食谱。 但到了第三天,李蓝岛下楼,却看到单枭吊着一根手臂,在单手炒菜。 见状李蓝岛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三步并两步朝单枭走过去:“你一个病号乱动什么?” 单枭却道:“小岛,我不可能让你一直为我操心。桌上有饮料和甜点,你先去填填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李蓝岛总觉得单枭忙碌的这两天应该是去做了什么,现在单枭整个人的气场都很松弛,像是把事做成了。 于是李蓝岛没有多说,默默地先去洗手间洗手。 单枭快速炒完最后一道菜,把餐盘端到桌上,他看了几眼,去洗手间找李蓝岛。 “小岛?”单枭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你出来了没有?” “诶。”李蓝岛的声音很小,听起来距离有点远,应了这么一声后,他的语气有些上扬,“单枭,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单枭抬眉。 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了,李蓝岛的脑袋在门缝里露出来,他探头时表情带着一种分享的喜悦:“我好像有腹肌了!” 单枭心脏像被蛰了一下,瞳孔慢慢变大:“什么?” “你再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吃饭。”李蓝岛似乎很高兴,“我要再欣赏一下” 他来帝都几个月,不是和人打架就是和人打架,私下里李蓝岛经常练单手撑和翻身卷腹,就是单枭那个动作。 长此以往,居然把他的薄肌给练了出来。 李蓝岛当然开心,虽然他以前没怎么注重过这方面,但有总比没有好。 李蓝岛说完要关门,单枭的手却突然“啪”地撑在门上。 “我看看。” 单枭就这么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李蓝岛和他面面相觑。 “你要看?” 李蓝岛一只手还抓着卫衣下摆,一个要掀不掀的姿势,显然是因为单枭的突然闯入而被迫中止。 单枭目光灼灼:“嗯,我要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比我厉害。” “我说我要看。”单枭语气带了不容抗拒和急迫,眼神热得像一团火,“给我看看。” ———— —— 第33章 * 李蓝岛认真地看着单枭的眼睛, 揣摩这人情绪的真假: “你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要看?如果我不同意,你又要怎么算计我?” 单枭提了提他吊着的手臂:“我可能晚上痛得睡不着觉。” “”李蓝岛无语了,他很大方地掀开自己的卫衣, 靠在洗手池边上,“那你看吧。其实不太明显, 但我想拍照保存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在我自己身上看到腹肌。” 李蓝岛的皮肤很白, 在光下白得发亮。李家的基因太过强大, 他完美地遗传了白鹰和珍珠身上的优点。 小腹倒三角区域的肌肉线条稍浅, 像小河的水浪线, 中间凸起的腹肌部分随着李蓝岛呼吸而起伏。 如果顶一下会怎么样? 顶两下呢? 李蓝岛提醒:“你现在最好抓紧时机看,看完一会儿出去在饭桌上我要和你讲一件事。” 单枭向来不怕事, 并不回应,但屈起手指,在李蓝岛小腹弹了一下。 “嘶”李蓝岛倒抽一口气,撩着卫衣的手放下来了, 恼羞成怒,“只是让你看没让你碰!” 单枭手指停在某个位置,戳了戳,抬眸:“这里有一颗痣。” “所以?”李蓝岛不解地问。 这颗痣在腰线以下, 今天李蓝岛的睡裤穿得有些低,才露出这一角。平时即使掀开衣服也看不见。 单枭:“听说这里有痣的人财运很好, 而且有桃花相, 容易吸引性缘。同时它也是藏而不露的好运痣,意味着你这一生会不断有贵人相助,而且背后有大靠山。” “” 李蓝岛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谢谢你的解说。” 还好单枭不是同性恋,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不然他们现在该操的一下就弄上了。 原以为看完就行, 李蓝岛把衣摆重新整好要走,单枭却忽然伸手又把他衣服给直接掀开,撩到胸部,大半的身体都露外面。 “你干什么?” 那双粗糙带着疤痕的手掐在李蓝岛的细腰上,滚烫的温度不断传递。 “小岛。”单枭盯着那颗痣,嗓音有些哑,“这颗痣还烦请你务必藏好,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给其他男人看了这里,我不敢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李蓝岛愣了一下,低头和单枭对上视线。 “离婚以后也不行?”李蓝岛问。 单枭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我很想对你好,但有时候也会想弄碎你。” 李蓝岛:“如果可以选的话我选前者。” 单枭笑了一声:“也是,正常人都会选前者的。” 他好像终于看够了,松开手,帮李蓝岛拍了两张照片记录人生第一次练出腹肌的时刻。 李蓝岛站在洗手池边上,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顺便提了提睡裤。他的视线并没有直接看单枭,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眼神凶猛,一个则平静蓄敛,李蓝岛慢条斯理地撇了撇额前刘海,说: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去把这颗痣点掉,让你永远都看不到它。” 单枭原本正在划相册手指立刻顿住,他抬头看过来,表情有一丝裂痕,“点掉?” “嗯。”李蓝岛微笑,“以你的性格,恐怕一旦在意某样东西就想占为己有。那如果从此以后你再也看不见这样东西了呢?你会不会想要控制一下自己?你会不会因此而更珍惜一点?” 这话给单枭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充满贯穿力。 “也许你会觉得,真到了那时候你就把我关在你身边,让我没办法选择。你确实做得出来,不过我也可以藏起来,让你再也见不到我,找不到我。” “单枭,我的身体我做主。”李蓝岛拧开门把手,走之前回头看他,“至于你,我也要做主。” 说完李蓝岛砰一声带上门,去餐厅吃饭。 单枭这个王八蛋居然又口出狂言恐吓自己。 走着瞧! 这方面他李蓝岛还没输过。 午饭时间单家祖宅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组员一般都不会在餐厅用餐,单明山这几天又出门了,李蓝岛和杰森打听了一下,说单明山是去了山上。 饭吃到一半,单枭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那副温良绅士的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帮李蓝岛夹菜,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李蓝岛。 他很喜欢看自己吃饭,李蓝岛意识到这点。 唐溯说过,这在心理学上叫投射性愉悦,心理学上认为看到亲密的人吃得很开心,会激活观察者脑中的镜像神经元系统,产生“我也满足了”的感觉,这是一种替代性的快感体验,也是亲密的依恋行为。 不过这是针对正常人来说的,单枭要另当别论。所以,单枭难道是把他当宠物了? 他总不可能真喜欢自己吧。 李蓝岛不由得思考,单枭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是不是也出于一种饲养的心态。他把李蓝岛当做领地内的小体型动物,故而可以容忍李蓝岛的存在。他会做出支配性行为,同时产生保护欲。 李蓝岛必须要让单枭明白一点,他不做猛兽的幼崽。 他是山大王。 “我吃饱了。”李蓝岛放下筷子,拿出来个东西放在桌上,“这是送给你的。” 单枭看了一眼问:“是什么?”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李蓝岛用纸巾擦擦嘴,“在我和你聊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明山叔有信仰吗?” 单枭似乎是没想到李蓝岛会过问单明山的事,眉毛挑了挑:“信自己,算么?” “不,我的意思是佛啊神啊那些。” “不信。”单枭嗤笑,“单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信这些的。我们混的是财阀,但是也不拜财神爷,是财神爷拜我们。” 李蓝岛服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好的,打住,我知道了。也就是说明山叔佛道儒三家都不信,也不信耶稣对吧?” “是的。”单枭微笑。 “那你知道明山叔这两天去了哪么?” 单枭:“老爹去哪我无权了解。” 李蓝岛:“克洛伊死得惨烈,身上背着冤屈,密歇根局三天前给他举办了葬礼,而卡洛斯带着监察部和武力部的人去教堂为他祷告了。” “明山叔也去了山上的教堂。” “你觉得他是为了谁去的?”李蓝岛问。 单枭眉头皱了一下。 李蓝岛:“上次你在心理测试题里回答说你羡慕我,但其实单枭,单家的人只是不善言辞。明山叔很关心你的,别看他总是臭着脸,还嘲笑你把手臂都摔骨折了,但他为你去教堂祷告。” “你回来那天晚上平叔坐在地下室入口一整晚,杰森大半夜还出门帮你买了止痛药。” 单枭静静看着李蓝岛,一时半会没有开口说话。 “我和你讲这些不是为了安慰你,或者感化你。你记得你跳楼时和我说了什么吗?”李蓝岛打开桌上的盒子,“清道夫是为了金主卖命的,他们要拿对等的回报,比如高昂的酬薪。” “你好像觉得你在单家是个外人,而我在你心里应该也是个外人。毕竟我们真正才认识几个月。”李蓝岛说,“你为了我这样一个刚认识的人,说愿意付出你的生命。”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轻了?” 单枭的瞳孔骤然动了动,他怔怔盯着李蓝岛。 “我没有什么对等的东西可以回报给你,所以之后每个月我会让李家往你的账户上打一百万,就当是我们之间的承诺和约定。” 李蓝岛:“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至少看在每个月一百万的酬薪的份上,能重视起你的生命。不要说死就死,楼也不要说跳就跳。” “你的存在不该被轻视。” 李蓝岛笑了下,把桌上的盒子推过去:“这是我给你买的新手表,就当是礼物了,你送了我一个戒指,我送你一块手表,此刻在法律上我们是伴侣。” “——所以之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单枭接过盒子,低头看着里面的手表,Vacheron Constantin,拍卖级的表,古典风格,很符合财阀的气质。 说实话,跟着单明山混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摆在面前单枭都不足为奇,能用钱买到的单家都有。 但是总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刚才那句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单枭抬眸,“请你再说一次。” 哪句话? 李蓝岛刚刚说的话可太多了,他和单枭认识以来就没一口气和单枭说过这么多的字,说完嘴都有点累。 不过李蓝岛大概能猜到单枭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直愣,灼热,兴奋。 之前一定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对待自己的生命,毕竟单枭以“财阀家的刀”“单家的野犬”而出名。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一种拼命感,虽然每次都是基于他已经算好退路,保证不会走到死胡同的情况下。 李蓝岛冷哼一声,满足了单枭:“总之,你别给我随便死了,你的生命也很重要。如果你死了,我们家家犬后继无人,我会有点难办。” “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丧夫。” ———— —— 第34章 * 单枭继续在祖宅里修休养, 李蓝岛却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堪灵顿郡,还是半夜一点。 “喂?”他睡眼惺忪地接起,“哪位?” “我是卡洛斯。”军官的声音永远带着一股天然的不怒自威, “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下楼,阿蒙已经在祖宅外等你。” “发生了什么?”李蓝岛迅速坐起来, 瞌睡都醒了大半。 “金宸要见你。” 李蓝岛在半小时后抵达密歇根局。 局内黑灯瞎火, 只有一栋红房子的二楼窗口亮着, 那是金宸的审讯室。 “我们已经关了他四天, 从出生年月聊到他吗的WA头像换过几次, 以前有没有偷吃过鼻屎,以及鞋码多大。事无巨细。”卡洛斯脸色很是苦恼, 啧了几声,“这小子对自己的事情都全盘托出,但是只要我们一问有关金家的,他就闭口不提。” “那叫我来有什么用?”李蓝岛笑了一声, “我和他也不熟。” “不。”卡洛斯鹰一般的眼睛扫视李蓝岛几下,“金宸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信任你,或者说,依赖你。在我们记录的十几份问答报告里, 他提到了你两次。” “一次是我们询问他,对围棋了解多少。他说李蓝岛会的, 他都会。” “一次是问他你有什么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么, 他思考了半个小时,才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目前没有,但是想和李蓝岛做朋友。” “” 李蓝岛被交代了一些审讯提问的相关事项,随后获准,近距离接触金宸。 室内的一盏夜灯不算很刺目, 一把椅子上坐着戴着手铐的人,金宸已经很困了,这几天也没睡过好觉。 他的黑眼圈更严重,整个人死气沉沉。 听到动静,金宸抬头,双手搭在椅子上,下意识地一蜷。看清来人是李蓝岛,金宸表情愣怔。 “嗨。”李蓝岛冲他笑了下,在金宸对面入座。 他刻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轻松,双腿展开,微微颔首,目光居高,从上往下地注视金宸。 ——一种底气十足,让人能放下对他的戒备,又不敢轻视他的自信姿态。 金宸肩膀蜷缩着,抿唇在细细打量李蓝岛。 “怎么是你?”金宸主动开了口。 他的声音像是被摁在砂石上摩挲过,哑得刺耳,如同老旧收音机。 李蓝岛递过去一杯热水,“先喝。” 金宸接过,甚至说了声谢谢,而后小口小口嘬着水。 李蓝岛把两份文件放在桌上,同时推了过去。 “认识么?”李蓝岛问。 这是金家调查令下来后,监察部查到的资料。近五年的时间里,金家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他们的房地产产业,但还有灰色地带的收入,比如木星学院附近那家夜总会。 照片上是两名死者。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女人是那天在小巷里被飞车党劫杀,还给李蓝岛塞了张卡片的性工作者,资料显示她叫娜莎。 男人则是克洛伊。 金宸在看到这两张照片后,僵硬两秒,移开视线:“不认识。” “不认识?”李蓝岛笑,“确定吗?” “金宸,你已经通过了棋盘考核。也就是说,你完全有资格进入密歇根局了,但你并不配合我们对金家的搜查,这让卡洛斯上校三天没睡好觉。”李蓝岛盯着他,“你跑不了的,不如全说了。” 金宸有些愤怒:“我就是不认识!” 李蓝岛点点头,又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那这个呢,认识吗?” 金宸眉毛皱了一下,表情如一朵花迅速枯萎。 事实上,木星学院的密码学专业之所以为王牌专业,并不是因为他们专业的师资力量有多好,学生的毕业前景有多好。 而是因为这个专业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学的。普通的工科或许难,但努力一点还是能及格。密码学不同,他们只适合天才。 对不适合密码学的人来说,不会就是不会,彻夜点灯,悬梁刺股都不行。 密码学有门槛,它是极其特殊的变态专业。 这个专业开设的课程包括但不限于通用物理、高数、刑事侦查学、犯罪学、侦查询问学、法律英语等。 这些课程李蓝岛目前都在接触,他们密码学出来的学生不仅要拿诺奖,被抓去充当半个刑警也没问题。 李蓝岛手指点了点透明袋,“毒-品,从金家搜出来的。夜总会的监控特务院也调取了,已经移交给警方查办,毕竟这不是密歇根局的业务。我们只聊这两份——” 李蓝岛把两名死者的照片重新摆在金宸面前,“你确定不认识他们?” 和island有间接或直接关系的克洛伊,以及他的情人娜莎小姐。 金宸突然哭了。 他说:“李蓝岛,我害怕” 密歇根局调查到金宸上完初中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一来是他一直在装傻,门门考试不及格,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二来是他极度厌恶学校,人际交往一团糟,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正常人,聊天记录里只有和自己小号的对白,他一人扮演两个角色,用一个知心大哥哥的身份和自己大号聊天,纾解内心的孤单。 李蓝岛静静看着金宸,抽了两张纸巾给他,让他擦眼泪。 “你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李蓝岛平静得就像无风的湖面,“我们会保护你的。金桔贩-毒死罪难逃,金家不可能翻身了。” “——你也只有这次机会能把自己摘出来。” 金宸哭到打了个鼻涕泡,他抽抽搭搭地看着两张照片:“我我见过这个叫克洛伊的男人,金桔接待过他。” “怎么接待?” “给了他一箱的钱。那时候我躲在衣柜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听不清,我只知道金桔让克洛伊设计什么飞机,还夸对方是优秀的工程师。”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八岁,十一年前了” 李蓝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监控。 上一次来这里,李蓝岛坐在金宸的位置,这一次虽然身份对调了,但李蓝岛明白,卡洛斯上校坚持要让自己过来参与审讯的目的,恐怕没那么单纯。 英吉利海峡空难的疑点有很多,密歇根局或许曾经还怀疑他的父母出卖了情报部门。 “你的意思是金桔买凶杀人?”李蓝岛说。 “不是。”金宸目光闪躲,手指都在发抖,“他不止不止接见过这种人,还见过更大的。” 更大的? 李蓝岛问:“谁?”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他们的脸,只远远地听到过声音,金桔以为我是傻子对我没什么防备,但也不允许我到处乱走。” “那你听到过什么?” “我听不懂他们对话。”金宸眼睛已经红肿,“我依稀记得,有什么‘猎户座’,‘流星雨’,还有什么公爵。好像和他的生意有关系,总是有很多钱搬来金家。” 李蓝岛捂了一下耳朵,他耳朵后面挂了个通讯器,一摁,办公室内就有提示音。 卡洛斯阴沉着脸,对身侧的艾琳道:“去查。” 艾琳点点头,带着录音去了。 “我,我说完了。”金宸很害怕地强调,“真的说完了,你们不要再问我了。” 李蓝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手里捏着那袋白粉,忽然看向金宸:“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报告显示你的肝脏和肾脏有过严重损害,且你在七年前在黑诊所有一份单独的尿液检测,结果显示有THC-COOH。大-麻代谢产物。检测结果呈阳性。” “金桔让你吸过,是吗?” 金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他过了好久才点点头:“因为我不听他的话。” “量不大,我戒掉了。” “怎么戒的?”李蓝岛问。 “装疯卖傻以后金桔就不太爱管我了,我让人绑架我,借此消失了半年,这半年里我在戒毒。金桔以为我已经死了。” 李蓝岛的通讯器里传来声音,卡洛斯道:“可以了,基本和我们手上有的证据吻合。密歇根需要处理污点,只有他跨过心理障碍,保证能正常进行交流,且对我们忠心,我们才能用他。感谢你的协助。” 李蓝岛站起身,走之前捂着耳朵道:“你们尽快给他安排心理辅导,他状况不算好。” 卡洛斯却见缝插针一般地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李蓝岛,所谓的‘流星雨’,其实我们了解不少。” “是什么?” “法兰西的情报部门。” 李蓝岛整个人顿住,拉开审讯室门的手都僵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类似密歇根局的机构?” “是。” 卡洛斯的话不断在李蓝岛脑海里回响,以至于李蓝岛顺势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差点被旁边站着的人影吓得弹跳起射。 单枭靠在门边,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被三角吊带挂在胸前,笑眯眯地侧头看过来。 “聊什么呢?” “”李蓝岛像见了鬼一样,“你怎么在这!” ———— —— 第35章 * 单枭此刻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这种半伤残的病号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己解决, 大半夜的跑来密歇根除了能把李蓝岛吓一跳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注意到你出门了,想着应该是卡洛斯找你,所以跟了出来。”单枭微笑, “小岛,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谢谢。”李蓝岛绕开他, “你在哪装监控了, 连我出门你都知道。” 单枭紧紧地跟着李蓝岛, 寸步不离。 “金宸都和你说了什么?” “这事儿现在越来越复杂了。”李蓝岛边走边道, “金桔为什么非要塞一个人来密歇根?他想要island原版密文?金宸虽然自己也没弄明白, 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们,金家背后还有更大的鱼。金家在帮谁做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island出现是为了控制军队, 制造战争武器,但现在性质变了,他们对island仍然感兴趣,甚至想阻止情报部门研究出特效药。这背后一定有利益链,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我怀疑帝都已经被其他情报机构的间谍渗透了。”李蓝岛目光越发冷厉,“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密码战。谁先掌握了有关island的全部秘密,谁就是赢家。” island属于国防机密,涉及了无数军情, 就像没有哪个国家会愿意把核武器制造相关数据泄露出去,island的存在则越少人知道越好, 特效药药方牵涉太多利益。 李蓝岛走着走着突然回头, 差点撞到单枭的鼻梁。 “怎么了?”单枭垂眸看他。 红楼走廊灯光照射下,单枭手腕上那块手表折射冷光。 “我忽然想起来了。”李蓝岛凑上前,把单枭怼在墙上,一只手挡在鼻翼处,嘴唇看起来像是落在了单枭的下巴上, “你送我的那枚戒指已经被我放在了信托银行,但我在维基百科、家谱网站甚至密歇根内网的纹章数据库里搜索了戒指上的家徽图案,居然全都没有依据。一般的贵族不会连家徽都查不到的,唐纳德伯爵家的家徽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所以” “——单枭,你该不会是哪位公爵家的少爷吧?” 单枭仰头看了一眼被李蓝岛挡住的监控,随后挂上了他的标准假笑:“会吗?公爵家要是养出来我这种纨绔,恐怕棺材板都能气得掀开吧。” “”李蓝岛懒得鸟他。一般单枭摆出这种态度,就说明他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洋葱。 现在李蓝岛没心情去解剖这颗洋葱,他转身快步离开。 再次来到密歇根局,李蓝岛申请了一次直通高层的视频会议。 由于诸位不太方便赶来现场,这次临时会议采用的是线上模式,监察部的技术人员层层加密会议室,确保谈话内容不会被监听和截取。 李蓝岛坐在围棋室内,认真地看着屏幕上几个黑色的头像,每个人头像右下角都有话筒。这里面有局长,有特务院院长,甚至还有首相。很意外地,李蓝岛发现单枭居然也在会议里,只不过他没开麦。 卡洛斯介绍:“这位是writer。” “久仰大名。”密歇根局局长拉斐尔率先打开了摄像头,他长得很像弥勒佛,窝瓜脸,肥头大耳,一看就是天生命好的模样,他冲李蓝岛慈爱地微笑,“卡洛斯经常和我提起你,非常感谢你为解密工作做出的努力。” 李蓝岛并没有和他摆表面功夫,听洛克说,这位局长大人是赌场的常客。高层的私德如何李蓝岛不在乎,他单刀直入: “申请本次会议,是我想对密歇根局接下来的活动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我想走访关押了island感染者的秘密监狱。” “什么?!”拉斐尔第一个拍板,表情都从慈佛变成了堕魔,“你在说什么胡话!秘密监狱是你能进的么?!island感染路径尚且不明确,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听他说完。”频道麦里有人打断拉斐尔。 李蓝岛继续:“第二,请调遣监察部人手,查找近三个月内,从帝都邮局发出的国际邮件。” “为什么?” 李蓝岛:“无线电和网络通讯已经足够发达,想要截取情报易如反掌,网安会管控任何涉嫌泄露国防情报的电话、短信、聊天记录,情报机构不会蠢到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易。金宸的口供里提到了‘流星雨’,这是法兰西的情报部门,他们似乎也在研究island,而这个情报部门疑似和金家有勾当,或许金家就是他们的通风人也说不准。” 拉斐尔冷笑:“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事实依据。要调用监察部的人手是大事,需要谨慎商议,你要知道监察部一共也才一百多号人,全部抓去找什么邮件,要耗时多久?浪费人力物力最后捞不到什么好处,你怎么给密歇根局交代?” “而且为什么是邮件?”拉斐尔尽量让自己的提问听起来足够一阵见血,实则他心里也没把握,只是想在领导面前装装样子,“又为什么是近三个月的?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李蓝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因为我和我老公加入密歇根局,刚好三个月。” “如果真有所谓的敌对机构在监控密歇根局的动向,那么情报部门的人员变动难道不值得他们向上级传递么?” “而且英吉利海峡空难翻案也在这段时间里。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危险的信号。” 至于为什么是邮件 李蓝岛只能说,直觉。 毕竟他十年如一日地和莱纳教授通讯,也是用的写信的方式。虽然他没有给莱纳教授传递过什么情报,但这种方式安全性很高,属于艺术藏密的一种。 战争时期伪装信件内容传递情报真实存在,通风人负责收集和提供情报,密码破译员负责书写密文,上钥,伪装邮件内容。掮客是情报交易的中间人,马仔则负责把信件送到邮局,用假身份寄出,或采用“误寄”策略让情报方雇主自行取信。 一串完整的交易闭环。 李蓝岛看过卡洛斯给的金家调查文书,里面记录金桔近三个月的行动路线,基本都是夜总会、金家、商务大厦几点转,这些地方都在帝都的中心,邮局也在。可是金桔却一次都没有经过邮局,别说是经过,他甚至刻意绕道走,好像但凡靠近邮局一千米内他就能被烧死。 这点让李蓝岛更加怀疑。 拉斐尔显然不满意李蓝岛的提议,张嘴还要说什么,然而嘴巴在动,频道里的声音却没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拉斐尔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对着屏幕放了一串闷屁,一点动静都没有。 卡洛斯清了清嗓子,适时提醒:“局长,你麦没开。” 拉斐尔愣了一下,马上点开麦,可是他刚发出声音一秒钟,麦又被人闭上了。 “” 在X-teams开会议就是有这种缺点,谁都可以“不小心”地闭了某个人的麦。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参加线上会议,我还不太会用这个软件。”单枭亮堂的嗓音响起。 并且还有回音。 “软件——件——件——” 李蓝岛:“” 拉斐尔暴跳如雷地再次开麦:“你小子人他吗的在哪里?!” “带病养伤中,不方便露脸,深表歉意。”单枭散漫道,“我一个行动不便的病号就不发表言论了,你们继续。” 李蓝岛接过话茬:“总之,我只有这两个请求,希望各位能考虑。” 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会儿,特务院院长的麦亮了: “能在线上会议听到如此大胆的提议,我很欣慰。你长大了,writer。”陈院嗓音雄浑,带着天然的气场,“我会按照你说的第二条调遣监察部人员。至于第一条,太危险,我不建议你贸然前往。不过如果你想要看看秘密监狱的情况,我们可以安排人给你进行画面转播。” 李蓝岛当即:“那多谢。” 他谢都谢过了,对面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之先谢。 其实李蓝岛本来就没指望这些高层真能同意,现在这样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很满意。 线上会议结束,艾琳负责记录这次会议的要点。 监察部很快派出人手,沟通了邮局,对近三个月内的跨国信件进行重点排查,主要核对寄件人信息是否真实,能不能在公安内网上查到。其次找因收件地址模糊、有误而被退回,需要收件人自行在当地邮局进行领取的信件。因为情报或许已经泄露了,现在开始让海关检查信件内容属于亡羊补牢,他们只能大海捞针地去排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监察部这一调查就是整整两周。 两周过后,监察部堆了378封符合上述两种情况的信件,其中两种都满足的有42封,一共18位嫌疑人。 李蓝岛带着金宸和洛克前往了监察部,协助监察人员对这42封邮件的封面信息进行排查。 看封面也看不出什么,除非他们知道信件内容。 于是李蓝岛提出,先不要打草惊蛇,锁定好这42封邮件里的18位寄件人。 等到单枭拆夹板时,监察部那边传来了消息。 “writer!”对接的监察官代号叫S,他火急火燎敲开李蓝岛办公室的门,“有动静了!邮局收到了一封新的信件,寄件人是18之一,用的假名叫王家格,他寄了一封发往法兰西的邮件,邮局拆开了信件,内容已经传了回来——” “走!”李蓝岛迅速站起身。 情报部的小天才们围在围棋室桌前,一个一个对着信件的复印件皱眉。 这封信件乍一看只是一封家书,寄给王家格远在法兰西农场养老的奶奶,慰问她身体是否安康。 但这封信的法文有些诡异,洛克指出其中甚至有几处语法错误。按理来说,一个母语为法语的人,写家书给奶奶,能写出这么多错句么? 李蓝岛熬鹰般熬了三个晚上,在第四天清晨,和洛克金宸一起,解出了藏在信件里的密文。 明文内容只有一行字: [猎户座说,先别动writer。] 情报部很快就把这则明文发给他们的伤员头儿了。单枭压下这则明文,暂时没有上报给特务院。 ———— —— 第36章 * 这则明文的法语甚至表达了一句“Il est obligatoire de”, 代表强制性的。 猎户座要求ta的情报机构,绝对,务必, 远离writer。 洛克讪讪:“不是,我们家蓝岛不会真被人盯上了吧?按理来说密歇根局的保密工作是做得很好的啊, 他们见过蓝岛?” “你们家蓝岛?”单枭站在会议室里饶有兴味地看向洛克, “我还没死呢。” 洛克弱弱地举起手:“我开玩笑的单工。但我要提醒你哦, 私自压下情报会被处分的” “明文来历不明, 先查清楚王家格再说。”单枭直接把情报部改成了一言堂, “我以上级身份给你们下命令,如果卡洛斯询问有关解码的情况, 你们糊弄过去,就说还没完成。明白?” “哦。”洛克弱弱地放下手,但忍不住又想举起,“可是卡洛斯上校是武力部的军官耶” “我们情报部还是皇帝呢。天子口谕你从不从?” 洛克:“”ok。 金宸的坐姿永远那么出其不意, 他穿鞋踩在沙发上,半蹲着,两只手臂垂在膝盖前,幽幽地瞥了单枭一眼。 “你有什么话想说?”单枭眯眼。 金宸前段时间被卡洛斯审讯审得嗓子冒火, 开口时喉咙里像卡了一口痰:“没有,我, 我觉得, 你做得对。” 因为这是一通可能直接将李蓝岛推上枪口的危险密文,单枭能压就先压着了。 什么叫别动writer?保护,还是死缓?敌方出于什么目的要周旋?难道想拉拢,或者已经拉拢了writer?家书的话外音是否为writer立场不纯粹? 特务院完全有可能就这则情报查处李蓝岛,以“怀疑李蓝岛身份不明, 甚至可能为双面间谍,通敌卖国”为由,关押并审讯李蓝岛。 审讯手段极其残忍,非人道主义,极刑有可能都来一遍,毕竟加入了密歇根就意味着卖命,走漏重要情报的人员将直接由特务院处决。 密歇根局就像一个蜂窝,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完善蜂巢,且每个人都有独门绝学,很快监察部那边负责对接的S就找上门来。 S:“我们培养的通风人找到帝都的情报交易据点了。” 间谍除了传递情报外,还有可能会设置据点交易情报,冷战时期CIA曾在莫斯科桥下设置死信箱,比如用磁性盒子吸附,或者藏在地砖缝、树洞里,让人来取。 现在也仍然有这样的情报据点,而情报类别分为几大种。 高度机密如军事类情报,有武器研发、演习计划、军事结构图等等,次级是生化或科技类情报,如实验数据、特效药线索、病毒结构。还有一类属于花大钱买小物,比如政商人物相关丑闻、核心日程,还有一些港口关税等趋势类情报。 island属于高度机密,和军情、生化科技等直接挂钩。 单枭当即站起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 * 帝都,black vein,黑色静脉酒吧。 单枭一身名牌,除了手腕上那个江诗丹顿的表外还往脖子上戴了个大金链子,穿着刺绣密布的Versace花衬衫,胸口三颗扣子敞开,像一桩摇钱树,一脚踹开酒吧门走进来,脚上的金色鳄鱼皮皮鞋在光下闪得刺眼。 能把暴发户气质演得如此出神入化,密歇根局找不出第二位。 他嚼着口香糖,笑容满面地走到吧台前拍了拍酒保的肩膀:“兄弟,最近行情不错,昨晚梭-哈了一把赚了四百万,一台宾利到手。” 酒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您是?” “不记得我了?”单枭把头发撩上去,整张脸在光下帅得人蛋疼,“昨天我不还来这点了一杯血腥玛丽,伏特加换成龙舌兰,加芹菜盐,撒两片香菜,杯口绕三圈柠檬汁再裹辣椒粉。” 这不神经病吗! 这种暴发户来了点横财就开始装模作样,没有公子哥的气派非要充公子哥的脸面,点一堆为难人的东西实则不过是彰显他们的掌控欲,顺便炫耀一下财富。 酒保保守地微笑道:“那个,昨天不是我在这轮班。先生您请坐,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诶。”单枭叫住了他,手摁在人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里箱的客人到没?我今儿找他们来的。” 里箱属于业内黑话了,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酒保脸色当即一变,态度都恭顺和谨慎了许多:“您需要什么?” 黑色静脉酒吧二楼,两情报贩子一个红毛一个紫毛,造型十分杀马特,红毛的侧身对紫毛咬耳朵:“津哥,楼下那个你认识?怎么感觉是新面孔?” “狗子说今天要带个新客人来,说不定就他。”津哥手里捏着根还没点的香烟,“先看看情况,不对就直接撤。今天的交易里有个大单,说是议会官的前妻来买丑闻的,这种政治情报交易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会掉脑袋。” “哥,这两天警方抄了金家,那个马仔王家格也莫名其妙联系不上,咱们还是先缓几天吧?”红毛胆小,“这块据点咱们好不容易才建成的,别给人一锅端了” “怕个屁啊?”赵津冷笑,“老子他吗的是这片最大的情报贩子,上个月海军演习为什么被老美军舰堵着了?就是老子卖出去的消息!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 红毛敬佩地给赵津点烟。 而赵津视线一直落在吧台前的单枭身上。 这身行头都是他自己花钱置办的,按理来说应该要密歇根局报销,可惜单家一个厕所估计都比密歇根局豪华,局里资金充足,但就是不给批外派经费,尤其在外派人是单枭的时候。 ——他们觉得单家贵为财阀,撒钱跟洒水一样轻松。 “你怎么到这么早了!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一个矮矮的男人走过来,气喘吁吁拍了拍单枭手臂,“我带你去见津哥吧。” “这就是狗子。”S在通讯设备里开口,“我们花了一年多培养的通风人,最近才打入据点,你悠着点啊单工,别把他玩死了。” “来了?”单枭不着痕迹地理了一下衣领,他除了戴个大金链子外,还挂了宝石项链。项链里有针孔摄像头和定位器,里面的玩意是技术那边跟金桔学来的,还能实时转播画面和录音,“等你好久了兄弟。” 酒吧内驻唱的乐队打着架子鼓,舞池中心投射出霓虹灯,男男女女搂腰抱着,角落里还有人在亲嘴。狗子拉着单枭,面色冷凝地把他带上二楼,边走边道:“这儿的情报贩子很难缠,不排除他们手里有武器的嫌疑,万事小心。” “嗯。”单枭单手插在兜里,表情散漫,目光却锐利地扫视了周围。 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熟面孔倒是不少,光是各大局的文员他就见到几个。楼下还有隐秘的包厢,估计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S紧张:“通风人说这据点起码有几十号人手,计划撤退的路线也给你安排好了,但是你确定不需要增派武力部人手支援?!你一个人进去不合适吧?” “怎么一个人了。”单枭用只有自己鼻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不还有你们么。洛克在你旁边?让他随时准备保存监听记录。” S:“好。” 但S听说原本局内是打算让writer来的,单工刚刚拆夹板,手还不利索,真要打起来他不得雪上加霜?! 可是单工直接包揽了这次的任务,还警告他们配合就配合,不要牵扯到其他无关人员。 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了,单枭只身入虎狼窝的意图无非是为了替换writer,更直白点,保护writer。 脚步不断爬上台阶。 单枭到了二楼,大堂空空荡荡,两把贵气十足的沙发上散着几个胸罩,还有内裤,沙发上有粘稠的白色水痕,空气里弥漫一股石楠花气味。 他简单扫了一眼,原本想跟着狗子继续走,脚步却忽然顿住。 “怎么了?”狗子回头,愣住。他看见单枭站在走廊墙壁的一副挂画面前。 说实话,墙壁上起码有七八副画,全他妈是赝品。真品都拿去拍卖了,一家小酒吧是不可能买下的。 但单枭盯着这副赝品盯得出奇认真,好像整个人被画卷进去了一样。 画上是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典型的西方贵族穿搭,画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都铎玫瑰,红白相交,铺潵在月光下,如城堡里的花海。油画有它独有的色彩,艳丽而不失优雅,矜贵而不显庸俗,这幅画唯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在于,画中的男人并没有脸。从他锋利的鬓角、脸部皱纹和几缕白发上可以看出,他饱经风霜,不再年轻。 这幅画的名字在右下角,叫《Heart of Gold》,黄金之心。 “你看啥呢?”狗子忍不住走过来打断,“这画有那么好看?我就欣赏不来,感觉怪诡异的,晚上出来上厕所要是瞥见这画得被吓个半死吧” “你说得对。”单枭勾起嘴唇,绕开画,迈开步伐,“他的确很吓人。” “津哥,我把人带来了!”狗子推开一扇门进去,里面是个半开放式的客厅,好像在举办小型的舞会,满地都是彩带和撒了的酒水,不久前有人开了香槟塔,酒水黄金漫灌般地流淌在餐车处。 赵津回头,给红毛使了个眼色,红毛微微欠身,退出去。 里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场。 单枭入座,两腿敞开,冲赵津一笑:“津哥。” “你就是狗子说的,要和我买货的富二代?”赵津狐疑地盯着单枭的脸,“你身上混着什么血?” “混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血,混合得还不好的那种。” 赵津噗嗤一声笑了:“还他妈挺幽默。行,不能说?” 他眼眸一抬,语气骤然变了:“你爸是拉斐尔?” 赵津听狗子说,今天来的是拉斐尔的私生子。单枭当初要借用这个身份的时候得到了洛克的强烈抗议,最后没办法,他批准洛克和S一起监听本次行动,洛克才勉强同意。 私生子好歹也是子,洛克表示单枭这种到处认爹的行为值得鄙视。 单枭淡淡看向赵津:“该说的我都透露给狗子了,不能说的也烦请你们不要多问。” “是是是,津哥,这小子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不然你看他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买表又是买大金链子的,他身份资料我不也给你们看过了吗?手机里还有和他爸的聊天语音和记录。”狗子赔笑上前,给赵津倒酒,“你放心,他嘴很严实的,毕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他想要他爸身败名裂,肯定不会卖了你。” 拉斐尔对外的身份是五百强企业老总,金融圈大鳄。 单枭编了个豪门少爷翻身把歌唱的剧本,说他不满拉斐尔到处留种的作风,且想要争家产,所以要逼拉斐尔倒台。黑色静脉里有多少猛料他就要多少,能直接威胁到拉斐尔地位的最好,而且都私生子了,密歇根局还给单枭编了个病历和住院记录,显示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赵津也是半信半疑的,他手里当然有拉斐尔的料,但这料很大。越深的越见不得人。如果单枭只是想买丑闻还好,赌场那边记录多得要死,但单枭知不知道他那个种马爹其实是情报部门局长?这点值得探究。这也直接决定了赵津该给单枭透露多少。 无声的博弈在对视里进行,单枭照旧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赵津则抿了好几口酒,有点拿不定主意。 “定金。”单枭从风衣内口袋里抽出来一张支票,拍在桌上,“两千万。如果我满意了,尾款按原合同,再给你三倍。” 赵津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他清楚这可不是见钱就能做的生意,试探道:“你爸赌钱的记录我倒是有,不过听你的话头,你是还想要更私密的?比如他有没有过犯罪行为,比如性-交易?这种卖给媒体足够影响股市了吧。” 单枭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愤怒:“那个傻逼喝醉了就喜欢拿着一个密码本到处脱裤子撒尿,他醉酒后神志不清,还狠狠地打了我妈一顿,二级伤。不让他去死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人,我妈就不是人?瞧不起夜场小姐,瞧不起小姐的儿子,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老子就让他下半辈子过没吊的生活!” 密码本? 密码本! 赵津的脸色霎时间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我理解你的心情哈。那什么,我酒喝多了有点尿急,先去一趟洗手间,回来再和你详聊。” 赵津起身走了。 他绕到一个小房间里,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卖不卖?”赵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小心地询问,“毕竟有关密歇根局,我还是得询问您。” “可以。”对方简短道。 五分钟后,赵津回来,入座。 他夹着一根烟,点头:“行,我可以给你卖货,在此之前先简单检查一下吧,虽然你是狗子介绍来的,但基本流程还是要走的。” 赵津全程用“货”来代替情报,也没有提到任何与island或密码相关的字句,录音录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进展与收获,S那边焦头烂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赵津和泥鳅一样啊,不愧是当情报贩子的。”洛克在那边嘀嘀咕咕了一句。 单枭微笑站起身。不知道赵津忽然抽什么风,他叫人拿来了探测仪,要扫单枭的全身。 狗子紧张地站在一旁。虽然技术部门改善的设备不会被探测出来,但万一呢?万一屏蔽系统崩溃了,万一什么地方出错了,或者要是赵津上手了那就全都完了。 单枭的耳麦夹在发丝里,探测仪扫过,没响。 赵津掰着单枭手臂,绕到前面要扫腹部,过程中咂舌:“你身材挺好啊。” 单枭:“谢谢。” 当赵津捏着探测仪往上,扫过项链。 “滴——” 无线信号探测仪响了。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一变,除了单枭。 赵津瞳孔骤缩,像进入戒备状态的蝎子:“这什么?你这大金链子给我摘下来!” 狗子腿都软了,看向单枭的眼神里充满了求救,满脸写着“怎么办卧槽这他妈的怎么办!”,并且疯狂眨眼睛,差点把自己眼泪都挤出来。 单枭还算平静,他指腹捻着大金链子,把底下的细链宝石吊坠一压,想直接拽下来塞进皮带里夹着,下一秒,半开放式客厅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李蓝岛迈开长腿走进来,步伐很快,一脸的冷峻。 他身上是一件量身裁剪的浅灰西装外套,内里搭了白色高领针织衬得颈线干净优雅,袖口微卷,露出白皙性感的手腕。 青筋明显,手指根根分明,又长又细。他头发两侧随意拢到而后,露出精致优越的颧骨,表情有一丝的怒气,不用开口都能想象到他有怎样一把好嗓音,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什么人?操!”赵津破口大骂,盯着跟在李蓝岛身后一起进来的红毛,“你他娘的怎么给老子办事的?就这样把人放进来了?” 红毛连连鞠躬道歉:“不是不是,津哥,这人说,说是来找那位的——” 红毛指着单枭,咬紧嘴唇:“他说我们肯定是想坑蒙拐骗他弟弟,再不让他上来他就报警了,我也很怕啊津哥,而且我拦不住他,他把我大腿都踹肿了” 弟弟? 赵津皱起眉:“你两什么关系?” 单枭那副游刃有余的死表情终于变了,他愣怔看着李蓝岛,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反复确认李蓝岛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 李蓝岛抄起桌上一包烟往单枭身上砸,语气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什么叫欲语还休和又爱又恨:“你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了,也差不多闹够了吧!把老爸弄垮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谁家做哥哥的做成我这样,给你洗衣服,陪你聊天,陪你吃饭,还要陪你上床!” 全场死寂。 赵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出豪门狗血大戏,连无线电探测仪都被他不小心关了。 李蓝岛不管不顾,又抄起桌上的空酒杯往单枭腹部砸过去:“我都说了我不和人千金大小姐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不就是想随时随地干我吗?爸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弄死他,我在中间多难做人?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你,结果你在这装什么二世祖!” 监听麦中,S:“” 洛克:“” S认出来这声音是谁了,冷不丁问:“打扰一下,请问现在是什么戏码?” 洛克:“你没听明白吗,现在是私生子2号堂堂登场。现在是骨科。” S:“” S:“我们原定计划里有这一part?” 洛克:“没有。但是锦上添花了。” S的正直三观让他无法苟同:“你们情报部门的人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我踏马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居然——” 洛克:“行了,将就拖着吧,静观其变。我作为拉斐尔局长真正的私生子都还没说什么呢,他们都把拉斐尔家族编排成什么样了。你闭嘴吧。” S:“” 麦里两人的对话终于唤醒了单枭,他很自然地被酒杯砸得闷哼一声,偏头吐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李蓝岛:“哥,你发什么疯?” 李蓝岛红着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发疯?是我发疯吗?!” 还好他进来之前滴了眼药水,不然真不一定榨得出这二两眼泪。 单枭心虚地移开视线,低声:“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么,你真以为我是出来混的?哥,你根本就不懂,我” 李蓝岛忽然走过去,揪住了单枭的衣领,扬起另一只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他五指扇在单枭英俊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扇得潇洒,空气里一声清脆的“啪”。 随后李蓝岛垂眸:“你闭嘴。我是哥哥你是哥哥?跟我回家!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看看是你不要脸,还是我更不要脸!” 单枭:“” 红毛:?????? 狗子:!! 赵津:? 李蓝岛视线扫过单枭锁骨前的宝石项链,拧着他衣领的手指一勾,把项链拽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单枭忽然搂住了李蓝岛的细腰,把人往怀里一拉,连拉带拽地,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单枭敞腿坐着,让李蓝岛挺腰面对自己。 “哥哥,我错了。”单枭一笑,贴在李蓝岛耳边,手指绕到他耳后,暗示意味十足地捏了捏,模样很亲昵,“我保证不会乱来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留下来跟我一起听听,嗯?” ——单枭把另一个通讯器别在李蓝岛发丝间。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李蓝岛顺势倒在单枭怀里,重重叹一口气,责怪:“你真的很不让我省心。” 赵津看不下去:“我操,你们兄弟两个搞基搞到老子酒吧来了?要死啊?!你给我站起来!我还没检查完呢,你那个大金链子——” 他话都没说完,单枭直接扯下脖子上的大金链丢过去:“你查吧。” 丢完收回来的手也顺势搭在了李蓝岛的背上,一只手抱着人,表情看起来格外甜蜜。 ———— —— 第37章 * 赵津恨不得把金链子一段一段咬下来在嘴巴里嚼碎, 他重新开了探测仪扫描,这一次不响了。 赵津狐疑地又在单枭锁骨处刮了两下:“怎么回事?” 狗子连忙打岔:“津哥,刚刚是卡bug了吧, 可能这探测仪老了不好使,道上规矩我们都懂的, 不可能让他带设备进来。” 赵津还是觉得不妥, 想再上手。 李蓝岛窝在单枭怀里, 抬起屁股蹭了蹭他大腿:“干嘛啊, 你们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他好像对赵津的发色很有意见:“你是酒吧老板吗?怎么染个鸡毛掸子, 不适合你。” 赵津:“” 单枭嘴唇一张,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用眼尾剜了赵津一眼。 “你这么看老子干什么?”赵津原本计划全被打乱了, 这会儿烦躁得能生吞烟灰缸,“你那什么眼神?” 单枭幽幽:“你前世是积了多少德,才能让我哥哥主动和你搭讪。” 赵津:“操!” 他一屁股坐下,点了根烟, 重重吐出来:“你两分开,给我坐好!我这是酒吧不是夜店,正规场所,搂搂抱抱伤风败俗, 怎么个事!” 李蓝岛坐好了,他双腿交叠, 微微颔首, 一副豪门的贵气模样,侧脸在光下棱角分明,这张脸和单枭一点都不像,但非要说是单枭哥,也行, 反正赵津宁愿相信。 有钱人玩得都花,男女都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李蓝岛不是单枭小妈就行,不然赵津得当场一口血满上来。 赵津:“你怎么证明你是他哥?或者怎么证明你是拉斐尔家族的人?” 通讯器里,洛克道:“你跟他说拉斐尔家族族谱曾经造过假,上一任长子是母亲与管家的私生子,却被硬塞为继承人,本家人三代都在演戏。” 李蓝岛: 他一字不漏地转述了洛克的话。 看赵津的表情明显是满意了,侧面印证这料是真的。 李蓝岛表示佩服。洛克为了行动直接把拉斐尔家族百年秘闻给抖了出来,先生大义。 李蓝岛乘胜追击地开口:“听说这儿是卖货的,津哥你放心,我这种私生子本应该被家里雪藏,今天斗胆在你面前露脸就是主动把把柄送你手上,冒险前来无非是为了我弟弟,我和他感情很好,你也看见了,我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怕他被人坑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钱不是问题。” “我们都不太喜欢拉斐尔,他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你给的东西如果是真的,我也愿意交易。” 单枭嘴角上扬,能翘到太阳穴。 赵津沉默了会儿,毒蝎般的眼睛细细打量李蓝岛,他总觉得李蓝岛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哪儿见过。 后面还有其他的会客日程,赵津没时间浪费在这,他突然一抬腿,踢了踢茶几,底下一个暗格被推出来,赵津拿出一张卡片,放在了桌上。 “你们看看吧。”赵津咬着烟屁股,“这玩意儿你们在家里见过么?” 李蓝岛看到这张卡片的瞬间,心脏就麻痹了一下。因为这卡片他见过。 “前段时间夜总会外面死了个女的,我手里有她的情报,她十年前谈过一个工程师,两人感情很好来着,结果工程师犯事儿入狱了,出狱后第一时间去找她这位老情人,给了她两张卡片。其中一张我弄到了,另外一张搞丢了。上面的图形你们在拉斐尔家见过没?” 李蓝岛不动声色:“这上面是什么?儿童图画?我们花钱总不能就买这么一张没头没尾的卡吧。” “这上面是一种病毒的解药配方。不过用的是图形密码,这方面我不懂。这玩意儿你们买走了用处很多,卖到国外去,卖给媒体,都能让拉斐尔被革职查办了。” 李蓝岛:“这东西你给过多少人?我们不要二手的货。” “二手货?”赵津嗤笑,“这玩意你以为谁都能看懂?而且这只是一半,一半能做什么?不过哪怕是一个字,一块图形的残渣,流通出去都足够要拉斐尔的命——他特么的可是情报局的局长!” 赵津这种情报贩子属于业内低级的,他是逐利性,赚钱就跑路,他们今天端了黑色静脉也没有用,因为赵津显然已经把卡片给了不止一方,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流星雨的人。 在赵津面前打什么牌都不管用,他只看钱,立场属于混沌中立,跟他讲家国情怀就如同对牛弹琴。李蓝岛已经打算收网了,他伸手要接过那卡片,赵津却突然摁住卡片,皱眉抬眸,看着李蓝岛: “等等。” “你叫什么名字?” 李蓝岛还没来得及说话,空气里一串噼里啪啦的电流响起,整个酒吧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拉了电闸。 赵津反应迅速,抄起桌上的卡片就塞口袋里,拔腿开跑。 ——拉闸是黑色静脉酒吧的信号,上面的人告诉他今天的交易有危险! 赵津熟门熟路往客厅的窗户处跑,单枭和李蓝岛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追过去,四条长腿在昏暗里一晃而过,窗口的亮光像梦境的出口,赵津几乎是玩命地撒丫子狂奔,眼看着李蓝岛和单枭伸手要擒拿他—— “砰——!” 远处飞来一个黑影,子弹破窗而来,射中赵津心脏,贯穿而出,打在墙壁上,弹孔极深。 滚烫的血液飞溅,几滴比岩浆还烫的喷射在李蓝岛脸颊上。 惊魂一枪。 一只干燥且粗糙的手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捂住了李蓝岛的眼睛,如果没有这只手,李蓝岛就不止只有脸上才带血了,他过后还得用生理盐水冲洗眼部。 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哥哥,吓到了?” “” 李蓝岛迅速拽下来单枭的手,赵津已经僵死地仰躺在地上,瞳孔里是死亡时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地上一滩的血,一直蛄蛹到李蓝岛的脚边。 他后背一层冷汗渗透衬衫,尾椎骨寒意增生,气氛陷入死寂。 第一次看见杀人灭口的现场,能做到面不改色已经是天赋异禀。 李蓝岛用两秒钟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了翻单枭手背,果然看见指缝里都是血:“等会儿去用肥皂洗手,然后叫医务组的来评估有没有感染风险。” 单枭似乎是没什么所谓:“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不用?”李蓝岛脸色冷下来,“你怎么知道赵津有没有HIV或者HBV,他要是高危血液咱两就完了。” 单枭笑了声,蹲下来,盯着地上的尸体看。 而后他从口袋里扯出来手套,很专业地捻着子弹翻看,“狙击手用了消音器,这枚子弹口径7.62×51mm,要么是M24狙击枪,要么是L96,弹壳上没有编号,看不出来产自哪。” 他站起身,朝李蓝岛笑:“哥哥,帮我搭把手?” “”李蓝岛拒绝了剧本,“谁是你哥哥。” 他走过去帮单枭拎着外套,单枭蹲下,抽出一根笔,照射赵津的眼睛,再从口袋里抽出来那张卡片。卡片已经被血液浸湿了。 “没关系。”李蓝岛心里默念逝者安息,把单枭拉起来,“我背下来了。” 通讯器内响起嘈杂的人声,S在部署:“writer?你们赶紧撤离现场,监察部人手去追狙击手了,现场的人一个别放跑,警方在盯梢,麻烦你们协助一下现场的勘察工作——” “知道了。”李蓝岛摘下发丝间的通讯器,堂而皇之地别在了耳垂上,“回密歇根局再说。” * “黑色静脉的监控我们调取了,但赵津这人鸡贼得很,没在客厅里装监控,且大堂监控每个月会定期清除。目前可以确认的是,王家格半个月前来过黑色静脉酒吧,他估计就是那儿的马仔,还有,现场一个房间里的座机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拆了,我们在找技侦修复。”S步履匆匆地跟在李蓝岛后面汇报,“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李蓝岛说,“你是监察部的还是我是监察部的?我只会破译密码。” 李蓝岛对S隐瞒行动,帮单枭替换计划人选的事很不满,且他为了救场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去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说话有气无力,也没心情跟S周旋。 S是个好汉,在情报面前受胯下之辱也没问题,他当即单膝下跪奉上复原的卡片内容:“尊敬的writer大王,请受我一拜!我知道你对本次行动一定有独特见解,快告诉我吧——!” “噗——”李蓝岛刚要喝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赶紧把S拉起来,面色复杂,“你干什么呢??” “不对吗?单工就这么教我的啊,他说你吃软不吃硬,我这还不够软吗?” 李蓝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了想,道:“你刚才说有个座机被拆了是吧,复原通话记录看赵津打给了谁,他绝对有上家,不然以他的水平,还不够格在帝都卖情报。” “狙击手追到了吗?” “没有。”S站起身,给了李蓝岛一张照片,“这是我们拍摄到的背影,很模糊,放大了20倍才有半个身体,你看看。” 照片上有一抹覆面系装束的衣角。 李蓝岛愣住了,血液开始发冷。 “又是清道夫?”他说。 S点头:“对,清道夫,谁家的不清楚,人跑得太他妈快了,而且他很熟悉哪里没有监控,专门往死角或者巷子里钻。” 调查有些陷入死胡同了,不过对他们而言只是时间问题。S问:“这张卡片情报部门需要多久可以解出来?还是说只有半份的话,信息不够?” 李蓝岛让他去问单枭,自己不是情报部的高层。 S道谢后走了。 夜里,密歇根局出奇忙碌,走廊上到处都是人,分队伍针对本次的行动进行侦查和研究。 李蓝岛坐在办公室里,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手上的另一张卡片交给密歇根局,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我是卡洛斯。” 优秀的军官拧开门走进来,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和李蓝岛简单点了下头。 “什么事?” 卡洛斯有些为难,喉结动了好几下才开口:“你这次擅自介入行动的录音录像已经被局长他们审核过了,上面——” “破口大骂?”李蓝岛猜测,“还是怒发冲冠?” “不。”卡洛斯大喘气道,“上面挺满意的。” 什么?!?! 李蓝岛眨眨眼:“拉斐尔局长没有不高兴?” 毕竟他和单枭可是排了个狗血淋头的豪门剧本。 “不高兴倒是不高兴,但陈院表扬了你和单枭的临场反应,认为你们功不可没,拉斐尔局长就没说话了。你别放松警惕,陈院还给出了指导性意见。”卡洛斯清了清嗓子,背手站军姿,居高临下看着李蓝岛,“这次行动还是太仓促,死了个关键性嫌疑人,陈院认为你们两个应该进行情侣特训。” 原来陈院他老人家喜欢看这种戏码,连功不可没都夸出来了。李蓝岛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猛一抬头:“什么特训?” “情侣特训,麻烦跟我走一趟吧。”卡洛斯又清清嗓子。 “” * 单枭正在监控室里反复调阅狙击手所在地附近街道的监控。 他已经连续盘了8个小时,中间出去上过一次厕所,连技侦部的都没他这么能熬,一堆人窝在吸烟室里抽烟,电脑前只有单枭一人。 单枭单手插在兜里,精壮腰身在光下勾勒出弧度,他右手刚拆了夹板,衣袖撩至手肘,露出鱼鳞纹身。 光看这人的背影都知道他很帅。他和李蓝岛一个像钢筋,一个像水银。 “单工,卡洛斯上校找。”有人敲了敲门。 单枭点点头,暂停监控。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的李蓝岛。 “走吧,我们两现在是重点培养分子。”李蓝岛抬抬下巴,“说是要去楼下的审讯室。” 单枭跟上,带笑:“你怎么混进黑色静脉的?” “白的走不通走黒的。”李蓝岛说,“我就打了个电话给爷爷,问他在黑色静脉有没有人而已。我爷爷那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财阀,认识的人比你想象得到的还要多。而且他这些年资助过不少人上学。带我上楼的红毛就是爷爷的人。” “红毛也才跟了赵津两个月,问不出什么,他说赵津基本上见大客人都不会让手底下的在场。” 单枭嘴角一勾,不予评价,紧跟着李蓝岛进了审讯室。 卡洛斯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这次审讯室摆了两把椅子,桌上放了几盒糖果,压着两份流程手册,墙壁上是投影仪。 “什么事?”单枭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卡洛斯,隐隐有些不满,“我很忙。” 卡洛斯开口:“这次是陈院的安排,和我无关,你别摆着个臭脸跟我发火。看到桌上那两份手册没?仔细阅读,我们在录像,只有合格了才会放你们出去。这次行动你们还是太生疏了,好在遇到的是赵津,他前段时间应该卖了票大的导致最近有些飘。如果遇上更职业的情报贩子,你们连据点的门都进不去。” “密歇根局培养的情报人员是需要接受正规训练的,你们二位因为身份比较” 单枭给了他一个狠戾的眼神,卡洛斯适时闭了嘴,跳过这个话题:“总之,我们对专业人员的训练基于非语言沟通,比如微表情识别,心理同步,信息传递和卧底素养。今天你们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在高危环境下顺利瞒过敌人传递情报。” “你们是伴侣,也是搭档,采用亲密接触来伪装行动是你们当前主要的培训方向。” “密歇根局要求你们迅速建立极高的信任度,达成生死依赖的关系。” 单枭嗤笑,似乎对局里的部署很鄙夷:“据我所知只有出现重大失误才需要在审讯室特训。” 卡洛斯严肃:“你来都来了,别废话了,赶紧看。” 他和卡洛斯掰扯的功夫,李蓝岛已经光速浏览完了流程手册。他怀疑他的手册和单枭的不一样,因为这上面叫李蓝岛做的事,简直令人发指。 单枭绝对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墙壁上的投影仪在缓缓启动,幕布降下来,而卡洛斯带上门走出去,在隔壁观看这里的监控。 不仅如此,卡洛斯还把金宸和洛克也带到了隔壁一同观看。同为情报人员,模仿和学习多种间谍手段有利于他们逃生。 卡洛斯按照吩咐,推了金宸一把:“你把话筒打开,和单枭说话,尽可能地激怒他。” “什么?”金宸黑眼圈上那双眼睛露出犹豫和害怕,“我激怒他吗?他会不会报,报复我?” “照我说的做。”卡洛斯沉着脸,一声令下。 金宸很怕死地上前两步,拿起话筒:“喂。单工。” 审讯室内的男人抬起头,眼睛冷冷盯着摄像头。 卡洛斯在此时给了金宸一张写满了台词的纸,让他照着念。金宸一目十行,挑了他认为最有可能激怒单枭的,英勇就义:“单工,如果你死了,我会负责保护李蓝岛的。”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配不上李蓝岛,他很温柔,他也值得更温柔的人。” “” 这些词卡洛斯说不合适,洛克说也不合适,一眼假。只有刚加入密歇根不久的金宸说合适,因为李蓝岛对金宸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金宸对李蓝岛的感情复杂,而目前单枭还看不透金宸的内核。 卡洛斯给了金宸一个鼓舞的眼神,金宸闭着眼睛吟唱: “你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么?你连说句情话都不会吧。” “密歇根让你做这种训练,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合适?你们结婚对李蓝岛来说是一种累赘。” “我很好奇,你上一次真心信任别人是什么时候?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 “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必须要听你的是吗?谁不顺从你的心意你就斩草除根?那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你做好面对李蓝岛尸体的准备了吗?” “我在场的话就会比你做得更好的,我会温柔对待李蓝岛。” “” 卡洛斯压低声音,生怕纸包不住火,手忙脚乱道:“我只是让你再说一句,没有让你全部说完!” 果然,单枭爆发了。 或者说,他失控了。 单枭几乎是在金宸说完的瞬间,满是纹身的手臂就绕到了腰后,利落地拔出来一把枪,堪堪对准了摄像头,以及广播器。 他的眼睛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锋冷如刀,削得人骨疼。 观察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单枭的举动。金宸汗流浃背。 如果单枭真的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本次演习,卡洛斯对李蓝岛说是情侣特训,实则这只是针对单枭的考核。 因为前段时间单枭申请了配枪权,特务院通过了,但陈院是个千年老狐狸成了精,他同意给单枭权力,与此同时,他要看到单枭是否有能匹配这份权力的决心。 一被激怒就失控,这把枪还不如收回来,省得惹麻烦。 所有人都以为单枭要扣下扳机,突然地,审讯室内响起冷静和清脆的声音。 李蓝岛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站在桌边看着单枭,“过来。” 单枭顿了一下,阴黑冷沉的眼眸看过去。 “过来。”李蓝岛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淡淡和单枭对视。 空气流动,时间闪过三秒。 单枭放下枪,朝李蓝岛走过去。 “卧槽,吓死我了——”洛克看着屏幕里的人,捂住自己心脏,“我的上帝我真以为他要一枪崩了咱们的监控那什么,小金宸,这两天你躲一躲哈,我怕你被摁在地上摩擦” 金宸焦灼地踩着鞋蹲在椅子上,咬自己手指。 李蓝岛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盘子里拨了两下,挑出一颗黑色的糖。 把糖塞进嘴里,李蓝岛一只手勾上单枭脖子,稍微一拉,仰头。 四片唇瓣贴在一起,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单枭整个人从方才的愤怒里抽离出来,陷入震惊里,他浑身比赵津的尸体还硬。那双深邃眼眸急速一凛,缩小,细微地抖动。 李蓝岛继续勾着单枭,金属皮扣摩擦碰撞,他殷红舌尖一滑,舔过单枭唇缝,等锋利唇瓣湿润后,钻进去。 空气里传出一股啧啧水声。 黑糖被软舌送入口腔,李蓝岛卷着单枭粗粝舌面,把糖放下,随后柔软舌尖又往上一抵,舔了舔口腔上膛。 神经末梢的因子全数被唤醒,感官里,纯氧在燃烧。 单枭这一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天灵盖都爽得发麻。 递送情报就如同递送这颗糖,他们完成得很出色。舌尖抵上膛意味着周围安全,行动继续,舌尖压舌面意味着疑似有风险,任务中止,找机会撤退。 单枭愣怔,站得比电线杆还直,他低头看着李蓝岛的眼睛,明亮,干净,坦然,铺满碎光,像一管兴奋剂,打进单枭血肉里,血液里某种东西迅速燃起,带着沸腾的滋味。 李蓝岛忽然勾唇笑起来,凑到单枭唇边,用极近的距离和粘稠不清的语气说:“我们运气挺好的,它是葡萄味。” “什么?”单枭嗓音发哑。 “你没吃过吗?以前很流行。”李蓝岛声音极轻,像一朵云,“桌上的是怪味豆。每一个口味都不一样。” “我挑中的这个还不错。” 意有所指,又好像没有。 他骤然松开了手,拉开和单枭的距离。 那个吻戛然而止,可是单枭的血液还在发烫,嘴唇也是湿的。 李蓝岛慢条斯理扯了湿纸巾,一根一根擦拭糖融化后发黏的手指,抬眸,平静得像带毒的水银:“合作愉快,单工。” “” 单枭看着李蓝岛拉开门走出去,显然,李蓝岛已经按照流程手册的提示完成了他的特训。 他云淡风轻地离开,留单枭一个人站在审讯室里,像一根烧着了的火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欲求不满。 卡洛斯上校听着耳边洛克的花式尖叫,不太淡定地拿出笔,手指边发颤,边在考核栏里填写记录。 —单枭能否配枪?- √ —单枭是否可控?- √ —李蓝岛、单枭是否具备特工潜质,能顺利完成情报交接工作?- √ —搭档关系中存在主导和从属两种身份,主导方是否能完全掌控从属方?- √ —搭档双方默契程度是否合格?- √ 卡洛斯光速填完记录表,准备带着监控录像上报给特务院。 “上校,单工在干嘛呢?要不要找人开导一下他?刚才小金宸的激将法有点过猛吧?”洛克指着单枭,“他咋蹲地上了?不会是心肌梗塞了吧!” 卡洛斯凑近一看。 单枭两腿敞开蹲着,地上是满盘的糖果。 他拿了一个塞嘴里,嚼两下吐垃圾桶里,又重新拿一个塞嘴里,反复多次,尝到了呕吐味、鼻屎味、臭鸡蛋味、臭袜子味、狐臭味,也尝到了巧克力味和草莓味。 但是都没有葡萄味了。 果然只有李蓝岛喂他的最好吃。 单枭像个在盆碗前等待开饭的哈士奇,很不老实地把所有的糖都试了一遍。 最后他把包装纸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操。” 密歇根局又他吗的用了李蓝岛。 迟早能玩死他。 而卡洛斯在观察室里发出一声彻骨的冷笑:“管他干什么,他用不着我们操心。” ———— —— 第38章 * 狙击手没追到, 技侦复原通话记录后发现是个海外未实名账号,基本查无此人。 监察部还在持续审查黑色静脉内的相关人员,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整个密歇根局都把希望寄托在情报部门上。 围棋室。 李蓝岛盘腿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眉看着桌上的棋盘, 和两张卡片。 他和单枭简单沟通了一下, 还是决定把娜莎给他的卡片上报给密歇根局。 现在, 李蓝岛、洛克、金宸三人围在一张棋桌上, 表情都很难看。 他们高强度破译了两天, 没有任何进展。 “不对啊。”洛克端了碗粉过来,吃得嘴唇都冒油, “按理说这卡片如果是娜莎女士从克洛伊那弄来的,钥匙应该和纹身一样啊!” “我们试过凯撒密码和进制切换了,没用。而且这是图形密码,不是黑白棋。”金宸照样还是穿鞋踩在椅子上, 他抱着自己膝盖,幽幽,“为什么你可以指挥上校给你煮粉?” “我哪指挥他了!我哪敢!是他怕我下厨把密歇根局炸了,非要代劳的。” 洛克战绩特别凶猛, 他当年在密歇根局煎鸡蛋,把整个厨房都烧着了, 堪灵顿郡又是郊区, 周围全是农场,草地一片一片的,很容易爆发火灾,密歇根被消防部门的警告过后再也不敢放洛克进厨房,为此洛克还写了3000字道歉信和检讨书。 李蓝岛“唔”了一声, 两人都闭了嘴,看向他。 “有想法?”洛克小声问。 “没有。”李蓝岛屁股都坐疼了,他手拧了拧发酸的脖子,叹气,“神仙来了也解不开。”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图形密码又是所有密码中最难的一类。要把图案转换成字母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情报部的终极任务是破译island原版密文,这两张卡片的明文或许是关键信息,能给他们提供island的思路。 “蓝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人回头。 单枭手里拿着三个文件夹,大步流星走来。 一见到单枭,金宸就缩成一团,恨不得和椅子融为一体。 洛克僵死,不敢动,眼珠转动瞥两人。 李蓝岛“嗯”了一声,视线还落在棋盘上,单枭把文件夹分给三人,说是监察部那边交的审讯报告,S从黑色静脉酒保嘴里还是撬出来了一点东西的。 李蓝岛后背忽然被拍了两下,他下意识地起身,单枭就往李蓝岛屁股底下塞了个柴犬坐垫。 “” 走之前,单枭扫了金宸一下,转身离开。 单枭比较忙,作为情报部高层,解码已经不是他的主要工作,而是统筹与交接。 他离开时,腰间枪-套里露出的漆黑枪柄阴森又骇然。 李蓝岛表情都没变过,很自然地坐下,双腿交叠。 全程李蓝岛甚至都没看单枭一眼。 洛克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writer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洛克:“你怎么能让单枭和金宸见面!金宸都快成地鼠了!你不怕单工一怒之下把金宸射穿几个洞吗?” 李蓝岛觉得好笑,他摇摇头:“你们对他误解很深,单枭不会的。我和他之间有约定,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不满意,前两天回家就跟我说了。” “那你怎么顺的毛?”洛克用词相当狎昵。 李蓝岛本来想反驳顺毛这个词,想想还是算了:“我在网上找了厂家定做了怪味豆,要求里面全是黑色糖,葡萄味,一口气定做了100袋,我还包了生产线,有需要随时可以加订。这些糖够他吃一辈子了,如果他工作完成得出色我会给他一包。” “” 洛克默默竖起拇指:“有钱。” 金宸终于放下戒备:“厉害。” 情报部的小天才们连续一周都在解码,李蓝岛顺便还回木星学院参加了几门课的期末考试。 帝都马上步入寒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李蓝岛偶尔会思考,单枭现在为什么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果从心理学角度剖析他这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单枭此刻一言一行估计还是基于控制欲驱动的依附。 他大概把李蓝岛视为“自己的物品”,所以要好好呵护。 但就像单枭说,他有时候也会想弄碎李蓝岛。 这出于毁灭的心态,是占有欲另一个表现。 总之,目前的李蓝岛对单枭来说仍然具有新鲜感,也能激起单枭的某些欲望,不管是占有还是别的。 ——这就足够了。 李蓝岛的王牌就是他自己。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单枭喜欢他。 换做以前李蓝岛肯定会直接杠掉这种可能性,但现在,他想保留这份可能。 如果单枭喜欢他,那绝对是最好的结果。比单纯的占有欲要好。 但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枭不是说他对男人没兴趣么? 李蓝岛目前面临着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大的两个难题。 一,卡片上的图形到底什么意思。 二,单枭到底什么意思。 假结婚和假恩爱演着演着,会变成真的吗。 长学期即将迎来假期,3月开始的小学期全是选修课,李蓝岛根据电子手册挑好了不撞时间的修选——积极心理学、烹饪还有一门法语。 对情报部门的密码员来说,灵感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比如李蓝岛只是在上厕所时提了提裤子,忽然就破开门冲进了办公室,开始翻找他们演算的草稿纸。 “怎么了?”洛克追进来,“有情况?” “有。”李蓝岛面色凝重,“我们估计研究错方向了。两张卡片上的图形其实不一定是密码” “克洛伊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他的水平只能允许他在自己背上搞一个纹身暗示我们他背后还有人,他是无辜的,那这两张卡片大有可能不是他写的,是他用别的方法弄到,或者偷出来的。” 洛克灵光一闪:“所以” 李蓝岛重新画好卡片的图案,“所以,它们可能只是图形,不是密码。” 洛克:“什么叫只是图形?” 金宸弱弱:“就就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看懂图形代表什么就行了,不,不用想办法把它转换成文字。” “对。”李蓝岛拍了拍金宸的肩膀,迅速把图案贴在了办公室的可书写墙壁上,“一共六个图案,你们谁研究过拓扑学?” “都研究过。”洛克立刻回答,“你讲你的思路。” “好。”李蓝岛很庆幸面前两位能跟上自己,他把六个图案分成三块,两个一组,“你们试着用轴对称、中心对称、同胚变换、映射变换、形变保群等等办法转换图形,看它能变成什么。” 洛克金宸照做。 他们花了四个多小时,什么阴招都用尽了,最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单词。 ——“Phinorp。” 它并没有实际的含义,李蓝岛暂定它叫“菲诺浦”。 而最后的图案拼凑在一起,则是一个很有标志意味的三角房子,房子中间有一双手,很像在托举什么。 “你们觉得它们凑在一起会是什么意思?”李蓝岛单手撑在桌边,手腕青筋根根分明,歪着头问。 洛克沉默,看不出什么端倪。 金宸却忽然道:“我见过类似的图标我以前去戒毒,戒毒所隔壁是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 李蓝岛猛地站起身,愣愣看着满墙壁的演算过程,视线最后定格在他们的推演结果上。 ——菲诺浦福利院? * 当菲诺浦福利院六个字传遍密歇根时,卡洛斯带走了李蓝岛。 他把李蓝岛带到堪灵顿郡农场的一个小洋楼里,这栋楼周围重兵把守,好几辆军用吉普停靠在路边,房子周围甚至拉了警戒线。 “里面请。”卡洛斯停在了门口,冲李蓝岛鞠躬,而后离开。 李蓝岛不明所以地推开门进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两鬓斑白,目测五十岁左右,精神矍铄。 “坐。”陈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 李蓝岛入座。 “我是特务院院长,陈恺,初次见面,你好,李蓝岛。” “陈院。”李蓝岛站起身要行礼,陈恺却哈哈大笑,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这些礼节。 “我听说你和你的朋友们查到了菲诺浦福利院?”陈恺问。 李蓝岛眉毛轻拧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陈恺却重重叹一口气,露出很遗憾很可惜的表情:“你怕我啊?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兔崽子!” “”李蓝岛不得不开口,“陈院,我怀疑密歇根局里有内鬼,所以现在对任何主动接近我的人都保持警惕,请你谅解。” “你怀疑有内鬼,我就不怀疑了吗?”陈院大翻一个白眼,“你跟你母亲当年简直一毛一样!” 李蓝岛心一惊。不是惊讶于堂堂特务院院长私下居然这么混不吝,而是惊讶于他提到了桑非晚。 也就是白鹰。 李蓝岛还什么都没开始问,陈恺倒是自曝得爽快:“你不用怀疑我,我绝对是站在你和单枭这一边的。我当年还追过你妈呢,可惜她没看上我。” “” 李蓝岛如坐针毡:“您和我母亲很熟?” “战友。”陈院爽朗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不过我真不明白你妈怎么会看上李逸英那个死宅男,他除了会画画以外还会什么?李逸英有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李蓝岛嘴巴刚一张,陈院又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我很敬佩珍珠,他在密码学上的天赋远高于常人。” 几句话下来李蓝岛摸清楚了,除非等到陈恺自己发泄完,否则李蓝岛是插不上话的。 于是李蓝岛微笑坐着,不再开口。 陈院如芒在背:“你不跟我汇报一下解密情况吗?” “我以为您还没说完。” “我说完了,说完了。不好意思,见到你我就会想到他们,一时没控制住,来来来,你说,轮到你说。”陈院抬起手,示意。 李蓝岛正色汇报:“在汇报之前我先向您道歉,我在加入密歇根局时隐瞒了情报卡片,迟迟没有上交——” “不用道歉。”陈院摆手摇头,“你的做法是对的,李蓝岛,我不想再看到英吉利海峡空难那样的悲剧重演,所以我恳请你在执行任何行动时,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首要。” 李蓝岛顿住。 过了很久他才问:“哪怕是距离解开island谜题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真有那种时候——要在island和你的生命之间做选择,会有人替你死亡。”陈院定定看着他,“这个人半个小时前刚刚从我这出去。这话是他告诉我的,我原封不动转述给你。” “您同意了?” “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我拒绝。”李蓝岛说。 陈院挑眉:“真的?” “真的。”李蓝岛说,“不久前,我也跟这个人说过,他的生命同样重要。” 陈院嘶了一声,一只手捏住下巴:“据我猜测,你两是装情侣吧?虽然你们已经领证了,但你们并不相爱吧?” 不愧是院长,这特么都知道。李蓝岛不敢低估一个历经沧桑且身居高位的男人,即使这个人表现出来的谈话风格是诙谐的。 “不好意思,您猜错了,我们正在热恋。”李蓝岛面不改色。 陈院勾起唇:“继续。” “我们的确查到了菲诺浦福利院,但密歇根局没有任何有关菲诺浦福利院的资料,网上也没有,我们的同事都说从未听说过这家福利院。它可能不在帝都。” 陈院又是哈哈一笑,道:“查不到正常,菲诺浦福利院的资料在英吉利海峡空难的加密文档里,就是你们权限不够的那个。” “”李蓝岛于是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查看这个文档?” “你想看回去就可以看。”陈院从自己屁股兜里掏出来一张工作牌,放在桌上,“用我的。” 李蓝岛伸手要接,陈院又突然把卡拿了回去。 “你妈妈真的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吗?一次都没有?我当年给她写过1000多封情书来着” 李蓝岛太阳穴突突跳:“真的没有。” 陈院抹了一把辛酸泪,收回了他的工作牌。 “那你去要你老公的吧。”陈院表情肝肠寸断,“他的也可以刷,一样的。我的还是留着吧,给你有些越权了,不符合规定。” “” 李蓝岛面部肌肉抽搐,强行压下了吐槽的冲动。 陈院自己伤心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正事:“菲诺浦福利院是法兰西一家收留天才孤儿的机构,很多年前,他们借这些儿童进行实验,数据全部被销毁了。后来被人举报,政府查上门,这些孩子才逃过一劫。你母亲就是菲诺浦福利院出来的。出来的人全都整过容,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因为害怕被上面的人报复。” 李蓝岛愣住。 陈院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如果那个情报贩子赵津说的是真的——这卡片上是island的解药配方,那或许island的诞生,island的解药,都可能与菲诺浦福利院有关系,对吧?” “对。”李蓝岛心提到嗓子眼,手脚有点发凉,“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和福利院的人有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英吉利海峡空难发生了。李蓝岛,你知道么,当年你父母也怀疑过菲诺浦福利院,一个月后他们乘坐的飞机就这么坠落在大西洋。”陈院沉声,“我封禁了相关文档,防的就是内鬼。” “从今天开始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24小时监视,但保证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有关菲诺浦福利院的信息,局里会严加管控。” 他们的谈话就到这里。 最后陈院还是给了李蓝岛工作牌,让李蓝岛第二天就立刻还他,时间久了陈院也怕担责。 * 李蓝岛仔细回味了一下陈院的话。 他封禁了文档,但是他透露的信息告诉李蓝岛,单枭的工作牌是可以刷加密文档的。 所以陈院无比相信单枭,即使单枭很难掌控。 能得到陈恺的绝对信任,单枭到底什么来头? 李蓝岛从小洋楼出来后像个没事人,跟着卡洛斯回了密歇根的红楼。 入夜。 密歇根局静悄悄的。 李蓝岛并没有下班,而是留在了围棋室。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洛克也回去打盹了,李蓝岛才站起身,上楼。 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刷陈院的卡总让李蓝岛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连办公室的灯都没有开,只是打开了电脑。 忐忑的等待。 电脑启动后,李蓝岛插入了工作牌,点开内网里的资料库。 海水一样多的文档再次铺展开,五花八门,李蓝岛迅速滑动鼠标往下翻。他终于找到了标题为《英吉利海峡空难,白鹰&珍珠》的档案。 但是李蓝岛并没有立刻点进去,鬼使神差地,他在座椅上发呆了半分钟,手指不受控地开始继续滑动鼠标。 页面往下,一直到底部。 红色的标题出现。 《兰开斯特公爵档案,海鸥&荆棘》 诚然,他很想看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录,想看看密歇根局是怎么雕刻两座无名坟墓的。 但此时此刻,他有点害怕面对过去。于是这份害怕趋势他对兰开斯特公爵档案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他想先看看公爵档案。 毕竟公爵档案所需的权限估计会更高,它是红标题。 李蓝岛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啪嗒一下点进文档。 界面显示加载中。 加载成功。 李蓝岛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浏览档案内的文字。 这份档案是按照时间顺序记录的,越前面的,发生的事件越新,越后面的,则越久远。 而文档内记载的第一段话,就让李蓝岛如遭雷击。 ——执行时间:A.D.20XX年11月11日 ——执行地点:封地杰尼曼,都铎玫瑰公爵庄园 ——被处决者:兰开斯特公爵(代号荆棘) ——执行人:理查德·兰开斯特 [因兰开斯特公爵出现应激性精神创伤症状,表现出冲动性-暴-力倾向,强迫沈瑞秋(代号海鸥)与其发生性-行为,且致海鸥自缢死亡,特务院决定当场枪毙兰开斯特公爵。原直属执行人因意外未抵达现场,替补执行人:理查德·兰开斯特。] [处刑已完成。] 李蓝岛把这几行字反复看了十几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理查德兰开斯特? 理查德·兰开斯特?! 李蓝岛再次往下滑动了文档。 ——申请时间:A.D.20XX年1月20日 ——申请人:兰开斯特公爵 ——申请内容:[如果我失控,直接杀了我。] [申请已通过,特务院备录在案。] 这封申请比处决早了整整10个月,兰开斯特公爵知道自己会精神失常? 中间发生了什么? 所以,兰开斯特公爵的死亡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可是李蓝岛记得自己在和平鸽论坛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兰开斯特公爵家族的爵位是为爱人加冕的。 公爵夫妇应该很相爱才对。从他母亲留下的网页日记里也可以看出,兰开斯特公爵,即荆棘,他对海鸥很好。他给海鸥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海鸥也很爱他。他们明明是互相深爱对方的。 为什么处决时会有所谓的强迫行为和自缢行为? 这则档案并没有完整记录事情起因经过,它未必是真相。它只是结果。 李蓝岛还想往下继续看,寂静的夜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蓝岛。”单枭的声音传来。 李蓝岛吓得魂都要飞出体外,比鬼站在自己身后还恐怖。他迅速关闭内网界面,鼠标一滑,删除了所有的窗口,再拔下工作牌揣进衣服里夹好。 这一通动作做完,单枭居然直接拧开门把手进来了。 ——李蓝岛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 他瞪大眼睛,和单枭对视一眼,随后猛地走过去查看自己办公室的门锁。 很好,被单枭直接拧断。 “你做什么?”李蓝岛冷不丁看向身后人。 单枭站在李蓝岛办公桌边上,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挑起眉。 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如一根拉紧的弦,即将崩断。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空气稀薄。 单枭终于开了口,侧了侧头:“小岛,其实你不用看这种东西的,直接找我就好了。” 李蓝岛走回来,看了一眼自己电脑屏幕。 “” 界面上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应该是他慌里慌张拔工作牌时鼠标不小心点到了浏览器里的小广告,于是电脑弹进黄-色网站 到底谁允许浏览器里出现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广告的?! 李蓝岛悬着的心原本就没放下,这会直接死了。 “你”李蓝岛深呼吸一口气,“是不是有病!你把我门锁直接弄爆了是要造反吗?!” “不是的,我是怕你累,所以过来看看你。可是你一直没开门,我以为你出事了。你不应该加班到这么晚的。”单枭语气平常,他微笑着,疑似还带着表演成分的关心,“你没事就太好了。我送你回家吧?回去以后我给你做夜宵。” 说完他甚至扫了一眼李蓝岛裤带,没什么弧度,于是问,“那些不好看?” “” 李蓝岛耐心耗尽:“我关个电脑,走了。” ———— —— 第39章 * 李蓝岛并没有当面质问单枭, 也没有透露自己已经调阅过兰开斯特公爵档案的事。 他现在脑子比较混乱。 理查德·兰开斯特,排除撞名这种滑稽且抓马的可能性,李蓝岛几乎能咬定, 自己法律上的伴侣——单枭,或者说理查德, 就是兰开斯特公爵的独子。 单枭总是支支吾吾, 却能得到密歇根局的重视、信任甚至依赖的原因, 就在于此。他身份太特殊, 他当年多大?7岁?开枪处决了公爵? 那时候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人生, 无聊透顶。 是吗? 不一定吧。 李蓝岛坐在单家祖宅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那一刻的单枭真的会这么想吗? 还是说小豆丁理查德也会躲起来, 偷偷地用针线缝补心脏上的缺口。 他有没有哭过?有没有在角落盯着同龄人欢笑但是不敢主动靠近,怕沾上兰开斯特公爵手上的血气? ——有时候他看起来像个疯子,有时候他只是个孩子。 出生公爵庄园,有数不清的财富, 有等待继承的爵位,母亲是自由翱翔的海鸥,是战地记者,父亲是数学家, 古板严肃,但忠情专一, 家庭和睦, 未来光明。他本应该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兰开斯特公爵独子李蓝岛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人健康成长以后该有多优秀。 单枭说,“羡慕”。 他的经历太不平凡。 兰开斯特公爵家族的秘闻在密歇根局里属于高级机密,李蓝岛只隐约听人说过,公爵爵位暂时被搁置了,面临着断绝。 即, 继承人拒绝了公爵留下的遗产、军队、封地,乃至爵位。 李蓝岛理解为,理查德拒绝了那个强-奸-犯给他留下的世袭制公爵,一直到今天。 他成为了财阀单家的野犬,一把各方势力都想争抢的武器,凭借高超假笑演技混到情报部高层,同时也是木星学院炙手可热的优秀学生。 这样一看,他用他自己的方式野蛮生长,倒也没有长歪。 就是锋芒毕露而已。他没有“变好”,他只是“变得有用”。 单枭这个人,不能细究,一旦试图探究他,就会被他隐秘的特质卷进去。 “想什么呢?”单枭端着餐盘走过来。 李蓝岛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去。 此人厨艺进步堪称神速。 厨房的门敞着,轻油低火,炖锅里煨着白兰地鹅肝,低温烹煮了整整一小时,鹅肝细腻如绒,浮着浅浅一层香槟凝脂。 小块无花果被削成薄片,微微焦糖化后铺在上面。 单枭调了一点酱汁,用白松露、红酒减成芡,滴在边角。 海胆豆腐铺成棋盘的形状,围边用海藻胶镶了金箔和碧玉般的青柠皮丝。 松露蛋是最后一道,盛在青花瓷盏中,蛋黄被挑出,灌进热制奶油和鱼子,低温回煮三分钟,颜色是完美的日落橙。 完全不像夜宵,像鸿门宴,又名最后的晚餐。吃完这顿没下顿了。 李蓝岛僵了一会儿没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你去蓝翔进修了?” “姑妈的管家之前在米其林待过,我最近在跟他偷师学艺。”单枭给李蓝岛递上饮料。 他们的交流还是和往常一样。公告期结束,他们在法律上是真正的伴侣,一人一个红本。 结婚证上,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李蓝岛是因为想着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拍第二张结婚照了,故而把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事都想了一遍。 至于单枭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得而知。 如果只是看这张照片,他们还挺般配的。 单枭英挺硬朗的五官总给人一种他很不好惹的感觉,李蓝岛则温和又平静,眼睛里有流水的力量,微微上扬的眼尾收得利落,轮廓不深,却很干净,眼睫毛像被炭笔勾过,浓密,不说话时带着天然的疏离。 他像纸上没画完的线条,给人一份留白。 李蓝岛保存了结婚证的电子版本,给照片重命名为“特工夫夫证件照.jpg”。 希望他们真能像这张照片上表现的一样,和睦共处。 * 得到菲诺浦福利院六个字后,密歇根局写了起码十封的文书上报给特务院,特务院最后甚至出动了外交官,打算从政府下手。 当然,密歇根局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流星雨的间谍能渗透帝都,他们密歇根局也有通风人扎根在世界各地。 密歇根局是座蜂巢。光滑、密闭,规则得近乎冷酷,每一个人都像按序孵化出的工蜂,被编号、被分工、被精准投放在信息的裂缝里。 他们放出去的工蜂该回来反哺了。 这是监察部的工作,和情报部没关系,李蓝岛稳扎稳打考完了期末,来到密歇根局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抓到了围棋室。 “做什么?”李蓝岛一脸懵地看着洛克。 洛克和金宸一左一右站在棋桌旁,数着桌上的信件道:“这是罗兹男爵的、这是撒尔海军上校的、这是卡西安董事长的,哦,这还有一封吉迪恩将军的!” “蓝岛,你可是我们情报部的乘龙快婿啊”洛克煞有介事地捏着那封吉迪恩将军写给writer的邀请函,烫金的,“这么多资助了密歇根局的大腕想把他们的女儿嫁给你!” 李蓝岛搞清楚了状况,信息量大到他瞠目:“我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所以这些邀请函都压着没给你,但密歇根信箱已经堆满了塞不下了,全部交给你处置吧,丢了刚好。”洛克凑近,压低声音,“其实从你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开始,这些连你面都没见过的大腕们一听说你,就张罗着要跟你联姻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洛克抛了个媚眼。 “明白什么?”李蓝岛还真不太明白。 “单工这么着急和你结婚,就是怕你跟别人跑了啊!”洛克恨铁不成钢地试图点醒李蓝岛,“你要知道我们情报部的人都是很抢手的,当然我例外,因为我混的是德意志的血,他们瞧不起。金宸情况特殊不予考虑,单工这人一向残暴,谁敢把女儿嫁给他?也不予考虑。而你,聪明伶俐又帅气多金,一看就很体贴——” 李蓝岛打断:“但他们应该也听说过我性取向为男吧。” “不。”洛克摇摇手指比个no,“他们家也有儿子啊,不止千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法律意义上的证。” “这些人抢女婿的手段很极端,风卷残云,生怕吃不到。就算把你绑了强制你结婚也不是不行。不过呢,现在联邦律法里,婚姻保护法很权威,毕竟都没什么人愿意结婚了。所以一旦你和单工结了婚,他们就会放弃这个念头。胁迫和犯罪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李蓝岛点头:“所以这些邀请函我直接丢了就行,对吧?” 洛克忽然道:“等等,那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什么董事长就算了,你爷爷比他厉害,你们家是财阀也不缺钱,什么男爵上校的也算了,你努力努力自己都能做。但是吉迪恩将军——这个不一样。” “这个还真是黄金橄榄枝。”洛克神秘一笑,“将军是联邦目前最高的军衔,哪怕是贵族,也只有公爵能压他一头。和将军家联姻,比和单家联姻要有用。吉迪恩将军家有一张‘皇家赦免’羊皮纸。女王亲自签署的,盖有王室印章。要是密歇根局有一天视你为弃子,吉迪恩将军能保你。”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李蓝岛不由得感叹,帝都果然枭雄云集。 金宸幽幽:“你可以跟单枭离婚,再联系吉迪恩将军。” “开什么玩笑呢。”李蓝岛把邀请函扔进垃圾桶里,“我不把婚姻当交易,而且我和伴侣有约定,要互相‘唯一’。” 他这话让洛克和金宸都愣住了,两个人帮着李蓝岛把棋盘整理了一番,而后去开会。 在通风人传回菲诺浦福利院情报之前,他们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李蓝岛决定休一次假。他看了看日历,也快到扫墓的时间了,于是写了文书给密歇根局,艾琳审批通过,这一次李蓝岛休假一个月,刚好也是学期结束后的寒假。 艾琳把李蓝岛叫去,给他审批文件时道:“但是如果密歇根内有任何情况,我们随时可能要求你回来。” “没问题。”李蓝岛说。 艾琳大手一挥,让他走了。 李蓝岛打了个电话给唐溯。 忙音响了半分钟,对面才接起。 “喂?”唐溯那安安静静,估计在家睡觉。 “唐溯,我明天回潮平,准备迎接我。”李蓝岛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回家。 然而唐溯那安静了足足十秒,才开口:“明天?怎么这么突然?” 一听他语气李蓝岛就知道不对,当即问:“怎么了?” 唐溯一时半会儿没开口,李蓝岛声音有点冷:“你知道的吧,有事瞒着我的后果。” “”唐溯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医院。” “李组长上午出车祸了,现在在手术室里,手术还没结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李蓝岛差点没握住手机,嗓音发紧:“你说什么?” “因为李组长交代过不要打扰你,会让你担心,我才没说。”唐溯的情绪听起来也不高,“但既然你明天要回来,早晚也是瞒不住,总之你别怕,我在这盯着。” “”李蓝岛张嘴,但是说不出话。他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了,粗糙的掌心和李蓝岛十指紧扣,单枭接过电话,开了免提,一只手牵着李蓝岛,一只手握住手机。 “是我。”单枭垂眸盯着界面,“在哪出的车祸,肇事司机找到没?监控查了么?伤势怎么样?” 李蓝岛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开始耳鸣。单枭处理紧急事故很专业,一看就知道他没少帮单老爹善后。 李蓝岛的手心出了点汗,单枭也没有松开。他几乎是简单、迅速、高效地和唐溯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就挂断了电话,一句废话都没和唐溯说。 而后单枭把手机塞进李蓝岛的口袋里,静静垂眸看他。 “没事。”李蓝岛回过神,“我们”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潮平。”单枭带茧的手指捋过李蓝岛额前碎发,用指腹抹去他额角的冷汗,“我来订票,嗯?” “你跟我一起去?”李蓝岛呼吸还有点乱,愣愣的,“你不是要在密歇根局” “不用。”单枭确定李蓝岛可以正常呼吸,拿出手机,“让阿蒙开吉普送我们去车站,只用半小时。但快车干线到潮平2000公里,最快抵达也是明天上午。” “还是说,我们订机票。航班3小时就能抵达潮平。”单枭看着他。 李蓝岛心脏像被猛地射了一箭,半晌没说话。 他这一生从没坐过飞机。 “你”李蓝岛开口。 “嗯?” “你陪我?” “我陪你。”单枭望着他,“你什么都不用管,全部交给我就行。你可以自己选择,小岛。我只是给你一个提案。” 最终对爷爷的担心还是胜过了他对空难的恐惧。他选择去机场。 李蓝岛坐上了军用吉普,窝在后座,他什么行李都没带,只带了个人,单枭倒是在便利店买了一些东西,背了个简单的斜挎包上了车。 阿蒙也是第一次被卡洛斯以外的人指挥做事,脸色并不好看,但单枭身份今非昔比了,不是那个刺头大学生,而是情报部boss。情报部让他代劳当个司机,自然不算什么。 国内航班近十年都没有出过一次空难事故,李蓝岛全程沉默,只希望眼睛一睁一闭就能回到老家潮平。 机场人流如织,广播回响不止,李蓝岛站在停车场馁,望着那座巨大的航站楼,有些怔忡。他连这座建筑的入口在哪都找不到。 “走。”单枭一只手拎着包,另一只手已经牵住了他。 李蓝岛低头看了眼那只手——修长、冰凉、粗糙,执拗地握着他。 他没有挣开。 单枭走在前面,在看手机里的值机信息,带李蓝岛去领了登机牌。 从打印登机牌到过安检、登机,整个流程被单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李蓝岛只需要被他牵着走。就像他说的,“什么都不用管”。 整个过程,李蓝岛的视线都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 一秒钟都没有分开过,即使这么问牵着对单枭来说有些不方便行动。这个人总在某些地方有奇怪的固执,或者说仪式感。 单枭订的座位在头等舱。坐下后,单枭把座椅放低,顺便还把李蓝岛的靠枕整理好。 窗外是停机坪的夜色,飞机尚未滑行。李蓝岛透过玻璃,看见远处航灯一闪一闪,像天上的启明星掉落到了地面。 李蓝岛第一次知道,从飞机里看世界是这种角度——既像逃离,又像俯瞰。 耳边传来单枭声音:“睡一会儿。” 李蓝岛听话地闭上了眼。飞机起飞那一瞬,他几乎本能地攥紧了单枭的袖口。巨大的轰鸣和加速压迫感让他胸口发紧,脑中闪过多年前那则冷冰冰的死亡通告。 不过飞行平稳,腿上的空调毯也很暖和。李蓝岛的心慢慢平静了。 机舱内灯光昏黄,头等舱很静,单枭从空乘那要了热水,递给李蓝岛。那双粗糙的大手还是搭在李蓝岛手背上。 飞机越飞越高,穿过云层,李蓝岛睁开眼,看见窗外是漆黑夜幕下翻滚的云海,仿佛世界在他们脚下缓缓流动。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场仪式——他其实没有必要搭乘这趟航班,但是他想做出一点改变。 “冷不冷?”单枭问。 李蓝岛摇头。 飞行过程漫长,李蓝岛闭上眼睛,其实并不困,但他需要睡觉。迷迷糊糊间,李蓝岛觉得自己脑袋被一只手掰了过去,而后他靠在了某个人的肩膀上。 凌晨,他们平安落地潮平。 李蓝岛踩上熟悉的湿润土地,嗅到空气里久违的潮气。 ———— —— 第40章 * 从潮平机场出来, 就是李蓝岛的地盘。 他在这儿长大,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店铺。 “我们等一会儿, 家里的车就到了。”李蓝岛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飞行时没信号,但唐溯两小时前发来消息, 说手术已经结束, 爷爷平安。而且李振贤做的是清创, 只是脑袋撞玻璃上有点撕裂伤, 没有其他大碍, 李蓝岛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状似全神贯注地划动屏幕,忽然很小声道:“谢谢。” “什么?”单枭凑过来。 整张帅脸被放大, 野蛮地横在李蓝岛视线里。 “”李蓝岛抿唇,半晌才道,“我说谢谢你陪我坐飞机。” 单枭垂眸看他:“不用谢。我想亲你一下。” 李蓝岛一个趔趄,很震惊地抬头。 单枭但笑不语。 “出于什么原因?”李蓝岛问。 “好奇。” “” 李蓝岛息屏, 和单枭对视,“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先说明,上次是事出有因,喂你那颗糖是手册流程。如果你上瘾了还是趁早戒掉吧, 我们没可能天天遇到需要用接吻来传递情报的危险。” 单枭目光灼灼逼人,问:“假如那天卡洛斯要求的是你和另外一个人搭档接吻, 你还会照做么?” 李蓝岛并不掉入他的陷阱。 “卡洛斯不会要求我和其他人搭档, 因为他如果这么做了就会被你扇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确实如此。 单枭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李蓝岛嘴唇看。 对李蓝岛来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和单枭联姻的事实,更何况糖已经喂过了,那再亲一次也没什么, 毕竟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密歇根局的特训不可能只有一轮。 单枭不论家世、才学还是外貌都能吊打常人,综合计算,亲了李蓝岛不吃亏。 李家的车就快到了,定位越来越近。 原以为单枭会就此作罢,但这一次不同,单枭勾着李蓝岛脖子,把重量压在李蓝岛身上,胳膊架住他肩膀,眼眸望下来,重复:“我想亲你一下。” “” “可以。” “但我不敢。” 李蓝岛眉毛轻拧,他细细打量单枭的脸,辨认真假。 “你亲吧。”李蓝岛觉得耳垂有点热,分明单枭的手没有触碰到那处,“一下,多了我就揍你。” 他说完,嘴唇就被人撬开。 单枭手指捏着他下巴,紧紧攫住,微一用力,迫使李蓝岛仰头。下颚、喉结、脖颈、锁骨,流畅的线条绷得笔直,深夜寥落无人的街头,潮平的水汽钻进李蓝岛眼眶里。 单枭的吻和他本人一样带着攻击性和侵略性,撬开李蓝岛的嘴唇,撬开贝齿,长驱直入,甚至要撬开他灵魂。 唇舌交缠,单枭把李蓝岛裹进自己大衣里,在李蓝岛挣扎的空隙里,再次擒住他下巴,略带警告地在下唇上咬了一下。 他像是口渴,要把李蓝岛全身的津-液都喝干。他的唇瓣抵在李蓝岛唇缝处,吮-吸磨合,柔软又粗粝的舌灵活地伸进去,先试探,再餍足地圈绕领地。 李蓝岛被亲到缺氧。 单枭舌尖划过上颚舔-舐绕圈。 李蓝岛的口腔很敏感,被毫无防备地舔-吮,止不住地分泌兴奋因子,血液开始发痒,滚烫酥麻。 单枭的确只亲了一下,因为他没有给李蓝岛任何反抗的机会,进行了深吻。他无师自通地揉捏着李蓝岛的腰,在附近点火撩-拨。 察觉到这个动作,李蓝岛大脑一激灵,隐约觉得不妙。 他立刻摁住单枭手臂,想从温暖的大衣里钻出去:“你干什么?别” 单枭用青筋根根虬结的手捂住李蓝岛嘴巴,在自己手背上印下一吻。他微微喘着气,眼神黏连,尚未平息,具有蛊惑力,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眼看着单枭还要亲,李蓝岛说到做到地抱住单枭精壮腰身,手臂绕到大衣背后—— 抽出来那把枪。 “别动。”李蓝岛抬眸,漆黑锃亮的枪口抵住单枭耳廓,“你给我适可而止。” 单枭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底划过很多情绪。欣慰、激动、兴奋、棋逢对手、意料之外、怦然心动,他克制地压下这些复杂的情绪,偏头吻了吻枪身,舌尖一勾,把枪口抬起,对准夜空。 李蓝岛松开手,将枪塞回单枭大衣里。 唐溯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砰”地一下又把车门带上了。李家组员尴尬地站在车边,躬身:“唐溯?”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保镖硬着头皮走过来:“小岛,请上车。” 李蓝岛不用进去都能想象到唐溯的脸色,他大梦初醒一般看向旁边单手插兜、满脸悠闲的单枭:“你又他吗的算计我?!” 单枭歪头,勾唇一笑:“什么?我听不懂,小岛。” 草! 李蓝岛冷着脸,被保镖们迎到车上。 单枭的表情李蓝岛读懂了。 他们约好,两人之间的事两人解决。单枭不找唐溯麻烦,于是来找李蓝岛麻烦。 李蓝岛愤愤不平带上车门,顺便给了单枭一脚,用眼睛瞪他:你给我等着,来了潮平看我治不死你! * 李振贤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手术结束后他非要出院,扬言不出院就吊死在病房里,最后组里的手下们没办法,给他抬出了医院。 李振贤福大命大,大货车撞过来他在驾驶座紧急左转,尽可能减小了撞击,最后头撞到了挡风玻璃导致撕裂伤,做了个清创缝合手术,原本是3天观察才能出院。 司机直接丢下车跑路,可惜潮平是李家的地盘,跑了没到半小时就被逮住,已经在警局接受审问。 这到底只是一场意外,还是蓄意谋杀,李家上下都不敢随意讨论。 地头蛇李振贤年轻时叱咤风云,现在依然健硕。他身上还有腱子肉,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有种走秀的男模感。 “都来了?”李振贤看着堵在楼道里的一大帮亲戚和组员,摆摆手,“别一堆人围在医院,搞得老子跟黒社会似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单独拎出来混迹其中的李蓝岛。 “你怎么回来了!”李振贤对这个长孙的偏爱人尽皆知,他很专业地检查了李蓝岛的鼻子额头下颚,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唯独嘴唇看起来像抹了唇膏一样水润润的,“担心爷爷?” 李蓝岛拍开李振贤的手,表情很无语:“爷爷,你能不能小心点儿!家里那么多司机你为什么非得自己开车单独出门?” “靠,老子考了驾照就是为了开车的,你是爷爷还是我爷爷!” 李振贤终于注意到了李蓝岛身后站着的人,很高,很英俊,风衣裹在他身上,肃穆,冷硬,挺拔,寒意如冬。 “单家的小子?”李振贤看着他。 “李组长。”单枭微笑,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久仰。” 周围人都在打量单枭,有意无意。 单枭在礼节上总是会做得很到位,第一眼见他的人很难讨厌他。 同样,他也在观察李家的人,主要观察李振贤。 祖孙长得太像,怪不得单明山看到李蓝岛时会恍惚。 单枭并不从两人身上找彼此的影子,他只是简单和李振贤打了个招呼,之后视线就没从李蓝岛身上移开过。 按理来说单枭是帝都财阀单家的子孙,他进出李家需要严加管控,但李振贤对单枭的擅自到访并没有说什么,黑车开到李家老宅,保镖就给单枭放行了。 “没问题吧?他可是单明山那边的人!” “组长说行就行,别废话了!单家怎么了?单家带出来的人不还是要乖乖听我们小岛的话!” 一帮人杵在玄关,等李蓝岛进门换鞋时站在他身边高举双手:“欢迎小岛回家!” 李蓝岛不下一百次告诉过他们,不要搞得如此浮夸,可惜没用。 财阀之间或敌或友的关系很微妙,单枭却头一回收敛了锋芒,在李家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紧紧盯着李蓝岛,看李蓝岛娴熟地换鞋,开灯,泡茶,调暖气。 原来李蓝岛在家是这样的。 他以前来潮平时,只见过外面的李蓝岛。 唐溯态度很差,完全把单枭当空气,他帮李蓝岛脱了外套,帮李蓝岛摆好鞋子,帮李蓝岛把茶端到茶几上,全程绕开单枭,也没有眼神交流,只当那是站了一堵墙。 “单枭,组长找你。”有个保镖走过来,靠近单枭,微微鞠躬,“这边请。” 单枭跟了过去。 沙发上,李蓝岛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担心?组长有分寸,你别插手。”唐溯叼着烟,问,“你们真好上了?” “没。”李蓝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我还不够了解他。” 唐溯默不作声,半晌把烟放下,给李蓝岛点了香薰。 * 李家,地下酒窖。 满壁面都是酒柜,里面最便宜的一瓶两万美金。 “来了?”李振贤脑袋上还裹着纱布,他一只手上拿着棒球棍,脸上带着笑容,但让人心凉。 笑面虎李振贤。 单枭很明白流程,他跪下,伏地,额头贴着地面。 “李组长。” 李振贤低头看他:“你引荐了李蓝岛去密歇根局?” “是。” “你以前来找过李蓝岛吧?而且还跟踪了他。” “” “是。” “你给他提议的订机票回潮平?” “是。” 三句话,李振贤一球棒抡在单枭脑袋上。 鼻血再次滴滴答答落下,单枭伏在地面,膝盖都不曾挪一下,硬生生挨了这一棍。 李振贤蹲下来,拧住单枭的头发,“其实刚才你完全可以躲开的吧,为什么不躲开吧?” 单枭舔了舔鼻血,目光精亮,凝眸道:“老爹说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 “任打任骂?”李振贤无奈地叹气,揉了揉单枭脑袋,松开他,“单明山都教了你什么啊,唉。” “起来吧。”李振贤把球棍丢给旁边的组员,拧了拧手腕,“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觉得你比唐溯好在哪里?” “你也见过唐溯了吧,他前段时间去帝都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你别看唐溯性格很烂,实则他心思很缜密,在财阀里也混得开,不管男女都会想和他好好相处。如果我选他,他就不会让李蓝岛坐这一趟航班。” “是。”单枭盯着地板,“唐溯很好。看得出来,他在李家过得很开心,和李蓝岛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 “但是,我只有和李蓝岛在一起才会开心。” 李振贤愣了一下,回头看地上的单枭。 40-50 第41章 * 酒柜内投射出的猩红灯光笼罩在单枭身上。 李振贤蹲下来, 没管单枭鼻血横流的模样,猎豹般的眼睛犀利地凝视他:“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小子。” “我和单家提联姻, 要的是你们在帝都保护好李蓝岛,让他远离一切危险, 也借你们家的势头震慑图谋不轨的人。然而呢?密歇根局就是整个帝都最特么大的危险!你把李蓝岛弄进去了?这世界上敢耍我李振贤的人要么是已经死了, 要么是还没出生!——你小子倒是很能耐!” 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盒烟, 手指刚夹着, 旁边的组员就弯腰给他点上烟。李振贤说:“我就是把你在这打死了都不为过, 你清楚吗?” “我和陈恺也算老相识,我们李家为密歇根局死了两个人了, 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三个。李蓝岛考上木星学院我没话说,但我要求陈恺永远不要邀请李蓝岛进入密歇根局,你们院长白纸黑字答应了我,并且发了死誓。”李振贤捏着钱夹, 里面除了桑非晚夫妇的遗照外,还有一张陈恺写的协议书。 他把这协议书拍在单枭脸上:“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把他推向火坑!” “我猜你身份不一般吧?你是哪个大人物的儿子我管不着,但密歇根局很想要你加入,他们的手段我了解, 我儿子当年就是为了我儿媳把命卖给了他们,这种捆绑就叫搭档。你也厉害, 到处和人卖弄你的挚爱, 把李蓝岛一起捆进了密歇根局。” 他说的话一点没错。 当初卡洛斯问单枭他们感情是否很好,目的就在于此。捆绑,用挚爱当镣铐。 李蓝岛原本被李振贤以一己之力挡在了密歇根局的铜墙铁壁外,但单枭走后门又把他拎进去了。 让单枭比较意外的是,李振贤比想象中还要, 他人在潮平,对帝都的动向却了如指掌。 这并不能说明李振贤多有能耐。 这只能说明李振贤对白鹰夫妇的死耿耿于怀。 混财阀的人见钱眼开,很懂趋利避害,大多数薄情寡义。但是单枭遇到的两个财阀掌权者都不这样。 单明山是个情种,为了某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守着身也不懂图什么。李振贤认巢,谁在他身上拔毛他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很有意思,让单枭看到了人性的多样。 大环境很难改变,普通人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 所以,不论环境如何糟糕,人至少还能自由选择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话!”李振贤不耐烦。 单枭伏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看着泅湿的鼻血,目光如炬:“让您失望,深感抱歉。” “你确实该抱歉。”李振贤冷笑,“唐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从小陪着李蓝岛长大,虽然背景估计没有你那么显赫,但和李蓝岛共同陪伴后半生不成问题,你的问题就大了去了。我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单枭:“我只是觉得李蓝岛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这是他的自由。” 不论是克服对飞行的恐惧,还是进入密歇根局重翻旧案。他并没有强迫李蓝岛,也没有告诉李蓝岛该怎么做。他只是给了一个提议,让李蓝岛自己选择。 在他眼里李蓝岛代表自由。 从第一次见到李蓝岛开始,他就认为这个人应该拥有无穷无尽的自由。 李振贤很久没说话,就这么低头抽着烟,看着单枭。 “李组长,我没有唐溯那么圆滑,黑白两道都混,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受同性和异性的欢迎。我也不是心理学专家,能一眼看透李蓝岛的想法。我更不懂怎么爱人,但是我会尊重李蓝岛的意愿,让他锐不可当地去感受这个世界。”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敢保证,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李蓝岛的人。” “操!!!”李振贤脸刷一下黑了,“你咒谁死呢?!?!” 眼看着李振贤暴跳如雷地又要拎起球棍,组员面露难色拉住他,嘀嘀咕咕说不行不行,再打伤就瞒不住小岛了,李振贤这才收手。 单枭用的词是疼爱,而不是爱。 这两者之间有区别。虽然不知道单枭出于什么心态用这个词,但李振贤开口:“我劝你不要小瞧李蓝岛。” “如果你小瞧了他,会吃亏的。” “——你会体验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单枭微顿,磕了一下头:“谨记在心。” “那就你吧。”李振贤背手看着酒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李蓝岛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哪怕从地里爬出来也要夜夜挂在你床头。” 单枭再次伏首,额头轻叩地面。 “万死不辞。” * 为了欢迎李蓝岛回家以及庆祝李振贤劫后余生,李家在老宅院子里设了宴。 组员在烧烤架旁翻滚烤串,唐溯坐在次桌中间,手里拎着啤酒。李家组员基本都是大叔,一个个黑西装白衬衫,身材健壮,时不时就有人过来给李蓝岛送烤好的鸡翅和蒜蓉扇贝。 主桌也很随意,毕竟是家宴,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这里也只是潮平。 为了烘托气氛,有人把卡拉ok机给搬了出来,草地上飘荡着土嗨歌。 李振贤在酒桌上一般话很多,他侧头看着右手边坐着的单枭李蓝岛,开始细数自己的光荣事迹。 由于李振贤刚动完手术不方便喝酒,这一桌的酒全被李蓝岛换成了橙汁,但总有不满意单枭的组员想过来挑战一下,扬言不放倒单枭就离职。 “你不用理他们。”李蓝岛挡了一下松岗叔的酒杯,侧身靠近单枭,在豪放的音响里大声道,“我不喜欢满身酒气的男人!” 松岗叔就是那位退役狙击手,也是李振贤的心腹。以前爷爷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松岗隼人喂小蓝岛,堪称奶爸。 “那我不喝了。”单枭微笑,“以茶代酒,多谢款待。” 他们这次回来连行李箱都没有,李蓝岛让松岗叔给单枭准备了换洗衣服,但李家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加上他们来得匆忙,今晚单枭得和李蓝岛挤一挤。 行李箱的确没有,李蓝岛为了坐飞机无心考虑其他,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单枭能变魔术似的从那个斜挎包里摸出来两本结婚证。 红本本一被放在桌上,李振贤两行热泪都差点掉下来。 “卧槽!”李振贤像抚摸圣旨一般抚摸结婚证,举起来,透过头顶灯光一个字一个字查看,“太好了小岛,我终于把你嫁出去了!” “”李蓝岛侧头看始作俑者。 单枭也凑过来:“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拿的结婚证” “我劳烦艾琳小姐去祖宅跟杰森取的,趁你在机场上厕所的时候她赶到了,幸好来得及。” 单枭似乎发现了这样说话的乐趣,接下来十分钟时间里,他就用这个姿势给李蓝岛带来了宛如第三次世界大战般的冲击。 李振贤一边抚摸结婚证一边调侃:“单明山要是在帝都混不下去了也可以来潮平玩玩,你回去跟他说,我给他准备了很多好酒。不过按他那个狗脾气,估计会嫌这的空气臭,不愿意踏足呢。” 李蓝岛打断:“爷爷,干嘛呢,太没有礼貌了。” 单枭拍了下李蓝岛的手背,摇头示意没关系,笑道:“好的,我一定转达。” 李振贤感慨:“想当年我们还是结义的兄弟,他非要留在帝都我也没办法,要我说,和我一样找个乡下养老就是了,在那打打杀杀的多危险。” “您和老爹怎么认识的?”单枭问。 “不重要,以前一起从底层做上来的。”李振贤对着单枭这位非亲生的单家子孙格外有倾诉欲,“后来分道扬镳了,我结婚,他继续在帝都圈地盘。” “你和单明山不一样,单明山太死板。”李振贤冲着单枭摇摇头,“我跟你说,我有一次喝醉了去单家老宅,看到了单明山他姐养的狗,觉得很像我养的第一条杜宾,非说他们偷了我的狗,我就把人家的狗抱回去了。结果单明山也不拦着,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他上级,他不敢掉我脸面,第二天老子是被那条斑点狗舔醒的!满脸都是口水!” “然后呢?”单枭似乎觉得有意思,嘴角一勾追问。 “然后?然后我就拎着狗上门道歉去了!当时他姐气得要把我扫地出门,我扒拉着门框使劲往里面喊,‘单明山单明山我知道错了,我早上起来帮你遛过狗了它还尿了老子一手!’,嚷得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见,最后他就红着脸出来,把狗放进了门里,还一板一眼跟我鞠躬说谢谢。” 李蓝岛简直不敢相信当年李振贤到底给人留下了什么流氓的印象。 单枭却凑过来,说话时气流扫过李蓝岛耳垂:“其实老爹偷拍了那天李组长拎着狗站在门口挨姑妈骂的照片,洗出来后压在保险柜里。” 李蓝岛一激灵:“什么?” 李振贤继续:“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姐姐似乎特别不喜欢我,三令五申让单明山不要跟我这种地痞玩,怕他学坏。我就半夜偷偷开车停在他们家小区门口,特别坏地用各种好处勾引他出来,上我的车,我非要看他跟我鬼混,气死他姐姐。” “我会给他带很难弄的外烟,有次他在家被发现了,他姐姐上门来抽我,我靠老子跑了三公里才甩掉他姐!” 单枭又跟李蓝岛咬耳朵,低声:“老爹现在只抽那款烟了。” 李蓝岛瞪大眼睛,敏锐地震声:“什么?!” 李振贤还在继续:“再后来我打算结婚回老家潮平了,在这干我的财阀。我们交流就少了很多。” 他从百宝箱一般的口袋里又摸出来钱夹,里三层外三层地掏,竟然掏出来一张Charvet手帕:“我想着都是兄弟得跟他告个别吧,那天他给了我这个,我就走了。后来听说他和他姐姐好像因为我大闹一场,两人很不愉快,他姐直接敢往前线报道战争,好几年都没回来,他在帝都开始攒势力和人脉。” 单枭再次凑过来,偷偷告诉李蓝岛:“这块手帕是单家的传家宝。” 李蓝岛:“什么?!?!?!” “总之他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我,我想着不能总插在他和家人之间,毕竟他在世的亲人就只有个姐姐了,于是我就没再主动联系过他。” 李蓝岛这一次主动看向单枭。 单枭耸耸肩,挡住嘴唇,在他耳边轻声:“那时候同性恋犯法。如果要干财阀,被打上同性恋标签就永远不可能混出头了,大有可能被针对到只剩骨灰,而且一定会被大做文章地嘲笑。” 李蓝岛脑袋轰地一声,像被车轱辘碾过。 单枭在桌上悄悄牵住了李蓝岛的手,两人面上平静地听着李振贤扯淡。这些年轻过往其实李振贤不是没说过,很多李蓝岛都听了八百遍,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单枭在场,这么多年来也是唯一一个到访过李家的单家人,所以李振贤今晚说的是李蓝岛之前从没有听过的。 很有意思,也很唏嘘。 “我不会跟爷爷说的。”李蓝岛道。 “嗯。”单枭用指腹摩挲李蓝岛的手背,“我们帮老爹保密。” 桌上那两个红本本格外明亮鲜艳,单枭收回来时把它塞进了斜挎包夹层里放好。 等家宴结束后组里一帮大叔都酩酊大醉,唐溯负责把组员一个一个扛回去,李蓝岛带着单枭上楼。 这是第一次带男人来自己卧室,李蓝岛多少有点紧张。 他开灯放单枭进去,先搬了椅子让单枭坐。 “这个给你。”李蓝岛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 “是什么?”单枭问。 “护手霜。”李蓝岛说,“你的手太粗糙了,都是刀口和茧。” 单枭慢慢挑起眉。 李蓝岛看他一眼,移开视线,缓慢道:“我牵着不舒服。” 单枭的天才大脑在此刻开始高速运转。 他关心我。他注意到我手上有刀口和茧。他心疼我。即使我手上有刀口和茧他还是和我牵手了,他还送我护手霜,就为了让我多跟他牵手,然后不要刺到他。 所以只要不刺到他就行。 他想和我牵手。 他爱上我了。 李蓝岛爱上我了。 单枭抓过桌上的护手霜,打开,直接把里面的液体倒在手背上。 李蓝岛:“?” “等等。”李蓝岛不可置信地看着单枭的行为,阻止了一场暴殄天物的浪费,“等等等等。单工,你在干什么?” “不是要用它么?”单枭问。 “是倒是。但是不是这么用的!”李蓝岛荒谬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得先用手指沾一点,抹道手背上,再两手揉搓把它匀开。谁用护手霜一次性用完一整罐?!” 单枭有些理解了,却不认同:“小岛,它设计了这么多的量,必然有它的用处。” 李蓝岛礼貌地询问高见:“比如?” 单枭舔了一下嘴唇,目光精亮得像一匹野狼,盯着护手霜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蓝岛显然不会理解单枭的脑回路,他没功夫和单枭掰扯,指挥道:“你要睡我的床就要先打扫卫生,我太久没回来了,虽然组里大叔会定期给我整理房间,但刚刚进来后我觉得里面还是有点气味,你开窗通风一下,然后再开暖气。如果能拖一拖地板就更好。有问题吗?” “没有。”单枭问,“那你呢?” “我先洗澡。洗完轮到你。”李蓝岛边走边解开外套,随手搭在椅子靠背处,再丢给单枭一袋怪味豆,“我先说好,我的床很大,我们各躺一边,互不干扰就行。” ———— —— 第42章 * 李蓝岛房间有独立卫浴, 他开了一瓶新的洗发水和护发素。因为不喜欢吹风机糊脑袋的感觉,通常洗漱完他头发都是自然风干。 出来时李蓝岛穿着睡衣睡裤,室内已经开了暖气, 地面一片光滑,桌上的东西都被摆放整齐。 单枭站在窗边, 一根手指挑着窗帘, 透过缝隙看着窗外。 “怎么了?”李蓝岛问。 单枭收回手, “没事, 洗完了吗?” “嗯。”李蓝岛打量单枭, “你是在担心有人么?外面有动静?” “不知道。”单枭在这方面总是有种惊人的警觉,他走到哪里都如同首领, 地盘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我这儿不太舒服。” 那儿不太舒服? “你认不认床?会不会是刚刚来潮平有点水土不服。” 李蓝岛走上前,用手指托起单枭的下巴, 迫使单枭仰头,垂眸看他。 “擦得还挺干净。”李蓝岛笑了下,“你以为我发现不了吗?爷爷今天揍你了吧。” 单枭的下颚甚至能刚好与李蓝岛掌托严丝合缝,以至于李蓝岛一时间看晃了神。 而单枭也没有动。不反驳, 即默认。 换做其他人敢把他身上脆弱的部分捏在手里,他一定会反手把人肋骨打断。 这是对猛兽的挑衅。 但如果这个人是李蓝岛, 单枭愿意被拧断脖子。 对他们这种兴奋阈值特殊的人而言, 无限逼近死亡是宛如窒息般难得的快感。 死在重要的人手里更是绚烂又传奇。 “你去洗澡吧,洗完用点药,洗手池上放着了。前鼻腔出血还是需要注意的,我们家的组员大叔几乎都被爷爷揍过,虽然不清楚爷爷为什么揍你, 但肯定是你惹毛了他。” “好。”单枭紧紧盯着李蓝岛,声音有点哑。 “我发现你对外人总是能做好礼节,但一遇到自己的事就闭口不提。对我也总想隐瞒。”李蓝岛掰住单枭下巴仔细检查,“金宸没问错,你看起来就不像会说情话的人,那种袒露自己的话。” 单枭视线落下来:“你想听我说什么?” 李蓝岛反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单枭并没有立刻开口,他手掌捂住了李蓝岛的脸颊,修长分明的手指绕到李蓝岛耳后,绕着耳廓轻慢地抚摸。 指尖从上往下,刮擦到耳垂,带了点力道捏住那处的肉。 李蓝岛宕机,大脑一串电流跑过。 单枭屈起手指,弹了李蓝岛的耳垂一下。 不轻不重,但是李蓝岛耳边咚地一声。 他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有物理因素,也有心理因素。 这是个亲昵又粗-暴的举动。 单枭说:“熟透了。” “” “我想把你吞掉。” 如果是别人对李蓝岛说这句话,李蓝岛会冷笑一声让他去死。但单枭说这句话,莫名很有信服力。因为这个神经病真的干得出来。 “请你忍着。”李蓝岛把浴巾甩单枭的脸上,“我想过得体面一点。” * 一般来说男人头发少,冲个澡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单枭这一洗整整半个小时,李蓝岛不仅把陈院发给自己的秘密监狱录像看完了,还等困了。 他关了大灯,留床头小夜灯,先钻进了被窝里,钻进去之前特地用几件衣服划分了床位,中间的分水岭就是他们各自不能逾越的绅士线。 李振贤总有种观念,说是只有离婚的夫妻才会分房睡,单枭为客,来了李家,他们又是合法的伴侣,要是再分开难免说不过去,消息要是传到帝都更棘手。 所以李蓝岛对同床共枕这件事接受很快,他相信单枭一定会听话的。 李蓝岛躺好后,过了几分钟,浴室门被人拉开,单枭出来了。 同口味的沐浴香飘散在卧室内,区别在于单枭没用护发素,身上香味比李蓝岛少了一层。 护发素是薰衣草香,如同迷人的夜色。 尽管李蓝岛想假装毫不在意,大咧咧地和好兄弟睡一张床,然而当单枭掀开被子钻进来后,李蓝岛真实地感受到了背后的温度,也听到了耳边沉稳撩人的独属于男性的气息声。 很难忽视这样一个大活人睡在自己身后,李蓝岛浑身刺挠。 他手脚僵硬地不动,想营造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 单枭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坐起了身。他把被子顶了起来,李蓝岛觉得冷。 等待一分钟,李蓝岛终于失去耐心,一股无名火上来,回身:“你想冻死我吗?” 他面前忽然展开一片麦色的肉-体,腹部肌肉块块分明,呼吸撑起棉被,露出精壮的公狗腰,胸前两点褐色明晃晃地戳在李蓝岛眼前。 “”李蓝岛衣领都吓得散开了,“单工,请问你为什么不穿我叫人给你买的新睡衣。” 单枭手里捏着空调遥控器,好像刚刚才研究会怎么使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行云流水地滴滴两声调高了暖气,这才侧头冲他笑:“在家为什么要穿衣服?单家的人都这样,我们需要露出纹身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满臂的鱼鳞如水墨画,后背更是泼墨般。 李蓝岛深呼吸一口气,败给了财阀文化,“那你内裤穿了么。” “穿了。” 那就行。 李蓝岛死死捂住被子的手总算松开了点,他重新钻进被窝里,像一条鱼滑溜入水,借此呼吸氧气,平复心情。 李蓝岛觉得姑妈和单老爹可以去做营养师了,他们到底怎么把单枭养得这么大一条的。 横在自己眼前时冲击力很丰富,很有层次。 单枭重新躺下来时,从绅士线中的三件毛衣里拽上来两条,俯身,一左一右地叠在李蓝岛脑袋边。 他大腿贴到了李蓝岛,像根火棍。 “晚安?”单枭说。 李蓝岛“嗯”了声,闭着眼睛睫毛都在发颤。 单枭眯眼盯着他,盯到最后,李蓝岛不情不愿地吐字:“晚安。” 或许是因为这儿是李家,单枭倒是没有再过来蹭李蓝岛。很快李蓝岛就扛不住困意,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半夜不知道几点,他意识忽然回笼,缓慢睁开困顿的眼皮,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自然醒了,腹部就传来异样。 一只粗糙的手从他睡裤裤腰带处往上摸上来,摸到了他的小腹,除了薄肌外其他嫩肉都很软,那只手似乎很满意,捏了捏李蓝岛的肚皮。 操!! 李蓝岛一个激灵,抬腿就要往后踢,小腿却被另一只手抓住。 钳制的力道。 他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危险,空气里仿佛有无数的警戒线,脑子里嗡嗡震颤。 李蓝岛想坐起身时,被人压在床上。 他瞪大眼睛,看清了单枭的脸。 ——此人眼睛闭着。 单枭很重,压得李蓝岛几乎喘不过气。他挣扎两下,手腕就迅速被单枭擒拿摁在了脑袋上,手背撞到床头,疼得李蓝岛困意全无。 “单枭!”李蓝岛喊了一嗓子。 身上人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梦游?!解离?!人魂不一?!应激性创伤反应?!野兽的本能?!还是传说中的“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李蓝岛察觉到单枭此刻的状态不对,额头上有汗,眼睛紧闭,眉头紧锁。他身上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热度,捆着李蓝岛手腕的手掌烫如烙铁。 充满成熟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李蓝岛浑身蹭上了单枭的狗味,身上的人还很不老实地夹紧了李蓝岛的腿。 他咬住李蓝岛下巴,粘稠水声响起,舌头舔过脖颈每一寸,引起战栗。偶然一个瞬间,他在李蓝岛发丝间嗅了嗅,嗅到了薰衣草香,像进行某种确认。 最后单枭落在锁骨处咬了个牙印子。 李蓝岛找准时机,发狠抬起膝盖,往单枭屁股上一踢—— 哐当! 两人同时翻身,大手捞住李蓝岛的腰,阻断他企图逃跑的路。 后背撞上单枭滚烫的胸膛,这个怀抱又紧又结实,李蓝岛像只束手无策的猫被拎住命运的后脖颈,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理查德!” 身后人一僵,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李蓝岛趁着这个空隙,再次掰开单枭手臂,要往床下跑。 哐当! 单枭抓住他脚踝,两人一同翻滚到地上。 诡异的是,李蓝岛背后着地,却压着单枭的手臂。 ——即使单枭神志不清,潜意识里也在给李蓝岛当肉垫子。 新婚第一夜两人在房间里打起来了,从床上打到床下,谁家老公干得出来这种事! 李蓝岛觉得自己可以写本书,叫帝都色魔的大骗局。他甚至怀疑即使自己逃出了这个房间,单枭也能从窗户处跳下去,满地乱爬,直到爬到他身边。 李蓝岛撑着单枭的肩膀,错开脸,男人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脸颊处。 “醒醒,单枭,你到底怎么了?”李蓝岛慌乱地抵住单枭嘴唇,随后一愣,单枭好像在发烧。 与此同时,单枭大掌伸进李蓝岛衣服里,一把推上去。 他指腹摁在那,一挑。 “” 李蓝岛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弥漫出一层雾,嘴唇微张,满脸惊慌,随之而来的还有入骨的酥-麻。 单枭两根手指并拢,锋利的唇畔逡巡许久,终于找到了入口,撬开李蓝岛嘴唇。 他指腹打圈,瞬间捏紧。 李蓝岛控制不住地挺起腰,躲开唇舌的纠缠后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死死咬住自己手指,压住了声音。 ———— —— 第43章 * 李蓝岛必须承认, 他是很欣赏单枭的肉-体的。 如果单枭点开了李蓝岛ins和X的关注列表就会发现,他在李蓝岛这里属于highest grade,极品。 此刻单枭连眼睛都没睁开, 真要打起来他绝没有视线清明的李蓝岛灵活,比如李蓝岛一个扫堂腿就能把单枭放倒在地上。 实在不行就捏住单枭鼻子和嘴巴, 让他呼吸困难。 但是李蓝岛没有这么做。 被人用手指捏住了敏-感开关, 换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睡衣被撩到胳肢窝, 白皙光滑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没有灯, 黑暗中火热的嘴唇细细磨-吮李蓝岛的唇瓣。 掠食动物可以闻到猎物身上散发的气息, 譬如恐惧,譬如惊慌, 同样,也能闻到一种挣扎过后的放弃。 这种放弃反而让顶级掠食动物产生奇妙的化学物质,玩心大起,不仅放过猎物, 还要和他们周旋,享受捉弄和支配的快-感。 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单枭都是掠食中的佼佼者。 他似乎从李蓝岛身上感受到了顺从的气息。 这让他很兴奋。 他埋在李蓝岛颈间,用牙齿咬着小块的皮肤, 像雄狮叼着小羊的脖颈。 李蓝岛的血液开始升温。 单枭的指腹不停地摩挲,手指带过的衣服蹭红皮肤。 ——用粗-暴野性的方式, 和温柔毫不沾边。 李蓝岛被指腹掌控着, 手臂起了一层属于战栗的鸡皮疙瘩。 电流从尾椎骨攀上脑门,再流到四肢百骸。 正常人应该沉迷在新奇的快-慰中难以自拔,李蓝岛的脑回路则九曲十八弯。 ——他在思考非同性恋且阳.痿的单枭是不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 比如,这位财阀家的野犬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白月光or朱砂痣。 李蓝岛想象了一下传说中极为狗血的桥段,单枭会在高烧且半梦半醒的情况下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然后李蓝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扇他两巴掌,再往他本就不能的地方踹几脚,火辣又坚定地提出诉讼离婚。 他很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揍单枭。因为如果前提不是单枭理亏的话,他肯定会心软。 这个人已经不止一次帮自己解过围了。 “你醒了没有?”李蓝岛第一次见人能睡着干这种事,近乎失声地开口,“别弄了,给我下去!” 单枭没有回答。看起来是没醒。他额头、嘴唇、喉结、手臂热度都很高,呼吸更是烫得李蓝岛发懵,喘息伴随暧昧因子悬浮在空气里。 地毯都被他们卷起了边,李蓝岛躺在上面抵住单枭胸膛,眼看着对方的手要往下走,他终于一脚蹬上单枭的肱骨,把人踹开。 “我去给你拿药你自己在这等等我马上就回来——”李蓝岛嘴比脑子还快,跑得健步如飞,试图用语言和脑电波同时跟病人单枭交流,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癔症患者,“你别像鬼一样缠着我——” 脑电波交流失败。 单枭一只手捞住李蓝岛的腿,整个人趴在地上。 李蓝岛又蹬开他,站在椅子后面。 原以为单枭闭着眼看不见障碍物,然而这个神人半匍匐在地上,伸手绕过蹬腿,要抓李蓝岛裤子。 李蓝岛一个闪身退开两步,单枭又往前爬两步。 颇有荆轲秦王绕柱走的幽默。 李蓝岛大概明白了。单枭睡着以后对周围的环境仍然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度,他是单家带大用来厮杀的战士,连空气的流动都能感知到,浑身毛孔都是戒备状态, 所以他凭借气味和动态直觉在捕猎。 李蓝岛离卧室门只有一步之遥,转身就能开门出去,但地上的人嘴唇忽然动了动,发出一点叽叽咕咕的动静。 李蓝岛顿了一下,侧耳倾听。 单枭好像在说话。 黑影又动了动,继续叽叽咕咕。 李蓝岛大喜过望,心道把柄终于出现了,他两步上前,弯腰要听单枭在说什么,顺便可以拿手机记录,以后凭录音威胁此人。 “李蓝岛。”单枭说。 “”心脏被一把利剑穿刺而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三个字,和白月光朱砂痣有一点关系吗?完全没有吧?! 李蓝岛盯着单枭的后脑勺:“你再叫一遍我听听?” 没反应了。 但当李蓝岛直起腰要走,单枭又捞住他的腰,猛地把他往地上拽。 操! 李蓝岛眼疾手快伸长胳膊,勉强够到床头柜的手机。 啪嗒一声,他倒在单枭怀里,后面的人不停地蹭他脖子,宽大又燥热的怀抱紧紧禁锢李蓝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小幅度用手指点开屏幕,点开WA,点开聊天框,找到唐溯。 单枭用舌头润湿了李蓝岛喉结,亲到耳垂,含住耳廓,犬牙磨得李蓝岛发痒,亲着亲着李蓝岛起了物理反应。 受不了了 李蓝岛咬紧嘴唇,凭钢铁般的意志力发送: [唐溯唐溯唐溯唐溯快来救命。]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几秒后对方接起,李蓝岛秒挂,继续发信息: [客厅医药箱里有退烧贴和退烧注射液麻烦你带上来放在房门口谢谢,不用进来请你当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离开。立刻马上我的命寄托在你身上了!] 其中夹杂几串乱码。李蓝岛打错好几个字,甚至打出了拼音,但他相信唐溯能看懂的。 在单枭要扒他裤子的时候,李蓝岛急得冒火。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做了那算什么,炮友? 假结婚不就是没有感情基础吗? 没有感情基础要怎么做? 他和单枭一开始只是联姻而已。 完事了单枭不会还要让他负责吧? 李蓝岛不喜欢在单枭不清醒的情况下做这些。他只给单枭两个选择,要么装聋作哑,划清界限,要么清醒着沉沦。 家族利益、财阀纠葛、祖辈恩怨、陈年旧案、国防机密、万人性命、世纪密码,这些都是横在他们面前的议题。 政治家不会允许自己爱上政敌,军阀子弟不能为爱情摒弃立场,李蓝岛不会对一个浑身是秘密的人轻易动心。 他们深陷谍网,哪怕眼前人是心中唯一,或许有一天,也不得不拔枪。 ——只要命令下达。 密歇根局这样的情报组织本身就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搭档得越真反而越危险,这意味着你的身上有明晃晃的软肋。 目前李蓝岛的计划是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他总是会想起那句话。 [猎户座说,别动writer。] 他有被密歇根局查处的嫌疑,这份情报尚且还被单枭压在手里,流星雨究竟是对writer感兴趣,还是对他的父母感兴趣? 如果island的出现和菲诺浦福利院有关系,那从福利院出来的母亲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过island的创作过程? “咚咚。”敲门声在寂静里格外醒耳。 李蓝岛一根一根掰开单枭掐住自己腰的手指,挣脱怀抱,走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接过医药箱。 唐溯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好李蓝岛死死抵住了门,不然唐溯能冲进来把菜刀砍在单枭的脑门上。 “你干什么?”李蓝岛死也不开门,“这么晚了别吵醒爷爷。” 唐溯阴冷:“放我进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了。” “发烧,不太清醒。没事,你别和爷爷说。”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护着他?让李组长把他打死算了。” “唐溯!”李蓝岛压低声音,“虽然这么晚了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但我会处理好的,你别进来了,除了我以外他现在估计见谁抡谁。” “来让他抡我试试,你看我把不把他手臂卸下来一根。” “”李蓝岛想象了一下老虎和狮子撕咬的场景,觉得自己像开了个动物园。 想要弄走唐溯对李蓝岛来说不在话下。他拉开一点门缝,说:“你把脑袋凑过来点。” 唐溯不语,照做。 李蓝岛猛地往唐溯山根的太阳神纹身上弹了一下,淡淡:“回去睡觉。今晚一个字都不准和爷爷提。” “凭什么。”唐溯近乎咬着牙关地问。 “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 唐溯愣了下,李蓝岛带上了门。 唐溯长舒了一口气,没再要求进去,但也没有马上离开。他靠在卧室门口墙壁处点了根烟,五分钟后转身离开,低头发了信息: [自己小心。] 李蓝岛暂时没看到这条信息,他好不容易才把单枭搬到了床上,看着单枭四仰八叉地躺在被窝里,英俊高挺的鼻梁能当滑梯。 李蓝岛开了小夜灯,一边细细打量单枭的纹身,一边给单枭额头贴了退烧贴,再往他上臂三角肌处打了注射液。 这个躁动的火炉终于安分下来了,李蓝岛扶额叹气,把东西收拾好,去洗手间洗了洗手。 他这才发现热水器坏了。 所以单枭之前是洗了个冷水澡? 然后才发的烧? 为什么不直接说?李蓝岛皱起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脖子上有很多痕迹,很多。多到根本数不清。 耳垂热度还在,很红,红到李蓝岛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单工,牙口怪好的。 把今晚当做一场意外就好,李蓝岛这么告诉自己。 两具年轻蓬勃的肉-体躺在一起,就算不做点什么也很容易遐想连篇,有性-冲动并不可耻,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反正睡醒以后谁都不会记得,谁都不会在意。 最好是这样。 李蓝岛甩甩手上的水珠,慢条斯理地擦干,捂住两只发红发烫的耳朵捂了半分钟,物理降温。 他像盗贼一样在自己卧室里蹑手蹑脚地走路,悄悄钻进被窝。 后半夜李蓝岛已经睡得很熟了,可是总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腹部传来压力,但他醒不过来,干脆放任。 李蓝岛做了一个梦。 梦里黑色的脑袋伏在自己胸前,湿润的水打圈般在上面描摹。 他看清男人的脸时直接震醒了,醒来后一低头,发现睡裤上放着青筋和血管脉络分明的大手。 “小岛。”沙哑的嗓音在耳后响起,气流挠着耳廓。 李蓝岛一激灵。 “你醒了。”单枭对李蓝岛的动向了如指掌,他严丝合缝地抱着李蓝岛,像抱一个人形抱枕,“我发烧了。” “废话。”李蓝岛暂时没有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打他七寸,“敢让我半夜爬起来给你打针、当牛做马地照顾你,你还是全宇宙第一例。” “对不起。”单枭哑着声音,“我和你道歉。” “哦。”李蓝岛焉了吧唧,一下有些不好发难。 “你是不是做梦了?”单枭继续抵着他耳朵说话,低哑又带着磁性,每一个字都沉沉地落在耳道里,“有梦到我吗?” “没有。”别承认,承认的话你就输了,李蓝岛。 “可是我整个晚上都梦到了你。”单枭把他拉近,卷着他小腹一拽,下巴抵在李蓝岛锁骨处,用嘴唇去蹭他的衣领,故意弄得乱糟糟,堆出褶皱,“昨晚发生了什么?” 呵呵。 他就知道这个混账不可能记得发烧时的事儿。 单枭似乎迷恋某些肢体接触,他曾经要求过要亲李蓝岛的喉结,也主动提出过要接吻。 对于天才的大脑李蓝岛一向是很尊敬的,但不影响他很难理解天才的行为。 这算什么?单枭难道是在做什么测试?测试他能接受亲密行为到什么程度?他对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在进行某些底线模拟? 单枭说婚姻是合法的占有,他这些行为的出发点有多少是基于占有,有多少是基于纯粹的感情? 他对情感体系有完整和正确的认知吗? 不要轻易相信单枭的语言。 语言很容易巧言令色。 如果有一天李蓝岛让单枭觉得索然无味了,或许单枭转身都不带回头。他对金钱、地位、权力都不感兴趣,他无非是在寻求一团乱的人生。刚好李蓝岛的出现让他乱起来了而已。 他还期待李蓝岛能把他弄得更乱。 李蓝岛隐约觉得,自己和单枭是在进行某种博弈,谁先陷入“彻底”,谁就掌握这段关系的主导权。 见李蓝岛不回答,态度也很冷淡,单枭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我梦到你和我说要去注册办公室登记离婚,你说你要嫁给唐溯,和他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我听到以后快死了。” “?” “我梦到你接受了吉迪恩将军的邀请,去了将军府见了他的儿子,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我就发射了原子弹把整个帝都都炸了。” “???” “我还梦到你在WA发限时,说‘新男友比单枭帅’。我查了三千七百六十二个人,才锁定那是你高中同桌,我把他丢到南极去了。” “??????” 李蓝岛眉角不可控地跳了跳:“你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精神科。” 单枭:“梦里你把我设成了‘勿扰联系人’,我受伤送医,打电话给你你不接,我哭着给自己接骨。” 李蓝岛:“行了我知道了,下次睡觉药我给你加量。” 单枭的手在说话间很自然地滑进了李蓝岛的裤子里,手指有意无意地撩拨那颗痣,“小岛,我发烧以后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做了。”李蓝岛忍无可忍,“全都做完了,你亲了我摸了还打了我,收拾一下去法院吧,我准备告你。” “我摸你了?”单枭似乎很愣怔,语气充满了自我怀疑,“摸了哪里?” “”李蓝岛反问,“你觉得哪里?” “我不知道,小岛。发烧后我什么也不记得,做过什么我自己无法想象。”单枭说话总是人模人样,但是动作相当狂放地扯开李蓝岛的内裤,啪嗒一下,内裤弹回皮肤上,刺激得李蓝岛一哆嗦,“我全部跟你道歉。” “你的手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李蓝岛深呼吸一口气,“离我远点,再碰我我就要回击了。” 单枭很会看人脸色,他观察出来李蓝岛晨起后状态还没完全打满,就像是尚未破土的春笋,懵懵懂懂,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昂扬的力气,通俗来说就是还没睡够。 “但你这里看起来不太好。”单枭沙哑说。 “帮你一下。” “……” 李蓝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因为他已经被单枭捏住把柄了。 躁动和暧昧的因子迅速传播。 本就因为插曲而受阻的欲-望如水雾弥漫腾升,李蓝岛被单枭嗅着气味,身上带了酸甜的清香,像橘子,每一个毛孔都散发果香,很诱人。 他后背抵着单枭胸膛,而单枭没有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剥开橘子皮,啃咬他的皮肤,要从他身上榨出橘子果汁。 单枭亲他脖子,在痕迹上又烙一层痕迹,追寻昨晚的脚印,一步一步找回混沌里的迷-情。 “单枭你是不是有病!”李蓝岛如一条苏醒的东方巨龙,反手扣住单枭下巴,侧头拼命般往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硬生生咬出血,“我没说我需要,你有完没完了?!” 即使这样单枭也没松手:“我只是想补偿你,小岛,真的很抱歉。单纯地帮你一下,这样也不行么?” 单纯? 做这种事但是状语用的是单纯? 李蓝岛无法苟同:“不行,我——” 他的话被单枭打断:“要是疼了跟我说。忍着不好。” “” 半晌后单枭在李蓝岛不平稳的呼吸里问:“现在醒了吗?” 李蓝岛没有回答。 单枭继续:“昨晚我有让你爽吗?” “???” “要是没有的话现在呢。” 李蓝岛提起裤子,一脚把单枭踹了下去。 单枭从善如流地盘腿坐在地上,还拉好了被子,在床头柜扯了两张湿纸巾擦手指。 荒唐。李蓝岛钻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两根手指撑住太阳穴,看自己的穿反了的拖鞋。 他满脑子只有两个字,荒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实话,李蓝岛是被服务的那一个。他得到了好处,单枭没有。 这特么就是单枭想出来的道歉形式,有够荤的。不过也符合他的性格。他一向喜欢刺激,不可能老老实实。 头脑风暴过后,李蓝岛决定不再想了。他看了看日历,拿出手机,用李家账户给单枭打了一百万。 很快就有个人影杵在洗手间门口,用手指敲了敲门:“蓝岛,我账户里多了一百万。” “哦。”李蓝岛随便应了一声。 单枭顿了顿,斟酌着开口:“我不卖的。” 李蓝岛:? “老爹说男人应该洁身自好,我不” 李蓝岛攥紧手,冲门外人嚎了一嗓子紧急澄清:“那是我答应给你的清道夫的钱!给我滚下去遛狗!” 煎饼果子年纪很大了,但是每天早上必须要出去溜一圈,如同这片区域的老大般巡逻。如果没人遛它,它就会急得在院子团团转,叫得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单枭来李家吃穿用度都不用愁,唯一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遛狗。在潮平有一个传闻,据说要是能得到煎饼果子的认可,那就真的是李家的人了。 因为煎饼果子是条退役军犬,格外护主,小动物很有灵性,它看人比道士还准。 然而当单枭去院子里牵狗绳时,煎饼果子闻到了单枭身上有它小主人李蓝岛的气味,大为不解,这种气味连唐溯身上都没有过。 煎饼果子如临大敌,对着单枭狂吠了十分钟,满院子追着单枭跑,疯狂地咬单枭的鞋,还用屁墩子怼单枭的腿。 李蓝岛洗漱完下来看的就是这个场景。 煎饼果子“汪汪汪”地吼,单枭居高临下,冷冷地睥睨它,手里的绳系在手腕上,大衣上全是草。 “煎饼果子,来。”李蓝岛朝小狗勾勾手指。 胖墩立刻百米冲刺地钻进李蓝岛怀里,李蓝岛把它从草地上抱了起来,拱在臂弯处。 “它心肠不坏,你跟狗生什么气。”李蓝岛也冲单枭勾勾手指,看着单枭走过来,李蓝岛把煎饼果子塞进单枭怀里。 一人一狗都僵硬,煎饼果子看了李蓝岛两眼,停止了想要在单枭怀里踢腿的动作。 “你们交流一下,互相退一步。我去吃饭了。”李蓝岛摆摆手。 在单枭灼热逼人的视线里,李蓝岛走出几步后,偏了一下头:“对了。” “——理查德。” “”单枭眼神瞬间一凛,在光下犹如刀锋。 他穿着深色大衣,身影颀长,在房檐阴影中如寒冬的雪。 “偶尔在私下里我能这么叫你么?还是你觉得这冒犯了你?”李蓝岛说。 单枭转而一笑,道,“并不冒犯。” “行。”李蓝岛没有再多问,“遛完狗来吃早餐。” ———— —— 第44章 * 李家和单家的气氛截然不同, 单明山通常不会在祖宅用餐,李振贤则很喜欢把一大帮子人聚集在一起嗑瓜子唠家常,他一点没有财阀组长的架子, 反而是离了热闹就会死,信奉生命在于运动。 松岗隼人把桌上的所有奶酪都堆在了李蓝岛面前, 李蓝岛慢条斯理地卷着吐司, 喝着牛奶, 唇边一圈白沫。 单枭并没有在吃早餐。他桌上空空如也, 连餐盘都没拿, 只是魂不守舍地盯着李蓝岛看。 “小岛,要不要我开车带你们出去逛逛?”松岗隼人不仅要帮李蓝岛摆好餐具, 还随时准备了口水巾要给李蓝岛擦嘴唇,“清水漫道那开了个新的猫咖,你会喜欢的。” 任谁看到曾经大名鼎鼎的狙击手变成现在这样都会捂嘴震惊一下。 松岗隼人磨磨唧唧地站在饭桌旁和李蓝岛说话,还帮他卷起差点沾到汤的衣袖。 “得了吧你!”李振贤着实看不下去, “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雄风都没有!你是我特聘的保镖又不是我们家保姆,不用一天到晚跟着他!而且李蓝岛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时候嗷嗷哭非要你背着他去冰场的小孩。” 松岗叔站在旁边微微鞠躬表示抱歉。 李蓝岛抬眸扫李振贤一眼:“爷爷,据我计算在我上高中之前你一年在家的时间不会超过60天, 你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你缺失了我的成长。” “”李振贤自知理亏,摆摆手, 让松岗隼人洗车去了。 松岗隼人在李家地位很高, 人送外号奶爸,他也是除唐溯和爷爷以外最了解李蓝岛人。 所以,他和唐溯一样,一直在无视单枭。 不过出于护崽而非嫉妒的心理,松岗隼人对单枭至少没有敌意。他希望婚后单枭能好好对待李蓝岛。 松岗隼人并没有婚配, 但尝到了为人父母的辛酸。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庭,他不可能一直留在李蓝岛身边,那总要找个合适的人代替他的职位。 饭后李蓝岛出门。松岗隼人送他们到清水漫道附近,停了车。 “结束了联系我,我再来接你们。”松岗隼人坐上驾驶座,冲李蓝岛道。 “谢谢松岗叔。”李蓝岛冲他挥手。 单枭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他似乎有意识地挡住了手机界面。 松岗隼人离开前和单枭对视一眼,冲他点了下头,表情很严肃。单枭则也点头回礼。 李家从上到下都透露一种普通人家和睦美满的气氛,他们喜欢李蓝岛,同样,李蓝岛也喜欢他们。 不是主从关系,也不是被强迫,而是自愿。他们是发自肺腑地尊重和爱戴李家这位长孙。 单枭手机震动了下,嗡嗡。 他单手敲键盘,回复信息。 “你进不进去?”李蓝岛问,“还是我一个人去?” 单枭和动物天生犯冲,李蓝岛是个浑身充满亲和力的人,小动物都很喜欢他,单枭不同,他有种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血腥气,小动物都讨厌他。煎饼果子尤其。 单枭思考了一下,“我站在门口等你。” 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比起抱着小动物发出撒娇般的夹子音,他更擅长的是用刀划开野狼的皮肤放血。 李蓝岛钻进猫咖。 单枭站在路边广告牌下,从口袋里摸出来烟盒。 ——这还是李家组员分给他的。 不太好抽,爆珠烟,满嘴的芒果味。他更喜欢老烟。 冒号:封地杰尼曼大剧院有情况。 冒号:剧院今天出现三例病患。刚发现的。 冒号:[视频] 视频里三名感染者都出现了嘴唇发紫口吐白沫的情况。 冒号:现在剧院被隔离了。island可能会在杰尼曼爆发。 冒号:它的传播途径到底是什么?有记录吗? 冒号:老大? 单枭:三例感染者分别接触过什么?吃过什么?问了么? 冒号:都很正常,吃的员工餐,睡的大通铺。这三人互相不熟,不是一个表演组的。病发三天时间几乎都没接触过,但偏偏是她们三个,很诡异。 冒号:从她们的描述来看,她们连剧院都没离开过,这三天一直在进行演出,所以问题出在剧院里? 冒号:还是说她们原本就是病毒携带者,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被触发了? 单枭:继续问,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冒号:收到。 冒号:你在干嘛呢。 冒号:你什么时候回来? 冒号:兰开斯特家族已经开始造谣我是你的男宠了。你再不回来主持大局我得移民到波罗的海去了。 冒号:兄弟为你出生入死你把兄弟当狗使[大哭][大哭] 单枭:给你一份网址,查一查近期访问记录。只查访客记录,别做多余的。 冒号:啥网址? 单枭把网址发了过去。 冒号:靠,这他妈的是私人网页吧?? 冒号:我为你出卖了我的名声,现在你还要我出卖生命?!?! 过了两分钟,冒号兴致勃勃发来信息: 查到了。这网页防火墙还真是高级。它仅允许特定白名单用户进入,或者要密码,话说你也不知道密码?这网址你哪儿弄来的? 冒号:奇怪。近十年这网页都没有人访问,网页创建者死了? 冒号:唯一一次是两个月前,访问者IP在帝都,用的家庭网络,他不是白名单用户,敲密码进去的。 冒号: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看看页面内容?给我十分钟可以给你破解密码。这里面应该是博客,好像有很多日记。 单枭:不需要。 冒号:哦,行。 冒号:你放心,我知道,老规矩。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看。 单枭:不聊了。 冒号:??? 冒号:你在忙什么? 单枭:散步。 冒号:? 李蓝岛从猫咖里又钻了出来,他身上粘了不少的猫毛。 单枭看他脱了外套站在门口抖了几下,再重新穿上。 “走吧。”李蓝岛说,“带你逛一下潮平。” 其实单枭对潮平的街道很熟悉。这么多年这儿基本布局没变过。他知道李蓝岛放学喜欢去电玩城,喜欢抓娃娃机,喜欢买炸物小吃。他知道李蓝岛在冰场里摔倒过,在墓地里哭过。 他也知道潮平的图书馆在哪里,更甚至,他记得每一个书架,和书籍的编号。 “荣幸之至。”单枭说。 这是李蓝岛第一次带人进入自己的领地,他心情还不错,给单枭买了很多伴手礼。 老街的老字号糕点、开放式著名景点、每天都有人放风筝的公园、小学附近的跷跷板和秋千、以及李蓝岛经常逛的博物馆和艺术长廊,他都带着单枭去走了一遍。 结婚是一项很重大的决定。它具有法律效益。 它允许一个人走进你的生命里,但不允许这个人随便地离开。要和这个人朝夕相处,要和这个人平分财产,要和这个人一起承担痛苦。甚至,如果有一天李蓝岛躺在了手术床上昏迷不醒,单枭有权决定手术还要不要继续进行。 其实在登记办公室里,他们就相当于把自己一半的命都给了对方。 当然,这场婚姻背后还有更大的利益,比如财阀之间的合作。 李蓝岛坐在咖啡馆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单枭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笑:“怎么了?” “你说怎么这么巧呢。”李蓝岛掰着手指头细数,“如果爷爷当年和明山叔不熟、如果你不是明山叔带在身边的子孙、如果你笨一点傻一点考不上木星学院密码学系” “——我们绝没可能认识,更没可能结婚。” 单枭估计是那种走在路上撞到李蓝岛了都不会扶他起来的混子。李蓝岛则是典型的好学生,他会很自然地避开单枭,避免与混子同流合污。 他们看起来像是玩不到一起去的两类人。 “就算我不在单家帮老爹做事,你最后也会嫁给我的。”单枭却说。 李蓝岛冷笑:“哦?为什么?” 他以为单枭终于愿意提起他们曾经是知己好友的父母了,结果单枭道:“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男人配得上你,我敢肯定。” “他们要么太蠢要么太弱,提不起你的兴趣。” “之后你会发现,只有我最适合你。” “而就算我们之前没见过面,但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哪怕仅仅一秒钟,我也会立刻产生想要拥有你的冲动。” “” 非常自信的一段发言。李蓝岛都想站起来给他鼓掌了。 他们所在咖啡馆处在市中心,潮平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今天刚好是周末,街上全是人。两人坐在窗边的位置,此时已经近黄昏。 李蓝岛低头看着咖啡上的拉花,绿色的激光忽然打在了餐盘上,一晃而过。 他瞬间抬起头,撞到的是单枭的目光。 这目光和李蓝岛一样带着警觉,这一桌萦绕的气氛陡然变了味,空气里有一股危机在弥漫,如拉紧的绳子。 “你看见没?”李蓝岛说。 单枭不答,拿起一颗薄荷糖放在了餐盘上。 位置刚好是绿色激光的定点。 再过几秒,宛如世纪般漫长的等待里,激光再次出现。单枭则咔嚓一声拍了照片,是激光落在窗户上的定点。 密歇根局带出来的密码破译员对环境中的异常格外敏感。 单枭几乎是立刻比对了两个激光点的位置,划出了一条直线,再不断延长。 “从那打过来的。”单枭手指叩了叩窗户玻璃,指着不远处一座教堂。 黄昏时分,教堂伫立在视线尽头,沉默地凝视余晖。 李蓝岛迅速结账,站起身拉着单枭:“走!” 他们来到圣辉之冠大教堂,这是整个潮平最庄严肃穆的地方,每个礼拜都信徒来教堂听神父讲道。 巨大的玫瑰花窗镶嵌在正立面中央,彩绘玻璃在夕阳里泛出微弱的红蓝光泽,如同一只眼睛,审视每一个经过的人。 门口的藤蔓从顶尖缝隙中垂落而下,轻叩大地以献亲吻。 教堂上方的十字架被岁月锈蚀,铜制门被风吹得轻轻碰撞,发出鸣钟一样的声音。它不再崭新,却永远停留在这里——等一个人,或者一场暴雨。 教堂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长椅上,李蓝岛和单枭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墨水香。 突然地,整个教堂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周围的人发出惊呼,从低头祷告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慌乱看着眼前的混黑。 “啊!!”尖叫爆发,有个男人屁滚尿流地从座位上滚下来,看着身边的女人,“死,死人了!死人了!!!” 血腥味迅速在教堂内弥漫,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跑。 李蓝岛被单枭拉进怀里,结实的手臂护住他肩膀,挡住四处乱窜的人群。单枭深邃的眼眸一寸一寸扫过大堂。祭坛附近有个人影在晃动,穿着防护服,整张脸都被罩住,头上还戴了迷彩作训帽。 覆面系装束。 “清道夫。”单枭沉着声音,在李蓝岛耳边说。 气流扫过耳廓,李蓝岛没有心情去追究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他谨慎地听着混乱的声音:“几个?一个?” “只看到一个。他注意到我们了。”单枭的手已经伸进了大衣里,在拔枪。 然而,清道夫却忽然拿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繁复的花纹,如同某个家族的家徽。 他用这枚戒指成功分散了单枭的注意力后,拔出来手枪,“砰砰”两声巨响,对准了李蓝岛的后脑勺。 “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单枭手臂绷紧,向来擅长搏斗的身体显得有点慌乱,他推了李蓝岛一把,“不要被发现。等我去找你。” 对面有枪。 谁允许的? 谁给的? 从哪弄到的?黑市?军-火贩? 李蓝岛选择按照单枭的吩咐去做。除非他是脑子秀逗了,不然不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冲上去和人拼命。要知道体术就算练得再好,也赢不了持枪的绑匪。 而单枭手里只有一把枪。他皱了下眉,拉住转身要走的李蓝岛,忽然把枪塞进了李蓝岛的手心里。 “你做什么?”李蓝岛把枪推回去,表情带着愠怒,“你别告诉我你丢了武器,想自己追过去。” “我就是这么想的。”单枭直勾勾看着他,“李蓝岛,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走。” 他再次推了一把李蓝岛,推得李蓝岛踉跄两步,等李蓝岛稳定身形后单枭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疯子要赤手空拳和持枪的清道夫对峙?他脑子刚才是被那两发子弹射穿了不成?! 李蓝岛蹲靠在圣水钵后,迅速通知了爷爷。 李家的人不出十分钟就能到,在这十分钟里李蓝岛要保证自己安全,并且,他要在圣辉之冠大教堂里向上帝祈祷,保佑单枭安全。 单枭原本可以不用追过去,但如果真的没去,那就不是单枭了。 李蓝岛理解为什么单枭如此在意那个清道夫。因为那枚戒指上的家徽李蓝岛见过,和单枭送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对戒的另一半,出现在一个不知道阵营,不知道来历,不知道目的的清道夫手里。 教堂安静下来。所有普通群众已经撤离。李蓝岛放缓呼吸,一动不动。教堂的安保、神父、唱诗班成员全都不在,他后知后觉,这是一次请君入瓮。 就在李蓝岛平稳呼吸时,主殿中央一道忽然亮起的光猛地投在正前方的石墙上,投影设备不知道被藏在何处,画面模糊滚动——一段老旧的黑白录像正在被无声播放。 画面中,一群矮小的孩子围坐在圣坛面前,低语、双手合十、虔诚地诵读着经文,而一个身穿实验服的男人走进画面中,他的脸部被特地打上了码,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玻璃罐表面贴着一个标签。 ——island样本。 在这群围坐夜读的孩子中,几乎所有人的五官都被打了码,只有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露出了清晰的容貌。 剪辑这段录像的人想让观看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李蓝岛心跳骤停。他试图看清更多,飘荡在空气中、带着回音的一段吟唱炸着他的耳膜。 它空灵、沧桑,或者说,悲伤。它反复地重复着拉丁短语,夹杂了希腊文和法文,但是李蓝岛全部能听懂。 ——我不能再完成旅程。 ——我所接触的全部令我痛苦不已,而我身不由己。 ——人们可以铿锵有力地指着一块土地说,“这是我的”。 ——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如此骄傲地说 ——而如今我知道,我没有。 ——我们没有名字。 ——必须借一个名字,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你供给我一个地方,让我能长久地驻足眺望。 ——我满怀感激,轻信你的谗言。 ——浓烟从口中滚滚而出,穿过我的童真和成熟 ——危险的男人让我驾驭他,带他直抵天堂 ——无需向上帝伏首,我已改头换面,重获新生 ——人们珍爱我的皮囊,需要我的智慧,放弃我的灵魂 ——如今我坐在这里,在珍贵仪式上错过终身提名 ——百感交集,我只能起身,朝世界致敬 ——请将我遗忘在海边,让飞鸟啃走我的眼珠,让野兽叼去我的眉骨。 ——流星雨只是一场彗星的坠落,冥想集与回忆录却永世长存 ——我站在岁月里回首,祝愿风华正茂的你健康顺遂 ——祝愿世界少一些伤害与战争 ——祝愿幸福如氧气般常在 录音机似乎躺在唱诗班席之间,金色的一角冒出一根天线,像是在召唤什么。李蓝岛忍不住挪动步伐,脚步落在残破的红毯上,每一步都被回音无限放大。 ——一把寒光四溢的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后腰上同时抵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你好,writer。”磁性带着电流的嗓音响起,对方用了变声器,漆黑的手套握住刀柄,戏谑地翻了好几个身,不断地用刀锋拨动李蓝岛的喉结,却又控制了精准的力道——不至于刮开他的皮肤,刮断他的血管。 “看到那段录像了吗?你觉得,主角是谁?” 李蓝岛缓缓道:“那要看你想讲一个什么故事。” “哦?”刀锋轻佻地勾住李蓝岛的下巴,后面的人轻笑,“这话有意思,我第一次听人如此回答这个的问题。” “当然。” “不同视角有不同的经历。我坚信每个人都是主角。” 李蓝岛握着衣袖里藏好的枪,他只需要抬起手,干脆利落地扣动扳机,子弹就会贯穿身后人的脑门。 就算不是脑门,也足够他抢占上风。 但寒光四射的刀拍了拍李蓝岛的下颚,身后人道:“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把枪。今天我不是来杀你的。所以,不如听我把话说完?” 李蓝岛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带笑,语调却如同淬毒,“我是流星雨的通风人。” “当然,我寂寂无名,在整个情报机构里只算得上一个小喽啰。不过我运气不错,和你们搭乘了同一个航班抵达潮平,跟了你一路。” “我一直在观察你,writer。” “你知道吗?”他凑到李蓝岛耳边,用近乎暧昧的语气低声,“有很多人在期待你的长大。” “他们对你的期待无非是,你会不会成为诺奖的下一位得主?你能不能研究出无人可以攻破的加密系统,让密歇根局无懈可击?你是否有可以破译island解药的天赋?” “我们对你的期待是,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 李蓝岛寒意增生。他问:“回家?” “你以为潮平是你的家吗?”男人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李蓝岛的脖颈上来回地点拨,一路从锁骨到太阳穴,“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曾经为流星雨工作过?” “” “你知不知道,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是该为法兰西政府效力的?一旦他们逃跑就是叛国,叛国就应该处死。” “刚才那段录像上的女孩就是她哦。”男人咯咯地笑起来,“那首诗歌也是她的遗作哦。” “她曾经答应过流星雨留下人质,可惜,兰开斯特公爵动用军队,把你救走了。” “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存在,一旦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就该被抹杀,可是流星雨决定向你施舍仁慈。也就是说,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工作,时不时地提供一点密歇根动向,我们就可以放过你。” “——和你的爷爷。” “你也不希望给李家的那两块无名墓碑添上污名吧?我们只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一个月后,你会再见到我。到时,我要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一分钟之内,不许转身。如果你轻举妄动,我随时可以给信号,让清道夫开枪弄死单枭。” 鬼魅般的声音消失了,李蓝岛脑子高速运转。等他再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通风人。 教堂的神父被吊死在他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脑门上还有个大洞,鲜血淌满了他的全身。 ———— —— 第45章 * 李蓝岛绕开神父的尸体, 在地上捡起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字母和数字。 这是车牌号。 这是撞翻李振贤的那辆货车的车牌号。 他们在告诉李蓝岛,如果他不安分, 李家随时会有危险。 他们在威胁李蓝岛。 很快教堂的大门被人踹开,松岗隼人扛着一把冲锋枪进来, 身后是李振贤。相顾无言, 李蓝岛走过去后, 李振贤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 回家。”李振贤说。 相当于他什么都没说。 “单枭呢?”李蓝岛心一紧, 着急地问,“他去追——” “他没事。”李振贤揉着李蓝岛的脑袋, “清道夫死了,单枭说你们今晚就要出发回帝都,不会再留在潮平。你是我的孙子,别怕事儿, 你爷爷我能混到财阀组长的位置,也不是吃白饭的。懂吗?” “别怕事儿。”李振贤重复一遍。 他没读过书,只上到小学,但是李振贤一直教导李蓝岛, 人就应该多读书,读得多了勇气就多了, 选择就更坚定了。 李蓝岛冲李振贤举起手摇了摇, 然后在下巴上捏了下。 ——对不起。 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就这三个字。 “哪学来的?”李振贤嗤笑一声,“单明山那个老古董教你的啊?别跟他学这些坏的!你又不是混财阀的,记住,你是木星学院的大学生,是密码学专家, 是国家倾力培养的高知人才!” 李蓝岛被松岗隼人护送上了李家的车。 看到单枭坐在车后座上冲自己笑,手里捏着那枚被血染红的戒指,李蓝岛的心脏一缩。 ——他夺回来了。 单枭手掌因机械性刺激而引起局部充血,看起来红通通的,他本就疤痕遍布的手背又添上一道新伤。 单枭细细观察李蓝岛表情,不合时宜地开起了玩笑:“小岛,我其实是个喜欢争风头的人,事事都要抢第一。比如你看,别人家的清道夫拿枪都打不过我。我不会让你那一百万亏了的。” 李蓝岛手指一撑滑进单枭裹满干涸血液的掌心里,握住他,说:“你精力旺盛到要在各种刁钻的领域里拔得头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单枭问:“在你心里呢?” 李蓝岛笑了一声,看着窗外划过的景色:“你猜。” 李振贤的地盘上死了个神父,教堂里到处都是血,他又花钱摆平了当地的媒体,而后迅速联系了警方。这事儿和流星雨有关系,消息当然就被警方传达给了密歇根局。 当天凌晨,李蓝岛和单枭风尘仆仆地抵达帝都机场,被阿蒙接上吉普,送到堪灵顿农场。 密歇根大楼里破天荒亮了无数盏灯,在这个本应该是下班时间的寂静夜里。 卡洛斯已经在等候了。 他难得地再一次换上了军服,肩膀上带着勋章。卡洛斯见到两人,冲他们点点头,而后伸手邀请:“writer,请跟我走一趟。” 单枭当即上前拦住,锐利的眼眸里寒意一闪而过:“什么意思?” “你没有被邀请,去里面等着。”卡洛斯板着脸,“我只是按照命令办事。” “没事,我去。”李蓝岛松开单枭的手。 单枭似乎要上前一步把李蓝岛拉回来,卡洛斯横在他们中间,双手背在身后,用无言的姿态警告单枭。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卧槽,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叫起来?”洛克睡眼惺忪,穿着睡衣就走下来了,他站在楼梯扶手处,和金宸打了个照面,情报部其他的密码员也都陆陆续续出现,没有一个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单枭站在满是飞蛾的灯光下,注视着卡洛斯和李蓝岛的背影。 然后单枭抬脚跟了过去,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蓝岛再一次来到了停满吉普的小洋楼,大门敞开,客厅灯光微弱,一个身影站在落地窗前,在抽烟。 “陈院。”李蓝岛带上门进去。 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李蓝岛和陈恺聊了什么。 卡洛斯背手站在阶梯之下,静静看着路灯下的单枭,无声对峙,卡洛斯紧绷脸,尽忠职守地护住了大门,防止单枭硬闯。 当然,单枭倒是也没有硬闯。 这个面容英俊的青年只是单手插在兜里,站在忽然飞雪的夜空之下静静看着朱红色大门。 一对一谈话从凌晨持续到破晓,上午五点半。 洛克和金宸坐在台阶上,两人身上都裹着毛毯,困得连连打哈欠。情报部其他人扛不住,早早走了,只剩下他们还在等待。 “诶,你说单工站在那干嘛呢?” 金宸不说话,幽幽的视线定格在小洋楼客厅亮着灯的窗户上。 洛克低声:“单工不冷吗?雪都落满他肩膀了,他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会眨眼睛我以为他都要成冰雕了。” “他在施压。”金宸说。 “施压?给谁?给陈院?!那可是特务院的院长!特务院堪比FBI!陈院一句话可以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密歇根局只是特务院旗下一个分部而已,你知道陈院手上掌握了多少情报,多少政权纠纷和国防机密吗?单工就算是咱们情报部高层也不能给陈院施压吧” “他如果不不只是情报部高层呢?”金宸说,“你想想,我进密歇根局时前后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考核,我给你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我装疯卖傻、呕心沥血用这么多年时间自学了密码破译,愿意为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尽管如此,密歇根也不是非我不可。” “但是密歇根局不能没有单工。”金宸咬着手指甲,黑眼圈上那双总是混沌痴呆的眼睛里闪着探究,“卡洛斯是求着单枭进来的。” 被点名的卡洛斯很无奈地站到了早上五点半。 他是军官,接受过特殊训练,站这几个小时不算什么,他身上还有厚重的军服,然而单枭太让他出乎意料了。这个疯子站在那一直用一种死神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门,好像只要李蓝岛不出来,他就能把这夷为平地。 卡洛斯很想来一句“你他吗的这么看老子做什么老子是欠了你八百万吗”,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单枭站在那意味着什么。 即使今天和李蓝岛进行一对一谈话的人是首相,看在爵位的份上也不敢随便处置李蓝岛。 咔哒一声,朱红色大门被人拉开了。陈院并没有出来,只有李蓝岛一个人带上门,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卡洛斯侧身,微微冲李蓝岛鞠躬。 能活着从楼里出来,说明李蓝岛过关了。或者说,陈院想到办法糊弄首相了。 那个老头子鬼点子一向多,再加一个李蓝岛出谋划策,两人估计能把首相蒙得团团转。 卡洛斯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发笑,他不语,退开一步,给李蓝岛让了路。 他们注意到,李蓝岛的肩膀上多了一条杠,腰上别了一把枪。 看到这些的瞬间,卡洛斯愣住。 “你不会一直站在这儿吧?”李蓝岛走到单枭跟前,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撇去单枭肩膀上的积雪,“单工。” 单枭不语,灼热的视线落在李蓝岛脸上。 “以后在密歇根局你要改口了。”李蓝岛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勋章和肩膀上的杠,“我升职了,现在是你的直属上级。你得叫我处长。” “他向你要了什么?”单枭开口时嗓音很哑,“你给了他什么承诺?” 李蓝岛摇头:“他只是给了我一份密文,让我在六点之前解开,我做到了,他就给了我勋章和新的制服。” “密文内容是什么?”单枭穷追不舍。 李蓝岛走上前一步,一只手拎住单枭的领带,把人猛地往下一拉。他凑在单枭耳边,用苏痒的气流温暖了单枭被冻红的耳廓,继而一字一句地耳语: “密文内容是,知晓这段历史的人应当铭记兰开斯特公爵为战争与和平奉献的一切,与此同时,我们向公爵家族致以最顶礼的谢。祝愿兰开斯特后代平安、健康、美丽、自由。祝愿他能得到圣洁如灵的幸福。” 内容不尽然是这些。李蓝岛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他看着单枭的耳廓越来越红,喉结也上下滚动了好几番,很坏地勾起唇: “你也熟透了,单工。” “怎么,你认识兰开斯特家族的人?反应这么大。” 单枭直接把李蓝岛从地上拔了起来抱着,又把他两腿分开架在自己腰上。李蓝岛的裤腿都被他带雪的大衣蹭湿了,怪冷的。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有没有,哪有人?”洛克一把抄起毛毯捂住自己和金宸的脑袋,缩进毯窝里,但是露出了一条缝隙,两双眼睛滴溜溜地冒了出来,“没人看的,你们随意,你们随意!” 单枭抬头看挂在他身上的人:“李处,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伺伺候?!这特么是什么三流动词!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李蓝岛没再反驳和纠正,他被单枭放进围棋室擦湿漉漉的头发。 其实陈院给了李蓝岛一封加密的信。这封信说是血书也不为过,上面是当年被特务院邀请进行island密文破译的白鹰主动上书阐述的内容,这封信被誉为白纸黑字的投名状。 [如果联盟理事会的立场是世界和平,那么我会为此倾尽所有。我深知自己无法洗脱间谍嫌疑,也想过隐瞒来历尘封过去,然而我的爱人给予我承认并接受这一切的勇气,从踏上联邦领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是白鹰,不是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的领袖。我改头换面开启新的生活,并且誓死为自由人身份搏斗。我的确曾经被迫且间接地参与过island创作,此刻知晓为时已晚,我会为此付出代价。但请特务院相信我,没有人比我和海鸥更了解island以及它背后的组织、机构与政府,我们已经把自己的根挖来了联邦,把所有的命脉都和盘托出,为的就是不再牵连无辜的人,尤其是我们的爱人。] [请相信我,请相信我。请相信我!] [请相信我们!] [我们一生为反极权政治而奋斗,为无辜死去的实验体、为那些热烈的生命而奋斗。他们大多都只是孩子。] [祝愿世界和平!] [以上,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陵西初中,德才女高,ENS数学系,预备役花滑运动员,木星学院博士,现任特务院高级密码破译员,桑非晚。] [另附,如若有一天我的孩子必须步我后尘,那说明局面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而那一天我想必已经不在人世。因为如若我在人世,绝对不会让他接触分毫危险。而如若他先于我死亡,必是因为我,我必不活。我曾立誓,此生只有轰轰烈烈,没有委曲求全。所以,如果有一天他因身份与立场而纠结自懊,恳请将我的投名状转达给李蓝岛,告诉他,我和他父亲永远爱他,不论他想走哪一条路,我们都衷心祝福。我们努力给他一尘不染的履历和强大坚韧的后盾,支撑他茁壮生长。蓝象征纯净、希望、自由、天空和海洋,它辽阔而无边无际。它是理想世界的颜色。我们总有一天会将island驱逐出世界。而最重要的一点,我已摆脱奴隶身份,他出生后是自由公民!] 人们总会不经意地先入为主,也很容易相信眼前。然而诸多表象背后是更深的有苦难言。 他对桑非晚的了解只有这么多。 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陵西初中,德才女高,ENS数学系,木星学院博士,特务院高级密码破译员,这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学历或身份地位。 然而这封投名状背后是桑非晚抗争的声音。 从菲诺浦福利院到木星学院,需要走出法兰西国境线,渡过英吉利海峡,穿过海底隧道,越过西高地,一路颠沛流离,苦读十余载,顶着怀疑的目光进入联邦最权威的情报机构破译密码,腹背受敌,水深火热,但是无比骄傲。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也为她信奉的事业奋斗了一生。 这些声音不能被别人听到,但是陈恺认为有必要让李蓝岛听到。 严肃来说,是为了让李蓝岛知道他存在的意义重大。玩笑来说,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年那1000封情书写得真不冤。 没有人会不爱她。 * 上午九点,密歇根局复苏,监察部带来了世界各地通风人传回来的密报。因为都是自己人,早就事先约定好密钥,事儿就简单了很多。密歇根局的密码机被监察部的人搓出火花,迅速解码了这些密报。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S把所有的文件甩在桌上,足足小山那么厚,“我通宵达旦整理完了,你们慢慢传阅,我先口头表述一下。” “第一,island的出现在菲诺浦福利院解散后很多年,故而它刚开始出现根本没人往菲诺浦身上想,都以为只是一种生物病毒的意外入侵。” “第二,菲诺浦福利院收留的都是天才孤儿,后来的一次大叛逃里流失了很多少年儿童,他们现在估计分散在世界各地隐姓埋名地生活,要找出这些人拼凑当年的福利院真相估计非常难,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在那生活过,因为他们在多年后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每个人都给实验提供了帮助,只是他们被瞒着,以为是在做好事,那些实验员被称作‘父母’,还会奖励他们零食。记住,这些人当时大多数七八岁,尚且没有完整的认知。而且暴露身份很有可能被人暗杀。” “第三,流星雨情报机构负责保护菲诺浦的机密,并且负责抹杀逃亡者以达到灭口目的。白鹰珍珠夫妇大概率死于流星雨之手。” “第四——第四请问单工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从我们李处的手上挪开?”S瞪大眼睛指着桌上某处,“部门开会你在干什么呢?有没有一点纪律了?!” 单枭摇摇头说:“不行。” 李蓝岛也觉得这有伤大雅,冷淡道:“三二一松手。” 单枭于是坐正了,看起来是屈于上级命令,实则是情-趣使然。反正S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单工的脸上就写着“好爽”两个字。 S正色:“第四,也是本次李处委托我进行陈述的内容,他怕自己开口会带有个人情绪,有失偏颇。” S心里很敬佩李蓝岛,这个人进密歇根局后展现出来的能力、天赋和临场反应能力都高得出奇,并且居然一夜之间成了情报部处长级别的大腕,他扫视一圈坐在长桌上开会的情报部密码破译员们,道: “writer将开放英吉利海峡空难文档的权限,供给各位观阅。” “白鹰曾经为直捣流星雨据点而回复了他们发来的密报,这是某种意义上的私联,密歇根局有记载,我也和陈院长、拉斐尔局长确认过,当初的计划白鹰已经全部报备在案,即,她所有和流星雨的互动、来往、通讯,都基于立场在于密歇根,而不是流星雨的情况下。所以,她曾经做过双面间谍。当然,在座各位一定会对此抱有怀疑态度,毕竟她是菲诺浦福利院出来的天才,她也疑似和流星雨高层有过不清不楚的纠缠。” “我们领导封禁文档就在于担心有人会揪住这点不放,对白鹰的行动产生质疑,以至于斥责这对遇难的夫妇。并且文档涉及很多你们前辈的机密,也就是多年前在特务院工作过,现在已经退役隐居的老密码员。” “这一次开放,是writer上书提议的,局长院长都通过了。所以我恳请大家在没有深入了解当年真相时,对这份文档内的内容不予任何评价。即请遵守解码基本原则,只研究,不追究。” “也请不要辜负李处的真诚。” “以上,监察部S。” 长桌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金宸却突然鼓起掌。有人带头以后,桌上传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衰。 “OK。”S如释重负,他捡了根粉笔,开始在黑板上画了简单的逻辑关系图,“至关重要的都先说完了。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菲诺浦福利院主要进行什么活动。” “首先,它的成立是政府资助的,上面肯定有人,毋庸置疑。其次,根据我们通风人传回来的密报显示,福利院有一栋楼叫11号,在11号里他们进行非人道主义的实验,比如,摘除结巴儿童的声带,采用精神刺激法搅乱脑中枢,毁坏实验体嗅觉,再比如,通过注射某种改变基因的药物,更换实验体的瞳色。他们喜欢把蓝眼睛和绿眼睛的孩子改成黑瞳。” “当然这些实验最后肯定给福利院的孩子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也会有后遗症。据我们通风人的走访、观察以及猜测,后遗症可能会传给他们的后代。” 话说到这里,坐在会议室主座位上的李蓝岛忽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他的瞳孔右下角有一处浅灰色的胎记。 实际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李蓝岛这个很小的举动,即使有人注意到了大概也只以为李蓝岛是睫毛扎进眼眶了有些刺挠,故而搓一搓止痒。 他自己做完后也只是安静地继续聆听,看S大骂特骂菲诺浦福利院的畜生行为,而后义愤填膺地摔了粉笔坐在桌边猛灌几口水,再站起身继续讲。 讲完了菲诺浦福利院,S深呼吸一口气,换了副表情,擦掉板书,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流星雨情报机构。 “流星雨现在发展很快,我们通风人追踪到王家格递送情报信的那家邮局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在法兰西农场养老的奶奶,去邮局取信的是个中年大叔,通风人跟丢了他,这条线之后我们监察部会继续跟进。” “根据现有情报,我们得知流星雨分为3个阶层,A、B和C,猎户座应该是C级特工,而A级特工中有两个人物我们需要着重调查,并且时刻保持警惕。” “他们的王牌一个叫北冕,一个叫天琴。天琴似乎权力还要比北冕更高一些。” “以上就是这次回收通风人所得到的全部情报,感谢各位聆听。”S长舒一口气,脑门全是汗,“先中场休息一下,我去跟局长简单汇报。” 李蓝岛站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正在用清水扑面的时候,单枭忽然钻进来了。 “怎么了?”李蓝岛莫名其妙,“你不会告诉我你连上厕所都要和我一起吧?” 单枭不由分说地走过来,俯身吻了吻李蓝岛的眼睛。 ———— —— 第46章 * 单枭吻得很轻, 甚至都没有昨天夜里落在他肩膀上的雪重。 洗手间的门被单枭用膝盖顶上了,密闭空间里他捧着李蓝岛的脸。 “我要离开帝都三天。”单枭说。 这个消息很突然,李蓝岛脸颊两侧的肉被单枭挤捏着, 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个生气的河豚。 他眉毛一皱:“去哪?” “一个有点远的地方,处理点事情。” “不能和我说的?是局里给你指派的新任务?” “可以这么理解。” 封地杰尼曼上出现了三例island感染者, 这三例已经被送去秘密监狱关押, 监狱号987, 已经是比较靠前的号码。 联邦有五千多座秘密监狱。 冒号是通过远程视频的形式与三人进行问话, 毕竟island传播途径和爆发机制还不明确, 任何擅自接触病患的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然而特务院要求单枭亲自前往杰尼曼,和三例感染者进行面对面谈话。 命令下达时只有卡洛斯在场, 身经百战的军官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万一他被感染了怎么办?”卡洛斯蹙眉,罕见地对上级命令提出异议,“情报部门的人本来就很少了。” “我们会让他做好防护措施。尽可能减少他被感染的可能性。” 当然,这次命令背后还有更深的含义。 真正让卡洛斯想不通的倒不是院里这个指令, 而是单枭明明有拒绝的权力,他却同意了。 “我会和你保持联系。每三个小时一次。”单枭手指撩开李蓝岛的碎发,光下这张白皙清朗的脸蛋一颗痣都没有,浅灰色胎记微微翕张, “一定要回复我。” 李蓝岛嘴巴被迫嘟起,他怀疑单枭这么捏自己脸肉是故意的。 搓面团呢? “我要是没回复你会怎么样?” 单枭:“我会哭吧。” 李蓝岛:? 李蓝岛一张嘴说话, 单枭视线就会落在他一开一合的嘴唇上。 他不再像上次一样询问, 直接就吻了下来。 粗-暴的深吻勾走李蓝岛的呼吸,下巴差点被他捏断。强势的气息一股一股灌入口腔,单枭卷着他舌头,横冲直撞。 亲着亲着李蓝岛闷哼一声,后腰撞到洗手池, 单枭顿住,错开,把人直接抱洗手台上坐好,再次压上来,轻易撬开了嘴唇。 单枭含着他舌头吮-吸,他眼底带着残暴和侵略性。 李蓝岛试图推了一下肩膀,没推开。 大手趁势钻进李蓝岛外套里,布料摩挲声窸窸窣窣。单枭隔着衬衣拧住,把陷进去的勾弄出来。 黑色扎手的脑袋俯身在他下巴处,粗-粝的舌头打湿衬衣,吸到红-肿。 “等一下。”李蓝岛完全没了声,耳廓滚烫,“我会回你的。保证秒回。” 单枭:“说你爱我。” 什么? 李蓝岛愣住了,低头看埋在他怀里的人。他以为单枭脸上会是戏谑或者别的,但没有。什么表情都没有。 于是李蓝岛给了他一拳,砸在单枭笔挺的鼻骨上:“你让我对一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人说这句话?怎么你是给我个机会说永别赠言吗?” “你恐吓谁呢?” “我警告你,你必须给我好好地回来。” 单枭低低笑了好几声,又凑上来舔李蓝岛的嘴唇,舔到湿润水淋。 “但是我爱你,李蓝岛。” 李蓝岛瞳孔慢慢放大。 半晌。 “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嗯?”单枭抬起眉骨,“我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那也也确实。 * “您觉得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李蓝岛把自己的脸捂住,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密歇根局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师是新来的,叫克劳德,有精明的褐色眼睛。 克劳德从胸口抽出一根笔,在资料里写了几行字,憋不住笑:“writer,你是觉得心理上无法接受同性的喜欢?” “当然不是。”李蓝岛说,“我都和男人结婚了。” 克劳德继续:“那就是生理上无法接受同性?” “也不是。”李蓝岛捂住脸时撑开一条指缝看着面前穿白大褂的克劳德,“我并不反感他做的那些。不会产生眩晕反胃等症状” “他做的哪些?”克劳德彬彬有礼地微笑,“方便详聊吗?请你放心,这里是密歇根局,我是心理学专家,也是医生。三重保险在,我绝对不会透露你的隐私,这是我们的职业原则。”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克劳德忽然压低声音,冲他挤挤眼皮,“巧的是,我是唐溯的师兄,我本科的恩师现在在带他。所以,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告诉我。” 克劳德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看起来挺温柔的。李蓝岛慢慢放下防备,梗着脖子坐在椅子上,耳朵发红: “他亲我。” 克劳德点头:“这是正常的亲密行为。” “他还喜欢舔我,弄得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口水”李蓝岛说不下去,低着头,头能塞进地板里,“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他的幼兽了,需要哺育的那种。” 克劳德失笑:“不。这说明你的恋人很喜欢你。人们见到爱人会不自觉地喜悦,大脑接受到信号后会产生很多化学因子,从而促使他们做出类似亲吻、拥抱、舔-舐等行为,愉悦自己的感官。” 对这些理论李蓝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决定专注自己本身:“但是克劳德先生,问题在于我。我老是会控制不住地回应他,本来我应该和他殊死搏斗的,可我放纵他了。”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输。我们在博弈。” “我明知道我不能,但我还是心软了。” “这是正常的吗?我不能太纵容他。绝对不能。抱歉我的意思是,我需不需要吃什么药?比如抑制欲望的,或者麻痹感情的。” “” 克劳德发现李蓝岛表情出奇严肃认真,他抱着虚心请教和探讨的心态来见自己。 “嗯”克劳德转了转笔,头疼地摁住自己太阳穴,“说实话,我接触的工作要么是利用心理学手段或借助药物抹消某个人的记忆,要么是研究吸大-麻、聚众银趴、有坏男孩综合征的特殊人群,你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有点——过于可爱了。” “”李蓝岛说,“你也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对吧?” 克劳德勾唇:“所以为什么你不可以纵容他?你怕被他吞掉吗?” “对。”李蓝岛如临大敌,“我不能丧失主导权。” “据我所知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追求新鲜感。他很快会厌倦。我得谨慎。” 克劳德点头:“的确,新鲜感是开启一段关系的基础,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请回到我们对话的开头。他说他爱你。” 李蓝岛怔怔,“那怎么了?”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克劳德微笑,饶有兴味地解释,“一个玩咖或许会对任何一个猎物都说喜欢,但是不会轻易谈爱。爱在世界上任何一种文明中都是最高级的名词。” “我明白。”李蓝岛说着说着音量低了下去,像被摁了静音键,“但” “但是你无法相信,对吗。”克劳德双手交叠撑在下巴处,眼神玩味,“我和单枭先生只有几面之缘,最多是最近在密歇根局里碰过几面,但我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传闻。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乱搞的人。虽然他身上有猛兽的特质,可是他有能长久停留在某个人身上的专一的眼神,以及一颗不知道在渴望什么的心。我想你或许太过紧张了,放轻松一点,writer。” “you like him。” “我得帮单枭先生说句公道话,你太警惕他了,以至于忽略了自己。”克劳德眉眼带笑,充满亲和力,“至少你的身体不排斥他,那为什么不享受呢?” “反正他离开你就会死,你无需担心他离开。” 走出咨询室时李蓝岛人都是恍惚的。 他一大堆计划都没开始实施,也什么行动都没付诸,单枭就喜欢上他了? 真的吗? 李蓝岛认真思考了自己都在单枭面前做了什么,以至于能起到这种效果。 除了呼吸好像没有别的了。 想不通,算了。 李蓝岛从咨询室出来后下楼,想去会议室拿一点资料,刚刚推开门进去就宕机在原地。 会议上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准确来说是坐着卡洛斯,洛克坐在卡洛斯的大腿上。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洛克的衣服被撩开,后腰处一双手解开皮带,卡洛斯正要把它勾下来丢了。 空气里啵啵几声 操。 李蓝岛砰地一下带上门,转身跑了五层楼才停下,手撑在栏杆处,大脑充血。 尽管李蓝岛只需要负责破译密码,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密歇根局里焦灼的气氛。 最近时局有些动荡。 卡洛斯明天就要出发,说是边境线在打仗,军队需要他。 密歇根局似乎消失了一半的人手,监察部忙得不可开交,武力部的吉普一辆一辆往外开走。 S说这种突变很有可能与island有关系,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流星雨和菲诺浦福利院,这几天关进秘密监狱的感染者突然增多了,国际形势也有点扑朔迷离。 监察部的直觉一向不容小觑。 李蓝岛进办公室时洛克背对着他,看到了李蓝岛的人是卡洛斯。所以李蓝岛还是照旧和洛克搭话,没有主动询问别人私事,并且和洛克一起先目送了卡洛斯上校的离局。 之后轮到单枭。 李蓝岛叼着早餐吐司,把双氧水、纱布、充饥的饼干、小瓶矿泉水、枪、子弹等等一系列东西塞进单枭背包里。 “只是去三天。”单枭说。 “三天不是天吗?”李蓝岛把拉链一拉,“记得每三小时和我报备。还有,我没找到你抢回来的戒指,在哪?” 单枭一顿,从大衣衣兜里一掏。 李蓝岛把戒指套在了单枭无名指处。 “什么意思?”单枭垂眸看他,问。 “意思是你已经结婚了。戒指是忠贞的代表。”李蓝岛说,“能帮你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社交和搭讪。” 单枭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说这个祖传的戒指你不喜欢?”李蓝岛冷笑,“那你回来买一对新的给我。” 单枭嘴角有了弧度:“可以。” 上吉普之前,李蓝岛站在密歇根局的大门旁。单枭已经上车,却又降下车窗,野性十足的大手捞过李蓝岛脖子,把人拽过来,亲吻额头和鼻尖。 单枭的嘴唇很热,与被冻红的手指温度截然不同。 “你要想着我。”单枭看着他,“不允许和别的男人说话。” “”李蓝岛反驳,“密歇根局里到处都是男人。马上开学,我要回学校了,学校里也到处都是男孩。青春的、充满活力的。” 单枭手指压进李蓝岛的口腔,顶了顶他牙尖,“你已经结婚了,李蓝岛。” “和我结婚了。” “我正常社交而已。” 单枭脸色没那么好看了,或者说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 李蓝岛啧了一声,别开脸:“不然呢?你以为我还能对谁有耐心。” 前面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咳了一声,暗示他们没时间了。 吉普渐行渐远,李蓝岛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低头一看。 很会做饭的:[我不想去了。] 大王:[滚。任务重要,别拎不清。] 单枭去哪了李蓝岛并不知道,他尝试问了一下密歇根局的其他人,洛克金宸都摇头,唯一可能知道的卡洛斯也特么走了,这下李蓝岛只能抓瞎地等待。 他小学期选修的课程都抢到了,归功于密歇根局的网速特别快。 新学期报道后,第一门课是烹饪,李蓝岛学做了小蛋糕。成品还不错,他戴着手套,把自己的杰作从烤箱里捧出来,刚放桌上,他点的午饭外卖就到了。 李蓝岛瞥见信息。 三小时前,单枭有跟他报备。 很会做饭的:[醒了吗?] 很会做饭的:[我在路上。] 李蓝岛回了个OK。 他复制了软件平台的信息,发给单枭。 大王:[我的盒饭到了。] 大王:[下去帮我拿,东门。] 十几分钟后单枭才回复。 很会做饭的:[好。] 很会做饭的:[已经拿到了] 大王:? 大王:[少来。] 大王:[你人都不在拿什么。] 很会做饭的:[瞬间移动。] 很会做饭的:[打开门就是] 李蓝岛服了。 他自己去了东门拿外卖。 虽然这只是他给单枭随便一发的信息,但就好像单枭真的在一样。 还挺好玩。 李蓝岛玩得有点不亦乐乎。 晚饭他也要发,早饭他也要发,夜宵他还要发。 第一天单枭都说瞬间移动帮他拿到了,第二天李蓝岛要换去西门拿外卖,刚走出教学楼就迎面碰上一个同学。 “嗨嗨,李蓝岛吗?这是你的外卖!”同学热情洋溢地把袋子递给他,“不用付钱啦有人给你付过了。” 李蓝岛满脸问号:“什么?” “我是出校内跑腿服务的,你确认一下,我拍个repo给客单单主。” 对方拿起手机明显不是在拍外卖,举得很高,把李蓝岛整个人都拍进去了。李蓝岛并没有拆穿,耳朵微红:“麻烦你了。谢谢。” “没事没事,欢迎下次再点哟。”对方冲李蓝岛抛了个媚眼。 因为这件事,李蓝岛晚饭没有再叫单枭帮自己拿外卖。 太丢脸了! 他害臊。 傍晚六点。 很会做饭的:? 大王:? 很会做饭的:[饭呢?] 大王:[你上瘾了是吧。] 很会做饭的:[订单给我。] “”李蓝岛叹气,如实转发。 十分钟后,李蓝岛再次见到了跑腿小哥。两人尬笑一下,简单交接,迅速告别。 第三天李蓝岛有些忙,他满课。 午饭没点,晚饭随便下了个套餐。 很默契地,他把订单转发给单枭,之后就忘记回复,在教室手搓了个作业,网页上提交。 等李蓝岛下楼,却没看到跑腿小哥。他一头雾水去了东门,在满地的外卖里找自己那份,身后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尾号1189。同学,你的外卖。” 李蓝岛一愣,回头。 单枭站在身后,手里拎着外卖袋子。 落日余晖给他背影轮廓堵上一层金边,黑发飞扬,五官仍旧深邃与英挺,扑面而来的有血腥气,且看上去风尘仆仆。 “我瞬间移动来了。”他说。 ———— —— 第47章 * 李蓝岛检查他胳膊和腿。 “没受伤?”他凑过去拎着单枭的衣领, 嗅嗅,“一股血味。” “别人的血。”单枭手都是湿的,刚在附近的餐馆后厨里洗过, “饿了没?” “还好。”李蓝岛问,“现在能说去哪儿了么?” 单枭摇头。 李蓝岛啧了一声, 拎起袋子转身走了, 两步后察觉身后人没跟上来, 他回头:“站在那等着我抬你?” 单枭于是跨了两步, 和李蓝岛并肩走着。 “你不跟我说就算了, 我也能理解。”李蓝岛说,“但是你又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弹匣拧开给我检查下, 我真担心哪一天你发射原子弹把帝都炸了。” 其实任务并没有要求保密。但单枭不能让李蓝岛知道他去了封地杰尼曼,还近距离接触了island感染者。 他怕李蓝岛担心自己,更怕李蓝岛不担心。 后者风险巨大。单枭考量过后认为自己的心脏暂时承受不起。 原定计划三天,单枭最快也是第四天下午回堪灵顿郡, 但他处理完连手都来不及擦就赶上了航班回来。 “坐。”李蓝岛带单枭去了凉亭,拆开外卖袋子,掰开塑料盒盖,放石桌上, 他把筷子拆开插盒子里,递给单枭。 单枭接了, 不太理解地抬头看他。 “吃。”李蓝岛说, “你先吃。不够我再点一份。” 单枭本来想编他在飞机上吃过,李蓝岛直接开口:“你是不是要说你吃过?算了吧。我猜你连口气都没喘就马不停蹄回来了。局里要你马上汇报吗?” “不是。”单枭顿了顿,“汇报倒没所谓,因为我没完成任务。” 什么?!?! 李蓝岛墩地一下站起来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路过的同学投来打探的视线, 单枭长得很凶,李蓝岛属于看着挺乖那一挂,他们以为财阀家的混子要校园霸凌三好学生。 李蓝岛于是墩地一下坐回去。 “要帮忙吗?”路过的人小心问。 “没事。”李蓝岛摆手,露出一个笑。那群人这才走了。 “这世界上有你完成不了的任务?”李蓝岛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在学校他们不方便聊密歇根局。 “嗯。”单枭捡了两片肉塞嘴里,神情很平淡,“还是有的,island至今也没破解。” “那怎么办?”李蓝岛问,“什么级别的任务?没完成是关键证据被销毁了还是关键人物死了?你要受处分吗?” “你在关心我吗?”单枭说。 “” 单枭捣鼓塑料盒拌饭,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拢,无名指处的戒指熠熠生辉,他把没用过的勺子插进饭里,推还给李蓝岛,“小岛,你说清楚点,问的是关键证据、关键人物、处分,还是我。” “我好回答。” 李蓝岛随意扒拉两口饭,然而没用上那个干净的勺子,泄愤似的用筷子插起菜叶子就往嘴里送。 单枭视线紧紧盯着。 那双筷子他刚用过。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李蓝岛说,“所以我其实是想问问你怎么了。但密歇根局里面太多东西我无权知道,我不好直接问你,怕你不能说。因为我如果真问了,你又不说,那我会生闷气。” 李蓝岛看单枭坐在那慢慢僵硬,他放下筷子,捋了舌头和逻辑,“我刚刚讲乱了。总之就是,问的是你。别的你不用告诉我,我对任务一点兴趣都没有。” 单枭坐在那明明表情没怎么变化,手脚也没动一下,但李蓝岛就是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升华了。 背后能长出大翅膀,头上顶了个光圈。 他的眼睛被涂了油漆一样一层一层地亮堂起来,面色上的舟车劳顿轰然消失。 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如此兴奋,在李蓝岛认知里只有磕了药。 他警惕地往后仰了点:“你做什么?” 单枭绽放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小岛,你也想我了。” “”傻子。 李蓝岛:“说重点。” 他已经顾不上单枭这些生动的情绪是表演还是真情流露,只想快点让单枭打起精神来,低迷不适合他。 就算刚才浑身发光的状态是演的李蓝岛也认了。 单枭拨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提了一个让李蓝岛意想不到的话题:“密歇根局让我去那个地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让我处理和island有关的机密,实则是想让我听他们的继承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单枭勾唇,没直接回答:“觊觎它的人很多,我就是被他们堵着了。有点烦,我给他们全打进医院了。” 单枭回去时给冒号发了信息。冒号站在机场接他就差把肺哭了出来,一看到单枭的戒指更是差点一拳把自己打晕,好让他从梦里醒过来。 戴着兰开斯特家族勋爵赠戒,踏入封地杰尼曼,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且这么做的人还是单枭。 冒号捂嘴尖叫,在人满为患的机场跑了三圈才按压住激动的心情:“你终于愿意接受——” “不。”单枭拧着有点硌手的戒指,说,“戴它没别的含义。” “那是?” “夫训。” “?????”冒号生吞了两斤空气,顺了顺呼吸,拉下脸,“新婚快乐,恭喜发财。” 原本单枭只是回一下杰尼曼,还不至于引起什么骚动。他戴了爵位赠戒就不同了。 公爵头衔,贵族中最高等级。通常授予皇室成员或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人。 在传统的授爵仪式中,新任公爵会接收象征身份的物品,例如权杖、披风、皇冠。这些估计都被烧了,只剩下一对戒指,上面刻有兰开斯特家族家徽。 它就是爵位的象征。 李蓝岛看着单枭的表情:“他们为什么要堵你?” 单枭:“这个东西只能是我的,但我一直没要。它背后带来的荣耀和地位于是一直没有效益,也不成立,和废铜烂铁没区别。本来他们可以沾光瓜分彩票,结果被通知中奖的亲戚没去兑换,所以这帮人火冒三丈。大概这么个意思。” 李蓝岛问:“中奖的亲戚为什么不兑换?” 单枭笑了一下。 “因为这个东西是他父亲出卖了身体换回来的,那个男人和女王上床了。” “男人对婚姻不忠,最后落得的下场很惨。” 不可能。 李蓝岛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兰开斯特公爵做出过那种事么?桑非晚留下的博客不是这么写的。 但看到了单枭的表情后,他没有再说话。 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评价任何。 “走吧。”单枭收拾了餐盒,一点渣都没留下,“去教学楼。我回来后要和教秘说一声,她帮我重新加课。” 木星学院栀子花大道上走着三两成群的学生,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褪去家世背景和社会地位,他们也只是大一的学生而已。 听上去单枭同学有一个灰黑色调的童年。 “单工,”李蓝岛走着走着开了口,脆生生的,“你一开始是不是就不想和我联姻来着。” “没有。怎么会这么想?”单枭看他。 “因为你刚见到我的时候一直在朝我假笑啊。你背后肯定骂过我是个无聊的书呆子吧。” 单枭不语。 “我虽然在财阀家长大,是潮平地头蛇的子孙,但我应该没有让你失望吧?”李蓝岛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压着指缝,“不管是你要的新鲜感、刺激感还是捉摸不透的神秘感,我天生就有。毕竟如果真是呆子,会跟你在洗手间亲嘴吗。” “嗯。”单枭勾起唇,“不会。” 距离他跟踪已经过去多年,人的改变只需要一个瞬间。那时候已经太久没见过李蓝岛,他以为李蓝岛不再能让他刮目相看了。 但是仍然。 “你看到我爷爷那样,会不会对李家的人有偏见啊?”李蓝岛问,“你会觉得我以后能找七八个小三,让你打都打不过来吗。” “”单枭脚步顿了一下,很明显地。他侧头看过来,表情难以形容,“我对李组长并没有意见。真的。” 单枭补充:“我很喜欢李家。” 李蓝岛身边的亲人只有爷爷,李振贤在他心里的地位非同凡响。再这么聊下去李蓝岛要跟他说离婚了。 绝对的。 单枭再补充:“我那些话并不是” 李蓝岛板着脸,跨一步走到单枭面前挡住他:“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出轨!” 周围同学吓了一跳,又探头探脑地打量。 李蓝岛压低声音,摆出最凶的表情:“要是我对我们的婚姻不忠,你可以砍掉我的手指。” 单枭一愣,随后嘴唇紧抿,错开脸。 “我可以给你写承诺书,交给密歇根局——” “不用。”单枭牵起李蓝岛的手拉进怀里,在光天化日之下亲他嘴唇,“真有那一天,我会帮你绑起来,养在地下室里。” “盖住你的眼睛,让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闻到我的气味,像失-禁一样浑身湿湿嗒嗒。” “让你坐在我脸上。” “我用舌-头-弄-到你哭不出来,浑身痉-挛。” “然后求你不要离开我。” “”李蓝岛飞快踩了他一脚,恶狠狠地推开单枭,整张脸烧起来,红得没边,仿佛下一秒就能气昏过去。 “你他吗的,单枭,我咬死你。” ———— —— 第48章 * 距离单枭说出这几句挨李蓝岛骂的话过去了三天。 三天里李蓝岛就没给过单枭好脸色。 因为他知道单枭说这些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混账真的做得出来,还会做得比说出来的更狠更无情。 他不会砍掉李蓝岛的手指,他会把李蓝岛绑在他眼睛上。 * 前线战事动荡。 所有的军备计划都需要通过密歇根局加密, 中转到特务院,这其中包括敌方信息和己方机密。 S忙到搁置了对菲诺浦福利院和island的研究, 一直在监察部统筹, 每天要讲话的时间比不讲话的时间多, 对讲机都被他用坏了三四台, 嗓子不停在做雾化。 凌晨两点, 密歇根局都点满了灯。 “这是两份通风人新传回来的密文。”S来找李蓝岛时嗓子冒着烟,出奇沙哑, “交给你们了李处,辛苦。” “等等。”李蓝岛从抽屉里拿出来润喉含片,递给S,“这个拿着。” S意外地接过含片, 冲李蓝岛鞠躬,起身时解释:“多谢李处。那两封密文我们的机器解不开,通风人直接把原文发回来了,他们似乎也没辙, 好像是一种很刁钻的加密方式。” “好。”李蓝岛点头,目送S风风火火离开办公室。 他准备把密文交给情报部的人, 洛克金宸在围棋室, 艾琳负责整理现有的所有资料。 透过李蓝岛办公室的窗口,他能看到路过密歇根局大楼的驻守士兵和监察人员。 夜里两点半,一则前线战报迅速在密歇根局里炸开。 “洛克!”金宸从围棋室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了洛克,洛克情绪很激动, 蓝色的眼睛一直在颤抖失焦,金宸赶紧圈住洛克的腰把人拽回来,“你别冲动,这个时候你什么也做不了!待在这哪儿也别去!” 洛克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泪。他无声地哭,眼泪啪嗒啪嗒打在金宸手背上,以往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小天才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消瘦和孤单。 李蓝岛下楼,和金宸一起拦住了洛克,陪他坐在围棋室,一左一右地勾住他手臂,半抱着他。 “是真的吗?”洛克问。 “——十五分钟前,边境城市。内阁成员爱德华与其妻子遭遇政治刺杀,一发子弹从便利店内贯穿而出,距离爱德华最近的军官卡洛斯上校反应迅速,一把推开爱德华,导致腹部中弹,现已被秘密送往附近的战地医院进行救治,生死不明” “这是真的吗?”洛克问。 金宸移开视线,焦虑地啃手指,李蓝岛闭口不语。洛克看到两人反应,直接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他是整个情报部门年龄最小的破译员,如果正常上学,现在应该是高中生。 围棋室内死气沉沉,洛克越哭越大声,声带都哭出血,唾液和血液交杂在一起,呛嗓子:“这个王八蛋是给了我最后一吻吗?” 单枭靠在门边,黑暗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多年前藏在草丛中窥探李家葬礼,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祭品给偷走的孩子别无二致。 他总是很离群,无法共情别人的情绪,尤其是面对死亡、遗憾、悲情和哭泣。 李蓝岛拍着洛克的后背:“别说丧气话,卡洛斯上校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在手术结束之前,谁都不能下定论他是死是活。” 洛克完全听不进去,他抓着李蓝岛的手指抖得不成样,满眼都是惊惧,哭得最后失了声,只能发出类似卡带一般的动静,刮着人的耳膜。 “有什么好哭的?”单枭似乎是不耐烦了,他径直走过来,大力拉起洛克,“真那么担心,我现在就送你去边境。” 洛克差点站不稳。 金宸很怕单枭,一见他走过来就不由自主地挪开两步,警惕地站在那,僵死不动。 “去边境做什么?”洛克瞳孔颤抖地问,“我能做什么?” “要么去医院亲自等卡洛斯的死讯,要么就开着车去追逃跑的刺杀者,哪怕从边境线的树林一路追到邻国,你也得往他身上射穿几个洞才甘心。” 洛克的手腕差点被拧断,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单枭,突逢巨变的混沌占据他大脑,让他完全无法思考,只觉得单枭此刻看起来很恐怖,身上充满了死亡的气味。 清脆的嗓音打断。 “单枭,”李蓝岛没动,静静看着他们,“松开洛克。” “你十分钟之内不要开口说话。”李蓝岛道,“也不要靠近洛克五步以内。” 单枭甩开洛克,没再提出疯狂的想法,退到门边继续面无表情地靠着。 说实话,单枭并不在意卡洛斯的死活,也丝毫不关心洛克难过还是高兴。上校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军衔,卡洛斯为内阁而死,至少还能换回不少利益,他背后的家族因功受赏也在情理之中。 而如果只是随便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战场上,估计连追悼会都没有。 更甚至,单枭也不关心战败还是战胜。死了的那些人和他毫无瓜葛。 正如唐溯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人渣。他从不否认。如果有谁体会不到他的冷漠、凶烈、傲慢,要么是他在伪装,要么是他偏爱。 围棋室内不停响起洛克的哭声,路过的人听到了,走进来,叩了叩玻璃门:“亲爱的小甜心们,需要我给这位哭泣的帅气男孩做一场心理辅导吗?” 克劳德微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咨询室工作牌,“正好现在没有客人。” 洛克和卡洛斯的关系,密歇根局内待的时间久一些的人似乎都猜了个大概,毕竟一个是局长私生子,一个是军阀世家的军痞,却总形影不离。 卡洛斯对洛克的管控几乎可以用严厉来形容,所有拉斐尔局长没尽到的职责,卡洛斯都代替着尽到了。 他教洛克写字,给洛克念文绉绉的诗集,带洛克想吃的东西回密歇根,但不允许洛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他用强硬但符合军官的风格,把洛克含辛茹苦养大。 克劳德又是从事心理学相关的专业人士,他带笑,靠在了单枭对门的墙壁处,戳破了窗户纸。 “这里可是密歇根局,洛克先生。”克劳德说,“每天都有军队损失惨重,每天都有秘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流动。” “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你的一生都不会平凡了,你怎么能因为区区爱情就哭得这么悲伤呢?” “身为上校本就会为联邦战死,你该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或许总会到来。虽然我这么说很无情,但我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在工作中掺杂太多感情,执着地沉迷或依恋一个人不是好事,你们不是搭档,不需要默契。原本你们只需要各司其职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可现在你们的关系像长在一起的莲藕,地下的丝连在了一块,你把事情搞复杂了。” 这些话完全像出自另外一个人之口。至少在李蓝岛的认知里,与那个大笑说着他太过可爱,鼓励他相信单枭的克劳德大相径庭。 “来吧,我和你聊一聊。我们去心理咨询室喝口茶怎么样?”克劳德发出邀请,“我不忍心看到你这么痛苦,洛克先生。” 单枭锋利的眼神落在克劳德身上。 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不过单枭知道克劳德的存在。咨询室的心理学专家负责一些善后工作,能轻而易举地抹消某个人的记忆,或者把人逼疯关到精神病院。 单枭在思考,克劳德这么做是否有特殊的含义。 是上面有人下了命令要处决洛克,还是他想多了,克劳德等会儿只会对洛克进行纯粹地人文关怀。 他还没思考两秒钟,李蓝岛却挡在了洛克的面前。 “不好意思,他不走。”李蓝岛背脊笔挺,用肩章遮住洛克的脸,侧身,“我们会安抚好他,就不劳烦克劳德先生了。” 克劳德露出惋惜的表情,耸耸肩看向洛克:“你的意向呢?” “我不哭了。”洛克僵坐着,重复,“我不哭了,对不起。” 他习惯性地道歉,让李蓝岛和金宸均是一愣。 两人回头,看着洛克,洛克已经擦干了眼泪,红着鼻子,咬死了嘴唇,不再发出一点啜泣,即使他呼吸还很不平稳,憋气憋到脸色涨红。 克劳德一笑:“好吧,我并不强求。那诸位继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穿着白大褂,大步流星地离开,很快消失在围棋室门口。 单枭盯着克劳德的背影,狭长阴冷的眼睛微眯。 凌晨三点。 洛克执意要服用安眠药。 据说他长期有在用药,不然睡不着。 等洛克终于昏睡过去,李蓝岛用热毛巾擦了他脸上干涸的泪痕。 李蓝岛还从来没见过谁哭得这么惨,能在脸上留下如此长而深的几道痕迹。 “我来吧。”金宸坐在沙发边,“我今晚不睡了,等他醒。你去忙你的。” 李蓝岛起身谢过金宸,他轻轻带上门,捏着两封密文路过楼道的窗口。 脚步忽然顿住。 他透过窗口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人,单枭身影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烟。 李蓝岛单手撑在窗槛处,一语不发地盯着单枭的背影。 密歇根局身处堪灵顿农场,堪灵顿在高山的背风坡。而这里的楼一座连着一座,排布十分密集,单枭站在那,一只手插在兜里,风一吹过就让指尖的火星明灭起伏。 单枭站的地方像一个焚风口,是灼烧灵魂的狭缝地带。 情绪如风般狂烈,像火烧一样滚过身体和思想。 某一瞬间李蓝岛在想,这个人是由什么组成的? 他的临界点、崩溃边缘在哪里? 他把内心深处无处安抚的野火放在了哪里? 那个冷寂的背影突然动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单枭回头看上来。 视线直直相逼,在空气里交汇。 单枭侧头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看着李蓝岛的眼睛,迈开长腿走过来两步,走到了楼下,仰头看他。 “嘿帅哥。”李蓝岛打趣他,“一个人站在那想什么呢?” “不知道。”单枭继续看着他,“我今天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李蓝岛说,“我说过你可以把你本来的样子毫无保留展现给我的。” “那就是失望了。” 李蓝岛:“失望不至于,就是希望你以后能稍微控制点,理解不了的时候你就闭嘴,只看着我就行。” 单枭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 李蓝岛盯着他的脸,忽然道:“你知道我刚刚看你的背影,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单枭问。 “我在想,我要不要喜欢你啊。”李蓝岛低头趴在窗口处,下巴抵在手臂上,腰线在月光下勾勒出一个干净的轮廓,“单工,你太危险了。” 他灿然一笑,嘴唇弧度正好,视线轻描淡写扫单枭一下,但摄人心魄。 单枭深邃的眼眸骤然一凛,他手上动作顿住。 “要。”单枭说,很紧急地、生怕错过什么地、紧张局促地说,“要。” “可是”李蓝岛说。 “我改。”单枭没让李蓝岛把话说下去,又走近一步,几乎贴到墙面,扬起脖子仰头,喉结突出,明显地滚动,“我什么都改。” “喜欢我吧,小岛。”单枭灭了烟,也不管烫不烫,“请你喜欢我。” 李蓝岛轻笑了一声。 “来,你上来说。”李蓝岛退开身,站在过道里。 从单枭视线已经看不到他。单枭拔腿就跑,一分钟不到就出现在二楼窗口附近,长腿迈出残影,步履生风地逼近李蓝岛。 李蓝岛靠在墙边,双手抱臂,一直含笑,看着单枭越来越近。 “你站好。”李蓝岛偏了下脑袋,“站那。” 单枭不敢动,站得笔直,手垂在两侧,视线紧紧追着李蓝岛。 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半分钟时间里单枭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三十年过去了,单枭口干舌燥地舔了一下嘴唇。 李蓝岛忽然走过去,抬头踮脚凑近,在单枭嘴唇边上亲了一口。 单枭呼吸瞬间烫起来,心脏迅速燃烧。他要咬住李蓝岛舌头不放他走,李蓝岛却抬手挡了一下。 “今天没了。”李蓝岛用掌心推开单枭的干燥火热的嘴唇,退开一步,“好好休息。” 李蓝岛转身离开,留下单枭一个人站在那干愣着,发大烧。 ———— —— 第49章 * 中午十二点, 前线战报迅速传回密歇根局。 “卡洛斯醒了。”金宸拍着洛克的背,给他喂粥,“手术很成功, 现在你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洛克话变得很少,他只是机械性地咀嚼, 完全没有认真对待食物。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卡洛斯。”洛克道, “他总是很严肃, 服从密歇根局内的一切安排。他怀疑过蓝岛单工。他还审讯过你。” “但是对我来说, 卡洛斯上校是我唯一的家人。” 金宸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洛克了, 还好李蓝岛拿着平板走进来:“洛克,卡洛斯上校找你视频通话。” 洛克瞬间起身追出去。 总之, 这是一个好消息。上校平安,爱德华和他的妻子也没有受伤。 密歇根局的气氛松了一些,隔壁那栋楼还有监察部人员在开香槟庆祝,武力部的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视频镜头里只有一个脑袋, 卡洛斯的嘴唇发白,带着呼吸机,他意识尚且不是很清醒,那双和洛克一样碧蓝的眼睛里充满疲惫。 “洛克。”他声音沙哑, 几乎听不清,一说话呼吸机上就蒙一层白雾, “听说你哭了。” “上校。”洛克看着镜头里的人, “对不起。” “坚强一点。”卡洛斯缓缓地挪动脸凑近,说,“我好不容易才带大了你。” “我会的,上校。”洛克眼眶里都是泪水,强行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我会的。” 走廊上只有他们的对话,卡洛斯执意不让护士移动镜头,洛克闹着一定要确认卡洛斯的伤口,路过的其他人员都很有眼力见地避开过道,不打听他们的私事。 这通视频结束后,洛克活了过来。 会议室。 李蓝岛将新截获的两封密文放在桌上,复印件分发给情报部门的破译员。 “S说是通风人传回来的,尽快解开。” 然而他们拿到复印件后都是一头雾水。上面的密码既不是和island相似的图形密码,也不是字母或数字,而是一串笔画。 横撇竖点都有。 “全部拼起来凑成字?”金宸说。 他说这话时单枭嘴唇明显动了一下,眼带嘲讽。金宸觉得单枭是想骂自己,这么简单的尝试需要他来提醒么?而最后单枭收住了,没开口。 “试过了。”李蓝岛摇头,“没用。” 这次会议除了分发任务外,还要公布一则消息。 艾琳进来时照例穿着大红的长裙,妆容精致,她微微一笑冲主座位的李蓝岛和副座位的单枭鞠躬:“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 “是这样的。”艾琳走到李蓝岛身边,看着长桌上的几个人,“监察部前几天在杰尼曼监测到island感染者的出现,她们三位已经被关押到杰尼曼的秘密监狱了,局里让我来通知各位一下,之后如果有大规模的island爆发,就意味着我们离island更近。” “——或许从此刻开始才是真正的战争,请各位时刻保持警惕,加快破译时间。” “我们从三位感染者那取得了一点有用的线索,我会把所有的口供都发给大家,你们可以看看其中有什么共同点或被遗漏的细节,如果谁有想法,请直接找拉斐尔局长汇报。以上。” 会议结束。 李蓝岛拎着文件袋要走出办公室,颀长的身影走过来,和他并肩。 李蓝岛眉毛动了下,看着单枭,不明所以:“干什么?” “今天有吗?”单枭问。 “” 单枭:“刚才开会我一句话都没说。” “”你还骄傲上了。 李蓝岛冷脸绕开他:“那说明你没有提供有效的信息,所以今天没有。” 因为李蓝岛这句话,单枭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缠着他,不论李蓝岛走到密歇根局的哪里,单枭都特么在。 黄昏。 李蓝岛临时去了趟木星学院,他需要交打印好的论文给教授。 路过图书馆外的咖啡店,李蓝岛在玻璃窗旁看到了莱纳教授。 弗里茨莱纳正坐在那打字,电脑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 “莱纳教授。”李蓝岛路过时打了一声招呼。 弗里茨·莱纳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见到李蓝岛,他略有些冷淡地冲李蓝岛点了下头,隔着窗户,李蓝岛听到莱纳询问: “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教授。”李蓝岛一笑,“您呢?” “我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学生。”他意有所指,视线落在李蓝岛的肩膀处。如果不是为了回木星学院,李蓝岛现在应该穿着带杠的制服。而弗里茨·莱纳曾经警告过李蓝岛,叫他不要相信卡洛斯,也不要进入密歇根局。 虽然毕业论文的导师李蓝岛早就想好了,必须是弗里茨·莱纳,但目前小学期的课并没有一门是莱纳教授授课,李蓝岛似乎更轻松了一些,他淡淡: “莱纳教授,我一直都不是听话的那种好学生,我以为您知道。循规蹈矩的学生不会往格兰寄了十年的手写信。” “您之后留在帝都,还是要回故乡?” 弗里茨莱纳没有回答李蓝岛,他皱起眉,很失望:“蓝岛,你太执拗了。” 李蓝岛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他朝弗里茨莱纳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绕开窗口,站在街边看了看屏幕。 很会做饭的:[去哪了?] 很会做饭的:[今天真的不能有吗?] 很会做饭的:[怎样可以有?] 很会做饭的:[T T不回我。] 李蓝岛:? 他特地回复了这个颜文字。 大王:[哪儿学来的。完全不像你。] 大王:[今天不能有。因为现在是傍晚六点,而我凌晨三点才刚刚亲过你。] 很会做饭的:[那不叫刚刚。] 很会做饭的:[意思是一天只能有一次吗?] 很会做饭的:[请把我一拳打晕到明天。] 大王: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单枭。 单枭说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以前只是表演,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应付,可是如果单枭来真的,李蓝岛就会很不好意思。 戏弄真心李蓝岛做不到。 他格外认真看着屏幕思索的表情引起了咖啡馆内莱纳教授的注意。 要知道,一个人如果长时间盯着手机发呆,还露出那种眼神,要么是在等恋人的信息,要么是在思考如何回复恋人的信息。 在年轻人身上出现的青春限定让莱纳表情一瞬间松动: “谈恋爱了?”莱纳教授问。 他这么问,是出自对好友遗子的关心。 李蓝岛愣了一下,回头,莱纳教授点点头:“你去忙你的吧,下学期见。” 他们只要不聊密歇根局,在生活或学术上还是能正常交流的。 于是李蓝岛简单和莱纳教授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手机持续震动。 很会做饭的:[那明天呢?] 很会做饭的:[明天可以有吗] 李蓝岛有点受不了单枭这股黏糊劲。 大王:[你为什么这么想有?] 他不就是亲了一口单枭的嘴角吗,跟小鸡啄米一样。 一时回味无穷就算了,都大半天过去了,单枭还沉浸其中。 就像上瘾了一般。 很会做饭的:[当然。] 很会做饭的:[你只要朝我开口,我就会想跪下来吻你的全身。] 李蓝岛: 他脸蹭地一下开始发烫变红,心虚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幸好没人注意到他。 大王:[注意你的言辞。] 很会做饭的:[舔你的全身?] 大王:[滚拉黑了。] 很会做饭的:[Q^Q] 李蓝岛没有再回复他。 吉普已经载着李蓝岛在回密歇根局的路上。 今夜注定还要熬,他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饱觉。 单枭静静看着屏幕,冒号发来了封地杰尼曼三例感染者的最新录像,他还没点击。 没得到李蓝岛回复让他切齿拊心,单枭干脆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忙音三声,李蓝岛接了。 “又怎么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小,人估计在车上。 “试一下有没有拉黑我。”单枭说。 “”李蓝岛很无奈地叹气,“那挂了。” “别挂。”单枭说,“能不能一直保持通话,直到你回到密歇根?” “为什么?” “我不知道。”单枭说,“我需要确认你在。” 他已经问过克劳德了,这种病状如果非要有一个学术性名词,那大概叫恋爱综合征。具体表现为他必须每分每秒都看到李蓝岛,必须一直听李蓝岛说话,必须让李蓝岛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下一次亲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李组长告诫过他,让他不要小瞧李蓝岛。 事实证明李蓝岛的确很厉害。单枭从毒-品、酒精、依赖性-药物、美色等诱惑中穿丛而过,从小就被单老爹培养了百毒不侵的警觉,但是他无聊的人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这么想要李蓝岛。 前辈毕竟还是前辈,单枭听到李蓝岛那边不太自在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他,单枭于是戴上耳机,听着呼吸,点开某个聊天框,发消息给单明山。 [老爹,怎样才能让李蓝岛彻底爱上我?] ———— —— 第50章 * 单明山很快就看到了信息, 并没有回复单枭。 李家的人他一个都把握不准,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单枭放任自流。总之如果按照单明山的性格教导单枭,那一切都完了。他只能在杀伐果断上授予单枭经验, 其他爱莫能助。 好在单枭并没有刨根问底。 因为李蓝岛已经回到了密歇根局。 铁栅门那站着熟悉的身影,单枭不知道等了多久。 阿蒙把车停在了密歇根局围墙外, 冲两位情报部高层鞠躬。 “李处。”阿蒙至今觉得这么喊李蓝岛很拗口, 他一看到李蓝岛就会想起审讯室里那个说着“那么我有我的立场”的高傲青年, “请尽快完成你们的工作。” 他实在是觉得李蓝岛和单枭这对夫夫特工有点太那什么了。 豪迈死板的军官并不喜欢把过多私人感情掺杂在工作里, 阿蒙想象不出同性之间亲吻和做.爱的场景, 他避如蛇蝎地打了一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阿蒙提醒我们工作要紧,你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了吗。” 单枭走过来给了李蓝岛一个西方的贴面礼, 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 “听不出来。” “”李蓝岛略带嫌弃地推开他的脸,“跟我上楼。” 他们新截获的密文大概率出自流星雨之手,监察部那边根据通风人的情报来源做出了初步评估。 只是这两封密文来得很突然,现代加密通讯基于网络或无线信号, 如果是内部通信早就不用传统办法了,只有距离太远或跨国传递才考虑更保险的手段。 这种手写或书信传递的密文显得格外老旧。 “你不觉得蹊跷么?”李蓝岛说,“流星雨不应该让我们察觉到他们的动向才对。” 单枭对密码的直觉,会突然让人意识到他鬼才般的天赋。 “或许是特地给我们看的。”他勾唇。 李蓝岛一愣, 回头。 单枭站在身后,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这个猜想很好。或者说很大胆。如果基于这个出发点进行破译, 那对方的心态是什么? ——戏弄。 出于戏弄, 两封用来故意挑衅敌人的密文,他们会怎么进行加密? 流星雨手上掌握了多少有关他们的情报,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但李蓝岛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甚至被刀抵住了脖子,观看了一场他们针对白鹰遗子而设计的杀戮秀。 流星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教堂神父是因李蓝岛而死的, 这种献祭有一种诡异的仪式感。如果要让李蓝岛给流星雨画心理侧写的画像,他大概会呈现出一副色彩阴暗的油画,画上的人全都没有脸。 神秘、强大、吸睛,故弄玄虚。 李蓝岛迅速上楼,他站在桌边,五指撑开压着桌上的密文复印件,上面是几串类似笔画,但毫无关联的线条。 “原版密文在哪?”李蓝岛问,“传到谁手上了。” 单枭叫来了洛克。 新的解密方向迅速传遍情报部门。 凌晨两点,李蓝岛坐在办公室里长舒一口气,皱眉看着几十页的草稿纸。 毫无头绪。 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进。” 洛克面色发黄:“那个,蓝岛,我闯祸了。” “怎么了?” “我吃夜宵不小心把汤撒在原版密文上了” 李蓝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洛克道:“但是误打误撞,我好像知道他们的加密方式了。” “” 围棋室内坐满了人。 洛克捏着两封密文,“你们看,厚度不一样。肉眼看不出区别,但是——” 他把被汤油浸润的一张单独拎出来,“这张的油浸润不透背面。一般来说不可能吧?这不就是最普通的A4纸吗” 李蓝岛当即:“隐写?” “对。”洛克抱着金宸吱哇乱叫,“他们居然用这么小儿科的加密方式!卧槽!我们用了多少高级的破译法,结果最后只是物理层面的加密。杀人诛心啊!” 单枭接过阵亡的原版密文,丢给艾琳:“去找技术那边修复纸张。顺便,我们需要酚酞、石蕊溶液,和加热用的灯泡、吹风机或者烛火。” 半小时后,两封密文的信息被情报部门公开。 ——[让那个无知的民族主义战士朝爱德华开枪吧,这可是我们行动的信号。island即将抵达这片充满虚伪之和平的土地。] ——[V已经接触过她的儿子了,带回来了他的照片。这一次,V干得相当不错。照片上的人真美丽,连试图拔枪的后背都那么清瘦而坚韧,和她一样。那么尊敬的天琴,你看到这张照片是什么反应?我猜一猜,应该是大笑吧?接着是亲爱的北冕,你养着小白鼠的滋味够新奇吗?你是不是要每天夜里都坐在床边描摹这张照片?最后是我们忠诚的猎户座,你辛苦了。毕竟坏人只需要作恶,可是“投诚者”需要更加刻苦地换取信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也知道吧,你既然来到了流星雨,就回不去了。一旦回去,你只会被碾碎。被那些你曾经凌辱和欺骗过的人,一根一根骨头地碾碎。] 两封让人恶寒的明文到此为止。 整个情报部鸦雀无声,他们悄悄地在打量李蓝岛的脸色。 她的儿子。 她。 * 所有人都已阅读过《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 档案内容如下。 档案记录人:白鹰- 菲诺浦福利院收留战后俘虏的孩子。我们并不是孤儿。只是我们的父母在集中营里被毒气闷死,被埋葬在万人坑,所以我们没有了家,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而我们这些孩童需要经过智力测试,达标的天才少年会入选福利院,被抚养长大,为他们工作- 后来我发现所谓的奖惩制度不过是让我们服从的手段,我们每天都被不同批次地带入实验室,研究数据,协助实验员,有时候也需要亲自躺到手术床上- 这些设备都弥漫一股腥臭味,一看就是医院废弃后被运送过来的- 我们开始为某个瓶子提供数据样本- 我比较早慧,师父说早慧必夭,说时眼神里会闪过一丝同情,但说完还是照例会让我躺上去- 我发现这个瓶子里装的东西会危害生命。 (我不能再完成旅程。) (我所接触的全部令我痛苦不已,而我身不由己。)- 我去过万人坑,见到过人类如同泥浆一般被垃圾车倒进深坑里- 行刑的士兵抽着烟说,这里是他们的土地,埋葬俘虏甚至都浪费了资源。 (人们可以铿锵有力地指着一块土地说,“这是我的”。) (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如此骄傲地说)- 于是我策划了一场大逃亡- 我们都很聪明,每个人各司其职,挖狗洞、储备干粮、藏好线索、绘制逃跑地图、摸清巡逻兵的时间和谁会偷懒,等等- 我在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里没有名字,我的代号是01,即领袖- 这场逃亡不算顺利,我们被发现了,我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被抓了回去,但我跑了出来,我穿过了很长的树林,还游过了凶险的河流,我躲在农户的草垛里睡觉、自己摘水果和野菜- 我在边陲小镇的农贸市场上遇到了一个持枪的男人- 他怀疑我偷窃了他的项链,命令我脱光衣服- 他用黑洞洞的枪口抵住我的脑门,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忽然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说我愿意。只要他不杀了我- 文档记录在此,我已经接受了特务院为期两个月的审查- 所以,我必须对你们承认,这个男人是改变我一生走向的人- 他说他叫北冕- 我后来知道了,他是流星雨情报机构的高层- 特此声明,流星雨情报机构的代号是传承制。我认识他时,他刚刚成为北冕- 他问我名字,我不能说我叫01,我说,无名- 于是他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红玉- 一开始我很喜欢,也很高兴。但当我听说红玉是一种红色羽毛的金丝雀品种时,我第一次对他皱起了眉毛- 他的手下喝酒时会指着我哈哈大笑,说红玉是杂交品种,是野鸟。他们有纯正的欧洲血统,而我身上流淌着战败俘虏的卑劣与下等- 我在北冕的空房里住下了。 (而如今我知道,我没有。) (我们没有名字。) (必须借一个名字,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你供给我一个地方,让我能长久地驻足眺望)- 最初的三年,我并不清楚北冕的工作,我只知道他会忽然一个月都不回来,而有时候回来半个月,又会整天地和我黏在一起- 我14岁那年他带了一份礼物回来给我,是一个八音盒,上面有跳芭蕾的公主- 他说他喜欢我,问我长大后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惶恐而茫然。他大我6岁,彼时下巴处有一层青色的胡茬。他抱着我,问我愿不愿意吻他- 他说,他需要我的帮助。只有我可以带给他圣洁的幸福,他会永远珍惜我- 他说,人们不懂我的美丽与可贵,而他会爱我如同爱他自己的生命- 我说我想上学- 他看着我很久,同意了- 于是我吻了他。 (我满怀感激,轻信你的谗言。) (浓烟从口中滚滚而出,穿过我的童真和成熟)- 他的房子买在山区,这里十分贫困- 他带我进入了一所封闭式的聋哑学校,里面都是聋哑人,上的都是很简单的课程,我什么也没有学到- 他告诉我,我绝对不能擅自走动,他派了人跟着我,去哪里都需要跟他汇报,我不能和任何人交流,也无权去别的地方,连去商店买一个新的橡皮都不行- 就这样我上完了初中,拿到毕业证- 毕业典礼那天他来参加了,带我去了餐厅庆祝- 我说我想考德才女高- 他忽然变得很暴戾,拖拽着我去了餐厅洗手间,在那里我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他第一次暴露出他在床上的粗鲁和野蛮。他喜欢窒息和施-虐。 (危险的男人让我驾驭他,带他直抵天堂)- 我认为这是一场强-暴- 我泪流满面。事后,他费尽心思地安抚我,给我买了很多东西- 我再次决定逃跑- 北冕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当年菲诺浦福利院大逃亡的领袖。我无数次告诉过他,不要小瞧我- 于是我走了- 我整了容,坐上运货的大货车,一路往南跑- 我考上了德才女高,之后申请了ENS数学系,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桑非晚- 拿到offer那一天,我亲吻了自己右手手心,再将手心摁在脸颊上,相当于我亲吻自己。 (无需向上帝伏首,我已改头换面,重获新生) 50-60 第51章 *- 之后我又申请了木星学院- 我漂洋过海来到了联邦, 定居在帝都- 我看上了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ICMA)的主席座位,以及他们设立的那个全世界数学家都会追求的最高奖项,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 我要拿到它- 我很在意自己的学术成就, 因为我只能用它来证明我的价值,或者说, 用它来填补我在“土地”上的空白- 在帝都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 收到了很多的善意与关注, 其中不乏许多爱慕者。也是这时, 我认识了海鸥、荆棘和珍珠。我迅速和他们成为了至交- 珍珠和我告白那天我对他说, 李逸英,你太傻了- 我与多疑、残暴又尖锐的男人博弈过, 却被李逸英的傻里傻气吸引。财阀家怎么能养出来如此赤诚的人?我时常接不住他的坦然。他就像太阳一样- 我决定和李逸英交往- 我获得了博士学位,因在密码学上的天赋而被特务院看中,受邀成为密码破译员- 在此期间,我筹备着一篇可能会影响世界的论文, 然而,进入特务院一个月后,有人举报了我的身份信息造假,因此我被隔离审查- 整整半年时间我都在特务院内接受严格的审讯, 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你们- 特务院并不信任我,要求我联系流星雨, 甚至联系北冕, 主动告诉北冕我的存在- 当我重见天日时,五年一度的颁奖典礼已经结束- 我因涉嫌间谍,被取消了投选资格,此后不能再获得国际奖项- 而我此生最后一次参加ICMA的颁奖典礼,仅坐在最后一排给其他的密码学家鼓掌。 (人们珍爱我的皮囊, 需要我的智慧,放弃我的灵魂) (如今我坐在这里,在珍贵仪式上错过终身提名)- 我决定开始专心为特务院工作,破译国际密码,破译政治、军事情报,建设国防安全系统。 (百感交集,我只能起身,朝世界致敬)- 我不再是红玉、无名或01,我成为了白鹰。我很感谢特务院给我机会,让我在这里安家。战后联邦签订了和平共处条约,十几个不同政体的国家联合在一起,我喜欢这里- 突然有一天,我身边出现了一个少女,她才10岁,代号银铃。特务院将她安排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助手- 联邦出现了一种病毒,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研究它的特效药- 我开始暴露自己,用红玉两个字吸引到了流星雨的注意力。我私下见过他们的马仔,尽管那人只是小角色,可对特务院来说是史诗级的进步- 特务院终于抓到死敌的尾巴了- 北冕在这个时期里注意到了我- 特务院决定让银铃伪装成我的女儿,让我尽量隐瞒银铃的存在。但特务院的通风人会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让北冕察觉- 一个月后,我们窃听电报时,收到了一封密文- 北冕的文字透露出一股愤怒,他质问,孩子是谁的- 我说我还爱他- 我解释,不告而别另有隐情。我被联邦扣押,请他救我- 至此,我开始了双面间谍工作。假意私联北冕,投诚流星雨,趁机从他那获得流星雨的情报- 北冕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定期洗出来银铃的照片,放到邮局- 流星雨的狡猾人尽皆知,邮件中转到中立国家,再由他们安插在当地的通风人中转回法兰西- 然而此时我发现我意外怀孕了- 特务院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更甚至,流星雨也叫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询问李逸英,他说他听我的- 北冕对我再次怀孕似乎并不愤怒,他以为我在联邦处境艰难。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银铃身上- 事情的不可挽回,发生在一年以后- 此时island初现端倪,在各地的犄角旮旯里肆虐,像是某种试探- 银铃死了,她路过的化工厂发生了爆炸- 我曾立誓会保护好她,可我没有做到。因而我痛哭,几度晕厥- 我以为手里还有不少照片,至少能隐瞒一段时间,可银铃死的第二天,北冕就开始发疯。他威胁我把不到两个月大的李蓝岛放到封地杰尼曼- 他说他不再信任我,要我给流星雨一个人质- 特务院说,这是一个引诱北冕出面的好机会- 我三天没有睡好觉,最后告诉特务院,我认为这样不妥- 我了解北冕,他并不是给我一个机会。他是起了杀心- 特务院驳回了我的请缓- 特务院带走了李蓝岛,按照约定放到杰尼曼,那里有世界最大的赌场和最繁茂的贸易港- 我没有按照约定出面见北冕,同样,北冕也没有按照约定出现- 在此我将引用参与这次围剿行动的武力部军官的一句话:“流星雨他吗的在耍我们,杰尼曼已经天罗地网,他们不可能跑得掉,除非是根本就没来!”- 特务院立刻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再一次被关押,进行隔离- 整整一周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陈恺出现,告诉我,李蓝岛失踪了- 我近乎发疯地祈求看守,让我出去,我要面见院长- 又过了一周,在我试图咬舌自尽时,杰尼曼传来消息。我敢保证,这是我这一生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荆棘携军队在杰尼曼港口拦住一辆游轮,上面有十几个流星雨的特工,荆棘将他们全部射杀后带回了特务院,抱回来了差点被特工掐死的李蓝岛- 我被带出地牢,进行死者身份确认- 我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这就是北冕- 特务院多方求证,一个月后确认北冕死亡- 通风人来报,说北冕代号已被新的人继承- 撰写这则文稿仅记录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我深知自己不应该带有太多个人情绪- 所以我并不谈论在几次审查中我受过多少伤,伤得有多深- 我忽然意识到即使北冕死了,我也不可能摆脱他- 至此,我正式向特务院提出离职- 特务院给我的答复是,可以- 枪决- 因为我掌握太多机密- 让我没想到的是,海鸥、荆棘和李逸英联合了特务院所有部门,上书首相为我求情。这份求情书上有374个拇指印和亲笔签名- 首相当天夜里抵达特务院,要求放人- 我叩首感谢这十九分之一的同胞,为我的清白与性命而做出的努力- 来世偿还- 我将被带到心理部门进行药物治疗和特殊干预,我将被抹消所有有关特务院的记忆- 我将回归平凡但正常的生活- 这条路我走到这里已经拼尽全力,在时代面前我毫无还手的余地- 我出身俘虏,做过奴隶,做过实验体,做过金丝雀,做过黑-户,做过学生,做过博士,成为了密码学家和数学家,现在我要做一个母亲。我不能让李蓝岛心中也有缺失的“土地”- 李蓝岛有疼爱他的爷爷,有我,有憨厚的父亲,有万贯家财,有万千包容和注视。他出生后是自由公民。我希望之后也会有一位全身心信任他的人,成为他的伴侣。不论性别,不论家世。而后陪伴他走完后半生- 爱永远是人类最稀有又最崇高的品格。 (我站在岁月里回首,祝愿风华正茂的你健康顺遂) (祝愿世界少一些伤害与战争) (祝愿幸福如氧气般存在) 之后的文档记录人换了一位。 记录者:T- 我的工作是观察白鹰与珍珠的婚后日常。他们双双离开特务院,回到潮平老家,过着幸福充裕的财阀生活- 说实话进入特务院后被分配到这么个工作我是很不满的哈!反正这份文档最后会不会备录在档案库还没定数,我就按自己心情来写了,领导要是看到了不满意也别找我问责,谁让你们才给我月薪三千?三千有三千的写法!- 第一次到潮平我讨厌这里,我像影子一样在暗中观察着李家人,尤其是白鹰夫妇和他们生的那个整天叼着奶嘴的小屁孩- 特务院交给我的工作是监察和监督,一旦李家人有什么异动,或许白鹰当初的枪决处令仍要执行- 可能因为我是个擅长伪装的女人,李家人连我偶尔路过他们身边都不会有什么警觉性,我就像最普通的一个街坊邻居- 起初我以为会很无聊的,租了个公寓在李家老宅附近,天天用望远镜偷窥别人的生活,这工作谁做谁心虚- 不过后来,我发现白鹰一家特别有意思- 珍珠出去跟人打牌了,我冷笑着等待给他记过,毕竟染上赌瘾肯定没有好下场- 结果他赢后在人家脸上画了王八,回家后告诉白鹰,以后每周日都可以第一个拿那家甜品店摆在门口的赠品手作- 就为了这个???- 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发现是因为李蓝岛很喜欢。他每周日早上八点会准时蹲在店门口,营业后和一帮孩子抢手作糖果,但是因为李蓝岛太有礼貌了,每次都排队,而其他熊孩子每次都插队,最后轮到他,只剩下一个空的篮子- 每次这个时候李蓝岛就会假装自己才没有等待,大大方方走进店里亮出现金说,老板你好我要给我妈妈买一个芒果椰椰奶冻毛巾卷- 诸如此类的戏剧化生活日常每天都在上演,珍珠没有记恨特务院,白鹰已经不再记得那些危险,他们带大的李蓝岛一天比一天可爱,一天比一天绅士- 他们在好好地生活- 他们坐在院子里那棵月桂树下玩围棋,李蓝岛就坐在地上玩沙子,给别人家的五条杜宾犬刨沙坑,最后被小狗舔得满脸都是口水- 这对夫妻共用一本笔记本,还在上面贴了很多便利贴,望远镜不足以让我看清上面的内容,我认为特务院也无权看清- 特务院已经为了island成立了密歇根局,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解密。我隐姓埋名留在潮平观察了这对夫妻七年,而他们并没有与任何可疑人员见面- 他们彻底退出了天才的世界- 我认为已经可以取消对白鹰珍珠夫妇的监视- 直到island突然在邻区小规模爆发,这对夫妻也从新闻上看出了端倪,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物病毒。珍珠几乎是瞬间脸色苍白,七年时间里他第一次主动联系特务院,询问island到底是什么- 这时陈院已经升职了,他终于成为了院长。关乎到国防安全,特务院顶着联盟理事会和内阁压力,不得不重新邀请白鹰夫妇前往帝都- 李振贤似乎大闹了一场。我忙着跟随白鹰夫妇,并没有过多留意潮平动向- 白鹰重回特务院时的眼神是茫然的,她不记得自己七年前在这里差点死掉。她只知道她的孩子七岁了,她还得回家照顾他- 珍珠负责主要的交流和对接- 他们似乎要再次涉足危险- 当我听到珍珠拒绝了陈院的请求,想带白鹰回潮平时,我竟然为这对夫妻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也认为他们应该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一个月后,一所高校邀请桑非晚博士参与学术性密文研究,还要给她开办讲座- 白鹰同意了,珍珠决定陪她一同前往- 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在于,临行前珍珠报备过行程,甚至更换了航班。然而,他们真正上的那通航班竟然坠毁,飞机残骸掉入大西洋- 因没有证据,最后特务院敲定这是一场意外,空难时有发生,谁都无法预料- 而我怀疑流星雨,我还怀疑有内鬼- 我甚至怀疑白鹰会不会恢复了部分记忆- 文档写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诸多猜测已成定局- 我已没有了可以监察与监督的对象- 我将回到本部,重新被分配重要的工作- 我是T,以联邦最高礼节向这对夫妻致敬。 以上,祝愿幸福如氧气般常在。 他生未卜此生休 这就是《英吉利海峡空难》文档的全部内容。 密歇根局内一定会有人在看完这篇文档后怀疑白鹰,她的存在就值得被怀疑,不论她如何反复说明自己的立场。 现在文档被公开,意味着不论局里有没有内鬼,上面的人都不在乎了。他们正式和流星雨宣战。 “说实话。”艾琳忽然冲李蓝岛抛了个飞吻,眨眨眼睛,“当初我给这个文档起的名字可是《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珍珠&白鹰》哦。所以我格外好奇为什么陈院把文档收录进系统时改了我的文档名,把白鹰放在了前面。” “卡洛斯上校给我的回答还算让我满意。 “——是因为特务院认为白鹰的贡献高于珍珠,而不是因为白鹰的嫌疑大于珍珠。” 李蓝岛听到这话时眼皮都跳了跳:“谁给文档命名?” “我呀。”艾琳红唇一勾,“我就是T。” “那之前” “我装的呀!”艾琳笑起来,“当时你只是个普通破译员呢,我肯定装什么都不知道,装是第一次见到你啊!现在你是李处了,你随便点开情报部在职人员的名单就可以看到我的履历,也没什么好演的。” 其实艾琳是想告诉李蓝岛,他如同白鹰所记录的那样,已经是自由公民。他身上没有间谍嫌疑。这里的人会对他敞开情报。 他现在能做的,是李家、单家、陈院、兰开斯特家族、还有很多很多人共同给他堆砌和奠基的。 他现在是真正的希望,与光明。 而李蓝岛一回头,就看到单枭靠在墙边。 有很多的目光落在李蓝岛身上,这些目光都或多或少包含了期待,而且它们都是短暂的,不会长久地停留。 但是单枭的眼神格外不同,他的眼睛很冷,里面只有转瞬即逝的情绪。 一种像花岗岩般的眼神,坚定,强硬,不含杂质,纯粹在注视。 “你在看什么?”李蓝岛不太自然地偏了偏头,问。 单枭说:“人生。” 李蓝岛愣住,手指蜷了一下。 ———— —— 第52章 * 他们从密歇根局回来了。 凌晨两点, 单家祖宅。 浴室水声停止,单枭顶着湿漉的头发走出来。 客厅没有人,落地窗前是帝都繁华夜景。单枭裸着上半身, 肩宽腰窄,人鱼线隐没在浴巾内, 身上肌肉血脉偾张,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他慢条斯理套上裤子, 戴上江诗丹顿的表, 扫一眼时间。 通常来说, 单枭是不会走寻常路的。于是他翻窗跳进了李蓝岛房间。 小阳台的玻璃门被上了锁,单枭从屁股兜里拿出手机, 用嘴叼着,开了手电筒。如果李蓝岛醒来就会看到一只大型犬蹲在自己卧室窗边撬锁。 单枭并不确定李蓝岛醒了没,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撬锁艺术中,半分钟后, 咔哒一声,锁开了。 黑影笼罩在被子上,单枭盯着床上的人,一语不发。 足足盯了十几分钟, 他才走到桌边,掀开了李蓝岛的笔记本电脑。 冒号已经侵入电脑, 把密码发了过来。单枭解锁屏幕后, 点开了浏览器,翻了翻浏览记录。 “老大,我查了查,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博客网址其实很早就建立了,里面内容你不让我看我就一直没看, 但你还要查这个博客做什么?”冒号那边在噼里啪啦敲键盘,“里面有你要的机密?还是博客创始人和你有关系?” “废话少说。”单枭摁了一下蓝牙耳麦,“给我做一个备用网页。” “行。”冒号工作效率奇高,“五分钟后传给你。” 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页面泛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上面全是便利贴和各种没下完的手绘棋盘。 这就是T记录中提到的本子,白鹰珍珠夫妇共用的那个。 单枭手指一页一页挑过,一目十行浏览。 这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没办法一眼看懂。说明经过加密。 如果白鹰已经被抹消特务院记忆,那在回到潮平的七年时间里,为什么和珍珠一直在玩加密游戏?用的还是棋盘密码。 棋盘算特务院独创,是他们主要的密码系统。 纯粹是出于天性? 他们会在笔记本上留下什么?就一个博客网址? 要观看博客内容其实很简单,让冒号侵入就行,但单枭阻止了。 “目标用户这两天又登陆了网页哦。”冒号说,“而且很频繁,集中阅读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 单枭在翻笔记本时留了根神经听背后的呼吸,某个瞬间那呼吸停了一下才继续。 他很快意识到,李蓝岛醒了。 但床上的人并没有起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装睡。 单枭勾起唇。 联姻对象三更半夜翻到房间,偷看他父母留下的笔记本,上面或许会有重要的内容,或许会有足够改变历史的秘密,而小岛,你为什么没有起身质问我? 单枭装模作样地又翻看几页,白鹰夫妇留下的棋盘密码难度很大,他还不至于能看一眼就解开,所以也只是大致浏览。 要是真的坐下来扯了几张草稿纸解码,李蓝岛该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单枭合上本子,复原,摆得和李蓝岛放下时一模一样。 他转身,室内一片黑暗,床上的人紧绷着没动。 这两天因为流星雨的密文,密歇根局里的人见到李蓝岛都会很不自然地朝他笑笑,背地里他们会如何猜测和讨论白鹰夫妇过往,不用想都知道。 李蓝岛受这些影响很小,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解密破译,偶尔弄得昼夜颠倒。 单枭往床头移动了一步,床上人呼吸重了一些。 他又移动一步,饶有兴味地观察李蓝岛的反应。腹部盖着的被子随着呼吸起伏,黑色脑袋埋在枕头上。 直到单枭走到床边,俯身,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柔软发丝—— “啪”地一下。 李蓝岛握住了他的手腕。 黑暗里两双眼睛对视,单枭一只手撑在床边,压下弧度。 “今晚我能睡在这里吗?”单枭问。 “”李蓝岛无语至极,“你怎么又来了?” “我想你。”单枭说。 “滚。”李蓝岛给了他一脚,“扰人清梦罪该万死。” 这一脚虽然踢到了单枭手臂,但也成功把李蓝岛彻底卷进了被子里,他烦躁地坐起身抓了一把头发,盯着单枭的纹身。 “怎么了?” “我口渴。”李蓝岛好像才反应过来,说话声音都沙哑了一个度,“你把你身后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我。” 单枭回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越过床头柜的手机,拿起玻璃杯。 但他没有递给李蓝岛。 单枭仰头灌了两口水,俯身捏住李蓝岛下巴,撬开他嘴唇渡进去,末了还舔了两下唇瓣,抽身时满脸意犹未尽和遗憾。 咕噜咕噜的水声传来,李蓝岛先是瞪大眼睛,而后是试图推拒,最后是吞咽了温水。 “还喝么?”单枭问。 “谢谢,不渴了已经,现在需要降火。” “哪里的火?” “单枭你是不是找打!”李蓝岛起床气蹭蹭一下往上冒,“半夜三更来我房间特地和我约架是吗?” 单枭舔了下嘴唇,“不打架。我洗过澡了,能和你睡么?” “” 他太过直白,李蓝岛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你床品很烂,我拒绝。” “那次是意外。”单枭灼热的眼神一直看着李蓝岛,这眼神实在是太过滚烫,李蓝岛最后也拗不过他,同意了。 婚后同居其实在约法三章里,这里又是单家祖宅,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流出去,他们的婚姻就危险了。 要是没有单枭,李蓝岛估计需要应付很多人。 比如把他当做乘龙快婿的吉迪恩将军。 于是李蓝岛挪了一个位置给单枭,他特地想睡在床边,不想挨着,结果单枭一躺下就捞起李蓝岛的腰,把他猛地往后拽了过去。 “”后背紧贴单枭胸膛时,李蓝岛头皮都发麻。 但是比他更敏-感的另有其人。 躺着躺着李蓝岛眼皮开始打架,觉得就这么干抱着一起睡倒也不是不行,然而他屁股忽然抵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李蓝岛几乎是瞬间睁大眼睛,一扭头: “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单枭低头看他,吻了吻李蓝岛额头:“没有吧。”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空调遥控器?”单枭说。 神他妈空调遥控器。李蓝岛怒火中烧地瞪着单枭。 最后单枭败下阵来,解释:“小岛,其实我又被下药了。” “” 李蓝岛能相信那就有鬼了,他反手抽了单枭一巴掌,炸毛:“你耍我?!” 单枭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就像是他刚摘得的勋章般,他眼睛发光地抱着李蓝岛:“小岛,我从来没说过,是你误会了。” “所以你上次其实并没有被金桔算计?” 单枭避而不答。 “那你之前在医院拿体检报告的时候为什么也不纠正我?” 单枭但笑不语。 “我要把你告上法庭。” 单枭:“告我什么?” “欺君。” 单枭喉结猛地滚动几下,很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他看上去格外幸福,连一惯冰冷和硬挺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和李振贤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他只有和李蓝岛在一起才会开心。 “我会同意和你联姻是因为你一开始对我不感兴趣,而且你又那个那个,至少在床上我不会吃亏。”李蓝岛咬碎后槽牙,“现在不一样,你对我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了!” 危险的信号在房间里炸开。 “那我去做手术砍掉怎么样?”单枭说。 “” 李蓝岛被他惊人的想法给震住,好一会儿没说话。 “还是留下来吧。”单枭自顾自说,“你不想拥有我吗?” * 最后单枭是怎么解决的李蓝岛并不知道,他睡着了,醒后立刻赶往密歇根局。 一进门他就看见洛克坐在沙发上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蓝岛,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那两封密文里其实藏了不少信息。”洛克举起手,冲李蓝岛摇了摇,“你来,我和你分析一下,说说我的想法。” “北冕和天琴一定是A级特工了,而且是王牌,这个猎户座,他们给他打的标签是‘投诚者’,也就是说,这个人之前可能并不在流星雨,而是在其他情报机构工作?” 洛克手指点了点明文信息,“他们故意要让我们看到这样两封内部决定,意图是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挑衅,告诉我们他们没在怕的?” 李蓝岛微微皱起眉。 “你们先开会。”他抬起手,打断了洛克的话,转身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 英吉利海峡空难文档里有一个点让李蓝岛很在意。 白鹰说,她曾经筹备过一篇可以影响世界的论文,但因为特务院的审查和许多不可抗力因素,论文没有发表,她也没能再参加ICMA的颁奖典礼。 那这篇论文去哪了? 李蓝岛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内网。 他手边放着白鹰留下的笔记本。 把这本本子带到密歇根局一定会有风险,但目前李蓝岛需要冒险。 他点开档案库,找到情报部现任在职人员名单和过往在职人员名单,搜索白鹰的个人简历。 然而他并没有搜到。 看来当初特务院也删除了不少材料。 李蓝岛在档案库翻了两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单枭端着咖啡走进来,放在桌上后转身要走。 “等等。”李蓝岛忽然叫住了他。 单枭站在门边,侧头看他,眼带意外。 “单工,你昨晚来我房间摸什么了?” “李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单枭走过来,在李蓝岛办公桌前坐下,他笑:“这本笔记本的内容,你已经全部看完了吗?” “是。”李蓝岛说,“当一条路走死的时候应该要思考换一个方向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以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这本子里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内容吗?” “我并没有破译上面的棋盘。”单枭说,“但是我的确走了一些旁门左道,弄到一个可能对你有用的东西。” “是什么?”李蓝岛愣了愣,问。 “我的人研究了一下你近期频繁访问的一个私人网址,发现如果把这串网址的字母反过来调换顺序,重新排列后” “——会变成一个有效链接。” 李蓝岛几乎是迅速点开一个新的窗口,他能感受到单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按照方法把网址提取,重新排列,再复制到窗口,enter进入。 这个链接生成了一份,被自动储存在桌面上。 李蓝岛点进去,看到题头一行大字。 ——《密码纠缠的统一理论:量子安全计算与无限维密钥空间的可逆框架》 作者:桑非晚 鼠标继续滚动,李蓝岛的心越来越凉。 这是一个还不算完整,甚至才8页不到的文档,写这篇文论的人并没有完成它。里面的学术理论很少,几乎都是实验数据,更像是用来存档和记录,而非一个正式论文文档。而里面有一部分实验数据让李蓝岛眼皮一跳。 ——备注:以下两组数据取材自菲诺浦福利院天才少年组曾经的某几场陪同实验,数据年代久远,我能记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具体有没有差错无从考据。 ——备注:论文方向其实多年前我已在思考,只是当初顾着逃亡而没有精力研究,且设备器材均有限,就此搁置。 ——备注:灵感来源于菲诺浦时期苦苦挣扎的我。 ——备注:仅供参考,是否使用还不确定。 看完大概内容以后,李蓝岛关闭电脑,站起身。 “单枭,卡洛斯上校回来了吗?”李蓝岛神情凝重地盯着桌前人。 “三个小时前刚刚到,正在和拉斐尔局长汇报。” “那麻烦通知他帮忙调遣一下人手,不用太多,避免打草惊蛇,有用就行。” “——我们去木星学院抓人。” 单枭几乎是立刻起身,跟着李蓝岛一同走出去:“抓谁?” “弗里茨·莱纳。” ———— —— 第53章 * 木星学院。 栀子花大道上挤满了学生。 莱纳教授的密码学选修课挂科率极高, 高到令整个理工大类的学生都闻风丧胆。但是没办法,总有倒霉蛋学分不够,在抢课上的手速也不如别人, 因而自动被系统归入了莱纳教授门下。 “教授,真的不给划重点吗?” “我再挂一门就要被劝退了” “教授, 我能问你几个课上没听明白的题吗?” 一众学生拦住了弗里茨·莱纳, 他两鬓有白发, 笑容还算和蔼。他给学生留下的印象一向不是严肃或沉闷的, 上课风格也不是念ppt风, 可惜一到考试就会灵机一动,出些难度极大甚至有可能是原创的题目。 莱纳教授口袋内的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 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表情突然一变。 “不好意思,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询问我,我会在咨询时间里回复。”莱纳教授冲这些求知若渴的学生们点点头, 穿梭过人群离开。 “目标移动了。”卡洛斯腹部中弹不太能动,坐在吉普里看着地图,“在朝东门走。监控界面呢?让你们办点事怎么比拉屎还特么慢!” “上校,我们在跟学校对接了。”通讯里人声嘈杂, “监控半分钟后同步传达。” “单枭人呢?” “不知道啊车一抵达他就下去了,没影, 我们追都追不上他!” “那李蓝岛呢?” “好像在钟楼附近。” 卡洛斯皱起眉, 他立刻部署人手:“三个三个分开,在学院各个出入口都蹲守,别他吗让弗里茨·莱纳这孙子跑了!” “收到!” 穿着便衣的武力部士兵猫着进入木星学院,弗里茨莱纳却好像已经感知到了什么,直接消失在监控画面内。 “他进小树林了。”卡洛斯当即命令, “尽可能把学生转移到安全地带,不要惊动弗里茨莱纳,还有,禁止学生拍摄任何影像,也不准录音。” “我们不确定弗里茨莱纳在木星学院有没有内应,如果有,对方身上有没有武器?保证学生安全是重中之重,都给我把心提到嗓子眼了,不然小心你们要掉脑袋!” “遵命上校!” 树林中,一个身影抱着公文包,面色发白地狂奔。 弗里茨莱纳疯狂地戳着一个通讯器,可是消息根本就发送不出去。 明明对方说过,会随时等候着,只要他联络就能接通,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木星学院上空貌似笼罩一层死亡的气息。他脑门上的汗沿着鼻梁滴落,衣服半边已经湿透。树林风很大,夹杂着远处学生的惊叫声。他喘着粗气,眼中浮现几乎癫狂的逃生欲望。 下一秒—— 一只手从他身后骤然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嘘。” 那声音冰冷得像夜里的一颗子弹。 莱纳疯狂挣扎,手里的公文包掉落在地,特工一手钳住他下巴,一手轻描淡写地将通讯器拿了过来在手里捏碎,低声道:“教授,木星学院已经布满天罗地网了。你跑不掉。” 莱纳的瞳孔像濒死的动物般收缩,忽然跪在地上,抱着特工的大腿嘶哑哭喊:“救我!求你,求你!他们会杀了我!你们说过会救我!” 特工低头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会的。”他温和地说,扶他起身,将他一把推往小树林的深处,“跟我往西门走,西门有接应。” 弗里茨·莱纳喜出望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从没有背叛过组织,组织也不会放弃他! 树林深处,风将树枝吹得猎猎作响。弗里茨·莱纳把跑向西门的路当做通往天堂的路,而特工跟在他身后,手缓慢地探入腰间。 ——掏出一把冷光闪烁的匕首。 男人在脑中进行了模拟演练。从这个角度三步跨过去,一刀就能刺穿弗里茨莱纳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 特工勾起唇,像鬼魅般紧紧贴了过去。 在他要举起手的瞬间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特工的后脑。 “别动。”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人彻底僵住,像被钉死在原地,脚步不敢再迈动分毫,他微微侧头,看清了身后的人。 李蓝岛这把P226还是陈院特地给他的。 身为情报部处长,他有持枪权。 树影落下来的光斜照在他肩上,黑色风衣被风吹起,像一面旗帜,枪口正稳稳对准特工,李蓝岛的指节扣得极紧,眼神冷得像裂开的玻璃。 “转过来。”他说。 特工缓慢地举起双手,深知已经没有垂死挣扎的必要。 弗里茨·莱纳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李蓝岛时就像看见了鬼,看见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他一边喊着耶稣基督一边尖叫着再次逃跑,疯子一般冲出树林。 西门。 旧城墙已是断壁残垣,半夜学生经常在这爬墙进出校园。莱纳教授脚步踉跄地翻上去,还没爬一半,一只手忽然从上方伸下来,像猛兽的爪。 “教授,”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一张俊朗却张扬的脸凑了下来,笑容让人骨髓发寒。 单枭的手指卡住他脖子,“李处有请。” 骨头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他将莱纳硬生生摁进地面,脸埋在尘土中,连挣扎都来不及。 单枭站起身,扛起人扔进吉普车。 弗里茨·莱纳以为自己一定能逃走,他双腿发软,被五花大绑地塞进了后座。 阿蒙负责开车,刚要启动,单枭带着寒意的手略过阿蒙耳朵,径直伸进后座弗里茨·莱纳嘴里! 血腥一下蔓延开,弗里茨·莱纳把单枭手背咬出血,留下淤青和牙印,看起来惨不忍睹。 “给我块布。”单枭冷然,“防止他咬舌自尽。” 阿蒙心脏发凉,赶紧掏出一卷褐色粗抹布丢过去,单枭把弗里茨·莱纳整张嘴都塞满,甚至把布塞进他喉咙里,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口腔发麻发胀。 紧接着单枭给弗里茨莱纳封上了嘴。 后座一阵呜呜呜的声音,单枭一脚踹上后座让他45°倾斜,弗里茨莱纳很快感受血液倒流到脑子里的滋味。 饶是阿蒙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在此刻,发自肺腑地赞同,单枭比卡洛斯还适合上战场。 “李蓝岛呢?”单枭坐在副驾驶,冷冷扫着定位。 “后面那辆车,他抓到内应了。”阿蒙汗流浃背,如实汇报,“我们现在回密歇根局,你您还有什么吩咐?” “通知后面那辆车,三分钟后停下,我要上去。” 阿蒙点开内线,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而没有等到三分钟。当几辆吉普开出木星学院校区,隐入近道,一辆黑车突然从某个方向冲过来,速度加到最大码,砰地一声巨响—— 撞上了李蓝岛那辆车! 黑车没有人,像是安装了自动驾驶,或者有谁启动后下了车,算准了角度猛冲过来。 车子翻进草坡的一瞬间,安全气囊猛地弹出。李蓝岛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撞得几乎晕厥,下意识一摸腰间 枪没了。 那把226被撞飞出十几米远。 李蓝岛反应迅速,飞快解开安全带,翻身扑向副驾的特工。两人几乎同时拔出刀。 空气中只剩喘息、撞击和刃口碰撞的金属声。 “你是谁?”李蓝岛冷着一张脸,秀气五官上第一次露出这样充满杀意的表情,刀锋劈向特工颈侧。 特工不答,反手将他压向座椅,喉咙里低低地笑了两声,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他一只手缠住李蓝岛的手臂,另一只手扯开外套,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装置——红色的倒计时赫然跳动着: 77,76,75 李蓝岛瞳孔一缩,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挣脱,翻窗跳出车外,却被特工追出来死死拽住脚踝。 “别走啊,writer。”特工像恶魔一样低语,“一起下地狱,不好吗?” 血顺着李蓝岛的额头流下,滴在草地上,他手中抓着特工掉落的匕首,一咬牙,朝对方的手腕狠狠砍下去—— 但特工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肉身上的疼痛盖不过他此刻要和李蓝岛同归于尽的决心。他双腿像铁钳一样缠住李蓝岛下半身,逼得他动弹不得。 草坡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李蓝岛下了死手,硬生生打掉特工一颗门牙。 他敢保证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用劲过,因为这里可不是艺术创作里的场景,这里他吗的是情报对冲杀人灭口的现场! 特工喃喃低语:“43,42,41很快你就完了,writer。”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缠在李蓝岛身上。 李蓝岛垂眸看着自己腿上的人,他拔出血淋淋的刀,插在特工肋骨上。 “松手。” “绝不可能!” “你们就这么怕我吗?”李蓝岛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像鬼魅,嗓音低缓地在特工耳畔缭绕,“——怕我怕到处心积虑地要弄死我。” “还是说,你们就这么怕白鹰么?” 李蓝岛揪住特工的头发,猛地一扯,逼着对方抬头看自己的眼睛:“流星雨也觉得白鹰很伟大吧?那就对了。她比你们任何人都光荣。而我总有一天会把你们连根拔起,让你们给世界上所有被流星雨害死的、无辜的亡魂赔罪!” 特工眼睛瞪大,瞳孔微微发抖,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李蓝岛眼睛里的胎记,灰色、很小的一块,也看到了李蓝岛眼睛里的自己。 ——苍白、惨烈、嘴唇发紫。 他以为为组织效劳无非战死而已,他早就被训练过了,但是真的要接受死亡时,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竟然腾升出一股不该属于他的害怕与恐惧。 就好像眼前这个容貌清俊的大学生能战无不胜一般。 此刻一道人影忽然翻越护城河上的护栏,从斜坡高处急速滑落而下,一步飞二十个台阶。 单枭人还没落地,枪已经从腰间拔出,落地那瞬间,风将他风衣掀起,像利刃破空。 “李蓝岛——”他眼神凌厉如刀,枪口瞄准两人。 李蓝岛回头看他,视线交锋,短暂对接一瞬,像命运里某段曲线交错纠缠。 收到了单枭信号,李蓝岛飞起一脚拖拽特工,把特工的后背留给了单枭。 这个距离,这个射程,以及单枭手上那把手枪,稍微出一点差错,子弹就有可能与特工擦肩而过,射向李蓝岛。 空气如同凝固了般。 “别开枪!”远处卡洛斯捂住腹部,大动作让他伤口再次裂开,血迹晕染一片军服,他声嘶力竭地吼,“那是重要人质,留活口,不能——” “砰——!” 子弹撕裂空气。 单枭眼神没有半点迟疑,修长手指利落扣动扳机。 紧接着 砰——! 一连六发子弹,在特工后背凿开六个血淋淋的肉孔。 最后一发打完,弹匣啪地弹出,落在草地间。 这把手枪一次只能装六发子弹。 他为李蓝岛打空了弹匣。 特工身体抽搐着松开李蓝岛,嘴里喷发鲜血,李蓝岛猛地倒退一滚,手臂上留下两条很深的抓痕,衣服都被抓破了,触目惊心。 单枭已经冲过来,一把将李蓝岛拉起,动作飞快撕开特工衣服拽下炸药,往护城河上空一抛—— “距离太远了,你丢不过去的,先”李蓝岛说话时止不住地抽气。 单枭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紧接着扬手,往半空的炸药上一砸—— 借力打力。 扑通一声,炸药掉进河里,倒计时结束。 三米高的水柱喷涌而出,浪花翻滚里李蓝岛好像看到了水帘中自己的脸。 充满血腥气、金属和机油味的手捂住了李蓝岛的耳朵,爆炸声小了很多。 等水花落下去,单枭打横把李蓝岛抱起来。 “操!”卡洛斯愣愣看着短短十几秒内发生的一切,骂了一句脏话,马上抬手,“先不管了,把尸体抬走,赶紧安排医务组,别在外面逗留,回局里再说!” 车门砰然关上,吉普冲出燃烧的穹幕,驶向密歇根局总部。 一路上单枭脸色黑得渗人,卡洛斯都生怕单枭抬脚把车座位给踹翻。 卡洛斯摸清楚了单枭的脾性,这种时候跟单枭说话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卡洛斯询问:“李处,你还好么?” 只要李蓝岛说没事,单枭就不至于发火。 然而李蓝岛坐在单枭腿上,从单枭怀里探出来一个脑袋,说:“不好。” “”卡洛斯当即感受到刀一般的视线砍在自己脸上。 十分钟后,李蓝岛已经半昏迷了,他太累,浑身都是汗,此刻意识不太清醒。 “我只是按照局里的吩咐下命令。”卡洛斯坐在车内,如芒在背地思考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板着脸直视单枭,“你本就不能杀人质,你杀了他我们去哪调查流星雨?” 单枭刚一冷笑,被卡洛斯打断:“你该知道的,情报高于一切。密歇根局一直都这样!你必须服从安排!” 后座本该听训的男人紧紧抱着在睡觉的李蓝岛,他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熠熠生辉。 听完卡洛斯的话,单枭抬眸,眼神凶猛如野兽,一字一句: “卡洛斯·埃斯特班·拉米雷斯。” “我命令你闭上你的嘴。” “于我而言,李蓝岛的安全高于一切。” 当他喊出卡洛斯上校全名时,整个车里的人都僵住了,没人敢说话。 在军队里,只有上级才有资格这么喊军官的全名。而且喊全名意味着绝对的强硬,甚至暗含训斥。 卡洛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也只能咬牙道:“理查德·兰开斯特。” “你可真是好样的。” ———— —— 第54章 * 密歇根局。 李蓝岛打了针葡萄糖, 做了简单清创和基础护理。 他下车时就醒了。李蓝岛天生体质不算好,和特工纠缠半天,本以为会心力交瘁, 但他在车上睡得其实还挺安稳。 人抓到了,密歇根局所有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虽然死了个特工, 不过弗里茨·莱纳已经被关押在审讯室内, 头顶白炽灯, 脸色蜡黄。这已经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 他们本次出动, 主要任务就是带回弗里茨·莱纳。 李蓝岛处理完清创后起身, 问艾琳:“弗里茨·莱纳招供了么?” “没有。”艾琳表情不太好看,手指卷着大波浪, 一脸的纠结,“莱纳教授嘴很硬,从进去以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我们问他他就嚷嚷着说是被冤枉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流星雨,死了的特工他也不认识。” “那他的嘴确实是很硬。”李蓝岛一根根擦拭手指,把湿纸巾卷了丢进垃圾桶, 迈开腿,“艾琳小姐, 我们走吧。” 艾琳追上来:“去哪里?” “我亲自来审他。” * 审讯室内只有一盏灯亮着, 电击椅上坐着弗里茨·莱纳,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黏黏糊糊粘在身上。 “弗里茨·莱纳。”卡洛斯上校坐在桌前,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还不说实话?!” “我没有!我没有……!”弗里茨·莱纳仰起脖子, 双目猩红,“你们冤枉我!什么流星雨,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卡洛斯一巴掌拍在桌上,“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流星雨特工待在一起?为什么要和他一起逃跑?为什么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我们技侦部已经检查过那个被捏爆的通讯器了,那是个信号传输仪!只要你摁下按钮就能接通海外电台,现在电台跑路我们查不到信息,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如果你不是间谍,你他吗藏着这个东西是要当古董收藏还是当开塞露使?” 卡洛斯直接抄起桌上的笔往莱纳教授脑袋上砸过去:“你以为你跑得掉?!给我老实点,招了就不用彼此浪费时间!” 弗里茨·莱纳一口咬死:“我怎么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他突然在学院里出现突然绑架了我,威胁我让我跟他走,不跟他走他就炸了整个木星学院,我,我为了我的学生考虑当然要和他周旋!我帮你们牵制住了歹徒制止了恐怖袭击,保护了学生的性命,你们居然怀疑我?!” “他是诬陷我的!他特地把这个东西留下,就为了让你们审问!实则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放开我,我要见拉斐尔局长,我要见陈院!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卡洛斯上校给了单枭一个眼神。 站在墙边的人走过去,抓起弗里茨莱纳的头发,硬生生把他和电击椅一起拖拽起来,往墙上砸过去。 咚咚巨响,弗里茨莱纳鼻血横流,眼冒金星,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包,爆发出惨痛的尖叫。 “松手!松手!单枭,我是你的老师,我是木星学院特聘的教授!”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再回答。”卡洛斯鹰眼锐利而凶狠,“24小时审讯期过去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只能上一些酷刑了。比如拔掉你的手指,给你注射药物,或者把你吊起来下到油锅里。” 监控室内,艾琳抱臂抬抬下巴:“如你所见,他就一直这样用‘我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来拖延时间,不过几乎没有人可以撑过密歇根局的酷刑,要让他张嘴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影响走向。”李蓝岛看着画面内的三人,卡洛斯并不太擅长审讯,他巴不得快点过了审讯期直接给人五花大绑上刑,至于单枭,他脸上就写着“老子要弄死你”这六个字。 两位都是走野路的武夫,面对弗里茨莱纳这种狡猾的人精除了逼供没别的办法。 李蓝岛摁下内线通讯,手指抵着麦,通知里面两位:“上校,你休息一下,给我半小时。” 卡洛斯站起身,出来时和李蓝岛点点头。 单枭继续靠在墙边,侧着头,阴森森地盯着弗里茨·莱纳。 当李蓝岛走进来时,莱纳教授的视线就落在了李蓝岛脸上。这张脸上有桑非晚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桑非晚的一模一样。 李蓝岛双腿交叠,入座,他两手相握抵着下巴,这是个从容不迫又冷静的姿态,眼神带着上位者的睥睨和审视。 弗里茨莱纳以为李蓝岛会像卡洛斯一样逼自己招供,他连话术都准备好了,可是这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看得他毛骨悚然,手臂上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泛起。 “李蓝岛?”弗里茨莱纳终于在这场无声对视里起了一阵的心虚,主动开口。 审讯椅上的人轻轻一笑。 “莱纳教授,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对峙。”李蓝岛说,“我听说,你是被冤枉的。” “当然。当然!”弗里茨莱纳马上道,“他绝对是故意污蔑我,好转移你们的注意力,你们听信了他就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没让你说话。” 弗里茨莱纳瞬间噤声,愣愣地看着李蓝岛。 单枭走过去,手指掐住莱纳下巴,让他动不了口。 李蓝岛则抬眸看向他,缓缓:“在得到我的允许以前,你擅自发出哪怕一个字的音节,单工就会拿针扎穿你的舌头。犯一次扎一根,直到你谨记规则。听明白了吗?” 莱纳惊惶地瞪大眼睛,半晌后机械地点点头。 “——很好。接下来也请你仔细听清楚,最好把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刻在你的脑子里。” 李蓝岛翻开桌上的文件,“A.D.20xx年11月,你以数学家身份受邀,正式加入特务院,成为了白鹰的同事。” “一个月后,特务院收到匿名举报信,举报白鹰身份信息造假。” “这封举报信,我们的人昨天去追查了来源,发现信件来自政府给市民设置的爱心信箱,一被工作人员察觉就立刻送到了特务院进行核实和审查。” “而恰好,在特务院收到举报信前一周,你穿着军大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路过了政府办门口,巧妙地绕开了监控,不过被常年停在政府办处的转运车拍摄到,你出现在了行车记录仪里。监察部S熬了一个通宵,到最后调查到这个行车记录仪,花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很巧吧?”李蓝岛微笑,“你是不是要说这只是个巧合,举报信不是你投递的。” 弗里茨莱纳被单枭掐得下巴差点脱臼,他猛地摇头又点头。 “不重要。”李蓝岛抬手打断,这是个强硬又充满气场的手势,“接下来,还有很多这种巧合。” “A.D.20xx年5月,你写信寄出给国外好友,告诉对方你一切都好,然而次日北冕就得知了银铃的死讯,要求白鹰给流星雨留下新的人质。” “A.D.20XX年6月,你委托同门师弟帮你兑换你在国外旅游时买的彩票,告诉他只需要在电话亭拨打一个电话,朝对方念出你给的号码,就能兑奖。这则密码我们找你师弟复原后破译了,明文是‘杰尼曼都铎玫瑰公爵庄园’,而拨打电话兑奖的六天后,只有两个月大的白鹰之子就被人从庄园绑架带走,差点被掐死在游轮上。” 弗里茨莱纳发出嗡嗡嗡的反抗,剧烈地用脚蹬着电击椅,单枭死死捏住他下巴摁住他的嘴。 李蓝岛微笑:“莱纳教授,我还没有让你说话。” “这些都是监察部为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查出来的资料,这么多年特务院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你是白鹰的朋友,也是珍珠的朋友。你在特务院干着不大不小的职务,存在感很低,几乎从不惹事,也不爱出风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像一个空气人。直到有一天,你获得了ICMA所设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的提名。” “你成了整个特务院的骄傲,也是整个学术界的骄傲。” “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仰慕您。”李蓝岛歪了歪头,嘴角弧度加深,“十年前潮平李家葬礼,被邀请的23位好友中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出席,我因此而注意到你,给你写信,向你问好。得知你当时是身不由己,远在格兰被王室审讯,这才错过了葬礼,我为你担心,也很快就原谅了你。” “你就像我的长辈,十年来我们保持着联系,用书信交流各自的生活,我也问过你很多学术上的问题,你耐心地为我解答了。” “亦师亦友,莱纳教授,我是这么看待你的。”李蓝岛忽然站起身。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莱纳身边,弯腰一笑,低头看着电击椅上的人。 “所以我应该是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李蓝岛说,“你的每一篇论文我都看过。” “在我刚来帝都时,你因为参加赫尔墨斯终身成就的颁奖和授勋,而找了一个月的代课老师。” “那么现在,弗里茨·莱纳,请你张开嘴告诉我,你获奖的这篇论文,名字叫什么?” 单枭松开了莱纳的嘴。 弗里茨·莱纳年近半百,第一次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手指抖成筛糠,呼吸都像野猪进食。他此刻如同见到了鬼。 李蓝岛微笑重复,但语调近乎冷酷,“告诉我,叫什么?” “刚才不让你说,你屡次挣扎要反驳。现在我允许你开口了,你怎么反而不敢说了?” 李蓝岛一脚踩上弗里茨莱纳的大腿,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间,逼得莱纳仰头。两人面部距离近在咫尺,莱纳甚至能感受到毛孔的战栗,来自李蓝岛阴冷的视线和锋利的呼吸。 “那我来说吧。”李蓝岛一脚踢翻电击椅,踩断莱纳肱骨,“你的这篇论文叫《密码纠缠的统一理论:量子安全计算与无限维密钥空间的可逆框架》,发布于7个月前的science,被引高达前1%。因为这篇论文,你获得了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你成为了全世界数学家和密码学家们心中的先锋与领袖。” “——但是弗里茨·莱纳,你只是一个小偷。” “你偷走了白鹰的论文。” “论文内容和桑非晚博士当年留下的高度重合,你甚至连数据都完全沿用。” “你以为白鹰珍珠已经死去十年了,没有人会发现。你大胆且狂妄地鞭尸了一个真正醉心学术的数学家,你把别人的心血偷来换取你的终身成就。” 李蓝岛拿出手机,切换屏幕,让弗里茨·莱纳视线内只剩下一封邮件。 “在我向密歇根局申请逮捕你之前,我已经给ICMA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写了一封邮件。” “我要求ICMA归还属于桑非晚博士的终身成就奖。” “——至于你。你、不、配!” 弗里茨莱纳躺在地上,空气里一股腥臭的骚味。他裤子湿了一大片,淅淅沥沥的水打湿电击椅。 李蓝岛并没有动用酷刑,但是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得血液发凉,满脸绝望。 “不可能。”弗里茨·莱纳哭着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 —— 第55章 * 弗里茨·莱纳猪肝色的脸一点一点惨淡下去, 他身上全是汗,裤子粘稠一片,混着尿骚味, 大腿附近有清晰的鞋印。 李蓝岛那一脚踩得很凶,不留余地。 单枭视线幽幽地盯着那个鞋印, 在想象, 如果李蓝岛也这么对自己, 他会有什么感觉? 应该会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 所以—— 凭什么弗里茨·莱纳可以得到李蓝岛的羞辱。 在他眼里, 能调动李蓝岛情绪的人只应该是自己。像弗里茨·莱纳这样无耻的小偷, 丢进绞肉机里搅碎了,把骨头和肉泥扔给秃鹫啄食才是最合适的。他不配得到李蓝岛的关注。 单枭阴毒的眼神死死钉在弗里茨莱纳的脸上。 审讯室内只剩下莱纳急促的喘气和惊悚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上帝,真主, 阿门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我只是羡慕她!!” “羡慕?” 李蓝岛已经像对待死刑犯般淡漠地收回手,因为从他提出论文开始,弗里茨·莱纳就已经是阶下囚。 他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扫视一眼桌上的文件,“或许你想说的是嫉妒。现在, 莱纳教授, 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20年前在南部一家整形医院做过整容手术。” 单枭抬脚,锃光瓦亮的皮鞋碾过弗里茨莱纳的脸,逼得他不得不仰头看向审讯椅上的李蓝岛。 “张嘴回话。”单枭一脚踢上他的头。 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尿了,现在整个神经崩断, 他语无伦次:“什么?什么、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看到他后脑勺出滩下来一大堆血,李蓝岛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单枭: “你先松开他。我还有一点想确认。别把他玩儿死了。” 刚才还满脸暴戾、收不住脾气的男人霎时间挪开腿,锋芒尽数褪去,只冷漠地睥睨着莱纳,倒是没有再动手。 李蓝岛看着莱纳:“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擅自猜测一下。——你之所以整容,是因为你原本的那张脸绝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吧?” “一旦暴露,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弗里茨·莱纳,你为什么知道白鹰的身份信息有过改动?” “你为什么敢直接沿用菲诺浦福利院的实验数据,甚至在白鹰基础之上,还补充了一格的样本。” “——是不是因为你也用过同样的办法来隐藏自己?是不是因为她走过的路,其实你也都走过?” 李蓝岛没有给他反驳或者周旋的余地,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下定论:“弗里茨·莱纳,你曾经也是菲诺浦天才少年组的一员。”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监控室内,卡洛斯上校和艾琳猛然对视一眼。两人正在同步监听这场气氛紧张而节奏刺激的审讯,直到李蓝岛说出这句话,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他说什么?!”卡洛斯扶着桌面站起来,踉跄两步,瞳孔放大,“他说什么?!?!?!” 艾琳捂住嘴巴,脑子里一阵天雷勾地火。 “其实有迹可循。”艾琳深呼吸一口,喃喃,“弗里茨·莱纳对白鹰的敌意太奇怪了,说不通。除非是他们曾经就认识,而且可能有过仇。据我们调查,弗里茨·莱纳是主动接近白鹰,抛出橄榄枝要结交的。而他们在特务院工作时并没有矛盾。那之后他为什么要偷走白鹰的论文?践踏一个已故之人毕生的心血,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害死白鹰后他要从中获得什么?冒着可能被揭发的风险也要拿所谓的终身成就奖,出于野心还是不甘?以及,他为什么要出卖密歇根局当情报间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白鹰和他是旧相识,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身份错位和信息差,那足够弗里茨·莱纳在很多事件里面动手脚了。” 接下里,审讯室内外两个人的话开始高度重合,李蓝岛和艾琳同时推测: “我们手里有不少关于流星雨的资料,流星雨是一个阶级分明且内部运作高度缜密,以强者为尊,追求高效的组织。在通风人传回来的情报中,几乎每一则都有提到,流星雨内部的管理制度很特别,他们的boss很喜欢给不同的人安排同一个任务。恶意竞争和无形压力会滋生人内心深处的贪婪与欲望。谁做得好谁就得到奖赏,剩下的人全部淘汰。在如此残忍的制度下,恨是家常便饭。” “至于菲诺浦福利院,如果和流星雨有瓜葛,那内部制度估计也会差不多。” “莱纳和桑非晚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们只能不断地审了。桑非晚已经死了,唯一知道过去的人只有莱纳。他绝对不能死,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从他嘴里撬出来他的过去。” 而弗里茨莱纳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很快就一个后仰昏迷过去。 医务组进来把人抬走了,准备给他盘活。 而审讯结束后,卡洛斯带走了单枭。 这一次仍然是堪灵顿农场的那栋小洋楼,客厅大门敞开,单枭被卡洛斯迎进去。 严厉的嗓音很快质问:“这次行动,你冲动之下杀了特工。” “那又怎么样?”单枭嚣张地反问。 陈院卡壳两秒,“你这是违抗命令!我让你们捉活的,你走之前是不是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管别人死活。我只管李蓝岛。整个密歇根局我都不在乎,包括你。你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你的位置,为李蓝岛开路。” “” 陈恺一把年纪了差点被单枭气得驾鹤西去,他猛地捶了两把自己的胸口,顿足叹息连连喘气:“你这个混账!滚!老子治不了你了是吧!!你爸当年见到我也是要行礼问好的,更不要说老子现在已经连升三级当了院长了!” “那你找他去,别找我。”单枭冷淡。 “”陈院差点当场被噎死。 他气得掀桌怒骂:“你小子巴不得我七窍流血一命呜呼是吧?!我告诉你,早着呢!我精力旺盛着呢!门都没有!干不掉流星雨老子死不瞑目!至于你,你明天写3000字检讨给我!没交上你就等着挨板子吧,你看我不给你打得皮开肉绽——” 卡洛斯闭着眼睛听着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为陈院捏一把汗。 结果陈院话锋一转:“你说你想和李蓝岛结婚,如果不能你就不进密歇根局,我马上就吩咐手下人去办了。我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理查德,你不是当年那个年仅七岁的替补执行人了,你还要置气到什么时候?这样对你有好处吗?”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以为特务院会如你所愿,这么轻松地就到你手上?那时必然是腥风血雨!” “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不管你多厌恶多抗拒,你都得接受。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单家还不足够让你能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卡洛斯以为这次谈话又会和往常一样,以单枭的冷笑或讥讽告终。然而,里面居然安静了下来。单枭并没有反驳陈恺,当然,也没有赞同。 这让卡洛斯瞬间起了好奇心。他侧头透过门缝往里看。 落地窗前那道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混血五官充满冷硬和强势,眉峰紧蹙,看上去单枭正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样了。 卡洛斯心一跳。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昔日张牙舞爪傲视群雄的理查德·兰开斯特,好像在时间面前退让了一步。他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长到足够笼罩一切,形成庇护的阴翳。 * 李蓝岛和单枭一前一后离开,半小时后被单家的车接走。 李蓝岛脑子还很乱,尚且没整理好思绪,上车时他想给单枭让个座,于是挪到里面去,却被单枭打横捞过来摁在了腿上,面对面坐着。 “”金属皮扣抵住大-腿-根,李蓝岛忽然想起什么不可言说的画面,脸蹭一下要冒红,“等一下,你干什么?杰森还在开车!” “挡板。”单枭说。 杰森默默地升了挡板,还是隔音的。 单枭慢慢把李蓝岛衣袖给卷了上去,手臂上被特工抓出来的两道指甲长痕还没消。 “没事。”李蓝岛看懂单枭的意思,率先开口,“小伤而已,不疼的。” 单枭没说话,眉头皱得像山峰。 看他表情这么严肃,李蓝岛抿了下唇。无声里,他先一步行动,手指摁上单枭的眉头,一点一点轻压,把褶皱抚平。 “你在想什么?”李蓝岛问。 “李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看单工想跟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单枭抬眸,“刚刚我在想,以后绝对不能惹你生气。” 弗里茨·莱纳是李蓝岛最敬仰的前辈。他给教授写了十年的信,把莱纳当长辈和恩师。但是得知莱纳剽窃桑非晚论文后,李蓝岛第一次在单枭面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决绝如刃、无法转圜、冰冷至极的表情。 不论弗里茨·莱纳和李蓝岛之间有多少条线,都被一刀斩断了。 “如果真的惹你生气了,你就不要我了。”单枭说。 李蓝岛愣住。 几秒后,李蓝岛手指压住单枭嘴唇,往上一扬,在单枭脸上摆出了一个不符合单枭气场的微笑。 “你听话么,单工。” 单枭强势逼人的视线落在李蓝岛脸上,半晌道:“看情况。” 有进步。以前是绝不,是李蓝岛必须听他的。 于是李蓝岛笑了下,低下头,嘴唇近在咫尺,但就是没有触碰到单枭的唇畔。 若即若离,呼吸喷洒,肌肤都为之升温,头皮发麻。 “如果你听小岛大王的话,大王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 —— 第56章 * 单枭喉结猛地滚动几下, 他探起身要亲李蓝岛。 李蓝岛侧了下头,躲开了。 气息缠绕,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单枭的手从李蓝岛的腰间往上,摸到后背, 尾椎骨一阵酥麻涌上后脑, 李蓝岛被他摁在腿上动弹不得。 “怎么样才算听话?”单枭哑道。 “不要有事瞒着我, 不要骗我, 以及, 我发现你似乎不太擅长处理工作和生活,你学习一下怎么平衡。”李蓝岛看着他, “我知道陈院找过你。” “如果类似的情况还有下一次,你主动承认错误,不要跟陈院硬刚。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你就答应,比如让你写检讨这种不痛不痒的你就可以答应, 双方都有台阶下。” “要是你实在不想写我帮你。”李蓝岛说完移开视线。 闻言,单枭眉梢一挑。他托起李蓝岛手背,拉到嘴边啵地亲了一口,而后才问:“为什么?我完全可以不管他。” 李蓝岛摇头。 “密歇根局是很特殊的地方, 你太强硬了容易被针对,树大招风。万一上面要处分你, 下了秘密文书革你职, 或者带你去隔离审查怎么办?” 单枭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李蓝岛。 “在商言商,适当地公私分明会少很多麻烦。”李蓝岛说,“我很感谢你开枪,如果没有你, 我可能早就被炸药炸死了。但是,除去这些之外,也请你照顾好自己。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下次不要顶撞陈院了,好好和他说话,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单枭几秒后才道:“你讲话真好听。” “”李蓝岛黑脸,“你在讽刺我?” 单枭也学他的模样摇头:“是真的好听。我都不忍心拒绝你了。” “” “小岛,我不会你说的那些。”单枭勾唇,牵着李蓝岛手指十指紧扣,指腹摩挲着手背,爱不释手道,“但是如果你教我,我就学。” “我以为你会说你绝不妥协呢。” “我会。”单枭深深地望着他眼睛,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 黑车开入单家祖宅。 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和单明山说过,他们目前在为特务院工作,但李蓝岛觉得单老爹了如指掌。 毕竟没有哪个大学生天天在学校学习到半夜两点才回家。 一进玄关,鞋柜上就摆着很多礼品,酒、烟、香水、地区限定特产等等。地上还放着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金块。 “单枭。”平叔抬了下手,“上楼,老爹找你。” “那我先过去。”单枭看着李蓝岛,“你在客厅等我。” “等等。”李蓝岛拉住他,“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祖宅气氛有些不对。 单枭似乎也有些疑惑,他扫了两眼李蓝岛的嘴唇,无所谓笑笑:“不会是什么大事。” 单明山很少会有主动找单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甚至都不和单枭说话。宛如钢铁般的男人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家长里短,他六亲缘浅,虽然是同意把单枭挂名在单家,但并不会像传统的长辈般唠里唠叨,事事操办。 “你的信。”单明山坐在桌边,推过来一个牛皮信封。 信封没有拆开,单枭没接,抬眸问:“谁给的?” “今天开堂会,老沈塞我怀里了。”单明山抽着烟,吐出一口,在烟雾缭绕里点点桌面,“最近有点乱,杰尼曼赌场那查到了一批毒-品。我会处理,但如果之后还有什么更大的动静,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单枭锋利的眼皮一抬,“什么意思?” “杰尼曼没有领主。”单明山呼出烟,定定看着单枭,“一个没有领主的土地上总是会流窜很多小商小贩,试图挑衅制度。” “是吗。”单枭笑笑,不动声色。 “你先看信。”单明山倒是没有再多说,他侧过身,沉默地抽烟。 单枭用小刀划开信件,皇家信笺一冒出头,单枭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这是一封维多利亚女王写给他的信。 印象中那个女人一头金灿灿的长发,总是戴着招摇的钻石耳环,年轻又漂亮。她是史上最多绯闻的女王,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被很多政客瞧不起。政坛关于她的传说一直都有,且层出不穷,说她只是提线傀儡,说她眼高于顶、私德低下,说她出身卑微、爱财如命,手下没有一个人尊敬她。内阁大臣甚至都能当众责骂她是个蠢货花瓶。 不过多年前,内阁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动,媒体命名为“权力洗牌”。 从那以后,内阁重臣就都是女王的狗了。 比起那些只看表面的政治评论家,单枭或许更了解女王的内在。 这还得归功于维多利亚·埃洛温·阿斯托里亚本人。毕竟单枭的花体字就是和她学的。 他七岁之前,一直和女王有紧密的接触。 她让他喊她母亲。 信件内容如下: [亲爱的理查德,希望你一切都好。听说你已经登记结婚,我为你开心。你已继承你父亲和母亲的志业,但你仍有一项东西没有继承。 因这是你父亲遗愿,所以我再一次在信件中询问你,你什么时候接受我书写的赋权文书,正式成为我们的贵族,享受无上荣耀?若我的询问让你感到困扰,我深感抱歉。但请你好好考虑。因公爵一位不仅能保你全族平安,更能保你所爱之人一生无虞。 最后,请允许我说,我爱你们。 请原谅我的罪过。 以上,维多利亚·埃洛温·阿斯托里亚。] 我爱你们。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书信,或许会觉得这是女王对臣民的爱。她可以爱联邦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所有人都是她亲爱的孩子。 单枭唰地一下揉皱了皇家信笺,揉成一团砸在墙上,砰一声,惹得单明山皱起眉,看向他。 “老爹,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单枭阴沉着脸,站起身。 单明山没有阻拦,沉默地吸了一口烟,吐出雾气。 这场谈话其实很短暂,单明山也有话没说完,不过看单枭那副表情,老爹就知道,不管有什么话,今晚都不是说的时机。 杰森敲门,“老爹?单枭下楼了。” “让他去。”单明山抖抖烟灰,看着烟头处包装纸上的牌子,顿了顿,道,“先不要告诉他。” “是。”杰森鞠躬,带上门。 祖宅外的花园里。 单枭在楼下找了一圈,问过平叔才知道,李蓝岛并没有在客厅等自己,他拿着一堆信件和打火机,从后门绕到了花园栅栏附近。 巨大的火焰拔地而起,熊熊燃烧。 半人高的火苗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蹿跃,火光中,李蓝岛的侧脸在明暗里交替。 李蓝岛正在烧这十年来和弗里茨·莱纳互通的信件,一封都没有留下。 他清瘦的背影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封丢进火焰中,灰烬飘散在空气里,让他看上去格外寂寥和冷漠。 “小岛。”单枭走过去。 李蓝岛回头,愣了愣,才道,“这么快?你们聊完了吗?” “嗯。”单枭站在他身边。 等这场火熄得快差不多了,李蓝岛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老爹骂你了?” “没有。”单枭偏头,“你看起来也不高兴。” “那怎么办?”李蓝岛笑了下。 他用脚压了压剩下的灰,想着等会得把这里打扫干净,单枭忽然牵起他的手,掌心温度烫得让李蓝岛心口都颤抖了下。 “你跟我走。”单枭灼热视线直勾勾盯着他,“我哄你高兴。” “走?”李蓝岛环顾四周,然后指指头顶,“现在凌晨两点,外面黑灯瞎火的,去哪?” “走,还是不走?” 李蓝岛看他几秒,最后道:“走!” 单枭唇角一勾。 * 李蓝岛站在单家祖宅大门外等候,几分钟时间,单枭从车库里开出一辆摩托,漆黑,机身比红色的更大,看上去速度也很快。 夜色如墨,街灯在路面拉出一道道凌乱的光影。 单枭骑着那辆黑色机车缓缓驶来,车身线条冷硬,引擎低沉咆哮,像野兽苏醒。油门一拧,车尾火光闪烁,轮胎划破夜风,带起一阵狂躁的轰鸣。 转瞬间,单枭把车停在李蓝岛身边,他长腿踩下来,一抬下巴。 “上来。” 李蓝岛单手撑在后座处,一翻,跨坐而上。 单枭没戴头盔,风把发丝吹得凌乱,目光却冷而专注。 “目的地呢?”李蓝岛在风声里问。 “没有。”单枭说,“我们轧街。” 李蓝岛于是抓紧了单枭衣服。 单枭不说第二遍,油门轰起,拧得干脆利落。 摩托冲出祖宅,直上郊区国道。 路灯零星,天色压得恨沉,远处有几辆卡车一掠而过。城市退后,风声取而代之。 单枭俯身加速,整辆机车像一颗子弹咬着地面狂飙,车身低伏贴着地线,风噌噌地刮过耳侧。 李蓝岛死死扣住他的腰,能感到他肩胛发力的形状,和引擎共振的心跳。 拐弯时机车几乎贴地,后视镜里是被抛在身后的霓虹、尾灯、还有世界本身。 他们好像要开到月球去,那里没有尔虞我诈和机关算尽,没有背叛、隐藏和演戏。 “喂——”李蓝岛被风吹得眯起眼睛,躲在单枭宽阔后背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单枭可能是听不到,因为他没有回答。 李蓝岛笑了下,抱住前面人精壮有力的腰:“单枭,怎么办——” “我喜欢上了一个危险的男人!——” 单枭扭头,黑发飞舞着,声音在风里震动耳膜:“什么?——” “你刚刚有在说话吗?” “没有!——”李蓝岛说,“开你的吧!” ———— —— 第57章 * 摩托最后停在了国道附近的一个农场旁边, 李蓝岛坐在河边的台阶上,拔着球鞋鞋带上沾着的草。 单枭把车停好后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给李蓝岛丢过来一个塑料袋。 里面是汽水、面包和烟花棒。 打火机单枭有, 这人出门兜里总是装着烟和打火机。 “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露营吗?”李蓝岛拆开塑料袋愣愣地问。 以他对单枭的了解来看,真有可能。他们骨子里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有时候兴致上来了说走就走, 说干就干。 “不露。”单枭走到他身边坐下, “怕你饿随便买的。” 李蓝岛于是开了瓶汽水, 随便灌了两口,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把屁股上和裤子上沾的草也给抖下去, 喊了一声:“单枭,你衣服上也有。” 单枭回了下头,他手里拿着一捧的烟花棒,背影又高又冷, 挺拔清俊,站在黑漆漆的河边和农场里跟夜色融为一体。 单枭长着一张帅脸,不过似乎并不喜欢打扮,通常都是黑外套和休闲裤。 “你帮我弄。”他说。 看单枭两只手都没空档, 李蓝岛走过去,扶着他肩膀, 把衣服后背尾巴处的杂草都给撇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进鼻腔里。拍完单枭转过身, 忽然看下来,他个高,这么一低头有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 “怎么了?”李蓝岛问。 “你有跟唐溯一起这样过么?” “哪样?” “约会。” “”李蓝岛骂他神经病,走到河边用清水洗了洗手,说, “我跟唐溯只有通宵打过游戏,没有发疯地开着摩托轧街。而且这怎么算约会,约会不应该是你带我去看电影、逛游乐园、或者烛光晚餐吗。” 其实李蓝岛乱说的,他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约会。 两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白在此刻都显得有点窘迫。主要单枭平时的生活都是打打杀杀,李蓝岛则沉浸在密码的海洋里求知若渴,他们原本不该有交集,性格也完全不合。现在在一起,纯粹是春天快来了,荷尔蒙和激素都在苏醒。 单枭把烟花棒全都插在地上。 “这个应该是拿在手里点燃,然后画圈圈的吧?”李蓝岛边喝汽水边提出疑惑,“你如果想买能飞到天上再炸开的,得是那种小圆筒的烟花炮。” “不飞。”单枭弯着腰摆阵,“就让它在地上。” 单枭花了两分钟,把烟花棒都插好,最后摆出来一个“小岛”的名字,摆得很不得体,歪歪扭扭的,不过能看出来是这两个字。 他掏出两个打火机,左右手都拿着,摁出火焰后把烟花棒挨个点燃。 火树银花在黑夜里迸射而出,李蓝岛站在台阶上,拿出手机拍视频,画面内,“小岛”两个字明亮而闪烁,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单枭站在旁边,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被光照亮,深邃而凌厉,难得地出现一丝裂缝,裂缝里是柔和。 单枭什么话都没说,他在应付人际关系时通常油嘴滑舌,擅长表演礼节,一到真的需要表达感情时,他会显得笨拙而沉默。 李蓝岛勾起唇,把视频录完,等所有的烟花棒都熄灭,李蓝岛三步跨下台阶,拍拍单枭的肩膀。 男人侧头,李蓝岛勾着他脖子把他拉下来,凑上去亲了下单枭的嘴角。 “谢谢。”李蓝岛说。 单枭一顿,眼神一瞬间变得急迫而凶狠,他一只手搂住李蓝岛的腰,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低头要含住两瓣嘴唇,但是李蓝岛捂住他,发笑:“你干什么?” 单枭没亲到,浑身都难受,血液发痒,头皮发麻。他就着李蓝岛手心舔掌心纹路,一边描摹,一边哑道,“我想亲你。” “刚不亲过了吗?”李蓝岛憋着笑,观察单枭被逼急了的表情。 “不算。”单枭说,“我要舌吻。” 这种浅啄如同隔靴搔痒,对单枭而言就像毒药。他喜欢更粗-暴和直接的方法,他要触碰到李蓝岛身体,要长驱直入,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李蓝岛,才会觉得爽。 “那不行。”李蓝岛声音又轻又挠人,“我没那么好说话,你想要什么得努力争取。” 单枭呼出一口气,泄愤似的咬住了李蓝岛的手指。很甜,因为李蓝岛刚刚拧过汽水,还擦过嘴角。他含着指腹,咬住肉,咬住骨头,牙尖细细地磨损,两侧的犬牙亮出来,带着攻击性。 “疼。”李蓝岛看着他说,“你是要把我手指咬下来么?” 单枭估计这辈子没遇到过李蓝岛这么难搞的人,这才较劲。他能对陈院冷嘲热讽,能对卡洛斯颐指气使,在财阀老大手底下也混得很好,给他丢在哪,只要他愿意,都能成为视线中心。 但李蓝岛清楚,只有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珍惜。他是挺喜欢单枭的,虽然在性格或做事风格方面单枭有时候比较极端,不过李蓝岛完全可以接受。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李蓝岛高看一眼。 喜欢归喜欢,怎么驾驭这段关系需要好好考虑。单枭追求刺激,大概率不怎么考虑以后,李蓝岛则想要更稳妥。 如果被爷爷知道不到一个月李蓝岛就和单枭亲了三次,爷爷估计要笑掉大牙,说他还是太嫩了,上头了,被单家的人彻底拿捏了。 李家在潮平盘了四十年地头蛇,和帝都财阀也能相提并论,要的就是事事都胜过一筹。 他们不是普通人,不能循规蹈矩地恋爱、结婚、生子,财阀联姻就像围棋里的一场劫杀,极度凶险,为了利益胜负而不惜代价。 李蓝岛现在需要让单枭意识到,他们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关系。 一旦决定谈感情,所有的计划都要改变。 也就是说,即使有一天单枭觉得无聊了,也得跪着听话。 同样,李蓝岛不会弃养他。 “你电话响了。”李蓝岛说。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还透过衣服发出些许亮光。 单枭松开李蓝岛的手,皱眉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人:冒号。 “谁?”李蓝岛问。 “一个人。”单枭一副好事被打扰的表情,思考两秒还是接起,“放。” “老大,我是真有事找你!不是放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打过来!”冒号有一把烟嗓,很适合当摇滚主唱,他说话也好像自带bgm般,在手机里说出一种电音的效果,“你干嘛呢,据我所知你也没有起床气啊,怎么这么不耐烦!” 单枭还没说话,冒号很上道地问:“哦,你、你旁边有人?” “——是不?”冒号讲着讲着都心虚地降低了音调。 李蓝岛笑起来,做口型问:“你、朋、友、吗?” 单枭似乎不是很想承认。他五官显出一股不耐烦,但是李蓝岛觉得很有意思。除了单家的组员,李蓝岛还没见单枭提起过其他人。原来单枭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在李蓝岛的目光里,单枭像是放弃了什么般,把手机开了免提。 “喊人。”单枭说。 “啊?”冒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喊什么哦!噢噢噢噢,那个嗨嫂子!” “” “你好。”李蓝岛说。 “李蓝岛!!!”冒号忽然激动起来,语调一阵上下起伏,像是在床上蹦极,“真的是你!!!我叫冒号,是单枭的堂弟,是兰开——” 单枭啧了一声。 冒号丝滑改口:“是兰花开的时节出生的。” “对,我是单枭的堂弟。你叫我冒号就行了,我现在众叛亲离,在当黑客浪迹天涯。业内都这么叫我,你不用不好意思。” “”李蓝岛佩服冒号的临场反应。 “你认识我?”李蓝岛接过电话,看着通讯界面上的人,没有头像也没有资料,就一个干干净净的备注,冒号。 “认识啊,我好多年前就认识你了,我枭哥唯一一次和我提起单家以外的人就是你呢,他说你发现了他跟踪你,还说你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去图书馆看晦涩难懂的荷马史诗,哈哈哈哈哈我后来好奇去搜了原书,看了两分钟就睡着了——” “” 这一次单枭没有来得及打断冒号。 如果他知道这个草包这么能漏话,他一定会挂断电话,等回家以后再拨回去,而不是在这个浪漫的夜晚让冒号和李蓝岛打小报告。 李蓝岛听完愣了足足好几秒钟,才抬头。 “你跟踪过我?”李蓝岛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单枭别开脸,满脸写着脏话。 冒号终于回过神来了。手机里一阵死寂。过了会儿冒号念经超度的声音传来,他颤颤巍巍:“嫂子,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不知道的话我怎么办,我八字这么硬,说是35岁能成全球首富,而且三次大难而不死的。我不会明天就人头落地一命呜呼了吧?” 李蓝岛这回一把走上前揪住单枭的衣领:“单工,请从实招来。” 单枭拿回自己手机,缓缓开口:“七岁。” “我七岁就找过你。” ———— —— 第58章 * 七岁?! 李蓝岛脑子里过了遍这些年跟踪自己的人。他被绑架的次数都得从十往上数, 对这种绑匪他印象深刻,其他偷鸡摸狗玩尾随的还真不一定每一张脸都认得。 但如果单枭没整过容的话,他只要见过就应该认得。 毕竟很出挑。 “你是那个, 我叫你去李氏茶馆找我爷爷,说你是我朋友的跟踪狂?”李蓝岛精准地在记忆碎片里捡起某块。 只有可能是这个了。就因为这个人, 李蓝岛记了好久。 他当时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想和自己交朋友。只跟踪不绑架, 就像一个旁观者, 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单枭不说话, 不说话就当他默认。 十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小了。从单枭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有些窘迫。七岁时奶都没断干净就阴暗地跟踪过一个同龄的书呆子, 密切关注对方行动,偷窥、幻想、越界,对现在的他而言很荒唐吧? “你不好意思了?”李蓝岛忍不住笑,“等回家我给你个东西吧, 你别不好意思,我又没怎么样你。看来我爷爷还真是很有名,因为他有名,连带他孙子也一直被人惦记。” 李蓝岛说完才后知后觉:“等一下。” “所以你喊的真的是我的名字?” 他说单枭发烧时喊的那声李蓝岛。 如果单枭很久之前就跟踪过他, 李蓝岛或许能明白点了。 “单工,你不会很早就盯上我了吧。”李蓝岛退后一步, 满眼警惕。 “是又怎样?”单枭一步一步逼近, 说。 李蓝岛卡壳:“从从七岁开始?” “没那么早。” 李蓝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点儿。原来单枭还不至于早熟或者变态到那种程度。 他记得自己只感受到过两次这个跟踪狂的存在。第二次是初中。在那之后,跟踪狂就没有找过自己了。 现在一想,初中之后单枭已经跟在了单明山身边,融入财阀生活。 那他怎么会来的潮平?从封地杰尼曼过来的?他身边有人吗?那时候冒号在么?还是说他就自己一个人?那他身上有钱吗?饿不饿?累不累? 有没有被人欺负? 来看我是因为好奇吗?还是说,他把我当成硬币的另外一面? 据说博尔赫斯在船上抛下了一枚硬币, 丢进大海里,博尔赫斯后来为这枚硬币写了一首诗,说他丢这枚硬币的举动在这星球的历史中添加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系列:他的命运和硬币的命运。此后陆地上他每一瞬的喜怒哀乐,都对应硬币在海底每一瞬的无知无觉。 他对于单枭而言是这枚硬币一样的存在么? 然后呢? 直到单枭听说他考上了木星学院。 于是单枭临时更改了志愿,从天狼星转到木星。 李蓝岛仍然直行,单枭改变了航道。 两条原本只能平行的线于是相交了。 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单枭的算计里?他到底从多久以前就开始计划这场联姻了? “你怕我?”单枭深邃瞳孔闪过一丝戾气,盯着李蓝岛的举动。 “正常人都会怕的吧。”李蓝岛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你城府太深了,藏得事儿也多,你有一个堂弟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单老爹的亲孙子,你家里几口人?你为什么研究密码学?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算到了你的人生里?——还有,我如果不喜欢你,难道这辈子也摆脱不掉你了?” 单枭表情变得很难看。 老爹说,他这种性格不讨喜,总是带着攻击性和锋芒的人会让伴侣避如蛇蝎。的确,他先斩后奏,一开始就和陈恺表明除非李蓝岛愿意和他结婚,否则他不加入密歇根局,之后是让老爹给李振贤放消息,说单家欠李家人情,如果李蓝岛来帝都,单家可以照顾,最后让卡洛斯在审讯时逼李蓝岛松口,以密歇根局强烈要求的名义,迫使李蓝岛同意和他登记结婚。 李蓝岛一点头,单枭就开始计划注册登记民事伴侣关系,预约医院,预约办公室号码,打通了登记官关系,顺便带李蓝岛去见了一下姑妈。 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不管李蓝岛到底喜不喜欢他,李蓝岛都必须是他的。 反正婚要先结。法律效益比什么都管用。 他会不知道李振贤原本挑中的最好人选是唐溯么?那又怎么样? 他把李蓝岛抢过来了。 只要李蓝岛不讨厌他,他总有机会趁虚而入。 但是,如果李蓝岛知道了这些,很难不讨厌他。 老爹骂过单枭,说他做事毛毛躁躁,强-硬-粗-蛮。正确的流程是先恋爱再结婚。反着来能特么有好结果吗? 世上有多少对夫妻因为性格不合、三观不合、或者性-生活不和谐闹离婚的? 现在看到李蓝岛步步后退,单枭有点慌了。 如果没有李蓝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他开心? “我不离婚。”单枭说,“我不离。” 已经退到草坡上的人看过来,嘴角噙着不太明显的笑意:“你不离?” 单枭:“对。你弄死我我也不离。” “这一切都是我争来的。”单枭花三秒时间说服自己,抬眸时凌厉又强势。 “”李蓝岛勾唇。 他忽然从草坡上飞下来,跑得很快,动作让人措不及防。 单枭凭本能伸出手。 李蓝岛顺势冲到他身上,撞进他怀里,直接跳起来挂在了单枭腰间。 单枭整个人都僵住,他稳稳当当托着身上人的大腿,侧头时瞥见李蓝岛干净好看的脖颈和黑软的发丝,还有带着不明显红度的耳廓。 “喂单工。”李蓝岛在他耳边说话,“我给你一个机会,在我从你身上下来之前你可以说你的真心话,我保证不生气,也不笑话你。” “如果你说得好,我们就谈。” 单枭血液一下发烫,“谈?” 李蓝岛低低地在笑,呼吸喷洒在单枭脖子一侧,很痒。 说实话,得知单枭早就认识自己,李蓝岛并不反感或厌恶,他费尽心思居然只是为了和自己结婚。 从小到大,除了李家的组员,就没有人在李蓝岛在身上花过这么多心思。 单枭居然这么惦记他。 “我刚说了,正常人都会觉得你可怕,但我又不是正常人。我是李蓝岛。” 手机这时候传出弱弱的抗议:“喂那个,后面的我也能听的吗?” “要付费不?” 单枭回过神,阴沉着脸:“你怎么还在?” 冒号越说越没声:“我靠以前和你联系,你都说没有你的吩咐不准挂电话,我这不是在等你先挂吗哥我也没想到你就一直没挂啊!” 实则冒号是听爽了。 他在单枭手底下帮忙干了不少活,每次都鞠躬尽瘁,可惜,他堂哥是个冷漠且残暴的男人,冒号挨训的话没少听,好话则是一句没听过。 终于有人可以治单枭了。冒号巴不得现在起床去放个冲天炮。 这么精彩的热闹不凑枉为人了,这种时候谁挂电话谁傻吊! 单枭破天荒没有讽刺冒号,而是安静了会儿。如果冒号在场就能看出来,单枭现在特别紧张,也特别兴奋。 估计抽他一巴掌他能出来。 “挂了。”单枭关了手机,他抱着李蓝岛,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 瘦,但不是不健康的那种。腹部的薄肌蹭在单枭胸口。 他把李蓝岛往上提了提,大手很不老实地摩挲裤子布料,掐着软肉。充满疤痕而异常粗糙的手指像毛刷般硌人,存在感很强。 这是一个漫长而沉默的拥抱。单枭提着李蓝岛毫不费力,侧头埋在李蓝岛的脖颈里,像大型犬类动物蹭着饲主,轻嗅气味,确认领地。 河边潮湿的风吹过来,单枭亲着李蓝岛脖子,到耳根,到脸颊,干燥而不带欲-望的吻落得密密麻麻。 虽然他动作比较克制,但是嘴上毫不留情。 “我想泡你很久了。” “”李蓝岛没应他,显然单枭还没说完。 “老爹带我去过很多场合,谈判的,声色犬马的,纸醉金迷的。漂亮迷人、危险狡猾、让人上瘾的男人或女人,我都见过。要被人塞给我的数不胜数,但是我只想过怎么能做掉他们而不被发现。” “”李蓝岛眉梢一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我看到血会很兴奋。我杀过两头野狼,慢慢放血,看它们痛苦挣扎、慢慢咽气,这个过程我无比享受。但是如果是你手上有伤口,我就难受。” “李蓝岛,我不懂什么叫爱情,我只知道在所有我可以杀死、玩弄、利用的东西里——你是我唯一不敢真的弄碎的那个。” 本能让他对暴力带着近乎病态的痴迷,后天觉醒的感情给他一个控制的理由。 “所以你必须和我结婚。”单枭说,“我亲生父母已经死了。老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黑白两道我都走过。” 半晌,李蓝岛问:“然后呢?” “你给我一个家。”他说。 李蓝岛心脏猛地一颤,很重,很痛。 这是单枭第一次提到这个观念。他想要什么,他终于说了。 ———— —— 第59章 * 虽然李蓝岛父母很早过世, 但李蓝岛在家庭方面并不缺什么。该有的他都有过,李家组员每一个都是他亲叔般的存在。 单枭就不同了。他父亲是被特务院秘密处死的,枪还是他亲自开的。之后一路颠沛流离混到财阀里, 从底层做起。 这种人接触社会太早,接触人性阴暗面也太早。 单枭对任何事的反应都超出一个普通人的范畴, 比如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把手机砸出去撞炸药。 很聪明, 也很棘手。如果他作为敌人的话。 “说完了?”李蓝岛问。 “没。”单枭顿了顿, 就着月光观摩李蓝岛脸色, 感觉自己刚才的话应该还算令人满意, “还能接着说么?” “你说说看。” “我想跟你上床。”单枭说。 “” 李蓝岛哐地一下推开单枭,从他身上下来, 眼睛瞪得很圆,干瞪着单枭。 然而单枭还没说完,他继续:“我想和你做。” 李蓝岛扬起手就想给他两巴掌让他知道什么叫有辱斯文,但手刚一动李蓝岛又顿住了, 他实在是气得不知道该往哪撒才比较好,单枭一脸坦坦荡荡,李蓝岛脸热,替他害臊。 行, 不就是嘴炮吗。 谁还能吃亏了。 李蓝岛冷笑:“我干你的话可以。” 单枭摇头。 话讲到这没什么可聊的了。李蓝岛坐在河边,把用完的烟花棒都捡起来放进塑料袋里, 单枭联系了下冒号。 “老大。”冒号那儿说了正事, “你让我查毒-品的事我问了,杰尼曼最近很不安宁,赌场里估计进了什么人,搞走-私的,不仅把我们生意搅黄了还特么的搞小动作, 绑架勒索杀人,新闻都有报道,警局那边也是焦头烂额,总之最近乱,你看看要我出面摆平一下还是你自己来?” 单枭根本就懒得回杰尼曼。他单手插兜里,站在河边打电话,说了什么李蓝岛也没太听清,就看单枭嘴巴动了几下,屏幕就灭了。他回头走过来,把外套脱了给李蓝岛披上,夜晚河边风很大,郊区更是荒凉。 在单枭没有主动开口之前,李蓝岛不想多问,他吹着风坐了会儿,站起身:“走,回家。” 单家祖宅今晚意外地没有熄灯,夜里三点客厅灯还开着,平叔和杰森在厨房做夜宵,其他组员不在,单老爹靠在沙发边抽烟。 单枭走时是摔门而去,砸了纸团,回来时容光焕发,牵着李蓝岛手特意在单明山面前晃了两圈。 从玄关绕到侧门,又从侧门绕回楼梯。来回经过客厅沙发。 最后单明山是实在受不了了,摁灭烟骂了他一句:“你他吗是不是找抽?” 单枭往李蓝岛后腰拍了拍,在他耳边说:“上楼等?好了叫你下来。” 李蓝岛无语地瞥单枭一下,结束了这个陪他挑衅老爹的幼稚游戏。 看着李蓝岛上楼,单枭才收回视线。人一走,客厅气氛就冷下来了。厨房里两个人其实也没事干,都是武夫不会做饭,最多热个剩菜剩饭,烤个吐司。但知道老爹有话要讲,他们就都没出来。 “坐。”单明山两腿敞开着,深黑西装衬出他的沉稳和不苟言笑,“你们解决了?” “没。”单枭直接席地而坐,盘了腿,看着老爹,眼神也还算认真,“慢慢来。” “那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看怎么解决。” 他这么一说,单枭眉毛几不可见地蹙起。 一般来说老爹不会把单家任何重大决策事项提到单枭面前来。他是长辈,是中山狼,天塌了有他顶着,小辈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死不了就行。 过了会儿,单明山开口了:“昨天我去开堂会,老沈给我透了个消息,帝都几家指定暴力团头目对李家有点不满。” 老沈是单明山一个道上兄弟,单枭见过几面,不算熟。 单枭眯眼:“原因?” “女人的事。”单明山叼着烟,没点燃,眉毛紧皱,“几年前被打得差点流产,怀着孩子就跑到潮平去,投靠李家了。李振贤看她可怜收留了。这也只是个幌子。李家这几年风头正盛,平起平坐谁都不愿意看到,估计找李振贤谈过归顺,没谈好,打算压他。” “前段时间。”单明山顿了顿,“他出了车祸。” 说到这停了,怎么也没说下去。单明山什么性格单枭了解,他挑起眉:“舍不得了?” “滚你的。”单明山一向在这件事上懒得和单枭呛,他不得体,他挺心虚,被小辈讽刺了也不发火,总之就是关于李家的一切他都能让步,但还是手痒,“别逼我揍你。” 比起李振贤,单明山对单枭下手只会更重。他养组员就是这样的方式,流派如此。 “所以?”单枭问。 “我坐镇帝都很多双眼睛盯着,堂会表决,意思是帝都是帝都,有些人手别伸太长,那是他们家女人跑了孩子没了的私人恩怨。我插手不合适。”单明山说,“你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闹不动。我以单家名义出手,落话柄,容易内斗。底下几个平级左右手都在盯着我位置。” “我帮李振贤说不过去,弄起来他也容易被人非议。” “非议什么?”单枭嗤笑,“说你们基情未了?” 单明山真是没忍住,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撂单枭身上:“把你嘴给老子缝上!” 单枭不动了,静静看着老爹。这番话什么意思,单枭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懂。果然,单明山下一句就等着他:“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去潮平养老,帝都留给你。” 半晌,单枭说:“这么大担子我承不起。” “你承得起。”单明山豹子般精明凶狠的视线钉他身上,“老子就是把你当继承人培养的,这么多年给你喂的饭白喂了?” 单枭笑笑,没说行还是不行。他只问:“去潮平真养老?” “还是要追一把?” 单明山又抄起个电视遥控器砸他,“你小子没完了是吧?那都不可能的事。我现在也没有心思,早忘了。” 单枭没搭话,单明山只说:“不能让他死了。手底下有人愿意跟我去那就去,其他留在帝都给你用。一个潮平,鸟巢大的地方,我让人看着总出不了天大的乱子。” 完了单明山还补充一句:“你当初跑来找单家,目的不就是这个?我现在愿意都给你,你还不乐意了。” 单枭摇头。 “我尊敬你们。”他说。 这话单明山没想到。他话本就不多,养出来的单枭也和他一样不爱说矫情话。但很明显,单枭变了。他不吝啬他的言辞,也变真诚了。 单明山沉默很久,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不可能一直保持在原地不动,也不可能一直较劲。没用。对你有好处的你就物尽其用,管他来历是什么。像个男人一样撑起来。” 话里有话。不止在说单家。 谈话到此为止。单枭对单明山的提议没有表明任何态度。顺其自然。他管不着单明山要去哪,他自己手上还有人得护着。 半小时后李蓝岛被叫下来,这么晚还没睡,可以通宵开派对的家风全帝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坐在单枭身边,杰森平叔坐在桌尾,单明山倒是没了人影,估计忙去了。 “为什么这么严肃?”李蓝岛小声凑过去问。 单枭已经洗过澡,身上是沐浴液香味,好像还喷了香水。 “没有,晚了大家都困。”单枭给李蓝岛包了个满料的海鲜薄饼,“明天可以休息,睡到下午都行。” 李蓝岛坐上桌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单枭全自动给他塞嘴里了,完事还扯了张纸给他擦嘴角。 “我自己能吃。”李蓝岛无语,“你干嘛呢。” “松岗隼人不是也这样照顾你么?” “松岗叔从小给我喂奶,他是我干爹一样的存在,肌肉记忆了。你这样算什么,你占谁便宜呢?”李蓝岛轻拍开他手,“我自己来,你吃你的。” 单枭倒是没有强求,他手伸到李蓝岛后背上顺了两下,还给他扯了扯没穿好的睡衣。 动作亲昵到桌尾两个钢铁直男看不下去,杰森喝光一扎啤酒站起身,响亮地说:“报告我吃完了,我走了!小岛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平叔也扫了单枭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走,走前还丢下一句冷笑。 等他们走了几分钟,李蓝岛揉着肚子可惜他的腹肌,边揉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单枭说,“老爹心情不好而已。” “那你不关心一下他吗。”李蓝岛小声,“明山叔看起来不像那种会被什么小事缠住的性格。” “不用理他。”单枭发表大逆不道的言论,“他轴,活该。” 李蓝岛忍不住:“你好到哪去了吗。” 单枭却问:“好的吧?我一直都跟你说我很想要你。” “”李蓝岛又给他拐哪条不知名车道上了,他站起来要走,“困了,晚安。” 单枭拉住他手,看着李蓝岛,“李处。我还想跟你睡。” 李蓝岛没什么表情,回头把自己手抽出来。一根一根手指往外抽。 抽完他转身,“你来呗。” ———— —— 第60章 * 单枭爬上来时身边的床塌下去了点。 李蓝岛被他抱在怀里, 很烫,脖颈处时不时有单枭喷洒的呼吸。 单枭的警惕长在骨子里,只要李蓝岛翻一个身他就能醒。他习惯在没有人且绝对封闭的环境里休息,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安全,不会被人刺杀。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敏-感神经不允许他和谁同床共枕。 以至于李蓝岛已经睡熟了, 单枭还在看他。从额头到鼻尖, 到嘴唇, 到下巴, 和微微散开的睡衣领口。 他玩着李蓝岛发丝, 凑上去亲了亲 他们在单家祖宅休息了两天,很快密歇根局那传回来消息。莱纳已经醒了, 卡洛斯和艾琳重新审讯了他。对菲诺浦福利院的事弗里茨莱纳只字不提,仗着他们没有实质性指认的证据,莱纳就装傻。 不过对他给流星雨提供情报的事,弗里茨莱纳倒是认了。 视频里, 审讯室里的男人狼狈地坐在电击椅处,电流传来,他浑身抽搐,瞳孔发抖, 看起来痛苦万分,每电击一次他就会冒出烟, 跟烤焦了一般。 没有人可以毫发无损地从密歇根局的严刑拷打中走出来, 弗里茨·莱纳当然也不例外,在酷刑之下有什么说什么,他们还上了药物控制,能麻痹莱纳的神经,让他意识混沌, 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松口。 卡洛斯严肃:“你见没见过北冕或者天琴?” “没有。”弗里茨·莱纳双目无神,嘴角流着口水,肮脏的衬衣领口全是唾液痕迹,没了他平日克己复礼、学术精英的风格,只有囚犯的绝望,“我没见过,我还没有资格见他们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谁!” “你的代号是什么?”卡洛斯问。 这一次的回答停顿了足足有七分钟,期间卡洛斯抬手加大了电击力道,电完一盆冷水泼上去,弗里茨·莱纳浑身抽搐,哆哆嗦嗦道:“我我是猎户座。” 猎户座?! 卡洛斯表情变了几番,看弗里茨·莱纳又要撑不住晕倒,他紧急让艾琳掐住了莱纳的人中,打了一针兴奋剂和生理盐水,吊着他的精神力,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 “你以猎户座的名义给流星雨递送情报,要求他们别动writer?怎么,你是出于对白鹰的愧疚?” “”莱纳脖子青筋暴起,口腔里一股血,他把自己舌头都咬破了,可惜密歇根局有专门防止咬舌自尽的器材,镶嵌在他牙齿上,这种挣扎只是徒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给流星雨发过这个情报” 什么?! 卡洛斯和艾琳交换了个眼神。弗里茨·莱纳说他没发过?如果这是真话,那谁借着猎户座名义伪造了情报? “最后问你一遍,关于北冕和天琴你知道多少?!”卡洛斯一拍桌子站起身,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弗里茨·莱纳,“不说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拿去喂狼。” “我只只知道大概的,我我级别太低,没有权限接触高层他们,他们也不信任我,他们要我出卖自己的灵魂来证明我是效忠于他们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别跟我讲废话。”卡洛斯拿起鞭子,抽了三下,三道鞭痕血淋淋地横在莱纳胸前,再打重一些,鞭子能扎进心脏里,“给我从实说。” “我”弗里茨·莱纳昏迷前最后一句道,“我听说他们一、一个是毒枭,一个是军火走-私头子island就是他们掌控的” 视频到此为止。 单枭拉回进度条,重新看了一遍。他狭长冰冷的眼睛眯成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毒枭,军火走-私贩。 都是不可能找到信息的人物。这类高危罪犯要么是黑-户,要么用的假身份,混迹在人群里。在外人眼中大有可能只是最常见的工薪阶层或街边小贩。他们必须比普通人更普通,才不容易露出马脚。 流星雨连毒枭和军火贩都能培养,已经毫无底线了。他们手中到底掌握多少经济或政治命脉? 密歇根局很快针对此次的审讯开展了一次调查,监察部S又熬了一个通宵,和各处通风人联络,要到了黑市交易场所。 S打来电话:“李处单工,麻烦二位跑一趟了,因为这次任务有点危险,必须要情报部门的人在场协助我们才能确认。我们查到了黑市交易场所,说是这几天他们会卖一批禁用枪械和弹药,谈判地点在封地杰尼曼的赌场。房间号AJ7708。也许这里面就有北冕或天琴的人,也许赌场里还藏着情报交易据点,总之二位万事小心,随时和我们联络。” 李蓝岛一听到杰尼曼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扫了单枭一眼。单枭表情很平常,点头应了一声,“行,知道了。” 本次任务需要特工伪装,李蓝岛和单枭的情侣身份太好用了,两人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轻易地蒙混过关。 军用吉普很快载着他们去了机场,所有关系都已打通,携带枪-支上机也没问题。李蓝岛和单枭跟监察部的人分开走。 五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封地杰尼曼。 杰尼曼是兵家必争之地,处在交界处,有多个港口,上一任领主奉行的两制,资本主义长期盛行,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欧式建筑和大教堂,还有各种剧院和博-彩旅游场所,豪华酒店与大小赌场密集。 S给他们在杰尼曼大赌场附近的铂金酒店开了房。 S在耳麦里絮絮叨叨:“两位应该不清楚杰尼曼是什么地方,这儿现在没人管,比较乱,晚上别到处乱走,带枪的人很多,暴力分子也聚集在这,这几年的恐怖袭击事件更是频繁,铂金酒店里有我们的人,你们放心住,开的总统套房哈!费用是局里出的不用担心。” 单枭闻言挑了下眉。 李蓝岛问:“为什么没人管?” S有问必答:“这块封地是维多利亚女王送给老公爵的啊!兰开斯特公爵,知道不?全联邦最牛逼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进可百米狙击退可防守兼备,但是老公爵已经死了,继承人是他儿子,他儿子离家出走了,兰开斯特家族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过两年再不继承,赋权文书就要失效咯,到那时候公爵贵族可能就要断绝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单枭说。 S:??? S:“我这不是这不是在给李处科普吗?” S:“而且这地可不仅仅是爵位授封那么简单呢,传闻说维多利亚女王和公爵是地下情人的关系来着,女王很喜欢公爵,公爵是她玩弄过的所有男人里最能干的那个。” 李蓝岛:“公爵不是有妻子吗?” S:“哦,是。所以这关系很见不得人嘛。当年公爵死时媒体疯狂报道批判,说女王德不配位啦,公爵鬼迷心窍啦,是个负心汉啦,这些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你那时候还小,估计没听过。但我觉得公爵和女王不是那样的人,我调查过——” “说够了没?”单枭冷冷打断。 S不吱声了。长了耳朵的都听出来情况不太妙。 “和行动无关事不用介绍。浪费时间。”单枭说。 S:“好的,收到!” 单枭领着李蓝岛去前台登记。 前台小姐给了他们房卡,房间在顶层,有落地窗和海景。铂金酒店很大,金碧辉煌,入目所及全是奢华的装潢。 单枭才刚走进去,忽然顿住。手臂挡了一下李蓝岛。 “怎么了?”李蓝岛问。 单枭那双锋利的眼睛垂眸,扫视了一下房间。他把鞋柜上的抽纸倒出来,从纸巾盒底拽下一个粘着的监听器,还有针孔摄像头。 很小一个,黑色,没有红外线探测会以为是个蟑螂卵。 紧接着单枭弯腰掀起地毯,手指叩了叩地面。他沿着地毯四周都叩了一遍,在某个角落顿住,找到一块地面,重复了三遍。声音是空心的。 单枭摁了摁,地面突然翘起来一个口子,下面的暗格里躺着计时器,和那个特工身上的炸药是同款。 看他这一串娴熟的动作,李蓝岛皱眉:“这儿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 “行动暴露了吗?”李蓝岛看单枭像野狼,还在逡巡周围,查找有没有其他异样,“可能密歇根局还不止弗里茨·莱纳一个间谍。” “不好说。”单枭一脚踩断连接电路,拽下领带包裹在手指上,握拳砸开保险栓,“也有可能铂金酒店已经被人收买了,这里就是据点之一。” “那我们”李蓝岛想问该去哪。他一边给S反馈铂金酒店的情况,一边说话,话还没说完,单枭握住他手腕,带他开了门,穿过走廊去了安全通道。 “去哪?”李蓝岛问。 单枭没说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在封地杰尼曼,晚上九点之后最后就不要出门乱晃。黑暗滋生恐慌,夜晚是犯罪分子高活跃的时段。 他们从安全通道往下,到了地下停车场。黑漆漆的车安静地停靠,单枭手机屏幕亮起,他拨了个电话,背对着李蓝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十分钟后,一辆没有车牌号的紫色电动老头乐就晃晃悠悠地开进了停车场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打着唇钉和鼻环,留着摇滚乐队主唱会有的时髦披肩长发,冲他们挥挥手:“嗨嫂子!!嗨老大!!” 冒号把车开到他们脚边。这车只有后面两个座位,前面是踩三轮般的驾驶座和全包车身,看起来像一个行走的面包。 “车不错。”李蓝岛说。 “你也觉得不错对吧?”冒号一听李蓝岛说话就心花怒放,“别人都说男人开摩托才炫酷,我开老头乐被人笑掉大牙了,但是它特么的实用啊!充一次电开六十公里呢!” 冒号拍拍车身,“上来吧,我带你们走。” 李蓝岛和冒号一见如故,挺多话聊,冒号说他给这辆老头乐起的名字叫紫色心情。 紫色心情什么意思李蓝岛不知道,可能就是单纯说开这个车心情会变好。一路上他们吹着夜风,单枭显得异常沉默,他牵着李蓝岛的手,一语不发,看着窗外如水般流淌过的繁荣夜景。 半小时后,紫色心情停在了巨大的建筑群面前。 李蓝岛下车仰头,看着大门旁的门牌上写着几个字。 ——都铎玫瑰公爵庄园。 任谁看了这几个字心都要咯噔两下。 60-70 第61章 * 深黑夜色里, 这座庄园静卧于广袤的丘陵之间,砖红色的外墙披覆着藤萝与常春藤,攀爬至高耸的烟囱与尖顶。 主楼结构以典型欧式风格呈现, 黑白相间的木构框架勾勒出挺拔的线条,鹅卵石铺就的庭前小径在圆拱门下渐入内院。 半圆拱窗上镶嵌着彩绘玻璃, 色彩如玫瑰花瓣般绚丽, 投下斑斓的光影。 窗楣上雕有玫瑰与剑的图腾, 象征着荣耀与权力交缠的血脉传承。 高塔隐现于庄园西翼, 古铜色的风向标在风中微微旋转, 东侧花园开满了都铎玫瑰,低矮的石墙围起土壤。 庄园守卫森严, 巡逻的军队看见有人靠近就举起了手里的枪,直到紫色心情晃晃悠悠出现在灯光下。 冒号走下来时,士兵就收了枪。 “伊芙小少爷,这两位是?”巡逻兵领队皱眉, 语气不算好,“你知道的,庄园不允许外人进入。你平时带点阿猫阿狗回来养在庄园玩也就算了,除非有女王授权, 否则这里就是禁地,决不允许擅闯!” “外人?”冒号冷笑一声, “睁大你狗眼看看这他吗是谁。” 冒号一把勾上单枭的脖子, 拍着自己胸脯自豪又浮夸地介绍:“这是我哥!” 哥? 领队表情变了又变,后面跟着的十几个士兵人均脸带茫然,直到他们瞥见单枭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 祖母绿戒指勾勒出单枭骨节分明的手指,冷光下反射荧绿,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像草蛇眼睛, 幽暗危险地扫视过每一张脸。 这群士兵忽然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在肃穆庄园前献上忠心和尊敬。 “少少爷?”领队不敢喊那个名字,低头错开单枭寒冷的视线,“是您吗?” 距离理查德少爷离开杰尼曼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他们并不清楚理查德现在长什么样,除了能凭借戒指认人外,无非就是向冒号确认。 但这也仍有疑点,毕竟不是冒号领了个谁回来,手上又戴着戒指,他们就会服从的。公爵一位事关重大,军事权、土地领主权、联盟理事会议会投票权、议会席位,这些都不可儿戏。 可是士兵们仰头偷偷打量单枭,认为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证明了。他们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兰开斯特家族唯一的公爵继承人。 单枭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眼神太过熟悉。 ——他有着和老公爵一样的勇猛与凛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至于单枭旁边那一位,月光下那张脸清冷干净,眼睛像玻璃珠,明亮而闪着细碎的光,看上去像是谁家宠大的小少爷。裁剪合适的制服价格不菲,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却让人觉得他贵气十足。 尽管清瘦,但无法用漂亮或柔弱来形容他,倒可以用一尘不染,和绵里藏针。而且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屏息。 单枭并没有给地上乌泱泱跪地的人任何多余的眼神,他握着李蓝岛手腕,绕过一众士兵,“走。” 士兵们自动分开两列,静穆地让开一条路。 此刻的情况已经超出李蓝岛预料了。他万万没想到单枭转移的安全阵地,会是都铎玫瑰公爵庄园。 沿着鹅卵石路走进主楼别墅内,单枭顿了一下,才想起灯的开关在哪。“啪”一声,头顶水晶吊灯亮起澄明的光,室内装潢比铂金酒店总统套房还要奢华,满目黄金宫。 空气里没有不适的气味,管家和佣人定期会打扫。庄园自公爵死后就成了禁地,封条被粘贴在栅栏外,其他能自由进出的只有驻守军队和直系亲属。 整个主楼内空无一人,菲佣有专门的居所。看来女王一如既往地娇蛮,不允许旁支亲眷霸占兰开斯特的住处,故而他的七大叔八大伯们无权留宿。 单枭淡漠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弯腰给李蓝岛找了未拆封的拖鞋。 “你”李蓝岛低头看着自己腿边的人,“来过这儿?” 他还是给单枭留了余地,没有直接戳穿什么。如果单枭不想说,李蓝岛不强求。 客厅的壁炉内燃着火,寒冷夜风被挡在窗外,暖意让李蓝岛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而他很快注意到壁炉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框画,油彩色泽鲜艳,一看就是真迹。 单枭给李蓝岛换好拖鞋,撂下裤腿时捏了捏李蓝岛发红的脚踝,“又撞哪儿了?” “没事。”李蓝岛移开一步,“走太快绊了一下。” 单枭在带李蓝岛来这的路上处于高度警惕状态,难免会分心,没注意到李蓝岛什么时候绊了个趔趄。他又隔着裤腿揉捏了李蓝岛发酸的踝关节,才站起身,把人带到了壁炉前。 这幅画右下角有名字,《Heart of Gold》,黄金之心。 李蓝岛仰头观察,框画笔触很细腻,诡异在于画中人没有脸。与其他油彩点涂不同,画上男人的头发似乎是用铅笔勾勒的。画家赫赫有名,并且已逝。这样一幅孤品,按照市值估价要千万往上,是美术馆镇馆级别的艺术品。 单枭忽然朝李蓝岛伸出手,掌心疤痕裸露,粗糙的麦色肌肤野性十足: “理查德。”他介绍自己。 李蓝岛也伸出手,握上去,试探地问:“全名呢?” “理查德·兰开斯特。”单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蓝岛意外地扬起眉毛,最后只是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是兰开斯特公爵。”单枭偏了偏头,“我父亲。” “其实我”李蓝岛说。 “其实你知道。”单枭靠在壁炉边,双手抱臂,“陈恺给了你他的工作牌,你刷了密歇根局内网查看了兰开斯特公爵档案。那天我进你办公室,你并不是在看网页黄色小广告。” 这些单枭心如明镜。但是他不想聊,顺水推舟就演了下去。正好还不用解释,可以少点麻烦。他性格的顽劣淋漓尽致地显现。 李蓝岛好半晌没开口。单枭饶有兴味地打量他。 “小岛,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太温柔了。”单枭伸出手,手掌捧住李蓝岛的半边脸颊,指腹在他耳垂上拨了拨,“你狠不下心伤害对你好的人,于是我这么危险的人物也能留在你身边。” “是吗?”李蓝岛很平静地挪开单枭的手,“其实兰开斯特公爵档案我并没有看完。不过我确实已经知道了兰开斯特的儿子叫理查德,并且在七岁那年作为替补执行人,代替特务院开枪处决了公爵的事。——那你呢?你明明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但是今晚,你选择带我回了都铎玫瑰公爵庄园。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狡诈和不近人情,对吧?” 李蓝岛一层一层拨开洋葱的表皮,看到熏人眼泪的黄金之心:“你打算和我开诚布公了,或者我可以理解为,理查德先生,你终于愿意和我示弱了吗?” 壁炉的炉火在燃烧,空气里弥漫一股无声的硝烟,这场对峙里单枭逐渐处于下风,他一笑:“理查德这个名字我很早就不用了。小岛,你还是叫我单枭吧。” 他们说话间冒号走进来,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老大。”冒号打了个报告原地立正,半行礼,“我在隔壁小楼,有事喊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冒号检查了一下总闸,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过来。 庄园主楼很久没人居住,到处都阴森森的,都说房子需要住人,长时间空置磁场就会变,冒号倒是希望单枭能在这留久一点,给房子添点人气。 不过看单枭这样,估计是暂住。如果没遇到特殊情况,单枭不会把李蓝岛带来。 “卧室在楼上。”单枭抬手打发了冒号,他领着李蓝岛走上旋转台阶,扶手旁全是挂画,一副一副都精致不已,“你和我一起。” 李蓝岛没有异议。他跟单枭到了二楼,一上去就看到客厅里摆着一架施坦威,世界公认的钢琴王者。它漆黑,古老,庄严,同样也很优雅。庄园佣人尽职尽责,连一点灰都没让琴盖带上。 他们绕开钢琴,推开一扇砖红色的房门,单枭又是一顿,才伸手开灯。室内空气清新,窗户开着,床单被套都很完好,墙上连一丝污痕都没有,干净整洁。 卧室是简单的黑曼巴装修风格,与楼下的贵族奢华风不同,唯一有点人味的是房间的一块篮球地毯,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小朋友的房间。 “你看起来比我还不熟悉这儿。” 单枭笑笑,没反驳。他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处,后背和手臂上的纹身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李蓝岛先去浴室洗了澡,单枭站在书桌边。 这地方他太久没回了,陌生也是应该的。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根,拿起震动的手机。 冒号:老大。 冒号:你需要那个吗?外卖送不进来哦。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跑腿。 单枭挑眉。 他慢条斯理地回复:什么? 冒号:就那个啊! 冒号:你房间肯定没有。 冒号:附近有24小时便利店,我去帮你买吧。 单枭:我问你说什么。 冒号:小雨伞啊! 冒号瞳孔地震:你们你们难道不戴? 冒号: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你这是渣男的行为!!! 单枭方才回庄园的不适感如数消散,他特么气笑了。 单枭:滚。 冒号:哎呀我也就是开玩笑的,逗你呢。你别不高兴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对李蓝岛别见外。 冒号:这个世界上除了李蓝岛没有人吃得消你了。 冒号:我看得出来,他一点不怕你,你该试着相信一下伴侣。 单枭并没有回复冒号的话。 李蓝岛在浴室内洗了十几分钟,因为用不习惯公爵庄园里如此奢华的洗浴设施,他进去都愣是看了两分钟发愣。洗完出来后,李蓝岛脑袋上搭着毛巾,随便搓了搓,想找电吹风机。 他拉开浴室门才发现,房间漆黑一片,只留了书桌的台灯。 “单枭?”李蓝岛喊了一声。 室内没有人。 李蓝岛诧异,走到床边拿出手机,也没看见任何信息。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思忖了会儿,拉开房门走出去,在二楼找。夜很深,李蓝岛不好意思大声喧哗,只能轻声地喊: “单枭?” 路过钢琴附近一扇紧闭房门时,李蓝岛听到里面好像有唱片机的声音,古典乐-透过门板流淌出来,李蓝岛顿住,敲了敲门,没有人理,他于是干脆拧开门把手。 ——门没有锁。 门缝吱呀一下打开,李蓝岛走进去,入目所及是漆黑的卧室,但里面没有床,很空旷,两个巨大的屏风放在门口附近,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李蓝岛绕开屏风,呼吸一窒。 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吊死在天花板上,身体悬空,像恐怖片里的小倩,披头散发,两只手从半空垂落下来,古典乐还在缓慢地播放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本能反应,没有被吓得喊出声。嗓音死死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而地面上,一坨人形的东西躺在那,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干涸到发黑的血凝固在地面,周围还有黄色的警戒线,是警告人们不要靠近案发现场和擅自破坏尸体用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蓝岛猛地回头,看到单枭如鬼魅般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三米的距离,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观察现场。 只是他的唇色却很不对。李蓝岛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周围。 他这才发现,吊在天花板上悬空的女人只是个人形木偶,穿着白裙,关节做得很粗糙,手摆放得有些僵硬。 而地上躺着的男人也是木偶,穿着西式燕尾服,脑袋的洞口涂抹红颜料。 “你站在这干什么?”李蓝岛朝单枭走过去。 他下意识地牵住单枭那只粗糙的手,却意外发现很凉。 简直冷到不像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单枭。”李蓝岛轻声,“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面前人喉结滚了一下,很空洞地移动了视线,落在李蓝岛脸上。 他沙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这不是我做的。” 李蓝岛反应过来,眸色一凛:“你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单枭没应声,但情况估计差不多。 “有人来过这里,还原了当年的处决现场?”李蓝岛说完这话时内心一阵寒意,“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单枭嘴唇白到发紫,脖子上出了一层汗,李蓝岛十指紧扣地抓住他,“我带你出去。” 身后人异常沉默地跟着李蓝岛。回到单枭房间,李蓝岛先带着他去了洗手间。水池镜面内,一向英俊而充满威压的男人看上去十分狼狈,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张扬与强硬。 他眉头蹙成小山,衬衫领口皱起,手臂一根一根青筋盘亘,一路暴起,蜿蜒到脖颈。粗大喉结不正常地来回翻滚,像是口腔干渴,缺水。 李蓝岛接了清水给他洗脸,毛巾揉皱单枭麦色皮肤。他忽然一把攥住了李蓝岛手腕,力道很重,捏住骨头,压住血管。 他双目猩红,眼底逐渐带上凶残。 看起来单枭像是想把这里夷为平地。 李蓝岛用冷水润湿毛巾,敷上单枭的额头。凉意一下刺激了神经,让单枭意识稍微冷静了些,他沉默不语地望着李蓝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蓝岛轻轻叹一口气,他手指插进单枭发丝间,指腹缓慢地揉着后脑勺,放松单枭神经。 不管那双腥风血雨的眼眸里藏着的是杀意,是恨,还是愤怒,李蓝岛说:“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他凑上去亲了亲单枭眼尾,把猩红的眼角亲得带了弧度,柔和下来,再拍了拍单枭脸颊,曲起手指挠挠他下巴:“有情绪可以发泄。” 看单枭还僵硬着,眉毛就没松开过,李蓝岛笑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包装袋,拆开,塞了一颗黑色的糖在嘴里,凑上去,舔了舔单枭锋利的嘴唇。 然后撬开唇齿,亲他时舌头往上轻轻一勾,抵住上膛。 他喂着糖放下,糖摩挲在单枭舌苔上。 坚-硬而甜腻的葡萄味怪味豆躺在口腔中央,唤醒了某种野兽的本能。 ——舌头舔上膛代表周围安全,可以继续行动。抵舌面,代表危险,任务终止,准备撤退。 这一次李蓝岛两个都做了,他呼吸轻洒在单枭耳边,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性感:“你选。” “不难过了。”李蓝岛摸着他头发说,“我陪着你。” 单枭突然凑上来吻他。 很凶,很急。强势迫切,毫无章法。 李蓝岛被猛地压在墙上,两只手被单枭提到头顶,动弹不得。 呼吸乱了套,他承受着面前人的重量,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面前撑着火热的胸膛,衣服布料窸窸窣窣,动静很大。 火热的吻密密麻麻地勾缠着李蓝岛。 亲到李蓝岛头昏脑涨,脖子都憋红了,单枭松开他,额头抵在他颈窝处,沙哑: “我不喜欢这儿,小岛。” “嗯。”李蓝岛笑起来,他顺着单枭后背拍了拍,应道,“那我们以后都不来了。” 单枭闭上眼睛,贪婪而渴求地嗅着李蓝岛身上的气味,脸埋在他锁骨处,哑道:“想要你抱我。” ———— —— 第62章 * 李蓝岛把单枭哄去洗澡了。 趁着单枭洗澡的功夫, 李蓝岛重新去了一趟摆着人形木偶的房间,这一次他开了灯。这个房间平时不会有佣人进来打扫,也没有安装监控, 位于走廊死角,窗户开着, 李蓝岛用手抹了抹, 在窗槛附近摸到了灰, 那儿有半个鞋印。 他估计是有人翻窗进来摆好了这一切, 但因为女王禁令, 房间被封锁,无法确定这里什么时候被人闯入。 要调查公爵庄园, 他没有权限。封锁令是维多利亚女王亲自下达的。 看了一圈,李蓝岛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垃圾桶里干干净净,墙上结了蜘蛛网。他甚至怀疑那个鞋印是人故意留下的。来的人就等着有一天有谁走进了这间卧室, 发现了他留下的惊喜演出。 但是,又苦恼得团团转,找不到幕后黑手。 转了两圈一无所获,李蓝岛回了理查德小朋友的卧室, 他整理了下篮球地毯。单枭进浴室之前甚至邀请李蓝岛陪他一起洗澡。 被李蓝岛以太变态为由拒绝了。 浴室门被打开,肌肉健硕而线条流畅的男人走出来。满臂纹身在光下更像墨水画。 单枭过来抱他。 “你把衣服穿上。”李蓝岛推了他一下, “你身上太热了。” 单枭顺势握住李蓝岛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李蓝岛腹部发痒,嫌弃地拍开他。 因为他答应单枭了,于是李蓝岛上床以后僵了会儿,在单枭灼热的注视下叹了一口气, 挪过去搂住了单枭的腰。 “这样行了吧?”李蓝岛拍拍他,“睡觉。” 他比单枭短了一截,这么抱着其实不太舒服,但单枭的体温越来越高,像个火炉,很温暖,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单枭亲他脖子。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能睡了。李蓝岛紧急捂住单枭的嘴,掰开他脸,用眼神警告。 单枭这才安分下来,手和嘴都不再乱动,他安静看着李蓝岛,两人都在陌生环境里显得有点局促,李蓝岛发呆了半个小时才逐渐有困意,他强撑着希望能让单枭先睡着,于是像发困的小猫,脑袋小幅度地点着,眼皮打架。 单枭玩着李蓝岛头发,看了很久才闭上眼 杰尼曼最大的赌场,某高级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狂放地响起,钞票雨降下来,铺满了地面,华灯初上,纸醉金迷。 地上、沙发上、岛台上、甚至柜子上坐着各种姿势的男男女女,打扮很骚,该漏的都漏了,手里拎着酒杯仰头往嘴里灌。 谁能喝光五瓶白的还不吐,就能捡走满地的钞票。 服侍生小张穿着标准制服,手臂上系着西装袖口,端着茶水进来。这间包厢房间号AJ7708。 李蓝岛跟在小张后面,也穿着一样的制服,看起来盘靓条顺,端盘子动作很利索,他刻意把脸搞得灰蒙蒙的,还戴了异色美瞳和假发,伪装成混血。 今天包下这间包厢的大老板是搞电诈的。杰尼曼诈骗园区的头儿,叫王放。 李蓝岛跟着小张进入包厢,虽然地上全是被酒水呛得眼泪直流、已经喝到半醉而表情萎靡的男女们,但当他进去的一瞬间,还是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视线打过来。 有人清醒着装醉,有人试图拉谁下水。 王放看着满场的肉糜宴,觉得无趣,他叼着烟,呼出烟圈,扫了小张一眼,点点自己腿边的茶几,“放这,然后赶紧滚!老子有叫你们服务吗?别他吗再进来了!” 小张赔笑:“不好意思王总。经理说酒水给您免费,当赔罪了。” 王放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他猛地吸一口烟,把烟蒂随手就按在了趴在他腿边的女人后脖颈上。 滋一声。 滚烫烟头在皮肤上烫出一个疤,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女人被烫得一激灵,眼泪飙了出来,刚一惨叫就被王放掐住脖子,一脚踩在小腹,丢在地上。 “□□的,谁让你出声了?老子花大价钱来这买开心的,你就得把老子哄开心了知道么?”王放骂骂咧咧抽了她一耳光,“烟灰缸会他吗说话吗?贱货!” 王放也是混血,一边骂一边飙出几句西语,叽里咕噜,女人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剩下满脸的害怕和泪痕。 她并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看上去她才十几岁,脸上化了浓妆,可是眼睛很年轻。 王放一直掐着她脖子,眼看着女人脸色涨红,挣扎逐渐变弱,就快咽气—— 李蓝岛端着餐盘,手一斜。 哗地一阵动静,玻璃杯碎在地面,红酒倒在王放头发上,顺着流到脖子和后背,浸湿他昂贵的西装。 “操?!”王放一把松开女人,转头揪住李蓝岛,满脸暴戾,“你成心给老子找不痛快是不是?哪儿他吗来的狗东西,没眼力见的敢往老子身上倒酒?你有命赔吗?嗯?” 他扬起一巴掌要打,看清李蓝岛脸时却顿了一下,眯起眼。 “长得还挺他吗带劲。”王放在业内出了名好色,随时能开干,像发情的公-狗。男女通吃,偶尔还搞双龙。 他今天来就是找乐子的,要女人,也要男人,正巧一眼看中李蓝岛,粗鲁的手指转而还带了点旖旎,捏住李蓝岛下巴,端详他五官,“你就是V推荐来的那个极品?” 李蓝岛先用手帕擦了擦王放的头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放哥。” 他微笑,声音很轻,尾音带着一股勾人的欲拒还迎,“您说什么极品?放哥,我听不懂。” 说完他自己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露出精致锁骨和纹身。 ——纹身贴而已。为了更好地融入这里,李蓝岛做了点准备。 小张见这场景,瞬间汗流浃背,他忍不住伸手放口袋里,想给监察部信号,却被李蓝岛暗暗用眼神制止,于是僵住,不敢再动,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王放眼睛都亮了。叫什么放哥呢叫这么亲昵,这不就特么是在撩他么?偏偏他很吃这一套!他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没干,心已经下-流地湿了。 “V说今天交易给我带了个尤物,比全赌场的兔女郎都好看!是不是你?”王放一见那代表卖艺也卖身的纹身就知道稳了,他似乎满意得很,嘴角都带笑,眼睛里是贪婪和毫不遮掩的欲-色,“D做事谨慎过头了,到现在都没露面,倒是先把你送过来了?” 他干诈骗赚得钵满盆满,飘得能上天,李蓝岛随便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要舔上去了,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解皮扣,恨不得直接在钞票雨里干一场。 “来,坐我腿上,懂不懂事?还他吗要老子伺候你吗?”王放喘得像个牛,他实在太稀罕李蓝岛这张脸,好看的不少,但是好看得这么傲的,他头一次见,越难搞的越能激起征服欲,王放直接把李蓝岛拽过来摁在自己胸前,“摸!” 摸你血丨爹。 李蓝岛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带着微笑。 动作缓慢,刻意五指并拢,悬停在胸前,那只手的手指修长如玉,白皙干净,根根骨节分明,手背还有血管和青筋,带着男人得天独厚的力量感,但就是不碰到王放,差点把王放勾死了。 王放嫌地上那个半僵死的女人碍眼,一脚踹开她头,“滚!别在这碍老子眼!” 他把女人踢开半米远,女人脖子上的疤痕开始焦黑,血也冒了出来。 这时包厢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屋内在喝酒瞟钱的人纷纷吓了一跳,停止手上动作看过去,满场鸦雀无声。 进来的男人身高近一米九,衬衫撂至手肘,露出有力的手臂肌肉和纹身,五官立体,眼窝深邃。 李蓝岛回头和他对视一眼。 单枭瞳孔冷得像冰。 还没等王放反应过来,单枭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王放一个趔趄,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跌坐在地面捂住脸,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下一秒他吐出一颗牙,牙龈的血灌满口腔,浸润了干裂的嘴唇。 “你他吗的什么人?!” 王放说话间,身后走进来一个长发戴着眼镜的男人,就站在包厢门口处。这个王放认识,赌场的经理。 “陈经理,你最好给老子一个说法——”王放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刚要站起身,却被冲进来的几个保镖摁住了。 李蓝岛站起身,淡漠地靠在墙边。 陈斯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开口:“王总,好久不见了,欢迎你光临杰尼曼大赌场。今天既然您问了,那我就给您一个说法。” 陈斯伸手介绍单枭:“这是我们少东家。” 什么?!?!?! 王放差点尿出来。他猛地看向单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封地杰尼曼没有领主,更不要说大赌场。赌场现在能说话的就是陈斯陈经理,待客之道还算不错,把赌场经营得井井有条,他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小辈,听的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命令,干的是为王室敛财的脏活。 大赌场之所以出名,不仅因为这儿什么交易都有,还有一点一直被人诟病。 ——它被兰开斯特公爵送给单明山了,收益是王室与单家财阀三七分。 现在陈斯告诉他,这个脸上带着腥风血雨的男人,是大赌场的少东家?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公爵继承人吗? 还没等王放反应过来,单枭开口了。 “把他手指剁了。” 全场死寂。胆小的瞬间捂住自己的嘴,丢下酒瓶一下站起来,慢慢地,他们都聚集在一起,站在了角落墙边,不敢说一个字,连呼吸都屏住。 单枭两根手指捏起烟灰缸里还在燃烧的半截烟,转身就摁在了王放的嘴里,烫得他呜呜呜吱哇乱叫,单枭一脚踩在他肩膀上让王放动弹不得。 陈斯从餐桌上拿来水果刀,递给单枭。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恐吓,尽管被单枭的表情和语气吓到,可他们认为,作为贵族,不至于恶劣到能在这个包厢里杀人放血。 他肯定没这么狠心,总要给兰开斯特家族的名声留有余地。 然而单枭说到做到,他满是疤痕的手握住水果刀,哐当一声巨响! ——一刀剁了三根手指。 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三根最重要最灵活的手指。 有人忍不住发出尖叫,陈斯一个眼神过去,现场的人立刻闭嘴,全都脸色苍白地移开视线,不敢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这种豺狼虎豹聚集的地方,好像天生就是单枭的地盘。他从容不迫地丢开水果刀,一把抓住王放头发,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 “给这位小姐道歉。”单枭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她不满意,下一个落地的是你的舌头。” 王放已经疼得喊不出声了,大腿止不住地打哆嗦,整张脸发青,太阳穴青筋暴起,胸腔嘶嘶地倒抽凉气。他绝望地叩首在地,满脑子只有死亡来临时的极致恐惧。 陈斯走到李蓝岛身边,微微鞠躬。他递给李蓝岛一个眼罩。 “我不用这种东西。”李蓝岛淡淡拒绝了,“他该。” 陈斯意外地挑起眉。回头看看单枭,有些为难。 “但是如果你受了惊吓,我没法和少东家交差。”陈斯说。 “你觉得我会受惊吓吗?”李蓝岛从衣服内袋里扯出来一张工作牌,举在他面前,“密歇根局办案,麻烦让开。” 陈斯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微微张嘴,半晌才回过神,低下头,退开一步,心里对这个和理查德少爷有着法律婚姻效益的男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 —— 第63章 * 王放疼得精神都恍惚了, 听到单枭的命令后凭借求生本能,哐哐在地上磕头:“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下贱, 我是畜生!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原谅我!!” 在场各位都是和王放混的,没有谁见过王放跟人服软。他是诈骗园区的头儿, 手上多少人命, 弄得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 干的是谋财害命的勾当, 和军火走-私犯还有联系, 跟人家拜了把子结兄弟,所以连警察都抓不到他。 此时此刻, 王放却像鳖孙一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着一个女人的谅解。 至于用脚踩在他背上的男人,眼神看上去就像一头嗜血的野狼,微卷的黑发下是黑洞一样的眼睛, 深不见底,就如同他手上的权力。 单枭一脚踩断王放的脊椎,“她没同意。” 女人已经被陈经理给扶了起来,陈斯脱掉西装外套披在女人肩膀处, 盖住她暴露衣着下的重点部位。 陈斯观察单枭脸色,犹豫了片刻, 捡起水果刀再次递过去。 ——说实话, 砍掉手指已经在底线边缘,如果再割掉舌头,兰开斯特家族怎么给王室交差?说他们的继承人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释放他反社会人格中的残暴天性,借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施虐和杀人吗? 这个赌场要是闹出条如此重要的人命, 以后也不用开了。 杰尼曼大赌场每年给王室供奉上亿美金,生意做不下去,陈斯人头就得落地。 陈斯是担忧的,他斟酌地开口:“少东家,王放不能随便杀,至少得要上面同意” 单枭根本不听他的。 周遭死寂,人人别开脸捂住眼,单枭擅长缓慢放血,延长痛苦,空气里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地上的钞票都被浸湿,粘稠地铺成了地毯。他用水果刀刮开王放的手腕,挑断手筋。 兴奋在血液里流淌,他太喜欢致命的刺激,他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酣爽。此刻的他像掌握生杀予夺的暴君,一寸一寸骨头都长满阴暗的食人苔。 人命和牲畜一样,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王放用手碰了李蓝岛,他就剁了。 用眼睛看了李蓝岛,他就挖出来。 陈斯见状,深知已经没必要多说了,他根本劝不住,还有可能成为单枭下一个折磨的目标。 ——靠在墙边一脸淡漠的男人却走了过来。 李蓝岛用枪抵住单枭的手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冷静、平和,有镇定剂效果。 “可以了。”李蓝岛说,“我还有话要问他,单工。” 单枭兴奋到发颤的瞳孔缓慢移动,视线落在李蓝岛脸上。他并没有立刻放下水果刀,目光贯穿力极强,带着令人骨寒的杀意,像开弓的箭,射出去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对王放的行为恼怒到有点忍不住。 李蓝岛叹一口气,忽然伸手把单枭脖子上的领带给扯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系在自己衬衫领口,把刚才展示纹身时扯崩的扣子给压好,半温莎结刚好遮住了他白皙的锁骨和脖子,领结抵住喉口,遮得严严实实。 单枭盯着他严实的衣领,终于动了下。 随手把水果刀丢在沙发上,吓得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一个侧身,刀尖差点刮到她大腿上。 “听话。”李蓝岛捏捏单枭的掌心,“你站旁边深呼吸十下。” 单枭目光紧追他,哑道,“给我什么奖励?” “嗯”李蓝岛笑笑,“你能忍住的话,我就答应你三个要求。” “什么都行?” “当然。” 单枭眯起眼,阴沉眼眸里的雾霭慢慢散开了点,他退开一步,把王放交给李蓝岛。 陈斯看得毛骨悚然。 就这样? 就这样?! 他对李蓝岛肃然起敬。 陈斯看见单枭走到了刚才李蓝岛靠过的墙边,从兜里拿出来一袋怪味豆,随手往嘴里塞了五个,满脸不爽地咀嚼。 他微微朝单枭鞠躬行礼,这才转身把王放拎起来,摁在椅子上,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暗格里取出来一个很长的针筒,二话不说扎进王放手臂里,里面无色的液体是麻药和□□剂,能吊着王放的精神,在他血流干之前不至于休克了。 “这里面的人都带走关好。”陈斯抬起手。 一群保镖冲进来,把放荡不堪的男男女女捆走,地上的钞票也被卷到角落堆好。 室内只剩下满脸惊惶的王放。 李蓝岛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黑洞洞的枪口抵住王放下巴,逼他抬头看自己。 “一个问题,老实回答我,你的老婆和孩子我们就不动。”李蓝岛说。 王放万万没想到他们连他老婆孩子都掌控了,脸色苍白,最后只能点头。 “D和V是谁?名字,年龄,籍贯,性别,任何你知道的身份信息。” “”王放想握拳,可是断了三根手指,他心头拔凉,“VV是我合作伙伴,我在他那买禁-用枪、枪械和弹药,他手上有很多货源,我不知道从哪来的,真的不知道!我我一般都是收到信息去交易地点自取,郊外树林、废弃工厂,烂尾楼等等这些没人的地方!DD就是今天要来给我放信息的马仔,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我打完桥牌,在赌场的厕所□□,他就在我隔壁那一间,给我留言说说是今晚让我在这个包间里等着,会伪装成服务生给我塞纸条的!” 看来杰尼曼大赌场还真是四面漏风。北冕天琴的人混在服务生里,把这当情报据点了。 李蓝岛不说话,看起来是不相信王放,王放立刻:“真的,都是真的!!他们狡猾得很,不跟我正面接触,不留下证据!我,我都说了,我全都说了!” 李蓝岛冷笑:“全都说了?王放,你干诈骗干了十几年,早就是个人精了,你连走私犯的面都没见过,就能和对方合作?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要扇你几个巴掌你才能认清自己的处境?” 王放脸都绿了,他嘴唇动了好几下,看李蓝岛扬起手的瞬间,紧闭眼睛不管不顾:“我错了!错了!我我” 他看起来害怕极了,在李蓝岛逼问的目光下,坦言:“VV我见过的,见过的” “谁?”李蓝岛问。 “潮平李家的组长,李振贤!” 什么?!?! 李蓝岛一下愣住了。 王放还在继续:“他是干财阀的,手眼通天,老子他吗的妹妹还在他手里,除非是死到临头了否则我真的不能说!你,你是什么人?密歇根局是什么?!你放过我吧,放过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都给你——” 李蓝岛直接把枪口塞进他嘴里,撬断了两颗门牙。 “你再说一遍,谁?”李蓝岛唰地一下站起身,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都发麻,浑身血液开始倒流。 “李振贤……李振贤!”王放拼命摆出惊恐的神情,不过在他说话时,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戏谑还是被李蓝岛捕捉到了。 看他一口咬死的模样,李蓝岛回味过来,他扬起眉,不和王放撞了,枪口直接捅进王放喉咙里: “是吗?王放,你的意思是说,我爷爷就是传说中的V。他不仅大胆到在潮平地界干掉了教堂的神父引火上身,还从背后偷袭我,威胁我给他办事?” 王放也愣住了。 “你爷爷?”王放一瞬间失了声。 “谁教你这么说的?”李蓝岛精明而暗藏危险的目光死死定在王放脸上,手指拨动扳机,像拨动时钟的指针一样随意,但是后果严重,“你们想把帽子扣到李振贤头上?” 王放跟见了鬼一样看着李蓝岛,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V告诉过他,如果有人问他V是谁,他尽管说是李振贤就行。结果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而脸带稚嫩的男人,居然是李振贤的孙子?! 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眼底燃烧起一股愤怒:“李振贤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狗!他就是V!不然你以为他那么多钱是哪来的?他可能干净吗?我和他见过,拜把子成了兄弟!你不相信我?呵呵!那只是因为你接受不了至亲的背叛!你以为什么都在你掌握之中吗?我呸!我还以为你是警察呢,打肿脸充胖子,你不还是被耍得团团转!” “你弄死我啊!”王放裂开嘴笑得像野鬼,阴森森道,“你有本事就弄死老子,今天老子说的话总能传出去,毕竟陈经理可是维多利亚的走狗啊!你以为他会帮你吗?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爷爷,就是军火走-私贩!”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李蓝岛皱眉看着王放,王放对李家似乎十分仇视,估计和爷爷结过仇。他嘴里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已经无法分辨,李蓝岛的身份摆在这,王放不会再吐信息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包厢的门突然被人叩响。 敲门声很奇特,先是响了一下,而后短促迅速地敲了三下。 陈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如临大敌,迅速低头整理了西装和领带,确认没有不得体的地方后,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个金发的女人走进来。 她美得不可方物,步步生莲,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女王殿下。”陈斯单手覆在胸前,面带尊敬和虔信,郑重地行礼,“杰尼曼恭迎您的到来。” 维多利亚戴着招摇的钻石耳环,走进包厢内。 李蓝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响起上膛的声音。 他回头时,单枭已经绷直了手臂,冷冷地把枪口对准了女王。 ———— —— 第64章 * 李蓝岛对女王了解很少, 这位女王在政坛一直都有浓重的传奇色彩,不过最多被媒体报道的还是她的绯闻,比如今天又和哪个男人约会了, 明天又在会议上给谁抛了一个飞吻。 维多利亚先是看了李蓝岛一眼,冲他扬起一个很漂亮的微笑。 “你好。”她说, “蓝岛, 很高兴见到你。” 维多利亚有甜美的嗓音, 和人说话时像给人喂了一口融化的方糖。 “殿下。”李蓝岛微微低头表示尊敬。 她却摇头, “你不用和我做这些礼节。这是我给你们的特权。” 李蓝岛一愣, 维多利亚却已经转头朝单枭走过去。那把枪自始至终没有落下来,女王握住枪口, 直接拔到了自己脑门上摁住,她一边握枪一边对单枭笑,“理查德,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在生我的气吗?” 单枭眼底划过一丝嫌恶。 他到底是没有摁动扳机,因为李蓝岛的表情看上去很担忧。 女王今天是非正式探访,故而没有穿定制的皇家蓝礼服,也没有戴礼帽。她穿着开襟毛衣和百褶裙, 头发绑了丝巾,唇红齿白, 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 宛如中世纪的典雅贵族。 “你你”王放吓得退到墙角,坐地上已经懵了。 维多利亚开口:“把他丢诈骗园区街上,衣服扒光。” 陈斯鞠躬:“是。” 他揪住王放后衣领,直接把人拖走了。王放仇家不少,断了手指、光裸着被丢街上, 可想而知会被多少人践踏和羞辱。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维多利亚细细打量单枭,从额头到眉眼,到唇畔,到下巴,“你长大了,理查德。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一点遗憾,“要是你没那么像他就好了。” “像?”单枭讥讽,“你该不会对我也有感觉?” 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 维多利亚的面色唰一下惨白:“理查德,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蓝岛蹙眉,视线在维多利亚和单枭之间来回扫了两下,总觉得气氛已经紧张到下一秒就快崩坏。 维多利亚深呼吸一口气,眼带难过地松开手,不再和单枭对峙,她转身道:“你不想和我见面,我理解。所以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蓝岛。” 女王出行带了皇家护卫组,她抓住李蓝岛手腕时,单枭冷冷出声:“你要带他去哪?” “明天联盟理事会要举办私商会,我觉得你还是关心一下这件事比较好。”维多利亚头都没回,“我会照顾好李蓝岛,剩下的你自己选择吧。” “我答应你父亲和母亲的事都做到了,但是理查德,我今年34岁了。”维多利亚笑容里含着苦涩,“我总会比你先离开,女王一位也有继承人。” 她是想和单枭说,你要像一个男人一样担当起来。 他们的对话李蓝岛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被突如其来面见王室的意外震撼得措手不及,等他回味过来,已经坐在了杰尼曼大使馆批办的莫尔花园里。 这是女王在杰尼曼的私人行宫。 抵达莫尔花园,李蓝岛先是被一大堆佣人簇拥着问好,然后被投喂了很多贵族甜点,还有人带他去了服装间挑选各色各样的燕尾服。 夜里佣人领着李蓝岛带到一间奢华的卧室外,告诉他可以休息了,早上九点请准时下楼去见女王,共用早餐。 这些全都安排完,李蓝岛坐在床边接到S电话。 “王放说D是在赌场洗手间找到他的对吧?伪装成服务生?我现在联系赌场那边给我整理一个名单,赌场的换班是有严格时间安排的,昨天零点赌场进出入名单和签到表上估计会有D的行踪,我会一一排查。就算是假身份,他混在赌场里总不可能没人见过!问问总能问出来!” 李蓝岛应了声,他侧头,夹着手机说,“密歇根局这两天有别的行动?” “啥?”S莫名,“啥行动?” “陈院或者拉斐尔局长有说要去参会吗?” S反应过来了:“联盟理事会?没有吧。上次议会还在半个月前呢,每次一开大会国际形势就险峻万分,还是少开点比较好。” 李蓝岛问:“私商会呢?那是什么?” S瞪大眼:“私商会?你哪儿听来的?!” 李蓝岛挑了挑眉,“听你语气,这个会很重要?” “那当然了!联邦财阀盛行,龙争虎斗的,这些财阀都是掌控巨大经济资源、拥有高度垄断性和政治影响力的大型家族或集团企业,私商会是联邦专门为管理这些财阀而设立的会议,主要负责调度和处理财阀世家,比如金家被端了,据我所知其实就有私商会的表决,议会成员投票,是留还是杀,少数服从多数。” 李蓝岛指腹摩挲手机,一时半会没说话。王放一口咬死李振贤走私军火,对爷爷会不会有影响? 李家这几年是不是风头太大了,有人看不惯了。 “喂?李处?”S在那边喊他,“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去查赌场了。” “多谢。没事了,你忙。”李蓝岛挂断电话。 他翻了翻社交软件,找到唐溯,发了个信息过去。 李蓝岛:唐溯,你现在人在哪? 半分钟后唐溯回复:家。 李蓝岛:那我爷爷呢? 唐溯没回,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怎么了?”唐溯嗓音有点哑,问。 他听起来在抽烟。李蓝岛开门见山:“爷爷是不是不在家?他人在哪?” “说是去帝都出差,要一周以后回来。李组长的事情我无权过问。”唐溯还是这句话。 “行。没事,我心里差不多有数了。”李蓝岛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爷爷可能遇到了点棘手的事。不过既然连维多利亚女王都找上自己了,那可能不至于太严重。再不行,帝都还有单家呢。 爷爷闯荡江湖多年,狐朋狗友一大堆,那些兄弟多少会帮他一把的。 他很担心,但是也无济于事。爷爷从小就给他打预防针,说财阀家就是这样,往前一步可能是天堂,可能是地狱,让他居安思危,不要仗着自己家有点钱就挥霍无度,觉得他高人一等。 平常心看待,做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 李蓝岛本来打算挂电话,唐溯却呼出一口烟圈,说了个数字:“13天。” “嗯?”李蓝岛应道,“什么?” “13天。你整整13天没有找过我了。”唐溯沙哑,“以前你每天都会找我聊天的。现在你不了。” “”李蓝岛被噎了一下,他在密歇根局焦头烂额还真没关心到唐溯,一时间有点愧疚,“我上学比较忙,而且你不是也没找我吗!” 唐溯:“我” 他其实在这13天里点开聊天记录几百次,想着问问李蓝岛在帝都怎么样,但又恼火。既然李蓝岛不找他,那他也不找李蓝岛了。 “算了。”唐溯抽着烟,说,“你结婚了。” “”李蓝岛说,“你不用拿这个刺我,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还有把我当朋友?”唐溯冷冷。 “哎对不起唐溯!”李蓝岛只能道,“我上学干了点兼职,早出晚归的,很忙很忙很忙,我会注意的。你生气了?” “没有。”唐溯冷淡。 李蓝岛还在想要怎么给唐溯认真道个歉,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以前很黏唐溯,现在来帝都和老家的人联系少了,唐溯估计是真冒火了。 然而他还没张嘴,电话里的人说:“没生气。我只是后悔了。” “什么?”李蓝岛愣了下,“后悔什么?” 唐溯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李蓝岛看着屏幕,唐溯稍后发来了信息。 [照顾好自己,潮平我看着。] 李蓝岛回了个好,WA界面顶部弹出来新的消息通知。 很会做饭的:[在哪?] 李蓝岛点进去,给单枭发了定位。 莫尔花园在市中心,还算安全,单枭那显示已读,没有再给李蓝岛发信息。 次日九点,李蓝岛掐了闹钟下楼,维多利亚女王已经哼着歌坐在庭院里,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她虽然已经三十多,但看起来还像个少女,活泼热烈。 “蓝岛!”和昨天单枭在场时不同,今天的维多利亚格外高兴,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冲李蓝岛招手,“快来。” 李蓝岛还是照例先行礼,尽管维多利亚说过不用。 从他入座后,维多利亚就一直盯着他看。 “殿下。”李蓝岛抬眸问,“我们今天只是吃个早餐,还是有事要谈?” “噢。有事的。”维多利亚满眼的慈爱,她的亲切甚至有些让人受宠若惊,“你不用紧张,就当是我请你吃个饭,谢谢你照顾理查德。” “照顾不敢当。”李蓝岛笑了下,“他照顾我比较多。” 李蓝岛拿了块吐司,维多利亚开口:“其实十几年前,联邦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化呢。看到你们幸福,我就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李蓝岛愣了下,“努力?” “对呀。”维多利亚笑意盈盈,“民事伴侣关系注册登记的提案是我起草的,各地的登记办公室也是我出资创建的。” “为什么?”李蓝岛问。 维多利亚看着他,语气突然变得庄重而严肃,她脸上笑意也淡了很多,除去甜美嗓音外,此刻的她像一个真正的女王。 身上缠绕着权力、财富和智慧。 维多利亚道:“李蓝岛,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你。桑非晚的死亡是联邦的重大损失,我作为女王难辞其咎,但当年我有难处,保护不好她,我先和你道歉。” “现在不同了,内阁成员都是我的心腹。我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私商会我的人占了三个席位,他们会按照我的吩咐投票。” “你爷爷被财阀团和指定暴力团盯上,他们想趁机除掉潮平李家,我会帮你的。”维多利亚看着他,“在此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了解多少?” “照实说。全部。”维多利亚认真。 李蓝岛于是也认真起来,他慢慢:“新闻上说,你是有史以来最花瓶的女王,愚蠢轻佻,私德混乱,和很多男人纠缠不清。” 李蓝岛顿了顿,继续:“还有人说,你喜欢兰开斯特公爵,和他上床后,才把爵位送给了他。” 维多利亚失笑,摇头。 “蓝岛,你看,流言蜚语还是太可怕了。”维多利亚淡淡笑起来,“不过也不怪他们会这样议论我。毕竟这是我故意想让他们看到的。” “我不喜欢兰开斯特公爵,也没有和他上过床。这不过是我们协商后谈成的政治手段而已。”维多利亚说,“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 —— 第65章 * 李蓝岛震惊得张了张嘴。 只是政治手段?公爵并没有出轨, 也没有背叛他和海鸥的婚姻? “那您” “我只把男人当做我上位的工具。”她说。 维多利亚目光带着忧伤,她没有再继续聊了,或许是觉得时机还没到, 又或许是她还没有攒到足够的勇气。 餐桌旁边放着一个移动支架,女王看了看时间, 九点半, 她颔首, 佣人把移动支架挪过来, 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会议室。 圆桌上坐满了人, 24张椅子上,只有角落里有一个空位。 李蓝岛在这张桌子上看到了单老爹和几张比较熟悉的面孔, 是新闻上会出现的某些贵族。 “今天联盟理事会要开私商会,投票表决是否回收潮平李氏商社的经销权。”维多利亚的目光不再亲和,而是淡漠地扫视过屏幕上出现的每一张脸,“我作为女王不方便出席全是男人的会议, 也没有这个权力,不过远程观看还是可以的。只是我不能发言。” “在对李氏商社的处理下来之前,你不能离开莫尔花园。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避免有人绑架你来威胁李振贤。” 李蓝岛逐渐紧张起来。 关于他爷爷的投票表决, 直接决定了李家今后的命运。 单明山今天一身的黑西装,做了发型, 鬓角锋利而充满威严, 他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了,不是二十岁时会在半夜被李振贤骗上车开几公里去郊区水库钓鱼的毛头小子。他坐在那肃穆而庄重,气场强大,西装下隐约看得出锻炼的肌肉线条。 很快会议主持人开始说话: “首先感谢大家参加此次圆桌私商会。我以联邦最高礼节向各位致敬。”主持人播音腔雄浑自然,咬字清晰, 一口英文十分流畅。 镜头里,桌上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名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身份。 前段时间被刺杀的内阁成员爱德华先生也在,镜头对向他时,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维多利亚在看,这是在沉默地向女王问好。 “你不觉得这种规定很荒谬吗?”维多利亚突然开口,看向李蓝岛,“我早就看联盟理事会不爽了,凭什么我不能出席议会呢?我要投票还得找内阁成员商量,让他们代表我来表态。明明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强大。” 李蓝岛笑起来:“我听说女王在十年前发动过一次政变,换掉了很多在任的内阁成员,这场政变叫权力洗牌。” “噢。”维多利亚总算开心了一些,像个站上讲台演讲的领袖,眼睛闪闪发光,声音轻飘飘的,“对呀。我很聪明是不是。” “不过我觉得还是桑非晚更聪明,她可是密码学家,在数学上的天赋高得近乎变态。你们一家都聪明。”维多利亚叹气,“我搞不懂你们这些学术天才的思维。”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领域,殿下。”李蓝岛说。 维多利亚扬了扬眉毛,笑容如月。 私商会现场。 主持人还在感谢出席的人,单明山松了松西装领带,他左手边就是老沈。 “你悠着点。”老沈凑过来,压低声音用腹语说话,“今天这会能开,想必他们是掌握了不少李家的罪证。你他吗背后是整个单家,手底下多少人嗷嗷待哺,等着养家糊口。不要拎不清!” “老子拎了二十多年了。”单明山臭着脸骂道,“半截都要入土了。” “操!你也知道你半截入土了?那你还折腾什么?要么你就听我的,这次投票你弃权,别表态了。你看桌上那几个虎视眈眈盯着你的,我都警告过你不要掺和了。你一表态他们肯定要针对你。财阀团里你是老大,可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啊,你他吗一家独大,要是他们联手呢,你打得过?” “李振贤都在潮平养老了,撤销他经销权也影响不了什么,他挣的钱够他后半辈子挥霍无度了。” 单明山冷脸:“钱不重要。” 老沈莫名:“那你是?” 单明山:“同意撤销,就说明认了那些罪证。他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他就算自己认了,老子也不认。” “”老沈服了,甘拜下风地抱拳,“你特么脑筋是死的永远转不过弯来!我不和你说!” 主持人这时候转入话题: “本次会议将投票表决对潮平李家的处理。经调查,李氏商社在这几年间绕开共营盟约,将东海油源私转海外。” “无法无天!所谓共营盟约难道变成一纸空文了?”有人冷笑,眼神却不含丝毫温度,“李家连这点遮羞布都不要,那我们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自由交易?” 二十多把雕花黑檀椅上坐着的男人都面色难看,现场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主持人:“李氏资助民间反财阀组织的证据,我们已从多个暴动事件中遗留的数据链中截取。” 正前方大屏上浮现一份证据,是一封未加密的汇款记录,署名是李氏旗下隐蔽账户。 周围响起一些抽气声。 单明山脸色黑了,刚要说话,他正对面的爱德华举起手:“这些证据来源确定可靠?” “如假包换。”主持人看他一眼,继续,“李振贤以风流出名,几年前收留过江家的一个女人,此人是陪酒女,被江总看上后带回了江家,怀了孕。女人去潮平后,被李振贤软禁在李氏于郊区的别墅里,后来因为流产一尸两命。江家多次讨要女人和孩子的踪迹,李振贤闭口不提。” 这种事拿出来说更是故意扣帽子。在场的没有一个敢说自己没玩过女人。单明山鹰一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他反驳:“软禁?据我所知是投靠。江正魁正妻曾经上法院告过他,说他家暴。连法律上的妻子都打,诸位觉得他会对别人手下留情?” 江正魁一拍桌要站起来:“单明山你他吗个——” “坐下。”旁边的人连忙摁住他。 江正魁冷笑,发言时手指敲着桌面,指骨凸显,眼神仿佛早已量好李振贤的棺材尺寸:“伪善之人最可怕,李振贤什么德行在座的各位还不明白?他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说完江正魁视线扫向单明山,满脸讽刺:“我搞不明白,有些人怎么这么上赶着,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了还帮着他说话,怎么,要是痒了你不如就拿拖鞋拍拍。” 这话一说出口场面乱了套,和单家关系不错的破口大骂:“□□祖宗的,江正魁你他吗说什么呢?” 老沈脸色也不好看,憋着一股火:“开着正会呢,别什么下三滥的话都往外说,没有记者在场你们就管不住脏嘴了?这!” 他一指摄像头,“看见没?会议仍然有女王旁观,稍后也会把录像发给特务院、内阁和联盟理事委员会。”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江正魁于是不说话了,坐在那一味地冷笑。 主持人这才继续:“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我们今天还是要谈正事。” 他按下身前的按钮,一只黑曜石铸造的投票匣从桌底缓缓升起,“投票开始。” 24张权力筹码依次投入金属投孔。筹码外观一致,却承载着各自财阀的选择。 “选项A:冻结资产、撤销经销权、提交司法;选项B:仅内部警告,剥权半年。如果平票,无罪放行。” 提交司法? 有人小声:“他会坐牢?” 江正魁嗤一声:“他就该坐牢!一个乡巴佬还敢和帝都平起平坐了?在座谁不是百年世家,他一个小商社还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吗?!” 现场人声嘈杂,有人已经开始投放筹码进行投票。 李蓝岛安静地观看着画面里的情况,手指攥紧。 目测在场有几个是女王的人,但光是内阁成员的票数也不够,还有其他贵族和财阀集团的投票。 他看见单明山二话不说,直接把筹码丢了进去。 三分钟思考时间。 众人都在打量和观察,想看看其他人的选择,毕竟选择就代表站队,这场会议结束后潮平和帝都的势力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分钟时间到,投票结束。 主持人整理票数,报出结果:“A股9张,B股8张,弃权6张,因有一人未出席,视作弃权,最后弃权7张。” 江正魁脸上的笑容都快透过他的横肉溢出来了,桌上投A选项的人洋溢喜庆,马上要鼓掌庆祝,主持人却忽然捂了捂耳朵,听着蓝牙耳麦里的声音。 “是。”主持人愣怔,“好的,我明白。” “诸位。”主持人抬头看过去,“请稍等片刻,投票最终结果还没产生。” 说完,也不管现场的疑惑和不满,主持人直接朝门外走去,在拉开门的瞬间,一个男人出现。 主持人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如临大敌,标准地鞠躬:“您里面请。” 单枭一出现在圆桌会议室内,桌上就唏嘘一片。 “他不是单明山那个子孙吗?!” “单枭?!” “怎么回事到底!” 众人交头接耳。 单枭今天穿着西式燕尾服,剪裁得体的深黑布料贴合肩背,立领以手工刺绣银线缀饰,低调却不失锋芒。 他步履不疾,一步步走进来。 光打在他脸上,线条冷硬、轮廓深邃,眉眼却又显得懒散,不怒自威,他天生是傲慢与优雅的结合。 主持人抬起手示意肃静,众人一时间不再出声,只能听见杯中冰块微响。 单枭和桌上一侧的单明山对上视线,显然,单明山也没想到单枭今天会来。等反应过来后,单明山的眼底有了欣慰。 紧绷的肩膀松下去。 这里没有单家的事了。 ———— —— 第66章 * 单枭的出现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江正魁第一个反应过来, 冷冷:“这是什么场合,你一个财阀家的小辈来凑什么热闹?” 主持人却没有赶走单枭,而是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高大而挺拔, 五官冷峻,眼神野性十足。他只是站在圆桌旁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一张一张脸都被记下。 江家的人已经不耐烦了, 江正魁挖苦道:“单明山, 你们家的野狗这么分不清轻重?还是说你为了李振贤已经可以连联盟理事会都不管了, 打算直接造反?” 为了李振贤这几个字说得太露骨, 混财阀的多少都听说过一些传闻,大部分觉得是捕风捉影, 但也有少数年长而位高权重的人心里门清,帝都单家和潮平李家本来就不清不楚。而且这个不清不楚还特么是单向的! 江正魁暗骂了一句。如果当初他知道单明山的性取向,他就有理由在单家还没崛起时直接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了。 可惜,当年单家瞒得严严实实, 人人喊打的同志标签终究是还没被贴上。 “我们家的野狗?”单明山开口,态度和刚刚不同,语气有一股胜券在握的轻松与坦然,“你把眼睛擦亮些, 看看他是谁。” 眼看着桌上两家又要吵起来,爱德华抬起手皱眉阻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解释一下吧。” 他看向圆桌主座位旁边的男人。 单枭脸上带着一股让人骨髓发寒的笑意: “诸位, 我来补上一票。” 什么?!?! 满座哗然。 “他补票?补什么票?单家不是已经投过了吗?!”有人忍不住发问。 在江正魁忽然一僵的视线里,主持人微微鞠躬,单手抚在腹部,恭敬有加地问:“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参与?” 单枭含笑不语,足足沉默了五秒。在任何一场谈判里, 只有身居高位的人才有资格保持沉默。无形的威压最打击精神。 这五秒里整个会议室内都鸦雀无声,每一个人如坐针毡。 他说:“这不是还空着一个席位么。” 空着的席位? 江正魁等人僵硬地看过去。那把椅子前的名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兰开斯特公爵! “兰开斯特家……不是早就退出了吗?公爵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有人低声问。 “他,他,他是兰开斯特公爵的儿子吗?!那个……女王亲自受封的——” “你们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单枭指腹摩挲右手,黑色手套覆着手背,他缓缓转动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兰开斯特家族印戒,原本只出现在英格兰上议院与王族晚宴。 “我以兰开斯特第二任公爵、国际财团分会联席成员身份参加本次私商会。”他漫不经心地说,“持有黄金轮黑筹一枚,具投票权。” 全场再度哗然,甚至有人直接从座位上站起。 江正魁腿都软了,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议长一抬手,嘈杂如潮的惊愕声嘎然而止。 而单枭早已绕到会议桌前,一只手嚣张地撑在桌沿,俯身望了望那堆尚未封存的投票筹码。 他拈起一枚,金属表面映出他眉眼线条,冷酷得像刚从刀刃上取下来的。 “很热闹啊。”他说,“诸位刚才投了什么?” 在所有人惊恐而震撼的视线里,单枭开始翻票。 “内阁爱德华,B股一票,埃尔文侯爵,A股一票,财阀江家,A股一票。”单枭一字一句,语调冰冷得像刀锋。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圆桌上就有一个人的脸色难看几分。 主持人僵在原地,不敢动,默许了单枭的翻票行为。 他是在告诉在场的各位,兰开斯特公爵家族已经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选择和站队。 从今天走出这个会议室的那一刻开始,A股投票者就是兰开斯特公爵家族的敌人。 而此刻,他是全联邦最尊贵的贵族,万人之上。 单枭手里捻着一枚黑筹,筹码边角镀了金,金属表面映出他眉眼线条,冷酷得像刚从刀刃上取下来的。 “我这一票,”单枭拿着那枚票筹, 投入投孔,清脆一声,“投B股。” 主持人手指一顿,现场所有人屏住呼吸。 数据更新的瞬间,浮动的投影屏上重新整理票数: A选:9 B选:9 弃权:6 结果:平票。 会场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寂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江正魁猛地起身:“这不算!他投票时间已经过——” “议事规则第七章 第四条:若有贵族成员在统计结果正式宣布前介入,其票权有效。”主持人迅速回应,语速却罕见地带了点紧张,“根据此前条约,公爵家族成员可视为特级干预方。” “你们竟然为他改规则?!” “是你们不记得规则。” 所有具有投票权的成员均已在场,票数也已经齐全,主持人公布:“本次投票表决结果平票,按照议事规则第二章第一条,平票则作废,本次私商会对潮平李氏财阀判决如下,无罪放行。” 江正魁明显不满意,然而主持人已经将本次结果同步给理事会、特务院以及内阁,24把椅子上的男人们纷纷站起身,神色各异,准备离开。 在江家人要离开时,单枭伸手,拦了一下。 “做什么?”江正魁目光愤怒,“你小子厉害啊,在单家隐姓埋名十多年,原来背后还有公爵家族撑腰?你就算是公爵又怎么样?老子——” 啪一声脆响。 单枭一个巴掌扇在江正魁脸上,打得他鼻血横流,他脸都还没扭回来,就被单枭一把抓住了后脑勺,揪住头发往墙上砸过去。 江正魁凭本能想反抗,可被单枭抵住后背压死在墙上,一下都动不了。 “操!!”江正魁怒骂,“你他吗的敢打老子?老子是江家掌权人,你——” “江总。”单枭低沉阴冷的嗓音在江正魁耳边响起,他肌肉虬结,一只手扣住江正魁两个手腕别在腰后,锃亮皮鞋踩在江正魁小腿处,“你刚才跟我老爹说了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江正魁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居然敌不过单枭,一时间心慌,“老子不就说了事实吗?!他那点龌龊的心思谁不知道,人李振贤儿孙都满堂了,他还不死心呢,笑话,你看他敢不敢承认?不敢就是做贼心虚!恶心得要死,两个男人,都是带把的——” 江正魁忽然说不出话了。 一把刀插在脖子边,扎进墙里。 扎得很深,刀身如雪,明晃晃,象征着危险。 而江正魁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那处缝隙里渗出来。 疼痛是在几秒之后才产生的,他的大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单枭速度太快了。 “你,你——!”江正魁被摁住,稍微动一下,伤口就会蹭到刀锋。 “我什么?”单枭漆黑的瞳孔里,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漠与狠戾,“我接受了维多利亚女王的赋权文书,从今天开始,你见到我,要下跪行礼。” “”江正魁瞳孔骤缩。 “见到我老爹,你也要三叩九拜才行。”单枭说,“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管好你的舌头。不然下一次这把刀会直接插在你喉咙里。” 说完这些,单枭直起身,松开了对江正魁的束缚。他换上了矜贵而优雅的微笑,表情切换十分流畅,连声音都富有磁性,一听就值很多钱。 “那么,期待和您的再次见面。以上,理查德·兰开斯特。” 江正魁哆哆嗦嗦地滑坐在地上:“疯子疯子你,你疯了!” 谁会想到,单明山捡回来的野狗,竟然是传说中的兰开斯特公爵继承人?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充满戏剧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江正魁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脖子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你。”江正魁开口。 单枭手握着门把,侧头看向他。 “你,你跟李振贤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江正魁六神无主地问。 他本来不期望能得到答复,无非是想死得明白一点而已。毕竟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公爵。公爵那意味着什么?他们江家祖上烧高香了,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这辈子估计才能换回来一个这样的身份与头衔。 然而单枭居然又重新走了回来,蹲在江正魁面前,笑眯眯: “我和李组长其实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和他的长孙倒是关系匪浅。” “长孙?”江正魁下意识皱眉,回忆这号人。 李振贤对家人保护很好,他的孙子孙女被他培养成了普通人,基本不参与财阀活动,且媒体也被禁止报道他们的相关事件。 江正魁还真没见过李振贤的长孙。 只隐隐听说,是个还挺有天赋的学生。 “你跟他是朋友?”江正魁只能想到这里了。 单枭却微笑,摇头。他居高临下睥睨江正魁,用施舍的眼神,炫耀的语气解惑: “他是我老公。” 江正魁:? 在江正魁震惊到瞳孔地震的视线里,单枭优雅地带上门离开了。 会议结束。 莫尔花园内,大屏上的画面戛然而止。维多利亚女王高深莫测地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坐着。 李蓝岛懵在原地,连手里的吐司都忘记吃。 “看完了。”维多利亚勾唇,适时道,“没有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呢蓝岛。” “他什么时候接受的赋权文书?”李蓝岛嗓音发紧地问。 “昨天晚上。”维多利亚意味深长地又抿一口茶,“我也很意外呢。” 李蓝岛坐在花园椅子上,他安静许久,垂眸,背后是一片盛开的都铎玫瑰。 离开会议室后,单枭就给李蓝岛发来了信息,说他正在来莫尔花园的路上。 李蓝岛回复了好。 良久,他抬眸和女王对视。维多利亚冲他一笑。 单枭捡起了那个男人留给他的世袭制公爵,即使他曾经唾弃万分。 为我,为我。 ———— —— 第67章 * 半小时后单枭乘坐军用吉普抵达莫尔花园。 门口的护卫队看到他脸直接放了行。 维多利亚略带紧张地坐在座位上, 她面对单枭时总是很局促。 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光打在他侧脸,勾勒出深邃和英挺。混血感十足的五官凌厉逼人, 那双眼睛看着别人时总带轻慢或冷漠,看向李蓝岛时却好像连瞳孔都变了色。 “单枭。”李蓝岛小跑着过去, 抓住他手腕, “你还好吗?” 有些风尘仆仆的男人视线扫一眼被牵住的手, 反问:“有什么不好?” 他的表情平淡如常, 和以往没两样。李蓝岛问:“你是自愿的吗?还是爷爷或者明山叔逼你了?” 事实上只要单枭不愿意, 没有谁能逼他。就算是单明山也不行。 这一点李蓝岛清楚,但他必须要多问这一句。他希望单枭不要为了他而牺牲什么, 或者放弃什么。 公爵一位背后充满腥风血雨,它在世人眼里是不干净的,是兰开斯特和女王苟且,背叛了与海鸥的婚姻才换回来的一场交易。别人嘲笑和不屑, 背地里嚼舌根,实则心里或许会羡慕。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和女王上床的,更不是谁都能统领军队的。 但单枭的立场和他们不同。 他是海鸥和公爵的儿子,他多年来的背井离乡, 是一种抗争,代表了他的不满。 尽管李蓝岛已经从女王那得知了一点内幕, 可当年都铎玫瑰公爵庄园发生过什么, 只有单枭自己见过。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了。”李蓝岛说,“赋权文书给我,我烧了。” “”维多利亚听到这话,站在旁边安静如鸡, 生怕单枭下一秒就说行。 她好不容易才完成了公爵夫妇的遗愿! 单枭却笑了一声。他反手扣住李蓝岛手:“不用。老爹说得对,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 李蓝岛还是觉得不妥,他心疼单枭。 “脸上怎么蹭的灰?”李蓝岛摸了一把,感受到单枭优越的骨相,他捏捏单枭的下颌,“我带你去洗一下吧。” 他把单枭拉到花园的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浸润纸张擦拭单枭的脸。 动作很轻,修长如玉的手指白白净净,隔着湿纸巾戳在单枭脸上,让男人眼神暗了暗。 “小岛。”单枭声音低沉,“你在想什么?” “有点愧疚吧。”李蓝岛错开他的视线,不太自然地擦着单枭的额头,把他额前碎发都弄得湿漉漉,“我在想,这次是我和爷爷连累了你。” 单枭摇头。 “你说会给我一个家的。”单枭坐在水池边的岩石上,抬头看他,湿漉的发梢滴下来两滴水珠,连带着眼睛也和大型犬一样明亮而灼热,“为此,我什么都能做。我报答你。” “”李蓝岛心脏仿佛被箭给射中。他半晌都没说出来话,最后把湿纸巾摁在单枭脸上,“你自己再弄弄,差不多了!” 维多利亚站在不远处偷看,旁边的女佣低声询问:“殿下,李先生的耳朵为什么红了?” 维多利亚神秘一笑。 单枭自顾自擦完了脸,站起身。维多利亚忽然走过来,叫住了他,“理查德。” 男人脚步一顿,侧头,视线冷淡。 他和女王没有任何话可说。如果不是李蓝岛在场,单枭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女王的行宫。 多年前,他曾经坐在都铎玫瑰公爵庄园里,和维多利亚学习花体字。他的确从小接受的就是贵族式教育,管家和佣人都教导他,世界上所有人平民靠近他无非是想从他手上获取资源。 围棋、奥数、象棋、马术、高尔夫、赛车、青拟联合国会议,这些都是他的日常。 他并不常见到沈瑞秋,前线战地记者总是很忙,奔走在死神与上帝之间。 有人告诉他,维多利亚女王才是他的母亲。 当时公爵出卖身体的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那几年公爵府总是遭人非议。单枭的出生时间又与公爵受封时间吻合,人们自然而然地推测,理查德少爷是女王的私生子。 碍于王室的面子,不好公开而已。 印象中,兰开斯特公爵是个严肃的父亲。比单明山还要古板、严苛、铁面无私,标准的封建大爹作风。他几乎不会笑,尤其不会对单枭笑。 单枭童年时期几乎是和维多利亚一起度过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学会了泡奶粉,知道加几勺才是刚刚好的量度,知道哪个牌子最适合婴儿,为此还特地派人去调查过劣质奶粉制造厂,让对方给被欺骗的消费者赔了很多钱。 七岁以前,单枭对维多利亚的感情就很复杂,一半是尊敬,一半是怀疑。他曾经当面问过维多利亚,你到底是不是我妈。 女王摇头,笑得很难看,她说不是。 单枭觉得那是她嘴硬。 如果不是,她出于什么理由对自己这么好,百般呵护照顾有加? 难道真是因为她喜欢兰开斯特,非要拉公爵一家跌落神坛?非要破坏公爵和海鸥的婚姻?非要来个你死我活龙争虎斗?如果公爵不能只爱她一人,她就毁掉一切? 他多年前就没有看懂过这位笑起来甜美可人的女王,现在也仍然不理解。对维多利亚的怨气在他七岁时爆发过一次。 女王和特务院联手,下令处决兰开斯特公爵。 执行人因在半路发生意外没能赶到现场,年仅七岁的理查德·兰开斯特跑到了维多利亚在都铎玫瑰公爵庄园的卧室里,找到了藏在床底板里的枪。 ——女王告诉过他,这里有一把枪。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它。她给予他这个特权。 于是在沈瑞秋意图上吊自杀,而公爵失控时,单枭开了人生中最悲壮的一枪。 或许对于维多利亚女王而言,兰开斯特公爵一家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块登基石。当石头不够高,不够坚硬时,她就要一脚踹开了。 不过这并不怪女王。她连利用都如此坦荡,让人无话可说。而小理查德认为,兰开斯特公爵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做女王的走狗,女王无非将他视作弃子了而已。 对婚姻不忠的人,死后连坟墓都不配拥有。 兰开斯特既然在爱人和权力之间选择了权力,那么最后就会被爱人和权力一同舍弃。 都铎玫瑰庄园单枭不想再继续住下去了,女佣安娜带着他连夜离开封地杰尼曼。路上听说潮平的李组长要给李家死去的那对夫妇举办葬礼,安娜牵着理查德临时改变了路线,赶到了葬礼现场。 之后,理查德遇到了他的黄金之心。 他七岁时跟踪李蓝岛,在李蓝岛身上看到了自由。多年后再次跟踪李蓝岛,在李蓝岛身上看到了人生。 和他截然不同的、闪亮又清新的人生。 像潮平吹来的一阵海风,钻入鼻腔,润湿了他的咽喉。从此以后的呼吸都带着这阵风。 明明他们都是特工的孩子,但是他们是硬币的两面。 既然是硬币的两面,那他就要把李蓝岛拴在自己身边,只有这样他才完整。 他不能没有李蓝岛。 “理查德,你原谅我了,是吗?”维多利亚小心地问。 单枭看着女王,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波澜,语调淡淡:“我只是找到了比权力游戏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在乎了。” 维多利亚手攥紧,心发颤。 她看上去并不高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冲单枭点了点头。 单枭牵住李蓝岛,带他离开莫尔花园,过程中没有人阻拦,因为女王已经默许。 “殿下”佣人站在一旁,面露难色,“就这样让他离开了吗?明明您可以解释” “不用了。”维多利亚叹气,“他长大了。遗产里那封手写信,之后找机会给他吧。” 佣人反复确认:“理查德少爷把公爵名下所有财产都送给了李蓝岛这样也没问题吗?” 维多利亚反问:“他们是合法伴侣,有什么问题?” 旁边人于是不再多嘴,微微鞠躬退下。 单枭把李蓝岛牵上军用吉普,下一个目的地是特务院。 据S来报,赌场里的D已经被抓到了。流星雨第一次有活着的马仔被他们抓到,可以说是里程碑事件。 车内,挡板缓缓升起,单枭靠在窗边,忽然看过来。 “怎么了?”李蓝岛问。 单枭直勾勾盯着他:“你说如果我忍住,答应我三个要求。” “对。”李蓝岛正色,坐得都稍微板正了一些,他认真点头,“你想好了吗?” “什么都可以?” “嗯。”李蓝岛应这一声其实有点心虚,“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 单枭视线太炙热,一寸一寸从李蓝岛脸上描摹过去。 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单枭视线里的暗示,李蓝岛摸了下鼻子,已经猜到单枭要提什么要求了。这还只是第一个呢 第一个要求就要做吗? 李蓝岛紧张地用牙尖磨了磨嘴唇。 其实也不是抗拒。只是他没做过,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他希望单枭能温柔一点。 虽然单枭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温柔的人。李蓝岛几乎可以想象到单枭的粗暴和野蛮,他一定是充满攻击性的。 在李蓝岛满脑子轰隆隆的几秒里,单枭侧身过来,手掌抚上李蓝岛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额头抵上李蓝岛,四目相对,视线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 “那我提要求了?”单枭哑道。 “你请。”李蓝岛强装淡定地瞥他。 “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你非我不可。” 李蓝岛足足反应了三秒钟,空气都停滞了 等等。 ———— —— 第68章 * 吉普将他们送往机场, 辗转几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堪灵顿郡。 李蓝岛在路上很沉默。单枭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说最多给他三天时间。 三天, 他一定要亲自满足单枭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但其实这对李蓝岛而言并没有任何难度。或者说,太平常了。平常到他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伴侣是否不够合格。 他没表现出来他对单枭的优先级吗? “你是认真的?”李蓝岛反复确认, “只要说这句话就可以?” “是的, 我是认真的。” 李蓝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进密歇根局。出外勤几天归来, 局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监察部人员拿着文件挨个敲门, 围棋室沙发上,卡洛斯上校手里握着一块冰袋, 皱着眉,正在给洛克冰敷。 洛克右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那双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忧郁, 不过在看到李蓝岛平安归来瞬间还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李处!上帝保佑,你终于回来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李蓝岛快步走过去,担忧地拧眉询问。 他还以为自己不在情报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恐怖分子袭击了密歇根局。然而金宸把李蓝岛拉到一边, 低声: “是拉斐尔局长打的。” “为什么?” “洛克和上校约会时牵了手,被拉斐尔局长看到了。”金宸说。 “就这样?”李蓝岛冷笑, “拉斐尔局长自己都流连花丛, 风流成性,私生子众多,玩得没有最花只有更花。他凭什么不同意洛克和卡洛斯交往?” 金宸摇头。 “洛克是局长和尤利安人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商K工作,不小心怀上了就偷偷生下来, 本来拉斐尔局长打算把洛克丢进精神病院自生自灭,是卡洛斯拦下的。后来碍于面子上过不去,拉斐尔局长才同意把洛克带回密歇根局。” “但是尤利安人是被整个帝都财阀憎恶的存在。几十年前的战争,尤利安人的军队炮轰了一整个第三师,卡洛斯的曾祖父就是在那场战争中战死的,而卡洛斯爷爷当年也参加了这场战役,被地雷炸断了两条腿,高位截肢瘫痪在床。” “虽然法律允许公民与任何种族、任何宗教成员结婚,但对于这些军阀世家来说,尤利安人的后代是禁忌般的存在。普通的交流可以,交往或者婚配,绝对不行。” “如果卡洛斯上校坚定,拉斐尔局长可能也不至于发了这么大的火。”金宸小心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可是昨天拉斐尔局长质问卡洛斯上校,他和洛克是什么关系时,上校沉默了。” “拉斐尔局长顿时火冒三丈,给了洛克三个耳光,说他不检点,说他不知天高地厚。” “他本就是拉斐尔局长最不喜欢的私生子,只是因为有数学和密码学方面的天赋,才被培养至今。局长说,洛克辜负了密歇根局的栽培。” 卡洛斯上校不会为了洛克而背叛他的家族。 正如克劳德所言,爱情在密歇根局里不值一提。 但李蓝岛并不这么认为。忠诚与爱让白鹰在离开特务院后,度过了自由而充实的七年。她一生中最幸福,最无拘无束的时光都流淌在潮平的土地上,在那里,她可以铿锵有力地指着栽种月桂树的土地说,这是我的。 战争让人们流离失所,爱和包容将人们重新聚集在一起。 李蓝岛没有再开口,他走过去,接过冰袋,帮洛克敷脸。 洛克顶着金发,近乎冷漠地说:“我不想看见你。” 卡洛斯上校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话要说,最后也只是道:“你冷静一下。冷静以后我们再谈。” 说完他就走了。 确认卡洛斯离开,洛克才揪住李蓝岛的衣袖,嚎啕大哭。 监察部的人路过都探头探脑,他们搞不懂情报部门怎么一天天的净弄幺蛾子,不是这个出事了就是那个不高兴了。 S拨开人堆急匆匆地跑来:“李处!李处!!有消息了!” 他脸上表情兴奋不已:“我们连夜审讯了抓来的D,此人叫大卫,男,32岁,是零点未归者名单里唯一一个搜不到籍贯的。酷刑之下他终于松口了,承认自己就是流星雨的马仔!” “接着我们审讯了island相关事宜,以及流星雨内部情报,关于北冕与天琴的回答,几乎没什么价值,和弗里茨莱纳的差不多,都说是没见过。他的级别也很低,不够格与王牌会面。” “但是!”S说话大喘气,“我们从D的嘴里撬出了一条相当有用的情报。——island的传播依靠图形。” “你说什么?”李蓝岛猛地看向他。 不止李蓝岛,连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洛克也止住了啜泣,眼睛里只剩下震惊。 island的传播依靠图形? 李蓝岛迅速问:“什么图形?” “D画不出来。”S面色严肃,“他只知道大概,据说每一次要播种island病毒时,行动队都会携带专门的医生,他们负责绘制可以催眠与控制人精神的图形,以达到脑污染的效果。而island蛰伏期六年,只要在这几年内让感染者见到特定图形,island就会瞬间被唤醒,从而爆发!随着复制增加,病毒突破免疫系统初期防线,数量猛增,直到人体出现相应的症状,例如嘴唇发紫和口吐白沫。” 李蓝岛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island的传播依靠图形,可是它的特效药药方也是图形密码。”李蓝岛目光锐利地看向S,以及情报部其他人,“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为什么特效药药方要用图形加密?这是当今加密途径里最难被破译的一种。它是怎么被截获至特务院的,加密者想告诉我们什么?”李蓝岛缓缓地提出一个惊人且大胆的猜测,“island制作者,和特效药药方制作者,会是同一批人么?或者更甚” “——会是同一个人么?” “你”S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怎么了?”李蓝岛问。 “没,没什么。”S迅速转身,拿着对讲机一顿输出,“都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去查,查当年那批封闭式研究island的科学家名单、island密文发送者的IP、最近几个病毒携带者的口供和笔录、再找几个人继续去秘密监狱审讯,问感染者有没有见过什么图形!——对,干脆就直接找杰尼曼剧院关押进去的那三位,女性更智慧且更细心,在哪见过什么不该出现的图形,她们要是有印象,肯定会记得!而且她们还是近期在同一个场所里感染上病毒的,间隔时间短能回忆细节,快快快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S急得像是要去赶集,一边号召着他手底下的驴一边就飞出去了,声音渐行渐远。 审讯感染者的工作监察部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情报部这两天忙着破译从D身上挖出来的几封密文。他作为马仔跑过不少邮局,发送出去的两封书信也被密歇根局截回来了。 李蓝岛除了要回木星学院修长学期的课程,还要破译晦涩难懂的密码,他的生活再次被忙碌填充。 夜里,单家祖宅,凌晨三点。 李蓝岛伏在卧室的书桌上,手底下压着十几张草稿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演算过程。 凯撒密码、栅栏密码、恩尼格玛加密机、AES、RSA、格基密码、量子密钥分发,所有古典和现代常用的加密方式他都尝试过。 从封地杰尼曼回来后已经过去两天,李蓝岛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推演,连笔帽都差点被他咬出牙印。 卧室房门被人拉开。单枭光着上半身,腹部围着浴巾,走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浴室的沐浴露香和湿气,看了一眼桌上趴着打瞌睡的人。单枭走过去,把李蓝岛的下巴抬起来,用自己掌心垫着。 “李处,上床睡。”单枭说。 李蓝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睛缝,看清是单枭后,他不满地嘀咕:“单工,你不许偷懒。” 明明单枭也是解密的一把好手,但此人对解密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李蓝岛眼里,单枭就是在摸鱼。他作为上级,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好歹也要装得像一些! 头顶落下一声笑,“我没偷懒。” 单枭把李蓝岛打横抱起,带着湿气但温度很高,肌肉硬度很大的手臂勒在李蓝岛腿侧,挤出肉痕。 他把李蓝岛放在床上,塞进被子里。 “现在几点了?”李蓝岛沙哑问,声音黏黏糊糊,咬字并不清楚。 单枭看一眼时间,“三点二十。” “你头低下来点。”李蓝岛闭着眼睛伸出手,对着空气抓了两下。 单枭顿了顿,凑过去。等李蓝岛的手终于勾上他脖子,单枭听到怀里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很轻,很慢,但是很清晰。 单枭手臂肌肉霎时虬结,瞳孔凛了凛。 说完李蓝岛就又躺下了,他困得睁不开眼。 距离单枭给出的三天期限就剩下几个小时,李蓝岛怕自己睡醒错过,干脆现在说。 他说完,想着得看看单枭是什么反应,毕竟他说的可不是单枭要求的那句原话,应该会给单枭带来不小的冲击。 强撑着再次睁开一条眼睛缝,李蓝岛看到了膝盖顶在床边,干愣愣站着的男人。 花臂和满背的纹身在室内灯光下乖张而狂野,翕张的鲨鱼线附近血脉偾张。 单枭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就这么跪坐在床边,一只手抵住唇角,瞳孔不停地抖。 然后脸红了。 “真的?小岛。”单枭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真的?” ———— —— 第69章 * 李蓝岛为破译密码劳心劳神, 说完话一头栽倒在床上,眼皮打架。 “我能录音么?再说一遍,小岛。”单枭拿出手机。 “不许录, 也不许和别人说。”李蓝岛驳回了他的提议后,有气无力, “我现在想睡觉。” 他没有再动, 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 下巴被棉被盖住, 细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翳。 或许是真的太困了, 李蓝岛的呼吸逐渐平稳,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单枭视线里。 “裤子还没换, 小岛。”单枭提醒。 他的手钻进被子里,握住了李蓝岛的脚踝。被子里的人下意识地踢了踢,力道很小,还翻了个身, 似乎是不满意这样的触碰。 李蓝岛声音像蚊子,半梦半醒道:“不换了” “换一下吧。”单枭沙哑,“我帮你。” 李蓝岛穿着浅色牛仔裤,因为腰太细, 还系了皮扣。他是个讲究的人,在老家不仅不让别人随便进他的卧室, 也不允许别人随便坐他的床。就算是唐溯也得换上睡衣睡裤了才能上床和他拿手柄打游戏。 如果他还有力气, 会起来先把裤子脱了。穿着牛仔裤睡觉有些硌腿。 也不知道李蓝岛听没听见单枭说话,他闭眼安安静静地蜷缩成一团,像打瞌睡的小动物。单枭喉结一动,暗沉的视线下移,看着李蓝岛起伏的小腹。 他两根手指擒住李蓝岛下巴, 目光一寸一寸扫过面前白皙柔和的五官。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但李蓝岛在他眼里和其他人不一样。李蓝岛的嘴唇像蚌肉。 单枭对海鲜过敏。 但是他上瘾。 粗糙而带茧的指腹抵住李蓝岛的下嘴唇,摁压摩挲了几下,听到李蓝岛条件反射地哼了一下,单枭深邃的眼眸更暗,他手指撬开李蓝岛牙齿,钻进去,夹着舌头。 殷红而湿润的舌尖被他捏在指缝里,来回捻揉。 烫,柔软。尝起来应该是甜的。 单枭一只手继续挑逗和拨弄口腔,另一只手在被子里解李蓝岛的皮扣。金属皮扣咔哒落下,裤带松松垮垮。 他手掌握住李蓝岛的腰,手指能摸到腹部的线条。 瘦但结实的身体。 单枭凑上去含住李蓝岛的嘴唇,泄愤似的啃了两口,犬牙牙尖凶恶地咬-吮唇瓣。 李蓝岛在梦中好像乘舟在逐浪,突然一下撞到了岸边,他皱起眉,迷迷糊糊地被卷进了风暴里。 单枭松开李蓝岛嘴唇,他捏着李蓝岛下巴,仔细检查,确认没咬破皮,低头埋在李蓝岛裸-露的脖颈间,贪婪地嗅着李蓝岛身上的气味。 和他用的同款沐浴露,连香味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干燥而火热的嘴唇摩挲脖颈间的肌肤,单枭手指绕到李蓝岛耳后,别了别他散开的碎发,又往上亲吻他的耳廓。 身下那只手则拉开了牛仔裤的拉链,帮李蓝岛脱了裤子。 光滑白皙,又长又直的腿垂在被间。 单枭抬起李蓝岛的腿,迅速扯下碍人的裤子,随手丢在地上。他抱着李蓝岛,像是离开了面前人的体温就会死。 他的下巴抵在李蓝岛锁骨处,大手按摩着李蓝岛的腿肉。 “李蓝岛。”单枭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喷洒出来的呼吸滚烫,“你一定要健康。”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性格这么烂,世界上会爱他的人恐怕只有李蓝岛了。 单枭起身,握住李蓝岛的一条腿,捏住小腿肉,抬到自己肩膀上架好。他满口獠牙,恶狠狠地往小腿处咬了一下,留了一圈牙印。这一口下了劲道,差点咬进肉里。 他握住脚踝时在丈量。 李蓝岛腿肚光是一只手就能圈住,大拇指还能遮盖住指甲。这种体型的人,单枭用一点力气就能直接掐死。 他一生中有很多次这样触碰其他人身体的时刻。 要么把对方过肩摔撂倒在地,要么打断骨头,扭断脚筋。 而李蓝岛这么瘦,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腿被掌控在他手里时,仿佛随时能被捏坏。 他却没有和从前一样,流淌着狂躁或暴力的血液。 只有小心。 在某个瞬间,单枭脑子里产生了一点登不得台面的念头。 他想把东西抹在蚌肉上,弄湿,弄脏。再接一个窒息的吻。 单枭看了几眼面前明晃晃的大腿肉和黑色的内裤,把被子盖好,又把李蓝岛的腿塞回被窝里,起身去了浴室 上午十点,闹钟响得人脑子疼。 李蓝岛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摁断。他这一觉睡得饱满而踏实,除了刚开始做过一个诡异的梦外,其他时间都沉浸在美好里。 这个梦很奇怪。梦里他不仅翻了船,还在岸边遇到了一只狗。 藏獒冲进他怀里,舔了他满脸的口水。 大型犬很重,压得李蓝岛在梦里喘不过气。 一觉睡醒收到了很多工作上的信息,甚至还有学院办公室的问候。木星学院已经辞退了莱纳教授,并且向所有选修课的学生发了道歉声明,新的教授将会在下周上任。 而他的邮箱里还多了一封来自ICMA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的邮件。 是举报信的回复。 ICMA决定公开弗里茨·莱纳的剽窃行为,并进行严重的警告和处理。他们要取消弗里茨·莱纳的终身成就奖,并剥夺他的头衔。 只不过质检工作复杂而冗长,过程或许需要花不少时间等待。而论文第一作者桑非晚博士已经离世,ICMA只能尽量争取逝后追封,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尽管如此,这则回复也让李蓝岛心情大好。 桑非晚一生为密码学奋斗,如果本该属于她的已经是亡羊补牢,那至少不能让其他人鸠占鹊巢。 看完了ICMA回复的邮件,李蓝岛坐起身,却忽然僵了一下。总觉得小腿骨头很痛,腰也发麻。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梦游了。 这股酸麻来得突然且诡异,李蓝岛甚至猜测,自己是不是中了island。 他翻下床拿起镜子,检查自己的嘴唇。 并没有发紫,但是有点肿。 李蓝岛皱眉,满脸的疑惑。他扒开嘴唇,又检查了牙齿和舌头。似乎也没什么异样。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随手拿起一看。 很会做饭的:[小岛,醒了吗?] 发送时间是刚刚。 然而聊天框内,十分钟前,半小时前,一小时前,分别都有单枭发来的问候。连内容都是一样的,只是在问他醒了没。 李蓝岛眉毛跳了跳,颇为无语地打字,简洁地回了个“嗯”。 接着李蓝岛翻了翻日历,发现唐溯的生日快到了。 唐溯是爷爷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他真实的出生日期连院长都不知道,于是爷爷干脆把领养日登记为了唐溯的生日,托关系给唐溯重新办理了身份信息。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李蓝岛就有了朋友。 但他们都长大了。李蓝岛现在有了法律上的伴侣,而单枭似乎很反感唐溯,这次生日礼物如果李蓝岛自己送的话,单枭估计会不高兴。 他打算找时间和单枭商量一下。 斟酌片刻,李蓝岛发了一条信息给唐溯。 [今天有课吗?] 对面的人回得很快。 [有。] 李蓝岛眯起眼:[你不会又躲在学校的哪个角落里抽烟吧?] 唐溯说是。 李蓝岛服了。他已经劝过唐溯很多次,让他戒烟,实在不行也尽量减少一下频率,然而唐溯每次都应得很好,实则不过是敷衍他。 忽然地,李蓝岛想起单枭。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单枭抽烟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味已经取代了烟草。 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蓝岛?”杰森声音传来,“听说你醒了。可以下楼吃早饭了!哦对了,李组长今天来了,还有其他几个财阀的组长。他们现在正在客厅里呢。你准备一下吧?” “好。”李蓝岛应道。 单老爹很少会在祖宅里接客,自从李蓝岛搬进来后,单明山更是基本不在家谈事。 今天可能是个比较重要的场合,李蓝岛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刷牙洗漱。 当他脱了睡裤,要套西装裤时,他顿住。透过镜面,李蓝岛看见自己的小腿肚上有一个牙印。 牙印周围的腿肉甚至有点淤青。 一晚上过去了,其实不疼了。以至于李蓝岛根本没感觉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反复检查,最后确认了。 这种牙印不是狗咬的。 是人咬的。 是单枭这个王八蛋咬的! 李蓝岛背过身去又进行了一次全身检查,脱光了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耳朵气得发红。 ——他后脖颈上还有吻痕。 李蓝岛扭了半天脑袋才看见。 靠! 李蓝岛咬紧牙关,抄起手机就是一顿骂。 [你给我滚上来。] 单枭在一分钟后滚进来了,他看着坐在马桶上沉思的李蓝岛,关切地询问:“小岛,怎么了?” 李蓝岛把换下来的睡裤直接甩他脸上:“爷爷和其他财阀组长在下面,我现在要下去会客了。那么请问单工,你留下来的痕迹要怎么办?” “你要我顶着这个大红的吻痕在客人面前溜两圈吗?!” “还有为什么我腿上有个你的牙印!你晚上睡觉磨牙?!” 单枭笑得特别开心,满脸自豪甚至是邀功似的掏出来一个创口贴:“小岛,你别生气。用这个就行了。” 李蓝岛啪一下接过,面色铁青:“你再这样不经过我同意就到处咬,以后别跟我睡了!” 单枭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贴着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低头忽然抹了一下眼角。 李蓝岛:? ———— —— 第70章 * 可惜单枭擅长的是假笑, 眼泪表演不出来。 李蓝岛才不吃他这套,三令五申警告单枭,不能留下痕迹。 他已经退让一大步了。 单枭听完后心情似乎很好, 眼睛带笑,连客厅里的李振贤见了他都大跌眼镜。 李振贤正在抽烟, 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众牌子, 近几年快停产了, 但单明山似乎囤货了很多, 反正烟草保质期很长, 混财阀的人几乎都有烟瘾,还很重, 他堆着保个安心。 当单明山把一箱子的烟条拿出来时,就迎来了李振贤的嘲笑:“这不是我以前没钱的时候才买的烟吗?你还在抽这个啊!特么还囤这么多。” 他年轻时在基层做事,手里比较紧,加上又是个花花公子, 几乎不给自己存钱,赚到多少都给女人了。 从李振贤去潮平圈地盘后,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和单明山这么面对面坐着。 李振贤进来时略有点局促。单家祖宅很大,也很陌生, 踩在地板上他人不踏实。 如果不是因为他孙子在这,单明山身边的杰森来邀请他时他肯定会一口回绝。 他不想来单家。而且他好面, 总觉得来了就得被单明山笑话。笑话他混成这样, 差点被人一锅端了。 这次李家平白无故被安了那么多罪名,有真有假,他收留了江正魁的女人是真,其他都是假。李振贤想着如果私商会结果出来,要给自己降罪, 他大不了直接掀桌,和帝都的人开干。 身为男人,怕个鸟啊?!真当他李振贤这么多年白混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兰开斯特公爵家插了一脚。 当他听说时,他其实比江正魁还震惊。李振贤不是没有猜测过单枭的身份不简单,可他也没敢往公爵家想。 贵族和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是阶级。 而他呢,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都和李蓝岛交代过什么。 一定要扒紧人家,一定要压制人家,一定要让单枭对他心服口服。 李振贤脸色发黑。 他对不起李蓝岛,实在是耽误了孩子。如果单枭只是单明山养的刀那还好说,可公爵独子哪里是他李家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差点玩脱了。 李振贤手里夹着单明山递给他的烟,身边坐着老沈,老沈自来熟地勾着李振贤肩膀:“你的宝贝孙子下来了,赶紧给我介绍一下啊!你把你李家的人保护得这么好,连我都认不得?快让李蓝岛喊我一声沈叔叔,我带他在帝都混个风生水起不过一句话的事!” “滚滚滚。”李振贤不耐烦地拨开老沈,“我孙子是高材生!懂吗?!不混黒道!你别把这搞得乌烟瘴气的!” 他说完还直接把沈棕年的烟给摁灭了。 单明山一直没开口说话,坐在沙发对面,默默地看着李振贤。 “爷爷。”李蓝岛下楼,长腿晃眼,盘靓条顺,他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挨个问好,“明山叔,沈叔。” 他后脖子上贴了个棕色的创口贴,挺显眼的,一走过来沙发上三人都看见了。 李振贤唰一下站起来,眼睛能喷火:“单枭打你了?!” “什么?”李蓝岛懵了半秒。 李振贤越过他看着后面跟下来的单枭,已经抄起桌上的烟灰缸要砸过去,李蓝岛赶紧摁住他爷爷,“没有!你说什么呢爷爷,给我坐下!” 这是单明山的地盘,李振贤是客人,但这么冤枉单枭也算一种挑衅,要是明山叔不高兴,明天李振贤的新闻就要挂上帝都头条了,说他居心叵测恩将仇报云云。 “那你脖子上这个是什么?”李振贤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块,盯得李蓝岛头皮发麻。 “不小心撞到了。”李蓝岛把他爷爷摁在沙发上,“你坐吧爷爷,别折腾了,明山叔请你来喝茶你就安静一点。” 李振贤臭着脸色,心想他养大的孙子现在胳膊肘竟然往外拐了。 这都怪谁?那只能怪单枭。 男人只会把他孙子骗得人财两空! “李组长。”单枭微笑着走过来,手掌贴上李蓝岛后脖颈,安抚地揉了揉,笑容格外亲和,“欢迎莅临。”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会安排的。” “呵呵。”李振贤冷笑两声,懒得理他。 两个年轻人干站在那,也没说要坐,老沈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在自己家里还客气起来了?是不是我和李振贤在这你们放不开啊?” “这两孩子平时在家也这样吗?”他看一眼单明山。 单明山终于动了动嘴唇:“一般都随他们。” 沈棕年视线兴味盎然地在单明山和李振贤两人之间转了转,他其实觉得李振贤脑子里真是少了根弦。 这都看不出来? “沈叔,我和单枭有约要出门,今天不方便陪你们聊天了。”李蓝岛说。 沈棕年摆摆手:“没事,你们去吧,我们几个老头也没什么好和你们聊的,你们嫌腐朽呢。” 李蓝岛接到了密歇根局的紧急通知,军用吉普已经在十字路口等着了。他不自然地摸了一下后脖颈,冲沈棕年笑笑,和单枭一起出门。 脖子上还残留着单枭掌心的热度。 等李蓝岛单枭出门,单明山清了清嗓子,忽然抬眸道: “我有事要说。” “说啊。”李振贤看他。 “我要和你回潮平。” “噗————”李振贤一口茶喷出来,溅得满桌都是。 平叔一脸淡定地走过来,用抹布擦干净了,杰森安静地背手站在过道处,没什么反应。看他们这样,李振贤明白过来,单明山估计早就和手底下人交代好了。 而老沈则捧腹笑起来,笑得整张沙发都在抖。 “我支持!”沈棕年举起手,看热闹不嫌事大,“李组长,你说呢?” “你跟我回潮平干什么?”李振贤狐疑,“你在那有人了?不愿意跟你在帝都混?你要追过去?” “嗯。” “”李振贤第一反应是单明山要被他姐姐抽死,毕竟单言澈最讨厌单明山瞎混。 李振贤最后嘴巴动两下,愣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和他没关系,他想想还是算了,决定不插手别人的私事。 “欢迎。”李振贤点头,“潮平挺好,适合养老,你要来我也可以帮衬着,有麻烦了找我就行。李家在潮平就和你在帝都一样,独霸一方。” “多谢。”单明山说。 * 李蓝岛回了密歇根局。一晚上过去洛克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了大半,但他和卡洛斯看起来闹僵了,两人距离很远,一个低头在解密,一个在打电话。 洛克几乎不给卡洛斯眼神,上校则一步三回头,打着电话时不时要看洛克几眼。 “监察部那边有消息了吗?”李蓝岛大步流星走过去。 洛克抬头,看到他时笑起来:“有了有了!蓝岛你终于来了,S说已经审问过三位island感染者,她们回忆了一下,其中两位都想起来自己似乎见过一个图形,S让她们画出来,不太一样,不过左边部分很像。” 洛克从一堆草稿纸里面抽出来监察部给的文件。 “这个,你看看。” 李蓝岛捡起来,低头扫了几眼。 图形很像是一种泼墨画,左半部分呈细长状,缠绕在一起。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李蓝岛皱眉。 “看不出来啊,两个女生印象都很模糊,能想起来大概已经不错了,而且她们一个说这个图形是在化妆间的粉饼盒上看见的,一个说是鞋柜里小广告上看见的。地点都不一样。” 李蓝岛点头,“行,一会来开会。” “李处。”洛克站起来,叫住了他。 “怎么了?”李蓝岛问。 看洛克支支吾吾,李蓝岛笑:“讲吧。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 “你帮我把这个给上校吧。他前段时间腹部中弹还没好,这是止痛药。”洛克塞给李蓝岛一管胶囊。 “我建议你自己给他比较好。”李蓝岛说。 洛克摇头。 “行,那我帮你。”李蓝岛接过,他拍了拍洛克的肩膀,“卡洛斯上校背后顶着整个军阀的压力,你要给他一点时间。” “我给他多少时间都没有用的,蓝岛。”洛克第一次用这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跟我告白的是他,先亲我的也是他,我一直把他当义父看待,他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但是他不愿意往前走了。” 李蓝岛眉毛蹙了一下。 “麻烦你了,谢谢。”洛克鞠躬,鞠躬完转身就走。 李蓝岛在围棋室附近转了一大圈,没有找到卡洛斯,他手机震动两下,是单枭发来的两条信息。 [Q^Q] [找人?] 李蓝岛一挑眉。他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单枭这会儿估计不知道在哪个窗口看他。 [卡洛斯上校呢,你见到了么?] [在我这。] 李蓝岛有些意外。 单枭低头在玩手机,卡洛斯上校从洗手间出来,整张脸都湿漉漉,明显是刚刚用水冷静过。 “给个解释?”单枭收了手机,靠在门边,一股不怒自威,“李处的时间不多,我希望全部都留给我。” “——而不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卡洛斯看到单枭时顿了顿,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我,你难道不会这样做?” 单枭嗤笑:“我是你?我不是你。” “是吗?”卡洛斯有些恼火,“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在兰开斯特家和李蓝岛之间选一个,你难道不会像我一样,选择家族?” “孬种。”单枭极其恶劣地讽刺,脸上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要么你就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别去招惹洛克,要么你就和他结婚。” ———— 70-80 第71章 * 卡洛斯上校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以为我为什么向媒体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 把所有的话题都往自己身上引?”卡洛斯恼羞成怒,“光是我喜欢男人这一点,就能让家里的老头们头疼这么多年, 真把洛克带回去,他们只会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按照我的功勋和贡献早他吗该晋升准将了!——无非是卡洛斯家族不愿意让我太快爬上去, 脱离他们的掌控而已。” “爷爷因为高位截肢瘫痪, 当年不得不按照王室命令把家主的位置给了叔公。至此以后我父亲和母亲就备受冷眼, 我要争家族纹章和军事领地, 要争继承权, 要争军坛地位,这次是腹部中弹侥幸活下来, 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死在哪里。” “我该给洛克的一样都不会少,只是不是现在!” 他近乎咆哮地冲着单枭喷唾沫星子,气得胸膛起伏,“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理解我, 总之洛克对你和李蓝岛十分信任,麻烦你们帮我安抚好他。” “他总耍小孩子脾气,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不是不要他,我还没有能力保护好他!” 单枭并没有因为卡洛斯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而改变态度, 他冷笑讥讽:“既然你没有准备好,你招惹他干什么?未雨绸缪?那要是你二十年都拿不回你要的家主地位呢?要是哪天洛克离开了密歇根局呢?” “我告诉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 今天是拉斐尔打肿了洛克的脸,而你否认了你们的关系,明天就是洛克和别人联姻彻底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拉斐尔那个胆子比心眼还小的废物,他根本就不敢惹恼军阀世家,只会为了封禁这段丑闻而逼洛克和其他人交往。——说白了, 你就是舍弃不了军阀给你带来的地位而已。” “单枭。”卡洛斯一把揪住他衣领,怒目圆睁,“你他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背后是兰开斯特公爵家族,你比我好到哪去?” 单枭一巴掌拍开卡洛斯的手,直接把人摁在了墙上,脑袋砸出哐当巨响。 “卡洛斯·埃斯特班·拉米雷斯。”单枭声音冰冷,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我随时可以烧掉赋权文书丢弃公爵身份,然后转头参军跟着第三师征战沙场,换一个军衔。你以为公爵是我的底牌?多年前我在财阀家帮老爹处理尸体的时候,谁认识理查德·兰开斯特?” “帝都这些财阀说见到单明山的孙子要绕道走,绕的是谁的道?——不是理查德,是单枭。” 他说完这些,松开卡洛斯,径直绕开他,冷冷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卡洛斯站在洗手间外沉默了很久,惊魂未定。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过来,单枭从来没把公爵一位当回事。不论哪个身份,都只是能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他能走到今天靠的并非头衔。 靠的是拼命。 只要一个人足够拼命,就能让敌人胆寒。 * 审讯室内。 两场同时进行。 抓来的D双手被捆绑在椅子上,他胸前的衣服开了两个口子,是鞭痕。撕裂的棉布上沾着血。 大卫已经被注射了好几次的药物,现在处于问什么他答什么的阶段。 艾琳擅长文书工作,审讯也一流。她站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手铐,金属碰撞让整个审讯室内都镀上一层冰冷。 “我问你天琴和北冕人在哪里?” “我只是个马仔我的直属上级是V” 艾琳把手铐放下,换了皮鞭,扬起手抽了上去。火辣辣的痛感在胸口爆发,大卫嘴唇开始抽动,他倒吸好几口气,才颤颤巍巍: “封地杰尼曼的赌场是我们情报据点V在那里交易。V,V是天琴的手下,流星雨现在权力最高的王牌特工就是天琴!他,他不仅走-私军火还贩-毒,他叫我们这个月之内搞定赌场的单子,然后休息一段时间,说,说是因为密歇根局已经抓到了猎户座,再这样下去我们身份会暴露” “一堆废话。”艾琳不耐烦皱起眉,“island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说!” “island?”大卫瞳孔涣散,喃喃自语,“island是天琴让人散布在杰尼曼的” “通过什么方式?”艾琳问。 大卫一边咳血,一边冷汗直冒,在艾琳接连几下的鞭打里,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受不了了!!操,老子只是个马仔” 他不断地重复自己的身份,好像在提醒自己,他即使为流星雨卖命也没有用,组织根本就看不上他这么小的一号人物。 “——食物和飞沫传播!先把提纯过的病毒本体放在水或者饭里,等病毒进入感染者体内后,会长期蛰伏,之后用特定的图形来唤醒病毒。因为island当初的临床试验特地改过方向,让它蛰伏在大脑里,能感染神经” 神经类病毒典型的例子例如狂犬病毒,症状表现为神志错乱、恐水、焦躁、攻击性、幻觉。而island当初为控制军队诞生,它能操控人的潜意识,一旦发病则无药可救。 真正了解island的人恐怕早就死光了,菲诺浦福利院已经是废墟,而流星雨手上掌控着当年的所有实验资料。 艾琳:“你的意思是,流星雨情报机构里也有island特效药药方的记录?” “有。有的。”大卫惶恐道,“但是组织说了,特效药药方只能给自己人用。法兰西国境内一例island感染者都没有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我还听说,当年研究island特效药的科学家其实都是流星雨的人,约好制作假的药方给联盟理事会,只是里面出了一个叛徒,他偷偷把真药方复制了一份,传输时害怕被流星雨发现,于是进行了加密后才给了理事会,希望能被人破译” “但特效药药方泄露后,流星雨就设法一个一个杀掉了研究特效药的科学家们,还隐瞒了病毒传播途径和爆发机制,直接切断了调查,为此组织消停过很长一段时间,试图撇清和island的关系。” 这时候李蓝岛走了进来。 他拉开门,和艾琳点头问好。 “把这个给他看看。”李蓝岛手里捏着一张纸。 “这是?”艾琳问。 “杰尼曼感染者的口供。其中两位女性说她们看到过不该出现在剧院的某些图形,我们画师来画了图像,这上面就是。” 艾琳点头接过,把纸铺开,摆在大卫面前。 “认得么?”艾琳冷冷地问。 大卫看着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等艾琳拿起注射剂,要往他手臂上扎针时,大卫才回过神,激烈地反抗:“不要,不要!我,我知道,知道,我可以给你们画!” “画?”艾琳皱眉,“画什么?” “我知道这个图形!我见过完整的!”大卫情绪很亢奋,双眼里充满了红血丝,“你们放过我,留我一命,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小国家生活,永远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艾琳:“好啊。” 她答应得很爽快,大卫将信将疑。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临死之际只能拼命保全,他被松开了一只手,拿起笔坐在电击椅上画画。 李蓝岛双手交叠,抵住下巴,静静地看着大卫。 半分钟后,大卫把纸还给艾琳。 “李处,你看看。”艾琳走过来。 李蓝岛扫了一眼。 纸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形。左半边有一个类似八音符的符号,而符号中间穿过了余弦函数一样的波动曲线,像蛇,符号上下两边都有花朵填充,右侧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眼睛,中间画了一个渗人的瞳孔,一把圣剑从瞳孔正中心穿过。 圣剑周围也有很多绽放的花,剑身右下角有一枚衔尾蛇戒指,整个图形的左上角甚至还有三只简笔画海鸥,那种幼儿园小孩最擅长在绘画作业里用上的,一横为身,两条弧线为翅膀。 “它有什么寓意?”李蓝岛抬眸。 大卫并不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但听艾琳叫他李处,就知道他一定位高权重。 “它”大卫咽了咽嗓子,“它是、是是流星雨情报机构的徽章。” 李蓝岛冷笑了一声。他突然站起来,拿着大卫画好的图形,拉开门走出去,来到了另外一间审讯室。 弗里茨莱纳照例被扣在电击椅上,他已经半死不活了,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咽气。长时间高强度的审讯让他精疲力尽,连嘴唇都干涸得像东非大裂谷,泛起一大堆的死皮。 “莱纳教授,下午好。”李蓝岛微笑。 “!”弗里茨莱纳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反胃,他手指痉挛,仰头惊恐地看着出现的人,沙哑而虚弱,“你又要干什么?” “看看这个,认识么?”李蓝岛把纸放在他面前。 弗里茨莱纳眼睛慢慢瞪大。 “看来是认识。”李蓝岛确认了大卫的话属实,他转身和艾琳道,“我们搞错了,并不是流星雨奉命要保护菲诺浦福利院,反过来,应该说菲诺浦福利院是为流星雨建立的才对。他们把island的触发图形设立成自己组织的徽章,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弗里茨莱纳一脸恐惧地看着他们,艾琳低头扫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人应该要到了。” “谁?”李蓝岛疑惑。 “今天有人要见弗里茨·莱纳。李处你或许很熟来着。”艾琳笑笑。 有人要见弗里茨·莱纳? 李蓝岛皱眉,艾琳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勾唇:“放心吧李处,是局里的安排,走过流程的,你不用担心。毕竟莱纳一直不肯说他在菲诺浦福利院的经历,就算他说了我们也无法考证是不是真的,所以,上面就申请了一个外援。” 外援? “是当年福利院大逃亡的幸存者?”李蓝岛眼睛一亮。 桑非晚已经死了,要再找一个能指认弗里茨莱纳的人难如登天,谁都不知道逃出来的那些俘虏儿童们都分散在世界的哪里。 艾琳却摇头:“不是。不过她和一位幸存者是朋友,听说过不少菲诺浦福利院的过往。” 说话间,门口有脚步声。武力部士兵领着一个人影缓缓靠近。 当门被推开时,李蓝岛率先看到的就是一头惹眼的金发。 维多利亚优雅地朝着李蓝岛提了提裙摆:“蓝岛,又见面了。” 李蓝岛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半晌他才道:“女王殿下?!” 维多利亚冲艾琳点点头,艾琳走了出去,要带上门时,女王开口:“不要让单枭看到今天的审讯录像。” “好的。”艾琳微微鞠躬,门落锁。 室内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弗里茨·莱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自面见女王,他不断地咽口水,目光愣愣的。 “你好,我是维多利亚·埃洛温。”女王走过去,伸出手,“沈瑞秋的朋友。” 她居高临下,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噢,你行动不便,不能和我握手。” 话音刚落,她一个巴掌甩在莱纳脸上。 “可能我说沈瑞秋你还不知道是谁,那我换一个名字,她叫24号,女生,小时候是短头发,脸上有一个黑色素瘤,你们笑话她的时候管那个叫媒婆痣。” 弗里茨·莱纳又开始失-禁了,他裤子湿了一片,牙齿都打架:“224号?沈沈瑞秋?什什么” “对呀。”女王半蹲下来微笑,“你也记得她对吧?她和我说,只要是当年菲诺浦福利院的天才儿童,就没有人不认识她,因为她经常被排挤和欺负,臭名昭著,还老被那儿的守卫抓去干脏活,落了一身的病。所幸她也改头换面了,连声音都因为遇到过火灾而被熏得低哑。” “——那么你呢,弗里茨·莱纳,你的号码是多少?” 李蓝岛看到这个场景,大脑高速运转。他几乎迅速理清了情况。 沈瑞秋,代号海鸥,战地记者。兰开斯特公爵的妻子,英文名苏菲娅·兰开斯特。 她曾经也是菲诺浦福利院的一员,号码24。 怪不得她和桑非晚关系那么好。 女王直勾勾盯着莱纳,语调陡然沉下去:“接下来,李处问你什么,都请你老老实实回答。别再用你不知道,你不是,你没听过菲诺浦福利院来糊弄。我会判断你有没有撒谎。” 弗里茨莱纳回过神来,死到临头还嘴硬地反抗:“你拿什么判断?!你这是要给我安罪名,你别以为你是女王就——” “我曾经思考过,沈瑞秋已经和兰开斯特结婚了,那我还能做什么。”维多利亚的笑容一如既往明媚,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想好了,我不会和她告白。” “但是我要做在她的葬礼上,能够描述她一生的人。” “我了解她的一生。island必须消失,这是我们的志愿。所以弗里茨·莱纳,你给我想好了再开口。有关菲诺浦福利院的任何细节,任何过去,你敢胡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用毛线穿在你的鼻孔上,再用剪刀一根一根剪断你的脚趾,每天喂你吃一块!” 整个审讯室里一下鸦雀无声,弗里茨·莱纳瘫软在椅子上,双目充满绝望。 ———— —— 第72章 * “菲诺浦菲诺浦福利院里有三个专攻组。智商高有天赋的入组, 也会有万人坑战败俘虏留下的一些孤儿智商不达标,但身体机能不错,就被秘密运到福利院折磨凌辱, 当小白鼠。” “白鹰所在的是样本组,他们都是用来制作island的实验体。24号在的是是协助组, 会亲自参与实验, 修正实验数据, 给科研人员——也就是他们师父当实验助手。我我是后勤组, 负责督查福利院的俘虏, 顺便给他们进行信仰洗脑。” 李蓝岛看向维多利亚女王。女王点了点头。 李蓝岛:“继续。” 弗里茨·莱纳害怕地闭了闭眼睛,他实在是受不了面前这两人的眼神了, 就如同当年在福利院时他遭受过的审判一般,宛如一滴滴的毒药洒在心脏上,麻痹神经,全身都爬满了蚂蚁, 让他手臂泛起骇人的鸡皮疙瘩。 “我说的都是实话。”莱纳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维多利亚冷笑:“你说你是后勤组,据我所知福利院的确是有这三个类别,但你怎么证明你是后勤组的?你平时都跟谁关系比较好?” “”莱纳别开脸,“我不认识24号, 只是听说过她,远远打过几次照面。她因为长得太像男孩了还被逼着去剃了好几次光头, 我听说带她的师父喜欢小男孩, 揩油是常有的事。” “她天赋一般本来不够格入协助组,也是她师父走后门把她塞进去的,所以她经常被看不起,大家都嘲讽她,说她不男不女。协助组地位挺高, 吃的东西好,住的地方也干净。” “至于我,我没有朋友。你们从我身上问不出什么的,island的研究过程我并没有参与,害了白鹰是我不对,当年大逃亡时我被钢筋戳伤了手臂,大喊着求救,她跑在前面一次都没有回头看我,她翻出了铁网,而我只能祈求路过的同伴捎我一把,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我他吗差点就永远地被留在了福利院!领袖?笑话!领袖不应该保护好她的每一个追随者吗?!” “她在数学上的天赋我也有,但我考核的成绩不如她,被分配到了后勤组,做惹人厌烦的工作。我要管理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小一点的我给他们擦屎擦尿,半夜还要被哭声惊醒给人喂奶,大一点的不服我,经常和我打架,还往我的饭里撒沙子。吗的这一切不怪白鹰怪谁?!她抢走了我的名额,让我生不如死!” 维多利亚却忽然眯起眼睛:“你说你被钢筋戳伤了手臂?” “是、是啊。”一听她说话,莱纳就紧张,“我没撒谎!” 维多利亚愣住了,片刻后她视线冷下来:“你不会是08吧?” 听到这个数字,弗里茨·莱纳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里。他从法兰西逃到格兰,生活了几十年,又因木星学院邀请来帝都任教,太多年过去了,他原以为自己身上不再有菲诺浦福利院的潮湿,然而他是错的。 那里埋葬着他一整个童年。 菲诺浦福利院不同组的成员之间其实交流很少,为了避免他们互通消息,福利院有高墙阻隔各大活动区。沈瑞秋当年逃跑时见过一个手臂受伤的高大男孩,她依稀记得同伴在食堂遥遥指认过这个人,说他叫08,后勤组的奶爸。但距离太远她自顾不暇,没有跑回去拉他。而沈瑞秋看到08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看口型,08似乎说的是,对不起,哥帮不了你。 男孩手臂还在流血,他视地上趴着的人为累赘,其他路过的逃亡者也视他为累赘。 “如果你是08,那你弟弟在哪?”维多利亚一语惊人。 弟弟? 当维多利亚说完这句话后,弗里茨·莱纳忽然猛地一低头,狠狠地吐出来口腔咬合垫,他试图自尽。 李蓝岛反应极快,一只手塞进莱纳嘴里,弗里茨·莱纳这一口咬得结实凶狠,报着必死的决心,于是很快,李蓝岛就皱起眉。 血腥味从莱纳口腔蔓延出来,李蓝岛的手指被咬开了,硬生生撕下来一块皮。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人站不住脚。 但李蓝岛并没有很快松手,他在跟弗里茨莱纳较劲。 大拇指死死抵住上下两排牙齿,中指和无名指钳住莱纳的舌头,再用小拇指抵住口腔上膛,指甲直接扎破表皮,刺进肉里。 李蓝岛的眼神很冷,望进去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莱纳眼泪都急出来了,呼吸急促而灼热,他剧烈挣扎,想把李蓝岛手指给咬断。 维多利亚瞪大眼睛,冲上来掐住莱纳的脖子,拿起一旁的注射剂往他手腕上扎。 “蓝岛?!”维多利亚低头,声音发抖,“你流了好多血” “艾琳!”维多利亚拿起对讲机,近乎咆哮,“快叫医务组的过来!李蓝岛受伤了!他吗的弗里茨·莱纳这个贱人是想鱼死网破!” 莱纳肌肉开始无力,他瘫坐在那,重新被安上了约束型头部固定器和护嘴,半分力气都没有。 一听维多利亚连脏话都说了出来,艾琳就知道大事不妙,她迅速联系了医务组,顺便要叫卡洛斯拦住单枭,然而没来得及,她刚一回头,就看见围棋室内的男人像猎豹般跑了出去。 莱纳回过神,幽幽盯着李蓝岛喷涌血柱的手指,阴森一笑:“我没有弟弟。我、没有、弟弟!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很快,刚才艾琳打的一针巴比妥类短效麻醉剂起了作用。这种注射剂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吐真剂。 “我没有弟弟,我没有我弟弟?我,弟弟?对,对。我那么努力地保护他,为他失去了他却没有如我所期待的那样保护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对他那么好!” 李蓝岛包扎好伤口,他已经疼得嘴唇发白了,额头全是冷汗。如果有镜子,此刻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手指是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钻心的疼痛刺激大脑。 连纱布上也泅出一大片的暗红,血根本止不住,朝外喷溅。 他忍住剧痛,一字一句:“弗里茨·莱纳,你所犯下的罪行一定会被公之于众。现在你已经不再是木星学院密码学教授,也没了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你只是一个间谍,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一个会被后世谩骂的、包庇非-法-人-体实验的帮凶!而你心里也清楚,当你被关押到密歇根局时,你就已经是流星雨的弃子了。” “——历史会给予人物最公正的评价。” “不管你出于什么心理,仍然在试图向我们隐瞒过往,你都摆脱不了这些带给你的阴影,你只会一辈子像个老鼠,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学生,都会用鄙夷的目光看待你,因为你仍然不愿意归还那些无辜死亡的、无法开口为自己诉说冤屈的孩子们一个公道,仍然不愿意协助联盟理事会破解惊世骇俗的精神类病毒,解救秘密监狱关押着的数万位受害者!”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和island到底有没有关联?!你是否知道island实验的内情?!” 弗里茨·莱纳好像被这段话戳中了哪根神经,他突然开始痛哭流涕,满脸痛苦和绝望: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里昂里昂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如果如果当初大逃亡时我带上里昂一起走,他就不会被流星雨抓走了他就不会受尽折磨!是我对不起他!” 里昂? 李蓝岛还在思索自己有没有在哪听过或见过这个名字,手指钻心的痛楚又一次涌上来,差点让他腿软,跪倒在地。 维多利亚却道:“里昂?你说你弟弟叫里昂?李蓝岛!” 她猛地看过来,满脸惊悸:“沈瑞秋和我说过一个叫里昂的人。他眼睛看不见,也是个哑巴,只能听,不能说,三岁就因高烧而失明了。他也是后勤组的,沈瑞秋只听闻过他一些事,没和他见过面。” 说话间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单枭进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来得比医务组还快。 审讯室里像是落下一把无形的斧子。 室内三个人,他只看见李蓝岛。 李蓝岛的右手被层层纱布缠住,血却仍渗出来,染透掌心,滴落地面。整个人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站得摇摇欲坠,却背脊挺得笔直。 单枭的眉骨猛地跳了一下,眼睛红了。 “李蓝岛,我就不在十分钟而已。”他声音暗得像从喉咙深处碾出来,含着恨和隐隐发作的暴怒。 逼供阶段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们接受过的培训手册上写得清清楚楚,在人质没供出关键线索之前必须保证人质安全,一切以密歇根局为重。 李蓝岛尽职尽责,没让弗里茨·莱纳一口咬断舌头,留了莱纳一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单枭。此刻李蓝岛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莱纳还处在药效中,神志不清地呻-吟,维多利亚下意识退了一步,总觉得单枭看起来快气疯了。 这个男人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大有可能他反手拔出腰间的枪,直接爆头弗里茨·莱纳。但如果那样,他们的审讯将前功尽弃。 划开了名为里昂的口子,之后才能继续从莱纳嘴里掏出来线索。 维多利亚甚至想过,如果单枭真把里昂杀了,她要怎样才能从特务院手里保住单枭,毕竟这会牵涉到特工的重大失误处决令。 医务组的人在一片死寂里冲进来,火速扛起李蓝岛就跑。他们可听说过单工名号,那叫一个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恐怖如斯,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李蓝岛转移到安全阵地比较重要。 初步检查,虽然伤口不深,但得缝合,还要考虑小面积植皮。 他被送到了离堪灵顿农场最近的军区第七医院,立刻安排的手术。 李蓝岛身残志坚,手术结束后立刻回了密歇根局,半小时都没歇。医生说2周左右初步愈合,1个月进入恢复期,3个月内疤痕基本稳定。他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李蓝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一回密歇根局,就召集了情报部门的所有人,用完好的左手在可书写墙壁上画了逻辑图, 画完,李蓝岛用笔帽点了点“里昂”这个人名。 “我们从弗里茨莱纳口里得知了一个全新且未知的人物,目前情报很少,只清楚他是个男性,年龄在30-40之间,盲人,哑巴,但是能听见声音。他曾经在菲诺浦福利院工作,并且逃亡失败,留在了那。” “按照弗里茨莱纳的意思,里昂似乎是因为先天残疾而被留在后勤组。” 李蓝岛干练地给他们捋清了情报,艾琳都不忍心看下去,举起手提醒:“李处,你的手指……” “手术很顺利,我会按时用药的。”李蓝岛笑笑。 一桌人都不敢说话,不约而同看向会议室墙边靠着的男人。 单枭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双手抱臂,用这个姿势靠在那很久了,从李蓝岛开会以来他就没挪动过一步。 “他不会因为这事抑郁了吧?”洛克侧头和金宸小声,“还是说已经气傻了?莱纳真是一根硬骨头,谁能想到他那种情况下还想着自尽!” 金宸:“但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里昂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不谋而合地,李蓝岛在板书上画了一条线。 他正色:“里昂一定很重要。为什么莱纳从菲诺浦跑出来后,又转头给流星雨卖命了?一种最简单的可能,流星雨有他的把柄,或者他在意的人。比如他的弟弟。” “你怀疑里昂现在在流星雨?”艾琳表情震撼。 “不止。”李蓝岛接下来的话让会议室内每个人的表情都瞬息万变,“我怀疑里昂和island有密切且直接的关系。” “我甚至怀疑他是island的研究员之一。” 什么?!?! 众人均是愣怔。艾琳提出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蓝岛左手转着笔,冷冷分析:“莱纳对弟弟极其愧疚。审讯里一提到莱昂他就溃不成军。假设莱纳是为了里昂而加入流星雨,那么里昂一定活着,不然流星雨凭什么操控莱纳?而里昂,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试图逃离菲诺浦,可是被发现后不仅没有被处死,还活下来了,又是为什么?难道菲诺浦的首选不应该是在当年大逃亡发生时就愤怒地杀了他吗?” “既然没杀,说明有用。当时莱纳才多大,走了不一定活,他们不会未卜先知,不可能预测出莱纳将来会在帝都,还会遇到白鹰,所以不会从那时候就开始计划利用里昂。也就是说当时里昂逃亡失败,结局必死。” “而唯一一个能改变他结局的情况,就是island的研发。” “简洁来说,从当时的情况看,菲诺浦选择留下里昂只会有一个理由,即,里昂对island的制作有用。” “他们不缺实验体,缺的是天才。” “这个小朋友有强烈的求生之心,否则他不会求莱纳带他一起离开。那么他为了活下来,奉献出自己的全部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和推断,不一定是全部是真实情况。”李蓝岛抬眸,“不过我们情报部干的工作就是推断,我认为逻辑合理。” “还有一点,我怀疑里昂和island有关系,不止从实验角度。”李蓝岛忽然直起身,从桌上挑出来一份报告,“这里是特务院手上有的,island特效药原版密文。”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份密文是图形密码?发送者想要让联盟理事会破译密文成功研制特效药,却选了一个破译难度最高的密码种类?不是摆明了刁难理事会吗?” “现在我提出一个新的思路。这份密文其实没有那么难破译。”李蓝岛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只是我们搞复杂了。” “密码破译最常见的系统是文字。但如果,密文发送者他不认识字呢?” “什么??”洛克拍桌站起来,瞳孔放大,“不认识字?!那不可能!那他怎么能懂特效药药方。” 李蓝岛:“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和人交流用的不是文字,而是手语呢?” 满室哗然。 “十分感谢莱纳的情报,我颇受启发。如果,我是说如果。”李蓝岛进行了一场近乎天马行空的推测,“密文发送者选择图形密码,会不会是因为他平时学习盲文,手语,或者其他类型的表达形式?就像甲骨文是象形文字,或许他给我们的这份图形密文,是一种特殊的表达。” 这个观点自密歇根局研究island密文以来,第一次被人提出。他们此前的工作大部分基于法语、英语等语言文字的破译。 “盲文?”洛克属于元老级人物了,听到这话也喃喃,“你是说那种凸点组成的视觉文字系统?你还真别说。这种凸点和棋盘很像啊?!” 李蓝岛点头:“莱纳还得留着,等他清醒了继续审,把克劳德叫来,让他给莱纳进行心理治疗,别让莱纳疯了。” 交代完所有,本次行动告一段落,密歇根局可谓收获颇丰。人人都在心里给李蓝岛写了印象小作文。 李处脑回路很特别。 李处像是为此而生的。 李处在密码学上的敏锐异于常人。 李处来密歇根局一年特么的能抵十年。 李处 “李处,你去哪?”艾琳挑眉看着已经散会的会议室,李蓝岛正要往外走。 “我”李蓝岛顿了下,不好意思地冲艾琳一笑,“去哄人。” ———— —— 第73章 * 即使是现在, 李蓝岛也不敢狂妄地下定论,说自己对单枭多么了解。 单家在帝都一家独大,单明山手上肯定不会干净, 那些难处理的后事估计都会丢给单枭。 单枭怎么处理,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李蓝岛一概不知。 而且至今为止李蓝岛都没有参观过单枭的卧室, 杰森说单枭的卧室入口在花园那口井的附近, 掀开草皮盖子能看到楼梯, 直通地下室。 他像一头被各种锁链拴住的困兽, 帮着每一任主人撕咬敌人。 密歇根局暂时没什么事了,弗里茨·莱纳去接受心理治疗, 大卫交给卡洛斯审讯,监察部在清扫杰尼曼赌场的情报据点,洛克金宸根据会议要点改变对island密文的研究方向,而李蓝岛明天还要回木星学院上课。 有密歇根局的特批, 他出勤率不够80%也没关系,被破格允许参加期中和期末考试。 坐上军用吉普,照例是阿蒙当专属司机,他很上道地回头看李蓝岛一眼, 把挡板给升了起来。 李蓝岛用左手打了个电话。 “杰森,我想问问你们看到单枭了吗?”李蓝岛说, “他不知道哪去了, 我发信息也没回复。” “啊?”杰森愣住,“谁又惹到他了?” “这两天老爹也没有找他啊。”杰森侧头抓来组员,“你们几个,见过单枭没有?” “他说去拳击场了。”有人道。 杰森:“蓝岛,你在哪, 我来接你吧,开车送你去过去。” 阿蒙把军用吉普停在了十字路口,李蓝岛下车,很快被另一辆车接上。杰森开着低调的十万黑色代步车,看着副驾驶座的人,震惊:“蓝岛,你手怎么了?!” “一点小伤。”李蓝岛笑笑。 杰森却腹诽,这他吗是小伤吗,这他吗不是硬生生往单枭那小子的心脏上开了一枪吗! 以他对单枭的了解,这个时候去拳击场大概率是发泄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 杰森一只手抹了把自己沧桑的脸蛋,“那个拳击场是经常打地下擂台赛的,参赛的都是负债的赌鬼,想靠押注翻身,那儿闹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事。单枭以前去过几次,被老爹抓到以后吊在祖宅的树上晒了一天一夜,从那之后就没去过了。” “为什么去?”李蓝岛手指一蜷,“他那时候缺钱吗?” 杰森摇头,“缺钱?怎么可能。你也不看看我们家是干什么的,财阀诶!虽然老爹严格管控了零花钱,可是单枭私人账户上每个月都有大笔费用进账的,都是老爹给他的分成。只不过那账户被老爹管着,单枭不能随便用。他平时手头不会很紧凑的,吃穿用度都在单家,老爹主要是防止他在外面包情人,不给他嫖-资。” 代步车逐渐远离市区,停在郊外一个水库附近。李蓝岛和杰森走进俱乐部内,听到里面喧嚣的喊叫声。 杰森出示了证件,低头和门口检票的说了几句话,检票员神色大变,恭敬:“原来是单组长的人,二位里面请。” 李蓝岛被带到了第一排的vip观赛席,杰森坐在他旁边,拿着电话不停地在联系人。 “领班跟我说这小子真的在这,而且下一场就是他了。”杰森面露难色,“蓝岛,你看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出来?” “不用。”李蓝岛摇头,视线落在了擂台上,“我们看看。” 聚光灯落在八角笼中,一个体格健硕的壮汉出现在擂台中,手里戴着蓝色的拳击手套,他五大三粗人高马大,一出场就赢得欢呼。 另一侧的铁门向上打开,单枭走出来。 隔着很远的距离,李蓝岛的视线与他交汇。单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到擂台上。 李蓝岛挑了挑眉毛。 单枭真的生气了。居然无视他。 热场的主持人和兔女郎站在悬空的讲台上,手里捏着话筒,激烈而黄-暴的流行乐响起,旋律很好,仔细一听会发现歌词不堪入耳。 李蓝岛侧头和杰森说了一句什么,杰森点点头,举起手叫来了服务员。他往盒子里塞了个东西,服务员大喜过望,整张脸都带上了对土豪的尊敬:“感谢您的参与!” “蓝岛,这种比赛就是打着玩玩而已,单枭有分寸的。”杰森忍不住想帮单枭说句话,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野兽,“你千万别因为这个瞧不起他,觉得他黄毛鬼火路数下三滥。他其实有一颗处男的纯良之心啊!他不混黒道!老爹也不让他混!” “言重了。”李蓝岛笑,“这些我见多了,不至于。” 比赛很快开场,对面的壮汉肥肉横陈,对比之下,单枭精壮而结实的肌肉线条完美得如同雕塑。 暴露在空气中的纹身野性十足,随着他动作而翕张浮动。 李蓝岛的视线一直落在单枭身上。 他的目光有重量,也有温度。台上人的拳风一次比一次狠戾,逼得壮汉练练倒退,不得不格挡。 相较于台上的紧张刺激命悬一线,李蓝岛双腿交叠坐在vip观赛席,脸上噙着很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坐怀不乱。 他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单枭,用视线裹挟。 半场结束时,壮汉已经倒地不起,裁判蹲在一旁倒计时,台下欢呼震破耳膜。 单枭并没有回休息室,他单手撑在立柱的擂台绳上,长腿一跨翻了下来。 周围响起惊呼,众人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某个座位。 座位上的男人气定神闲,只是右手上有明显的包扎痕迹,纱布上还有红色浸润。 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单枭摘下拳击手套,直接甩在一边。他两手撑在座椅边,垂眸,影子笼罩在李蓝岛身上。 威圧感从头顶降下来。 “来干什么的?” 李蓝岛笑起来,“看比赛啊。” 单枭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大面积纹身覆盖在背部,衬得他肌肉更健硕,弓背时,圣兽图腾花纹如同陷阱,性感而炫酷的花臂虬结起伏,青筋上淌着汗,血管根根分明。 他手指抵住了李蓝岛心脏的位置,说:“你不怕疼是吧?” “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让你觉得我很好糊弄。”单枭脸色沉下来,“值得?” “弗里茨莱纳死了就死了,他比得上你一根手指头吗?” “好好说话。”李蓝岛想牵单枭的手。 单枭先一步握住他手腕,侧头看着李蓝岛曲起的那处手术痕迹,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纱布。 “下次又是什么?”单枭说,“腿?腹部?喉咙?” “不会的。”李蓝岛说,“我反应已经很快了,没让他咬下来一块肉。” 单枭不再开口,居高临下俯视李蓝岛。 他的眼神锋利而冰冷,但更深的地方藏着愤怒。这已经是单枭在克制的结果了。 他并不在意密歇根局的任务,随时可以违背命令行动。而李蓝岛想要结果,不在意过程。 为了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为了找到杀母仇人,为了秘密监狱里的生命,他当然可以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使现在和单枭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他也不会和单枭争论。 因为单枭的出发点是他。 他不论如何都不能出言伤害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于是李蓝岛叹一口气,用没受伤的左手勾住单枭脖子,拽下来,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亲单枭的唇角。 “我下次注意。饶了我这次?”李蓝岛说。 单枭顿了一下,没有动,眯着眼睛看他。 李蓝岛只好又凑上去,用手掌挡住视线,舔了舔单枭紧闭的唇缝。 他有点不好意思。耳朵红了。但单枭似乎还不太满意,只是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无声的对峙里,李蓝岛再凑上去亲了亲,三次了,他觉得差不多行了。 “别跟我这么较真吧?”李蓝岛小声,“我们都结婚了。” 单枭突然把他拽了起来。 在杰森震惊的视线里,他拉着李蓝岛绕开了观众席,往休息室走。 咚地一声响,李蓝岛被单枭摁在衣柜上,两只手被别在腰后禁锢。结实而火热的胸膛从后背压下来,带着重量。 单枭另一只手扣住李蓝岛下巴,逼他扭头,粗暴的吻碾下来,轻而易举撬开李蓝岛牙齿,钻进口腔,舌头舔过每一处。 休息室内的呼吸声越喘越大。 “我们结婚了?”单枭在给他喘息的时间里,含着嘴唇,目光凶狠冷厉地问。 李蓝岛没敢应声,他嘴唇被吻得发红,呼吸乱了套,额前碎发也散乱在鬓角,他回头看身后的人,还能从容不迫地笑一声,“你还亲不亲了?不亲松开我。” 单枭视线下移,落在李蓝岛的手指上。他甚至都不敢碰。 怕一不小心又让李蓝岛痛。 看他那副表情,李蓝岛真是又开心又揪心。他敢保证自己这辈子绝没有对谁如此妥协过。他转身,手搭上单枭肩膀,语气很轻,挠痒痒一样,笑得摄人心魄: “好了老公,你别生气了。我特地跑过来的。” “我刚刚还叫杰森给你下了注呢,押的你赢。” 单枭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下。 他低头看着李蓝岛,锋利的嘴唇动了动。 半晌没说出来话,但是脸上戾气荡然无存。 他就是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一遍也恼不起来了,全他吗散了。 单枭把李蓝岛抱起来,让他两条腿夹着自己腰,把人抵在衣柜上。他看李蓝岛几眼,最后埋下头,下巴抵着李蓝岛锁骨。 “你怎么那么能呢,李蓝岛。”他沙哑。 李蓝岛勾唇,摸了摸单枭后脑勺,安抚大型犬,“是吧?” ———— —— 第74章 * 李蓝岛忘记了单枭是一只猛兽。光是顺毛其实不够, 要么让他服,要么让他出完气。 即使单枭前十几年都漂泊无依,可是他的底子在那。 公爵独子, 财阀锋刀,top院校。他必然是骄傲而冷漠的, 天之骄子的通病。 拳击赛还没有打完, 休息室内的喘息持续了十几分钟, 有人来敲门提醒, 说是下半场要开始了, 单枭作为擂主必须出席。 他打赢了那个体格肥硕的壮汉,把人揍得趴在地上吐血, 满头都是汗,身上还有淤青的痕迹。 李蓝岛给他押了十个筹码,听说单枭还要继续打,又继续押了十个。他知道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单枭的对手, 赢来的钱之后打算以李家和单家的名义捐给慈善基金会,也算是给李振贤之前那场私商会风波冲冲污秽。 帝都有一点好,它比潮平更开放,机会也更多, 杰尼曼同理。私商会里兰开斯特家族投票出席一事很快就走漏了风声,女王没有命令禁止过, 媒体就大肆报道, 只是底线照旧——没拍出单枭的脸,只有一个背影,和那个代表兰开斯特公爵的黄金轮黑筹。 李蓝岛这才想起来,单枭也是会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人物。媒体通常只用单家的子孙来代称,低调, 容易被忽视,但是存在。 的确,也只有单枭这样的人能震得住封地杰尼曼,尤其是赌场和港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联邦的经济命脉,涉及到很多行业,乃至很多高官。 “他一直都这样?心情不好了会来赌拳?”李蓝岛回到vip观赛席时嘴唇上有了个痂。 杰森瞄一眼,不敢多问,谨慎点头:“差不多。” 单枭的兴奋阈值估计很高,也很奇怪,他和普通人不一样。 李蓝岛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完单枭接下里的几场拳击。他身上并没有伤痕,但如果有了,李蓝岛也会站起身把他拎下来。 他能懂单枭为什么执拗于伤口,伤口会让爱人疼痛,而有名有实的婚姻必然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携手余生,那么伤口将会同根并蒂地扎进另一个人心里。 等单枭打完,李蓝岛和他离开了俱乐部。代步车停靠在路边,杰森刚刚坐上去,就听到单枭说:“你下去抽根烟。” 杰森一愣,颇为同情地看了李蓝岛一眼,暗示他千万别和单枭硬着来,接着才有模有样地从中控台上摸出来烟盒,屁股都没坐热又钻出去了,带上门。 杰森站在路边盯梢,他的烟雾袅袅向上,腾云驾雾穿梭在树梢间。 李蓝岛坐在后座,一时半会没有开口。 “我不理解。”单枭手肘撑在车窗边,侧头看他,“这方面你比我厉害,你告诉我。” 李蓝岛叹一口气。他认真了点:“单工,我们是密歇根局的特工,这是一份工作,但是也是一项追溯历史的工程,更甚至在我眼里,这是一个实现价值的机会。我考上木星学院不是为了毕业出来后给人打工赚钱好养家糊口度日的,我就是为了英吉利海峡空难来的。” “我母亲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必须做下去。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密歇根局也需要我这么做。我一定要留弗里茨莱纳的命,在他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之前。就算他是把我的手指头咬下来一根,我也在所不惜。不过我也明白你为什么恼火” “你可以找我。”单枭第一次连李蓝岛的话都没说完就打断了,如狼如豹的眼睛里是精狠的光,“不管是审讯莱纳还是逼供大卫,这种工作我能比你做得好。” 李蓝岛眉毛皱了一下。 其实前几次审讯单枭都在场,也没出什么意外,但这一次不在,因为维多利亚女王过来了。而她似乎和海鸥关系匪浅,这牵涉到当年对兰开斯特公爵的处决令,潜意识里李蓝岛也认为没有必要叫来单枭,因为那或许只会激增了女王和单枭的矛盾。 维多利亚还特地吩咐过艾琳,禁止让单枭观看本次审讯录像。 但单枭说的话还是有点让李蓝岛发憷,也有些不高兴。 就好像在说,李蓝岛把这事办糟糕了一样。换言之,是一种否定。 看他皱着眉,单枭不擅长和人交心,只擅长威逼利诱或争锋对决的谈判弊端更明显。单枭喉咙发紧,这时候他更应该服软,不该再继续激化矛盾。然而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李蓝岛,你偏向她。”单枭视线阴冷,从侧面打过来能要人的命,“你听她的话,把我放在一边。” 听到这句话,李蓝岛忽然懂了。他哄错方向了。 单枭这一次如阴雨般嘈嘈切切大发雷霆,除了李蓝岛不把自己当回事,弄出严重的伤以外,还有潜在的一点。 他爱憎分明,尽管接受公爵之位,但不代表跟王室和解。 在他的世界里估计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要护着,一种是仇人,要厮杀。 其他人不会在他的辞海里留下名字。 泾渭分明。 必要时刻,他希望自己人站在他那一边。否则就是背叛。 很不讲理,很霸道,不给人留任何人情世故的余地。但同样,他回馈的方式也霸道,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给什么。 家犬饲养守则第一条,豢养猛兽就终身不能抛弃,否则会被猛兽反噬。 这是狗狗世界里最严重的罪责,被主人背叛,被主人弃养。 李蓝岛以为单枭不是情绪需求高的那一类型,他表现出过的强势和狠戾跟此刻孩子气地要求站队太不同。不过,李蓝岛喜欢。 很久都没看见李蓝岛动弹,只是会眨眼睛会呼吸,单枭蹙眉,眉峰很深。他从刚才的劲头上缓过来了,有点懊悔。 他把事情搞砸了。 李蓝岛忽然开口:“单枭,你希望我过怎样的人生?” 不明白为什么李蓝岛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愿意搭理他,说明有挽回的余地。单枭认真地回答:“健康和自由。” 李蓝岛笑了一下,“你问我。” “”单枭依样画葫芦,“你希望我过怎样的人生?” “开心。”李蓝岛说。 他看过来了,笑容和刚才休息室里的一样,狡黠的,坏的,但是也含着能让人沉醉的情绪,像石头入掷湖面的涟漪,他瞳孔如万花镜,泛着波澜。 “我希望你遇到我以后可以开心。”李蓝岛说,“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家人,伴侣,这一切最后无非希望你开心。” 维多利亚女王跟李蓝岛仅仅几面之缘罢了,不管当年谁对谁错,还是各有难处,李蓝岛肯定偏向单枭,因为单枭没有了父母,他不开心。他一整个童年都弥漫着血腥味。 只要李蓝岛想费心思在谁的身上,他就会变成全世界最会说话的人,每一个字都让单枭心跳加速:“我不会听女王的话把你放在一边,也不瞒你什么,之所以没喊你进来,是怕你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李蓝岛斟酌,“女王和海鸥关系匪浅。她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单枭一向聪明,浑身才气。只这么两句他就懂李蓝岛意思了。 不是和女王沆瀣一气,是担心他受旧案影响。 杰森还在树下抽着烟呢,忽然看到单枭把车窗给升起来了。他眼睛瞪大,准备冲进去救李蓝岛,然而代步车车身地震似的抖了两下。 杰森:? 他默默地退回一步,看到车窗上多了只手。手指纤细白皙,一看就是李蓝岛的。 杰森懂了。 他很自觉地背过身去,不再观察,眼不见为净。 李蓝岛被单枭提起来摁在了大腿上,代步车不够高也不够宽敞,两个大男人挤在后座着实有些委屈了李蓝岛,他后脑勺撞到了车顶,喊了一声“痛!”,单枭手指插进他发间揉了揉那处,跟李蓝岛说抱歉。 然后说明天就叫杰森换车,凡是他们出行就坐后排宽敞的库里南。 暴君。李蓝岛笑了他两声,“没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杰森也不知道自己这根烟到底要抽多久,反正他没听见声就按兵不动,身后那辆代步车又抖了几下,他甚至拿出手机在想,要不要给单枭买个套啊? 不然李蓝岛会发烧的吧? 在财阀手底下干事得机灵点,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杰森讪讪咬着烟,静候车里人的指使。 然而并没有什么动静。 车内,单枭啪一下拍在李蓝岛屁股上,让他老实坐着别乱蹭。 这个怀抱很温暖,也很踏实。像是一脚踩在了地面上,稳稳当当的那种踏实。单枭贪婪地嗅着李蓝岛的脖子,他能触碰到李蓝岛,确定李蓝岛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是背后有依靠,有港湾的安心。 很快李蓝岛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挑起眉,视线缓缓下移。 “你是自己打出来还是憋着回去?” 单枭说:“有没有第三种选项?” “比如?”李蓝岛含笑看他。 单枭道:“你帮我打出来。” ———— —— 第75章 * 李蓝岛僵住了。 赭红而冠状, 沟壑纵横,勃发。 以前都是黑灯瞎火,他只撞到过, 没有亲临过。 空气急停,李蓝岛撑在车窗上的手指都忍不住蜷曲, 手指因用劲而指尖发白, 他近乎失声:“等一下, 我要看你的体检报告!” 他一定是被耍了。当初不该心存善念而放过单枭的, 也不该轻信医生。或许医生说得没错, 但一定说得模棱两可! 倒不是李蓝岛临时反悔,只是他被吓了一跳。 “我不帮。你要打自己打。”李蓝岛要逃跑, 想从单枭怀里钻出来,但是后背被单枭的大手紧紧禁锢着,代步车地盘并不稳,就这么一拉一拽它都动了几下。 他两刚好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无非涉及一个驯服。李蓝岛现在没工夫跟单枭掰扯那么多,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逼仄狭小的车内空间,离开蒸腾着燥热呼吸的环境,离开单枭这个本色傲人而充满危险的大炸弹。 然而李蓝岛着急忙慌地拧开把手, 车门却没有开。单枭把他捞回来,沙哑:“锁了。” “什么?”李蓝岛没反应过来。 “门窗都锁了, 你走不了。”单枭好整以暇地看他。 李蓝岛瞪大的眼睛仿佛在问什么时候的事, 满脸也写着不信,觉得单枭是诓他的。 “声控。”单枭低低笑了两声,凑上去一边亲他一边说,“除非我叫杰森回来,或者我放你下去, 不然没可能了,李处。” 李蓝岛那双眼睛很好看,尤其是在光下,尽管这会儿车里没有光,单枭还是看得入迷,他能在李蓝岛眼睛里看到自己,一张得天独厚的优越脸蛋。他知道用这张脸可以让李蓝岛放松警惕,但是此刻他忽然不屑于用脸了。 单枭手指拨弄李蓝岛嘴唇,视线落在唇瓣上,细数纹路,突然说了一句,“我建议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什么? 尽管李蓝岛被他手指弄得心猿意马,听到这句话还是堪堪皱起眉,低头看向单枭眼睛,坐在他腿上临危不惧。 “理由?”李蓝岛说。 “你会很痛苦。”单枭说。 李蓝岛愣住了,他心脏开始有密密麻麻的惊恐感,后脊一凉。单枭说这句话绝对不简单,尽管这听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建议或提醒。 这个在财阀家藏拙多年又一朝风光、加冕公爵的男人,此刻如同island一样充满了神秘。 “辞职,回木星学院,顺利毕业,我带你回潮平。”单枭继续提议。 李蓝岛好半晌没说话,开口时笑了声:“你做梦。” 也不知道是这句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挑衅激怒了单枭,还是别的什么,单枭把他两只手反剪在腰后,膝盖一抬,顶住李蓝岛屁股,凶狠地在他耳边说,“转过去。” 他一定要拼命,单枭也跟他拼命。 互相都不满意的情绪爆发,滚烫的皮肤黏着滚烫的缝隙。 单枭在这方面的掌控欲极其难缠,他手指捏住了李蓝岛脖子,上下挑逗喉结,从背后落下细细的吻。 李蓝岛衣服已经褪到腰间,光滑白皙的背部什么痕迹都没有,与单枭狂狷邪魅的花背纹身不同,只有如玉的皎洁。 他的背生得很好看,恰到好处的线条,肩胛骨处蝴蝶一样的薄肌,甚至在屁股上方有两处塌陷的腰眼。单枭就着那儿舔-吮。 然后轻而易举剥光了李蓝岛。 较劲,双方都在较劲,他要亲李蓝岛的嘴唇,李蓝岛就躲开他。他绕到前面去捏细腰和锁骨,李蓝岛就用脚蹬他。单枭不得不强行把李蓝岛压在了靠背上,以绝对压制的力量逼得李蓝岛仰头看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皮带已经勒住了李蓝岛的脖子,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红痕,单枭深邃漆黑的瞳孔里燃烧着一种纯氧里的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烫,烫得李蓝岛灵魂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并拢。”单枭不由分说地一扯皮带,哑道,“帮帮我,小岛。” 他一喊小岛,李蓝岛又仿佛回到了玩烟花的那个夜晚,国道郊区很美,小河静静流淌,他的名字被单枭点燃,在地上绽放。 既然是要李蓝岛帮他,等于认栽了。语言的艺术就在于此。他没有强硬地要求,而是以低位的姿态寻求帮忙。 李蓝岛倒是没有再较劲地躲开什么,他那只撑在车窗上的手换了个角度,从手指向下,变成了手指向上。撑着的手也从右手变成了左手。 调转了姿势后,李蓝岛只能看见前面波光粼粼的水库,和杰森放在中控台上的貔貅。 很快车载香薰已经盖不住浓郁的腥檀,空气和心脏都一并湿漉漉的。 李蓝岛不知道多久,他偃旗息鼓,被单枭拉进怀里,脑袋压在肩膀上。单枭身上很热,在冬天像个烤炉,但已经开春了,李蓝岛嫌太热太腥太燥,鼻子皱了皱。 单枭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抬手摁了个什么,车窗开了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空气开始流通。 呼吸都还没平稳,李蓝岛出力的是腿,前面也没有被冷落,单枭娴熟地给他一起拧出来了。 很像打架,不像温存。李蓝岛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人身上,动都懒得动一下。他回味过来还是觉得恼火,看都不看抬手就给了单枭一巴掌。 距离近,没估算好,手指不小心戳进单枭头发里,掌心贴着的是耳朵。 单枭笑了,顺势抓着他手放自己嘴边,亲了亲,亲完又缠人地舔手背,大有要把每一根手指都舔干净的意思。 “你烦不烦人。”李蓝岛收回手,坐着不舒服,起身离开了怀抱,“记得给我买药。” “好。”单枭什么都应下来。他一双眼睛紧紧追着李蓝岛,越看越留恋,正儿八经说,“小岛,我错了。” 他现在浑身舒爽当然能认错,李蓝岛懒得理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单枭手臂,“你喊杰森上来吧。” “嗯。” 单枭降下车窗,冲远处抽烟的人影抬了抬手。 杰森回来时车内气味基本散了,他眼观鼻鼻观心,照例升起来挡板,只开车,什么都没问。 但是杰森知道稍后就会有一大批奖金打进他的账户里。 爽! 跟着单枭混他从来没吃过亏,真要说起来,单枭其实出手比老爹还大方。 李蓝岛早跟单枭说过,他是没了尊严宁愿去死的人。他要做什么早十年前就决定了,不可能现在说不干。 李家的事他仔细一想,估计也和流星雨脱不了关系,先是财阀发难,后是王放泼脏水,指认李振贤是V,走-私军-火,再接着来一出私商会处决。方方面面都是警告。 在潮平教堂里死去的神父、被播放的黑白影片、收音机里的歌谣、鬼魅般说白鹰曾为流星雨工作过的声音,这些都不是儿戏。 他深陷谍网,只能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了。 恭俭平和,不破不立。 黑车从郊区开到市区,鳞次栉比的大楼取代平原。李蓝岛一直在看手机,单枭问他怎么了。 “过段时间是唐溯生日,我想送他个生日礼物。”李蓝岛说得很坦荡,“你呢?” 单枭眯起眼,没搭腔。 “那这份就算是我们一起送他的。”李蓝岛解释,“我每年都给他送礼物,今年肯定也要送,他是我朋友。” 单枭不置可否,静静地坐着,似乎思考了会儿。 “送什么?”单枭问。 “你有想法吗?我选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李蓝岛听出单枭是同意了,他笑起来,凑过来点,直接把手机放单枭掌心里,“你看看?” 单枭想起唐溯那个花蝴蝶的打扮和作风,嫌恶地啧了一声,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在李蓝岛手机里看了看。 李蓝岛指着一张图片,“香水吧,你觉得呢?我找个调香师,私人订制一款,最好是留香很久的。他喜欢那种。这次毕竟是20岁大生日,在我们老家这得好好庆祝,我在密歇根局忙有可能赶不回去,邮寄过去给他一瓶香水还是行的。” 高奢香水定制几千到几十万不等,李蓝岛觉得选个中间的就行。 “钱我出。”单枭没异议,手机丢还给李蓝岛。 李蓝岛意外:“你这么大方?” “当然。如果他以后要定制棺材了我会出更大一笔。” “” 单枭一脸的鄙夷,李蓝岛无奈摇摇头,失笑地拿起手机开始联系调香师。 * S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李蓝岛手机才响了两下,他就接起。 “怎么了?” “操!”S骂骂咧咧,“李处,大卫那个傻逼有心脏病,十分钟前死在审讯室里了!拉斐尔局长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们又自断了一条线,特务院也很不满意,现在只剩下弗里茨·莱纳了,他发了高烧,一直说要见你。” “你看要过来一趟么?还是我们给他一阵镇定剂,塞点安眠药,让他睡到天亮再说?” “我过来。”李蓝岛雷厉风行,“千万看好莱纳,他要是死了就真的麻烦了。” S:“放心,不会。对了,大卫那我们还问出来点东西,前段时间那个马仔王家格和他法兰西农场的奶奶我们都调查清楚了,王家格特么就是流星雨的人,他们当年让金家牵线认识了克洛伊,知道克洛伊负债缺钱就收买了他,让他一口包揽空难事故是他在维修飞机时动了手脚,并且承诺保证不会是死刑,刑满释放就给他绿卡远走高飞。” “猜得出来。”李蓝岛动了下,腿心突然一痛,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S疑惑,“李处,你手伤还这么疼啊?不给你开了药吗?” 单枭一只手拿过电话,“挂了,一会儿到。” 他没给S继续问的机会,倒是侧头就对上李蓝岛哀怨的视线。 单枭又凑上去亲他,亲得李蓝岛嘴唇黏黏糊糊的,受不了了一推,单枭才笑着吻了吻李蓝岛额头,作罢。 ———— —— 第76章 *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里昂?”弗里茨莱纳问。 李蓝岛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双腿交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位老教授一夜白头, 原本就稀疏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我就想问问他,他还恨不恨我。”莱纳低着头, “我年轻时干过不少荒唐的事, 为名为利为自己, 我认了。但我都快死了, 我就想再看看他。我弟弟我弟弟很乖很听话的, 他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也说不了话, 以前都是我牵着他走路我跑了以后,谁牵他呢?” 谁牵他呢? 这问话很轻,不过也很重,重到弗里茨莱纳声嘶力竭地哭, 反复问李蓝岛,“能吗?他肯定不是自愿的,你们把他捞出来吧,能吗?” “不能。”李蓝岛想骂他咎由自取, 最后还是回归正轨,道,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都不能。流星雨是我们的敌人。” 莱纳崩溃了, 鼻涕卷着口水淌下来。 李蓝岛看他几眼,缓了缓才道,“如果他活着,最多让你们见一面。” 这话他不谈论真假,莱纳也不问真假。对敌人仁慈都是对自己残忍, 而密歇根局一向是冰冷和严酷的,当年如果不是三百多个签名上书求情,白鹰必死。 故而此刻的弗里茨莱纳也没有别的选择。 反正李蓝岛乐意顺着他的话给承诺,他也乐意相信。 尽管明白这不过是逼供的手段,莱纳也甘之如饴。 整个审讯过程忽然变得无比轻松和愉快,甚至有点像最后的晚餐。从前莱纳是教授,是师长,是父母好友,李蓝岛尊敬他,把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当成自己奋斗的目标。现在李蓝岛是密歇根局情报部门处长,而他是间谍,是囚犯。 本该严刑逼供,因为莱纳首次配合,密歇根局决定按兵不动。 两人聊天全程被记录在案,监控镜头对准了他们的脸。 “里昂很聪明。”莱纳说,“他有两次被单独带走了,导师说他在生物医药方面有极高的天赋,想让他操刀转基因工程。” 李蓝岛问:“他研究过密码么?” “当然。”莱纳看着他,“当年恩尼格玛密码机的浪潮还没消退,再封闭的地方也需要和外界交流,菲诺浦服务于政府,情报不停地从高墙里往外传递,任何研究进展都颇受关注。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了解基本的加密和破译思路。” 李蓝岛直截了当:“你觉得里昂有可能是研究island特效药的病毒学专家吗?” “”莱纳瞪大眼睛,张嘴好半天,“我不知道,但也有可能。” 李蓝岛拨了一下内线电话。很快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单枭走进来。 他穿着制服,右肩膀上的肩章熠熠生辉。整个人高大而冷峻,深黑色衣服下是结实勃发的肌肉,面色凶戾。 只有看到李蓝岛的时候他的眼神才会柔软一些。 “水。”单枭把一叠资料和一瓶水放在桌上,站在李蓝岛身边,手绕到李蓝岛脖子后,捏了捏。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李蓝岛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以至于电击椅上的莱纳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他喊了一声,“单枭?” 男人根本没搭理莱纳,手指钻入李蓝岛衬衫衣领里,揉摸着光滑的后背,最后拍了拍李蓝岛肩膀,“所有都在这。” “谢谢。”李蓝岛正忙着翻看特务院档案里记录的人员资料,没怎么注意后背作乱的手,他抽出来几张年龄符合条件的,站起身,摆在莱纳面前,“看照片,哪个是里昂?” 这上面是当年被集中起来组建成专业团队的人,他们对island进行特效药研究和制作。核心团队里面有三十多号人,各个是专家,随便抓一个出来其在学术界的名号都响当当亮堂堂。 而管理团队和技术支持团队加起来两百多人,除此之外还有军方与政府的介入。 就这样,核心团队的科学家们也一个不剩了。要么失踪,要么天灾人祸暴毙而亡。 不排除档案里也存在隐瞒和造假,可能从录入时就有信息差,一直保存至今,不过李蓝岛还是坚持让弗里茨莱纳指认。 如他所料,莱纳摇头。 “我都不认识。”他说,“可能里昂也变了模样。” 李蓝岛点头,换了个话题:“那么流星雨呢。” “知道多少说多少。” “”莱纳长长叹一口气。 他说,这一届的天琴是个狠人。据说10岁就加入流星雨了,来历特别牛逼,因为他爸是上一任的北冕。也就是白鹰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子打不过儿子,儿子反而成了权力更高的天琴,并没有继承他爹的衣钵,把北冕这个代号延续下去。 流星雨整个组织里但凡是有正经代号的,都代表某种星象。北冕是北天星座之一,位于牧夫和武仙之间,它座内有一个王冠,星星点点连在一起,看起来荣耀非凡,传说是酒神送给阿里阿德涅的新婚礼物,有浪漫的底蕴。 “这样浪漫的代号给流星雨王牌特工充满讽刺意味。”莱纳说,“不过组织里的人在北冕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笑话他,说他真是为情所困,说他还真的贪那一壶酒。他年轻时候爱过的人背叛了他,引诱他走向死亡。” “我不认为那是背叛。”李蓝岛的脸色冷下来。 莱纳耸耸肩:“但是他们曾经相爱过。就算是被欺骗的,是形势所迫的,爱过就是爱过。” 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白鹰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恐怕就是北冕,她肯定后悔死了,当年就不该跟北冕走。” 李蓝岛不置可否,单枭突然好像能看到莱纳这个人了一样,从抽屉里拿出来飞镖,扬手往莱纳脑袋的方向一砸。 咚地一下,飞镖擦着莱纳耳朵扎进背后的靶上,惊心动魄。 莱纳冷汗瞬间下来了,闭上了嘴。 “给你说话的机会,没让你说一堆废话。”单枭冷冷看着他,“问你北冕和天琴是谁。” “没见过。真没见过。”莱纳仰头,已经精疲力尽,他瘫软在电击椅上,甚至想抽烟,“要是见过我也不会只是猎户座了。” “天琴是个狠角,你们要小心他。忠告。”莱纳又露出那种森森的笑容,说临死前的忠言,“组织里的都说,天琴自小就在销魂窟里混大,有个了不起的爹,自己当然也了不起。” “流星雨曾经把他关在了地下防空洞的笼子里,一共才五十平米那么大,他要和一头饥肠辘辘的熊和一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狮共处一室。三天时间,能活着出来他就是天琴,死了他就是骨灰。” “他活着出来了,浑身带血。”莱纳阴恻恻,“他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但是地上两具野兽的尸体。他是魔鬼。” 弗里茨莱纳这次配合地说了不少他所了解的流星雨,真真假假仍然无法分辨。李蓝岛对流星雨的画像又清晰了些。 能在这个组织里混到高层的人必不简单。 他给了莱纳休息时间,和单枭一起出去。 陈院有事找单枭聊,卡洛斯把人带走。而这两天密歇根局到处都很热闹,洛克说女王大驾光临完全是蓬荜生辉,马屁吹上天去了。 维多利亚还没有回去,她在围棋室里喝茶。 见李蓝岛回来,女王微笑着和她点点头。 “殿下这次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李蓝岛问。 这话说得有意思。维多利亚含笑:“暂时没有。只有island彻底被攻破,我才能安心。” “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李蓝岛要转身时被维多利亚拦住,她看着李蓝岛的脸,问:“理查德是不是还很讨厌我?” 李蓝岛没回答。 维多利亚女王的眼睛暗下来,她把自己摆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既不是母亲也不是老师,既不敢担养育之恩也不敢追究过往之责。 于是李蓝岛笑了笑,问:“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殿下。” “你请说。” “我觉得我对单枭还不够了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我接触他眼中的世界吗?” 维多利亚眼睫毛抖了抖,半晌才说:“你你问我这个啊?其实他小时候很可爱的,是我不好,从他离开封地杰尼曼那天起他就变了个人。” 女王也没想追忆过去,她提议:“你不如去他的房间看看吧。你去过吗?” “还真没有。”李蓝岛觉得有趣,“为什么是房间?” 维多利亚说:“你不觉得去对方的卧室是很私密很亲昵的事吗?就像情窦初开的中学生诶!互相在对方的秘密空间里,写写作业,听听歌,一起打游戏” 李蓝岛想象了一下,居然被她说服了。 等阿蒙开着军用吉普停在农场里等他们时,李蓝岛朝小洋楼前的单枭走过去。 “今晚一起睡?”李蓝岛先试探口风。 单枭扬了下眉毛。一句话连他额角青筋都拨动了。 单枭的手绕到李蓝岛后脖颈,揉了揉,引着他先上车,坐稳了才道,“不是一直这样么?” 等在单家用过晚餐后,单枭要跟着李蓝岛上楼,却被李蓝岛推了一下。 “不去我那。”李蓝岛站在台阶上看他,眉眼极其好看,像戏曲里的名角,说话抑扬顿挫勾人心弦,“去你那。” 单枭眯起眼睛。 他倒是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但显然已经听出来了为什么先前李蓝岛要问他晚上睡不睡,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怎么了?”单枭笑了声,懒洋洋靠在楼梯边,仰头看他,“怎么突然要到我那去。” 李蓝岛想了想,说话好听得像搅了蜜:“想参与你生活里的全部。” 他都这样说了,单枭不可能拒绝。 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让李蓝岛挂在他身上,一步路都不用多走。 绕开了花园,水井附近一块草皮不太平整,很快李蓝岛就看见了地下室的入口。 单枭抱着他往下走,地下室潮湿而阴森,走路还有回音,一扇门横在了面前,是密码锁,单枭抱着李蓝岛,不知道有没有刻意阻拦,但是从李蓝岛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单枭输入了什么,只能看见单枭粗而紧实的手臂。 滴一声,地下室门开了。 意外的是,里面并没有古怪的气味,反而很干净,甚至比李蓝岛的脸都干净。整个房间不过二十平,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书架。 简洁,没有多余的东西。 床上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那种军队里混过的人出来才会改不掉的习惯性作风。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看得出来这间卧室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头顶有一个小的通风口,给开了一扇天窗,但被用牛皮箱的碎片给糊住了,几乎透不进来光。 单枭把李蓝岛放下。 “想什么呢?”单枭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他。 李蓝岛环视一圈,评价:“纯狱风。” “”单枭顿了顿,笑一声,“能睡就行。” 书架上的文件盒罗列整齐,像图书馆那般还分门别类贴上了标签,看得出来单枭私底下是个自律到变态且严谨得近乎偏执的人。 墙上挂着一个黑板,上面写着一些名字,用红色水笔画了圈,已经被他处理掉的,照片上则扎着飞镖。 这些李蓝岛不管。他只管以后。 于是李蓝岛走到巨大的书柜前,想抽出某个文件盒观看一番。他的后背忽然一凉,黑影笼罩在眼前,打在了墙壁上。 他被单枭直接扣在了书柜上,大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上提,让他的屁股抵住了单枭的胯骨。 单枭用膝盖挤开李蓝岛两条腿,凑下来,捏住他下巴,吻上去。 舌头轻易撬开贝齿,舔舐上膛和四壁,卷着唾液滋滋作响,唇枪舌战里两具年轻的身体不断升温。 他的吻一向不是温柔的。单枭指腹捻了捻李蓝岛下巴,哑着问,“喜欢么?” 李蓝岛不太好意思回答,他一时半会没说话,只是嘴唇微张着在呼吸。翕张的红唇水光潋滟,单枭眸色一暗,等不了李蓝岛回答了,扣住他脑袋,粗暴地碾上去勾缠,侵占。 ———— —— 第77章 * 书柜上的文件被撞掉, 零零散散的纸张铺了满地。 李蓝岛脚踩在两页战地报道上,踏出一个灰蒙蒙的鞋印。 “前线手记。卡斯西北部,阿莱村——黎明刚刚破晓, 我踩着遍地的玻璃碎片与湿泥,走进了被炸毁的阿莱村小学。讲台被炸塌, 墙上还残留着粉笔写的叙语单词。一个男孩坐在断裂的课桌旁, 脚边是一双已经沾血的小鞋子。 她还没醒来, 他说。他的妹妹, 三岁, 埋在前晚轰炸的瓦砾下,已无生息。 这是第十八次空袭这个村庄。没有军营、没有弹药库, 只有田地、老人和孩子。医生不够,电力断绝,连救援都成了奢望。红新月会的车辆卡在前线,志愿者只剩五人, 而我,是仅存的一位战地记者。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物资了,一瓶混着泥沙的水摇摇晃晃,支撑着5人度过剩下三天。 他们执意把水留给我, 因为我怀着孕。 我们甚至觉得周围已经没有了氧气。 那位男孩后来把那双鞋子递给我,问我能不能把这个带走, 让别人知道他们不是数字。 在战地写报道的这些年, 我见过太多“数字”:死者217人、伤者64人、物资损毁78%。但今天,我只记得那双鞋、那面被灰烬染黑的红围巾,以及他的话。 如果这篇报道能让一个人停下脚步,为这个名字无从拼写的小女孩默哀五秒,那我想, 她并不只是个“数字”。正如我们一生都在寻找的土地那样,或许土地在我们心中。 我是记者沈瑞秋,祝愿世界和平。” 李蓝岛几乎站不住,双腿发颤。单枭已经解了他皮扣,把裤子扒了下来。 两条又长又直的细腿中间是不堪入目的红痕,粗糙而带茧的大手探过紧致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察觉到李蓝岛的视线不老实,单枭没有阻止,任由他看,手指插入李蓝岛发间揉搓他的脑袋,动作逐渐凶狠。 李蓝岛安抚似的要吻他,单枭避开了,反而咬住李蓝岛喉结,牙尖锐利,要扎进肉里。 单枭本质上还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你要从他身上拔毛,你得给他对等的回报。 力量上悬殊的搏斗让李蓝岛里趔趄了两步,脚底踩着的文件换了两张,是日记。 “特务院评估我有做记者的天赋,敏锐、大胆、悲悯、专业,入戏深,出戏快。世界各地的情报机构大多会将特工包装成各行各业的精英,我相信又是战地记者又为情报部门工作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对外我是从不开天窗的报社一把手,对内,我将前线战报加密传送回特务院,把我和军队成员的对谈记录在案。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考量我的专业性,我只记得多年前在菲诺浦福利院的高墙之下,我用炭笔在墙上写了一行黑漆漆的字,问我的老师。” “——我不能选择平庸吗?” “老师大笑起来,照例用他肥腻的手揉我的胸部,一边告诉我需要继续裹胸阻止它生长,这样才像漂亮的小男孩,一边说,很抱歉,不能。因为我是战败俘虏。我要么成为天才长出翅膀飞出去,要么被剁成肉泥埋在水沟里。” “我永远会记得再见领袖时我内心的澎湃。几乎是瞬间我们就认出了彼此,尽管我们改头换面。因我知道她那双眼睛受过怎样的折磨才会留下如此浑浊的颜色,而我在已被点掉的媒婆痣位置上刺了一个纹身。” “我们身上都有为挣脱菲诺浦而做出的努力。” “在木星学院的栀子花大道上,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们身边站着荆棘和珍珠。遣散了他两,我们坐在文化长廊上,躲在树荫下交换了彼此这些年的旅途。她从西高地往南翻到联邦帝都,我走到北纬六十三度研学寄住,她着迷于数学与密码,我为人文而动容。” “因我受人文关怀颇深。” “进了女校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我都会流血,因寄人篱下太过贫穷,我没有钱买崭新的文具,也支付不起学杂费用,更不可能有闲钱买新的内衣和卫生巾,我只能用学校发的报纸垫在内裤里。同寝的室友们在开学一周后的周末里,忽然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大把她们父母给买的零食、沐浴露、文具、卫生巾,说是去参加团建赢回来的奖品。袋子里还有一张水电费协议。寝室内最张扬跋扈的室长说她会包揽这些费用,唯一的要求我们每晚十一点之后不准发出声音。她的娇蛮表演得十分拙劣,正如对床老是通宵和男友大声通电话的女生一样拙劣。她们表演出一副水深火热互相掐架的不对头,实则只是为了让我更顺理成章地接受她们的帮助。” “对床早已和她男友分手,每晚只是拿着电话装个样子。” “每个月其他室友都会偷偷把水电费交给室长,轮流为我多支付一份费用。明明整个宿舍内我的年纪最大,可是我最像小孩。” “我奋力追赶,读书三年连跳三级,修完中学所有课程,18岁获得了木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更甚至,我收到了王室基金会的信函,上面说将免除我大学的一切费用,并每个月打六千生活费资助,直到毕业。” “然而档案很快被卡,我连国籍都没有。” “联合国设有法规保障无国籍儿童入学接受义务教育,但大学则需严格的申请。” “首相只用了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联邦需要人才。基金会背后有特务院的赞助,很快特务院有人联系上我,问我愿不愿意为他们工作,那时我尚且懵懂,但知恩图报,为着那份学杂费用全免的信函,我满腔热血,点了头。至此我获批了国籍,正式移民,定居帝都。面谈和背调时,审查官问我,为什么想成为联邦公民,我说,为了报答首相的栽培。” “为了世界和平。” “进入木星学院后,我认识了兰开斯特,他是如同瑞士钟表一样一丝不苟而又严谨过头的男人,无趣无味,每个星期五下午雷打不动地守在我教室门口给我送花。一开始我觉得这个男人可烦了,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但又沉默寡言,学院里那些吊儿郎当的系草们各个油嘴滑舌,只有他什么也不说,只知道摇头拒绝别人塞给他的情书,再指了指我说,他正在追我。” “我玩心大起,说我喜欢唱歌好听的男人,他那样严肃的人竟然来了我们的派对,接过话筒给我唱了一首《heart of gold》,黄金之心。” “我在特务院也见过兰开斯特,这小子不仅在学院追我,在院里也照样对我百般纠缠,于是在他唱完歌,站在那脸红发呆时,我走过去勾住他的领带,吻了吻他的鼻尖,问他喜欢我什么。” “出乎意料的,他说他看过我提交给报社的几篇报道,做文员工作时也在特务院里阅览过我的资料。” “他用沉稳的眼神直勾勾瞧着我,说他喜欢我的文字。” “他还郑重其事地在喧哗的KTV里,向我鞠躬,行联邦最高礼节,说沈记者,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我泪流满面。几乎是瞬间甩开他,跑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坐在马桶上哭得撕心裂肺。我靠着一根永不服输的筋骨撑到了现在,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你辛苦了。那一刻我变回了菲诺浦福利院高墙下孤独无助的小女孩,被告知我这一生无法平庸。” “兰开斯特担心地守在了洗手间门外,时不时地弄出点衣服摩挲的动静让我知道他人还在,如果我很久没出去他就会硬闯进来,防止我哭晕在里面。” “从洗手间出来时我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说,想接住我的泪水。” “我说,兰开斯特,你他吗的可怜我?” “他脸色苍白,慌张地说不是。” “我喜欢你。” “其实我已了解过他身世,兰开斯特家族经商,产业庞大,在联邦是小半个富豪。他又是家族里的长子。他其实完全可以说,他想让我以后不用那么辛苦,毕竟以他的财力完全做得到。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他喜欢我的文字。即使辛苦,他也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譬如,为死者言。” “我同意和他交往。” “之后,我们结婚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命运后来会如此多舛。” 李蓝岛的汗啪嗒滴在了纸张上,晕开了上面的笔墨。他手臂青筋暴起,撑在书柜上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 汗流进眼眶里,模糊了视线,他努力地看清地上的每一个字。 室内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用,单枭把两根手指塞进李蓝岛嘴里,细软的舌头被夹在指缝中,很快湿润。手指抽出来时上面的银丝牵得很长,在灯光下发亮。 李蓝岛后背瞬间一抽,弓背时如同蒸熟的红虾,脊柱长而凸起,分外性感,清冷的白炽灯照在他光滑白皙的背部,肩胛骨耸动,抽气时小腹带动腰线,弧度很美。 粗糙指腹沾着银丝滑过最隐秘的地方,因肌肉闭合太紧而略显干涩和艰难。 李蓝岛抽着气,声音变了调:“单枭” 他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干脆抬头在书柜上迅速浏览,发白的手指抬起来,要从里面抽出来某个文件。 单枭手指掐住他脖子,忽然把人往后一拽。 李蓝岛抓着文件袋上一根抽绳,踉跄两步,被单枭摁在了铁架床上。 他整张脸埋在了枕头里,铺天盖地都是属于单枭的雄性气息。裤子早被单枭一脚踢到了墙边,上衣也被三下五除二地脱了。 李蓝岛手边散着文件,单枭抬起他的腰,见李蓝岛还要拿起纸细细看,身后人不耐烦地扣住他,手指一根根插入李蓝岛的指缝里,十指紧扣。 他能感受到单枭手指的刚劲有力,根本拗不过也掰不动。 单枭把李蓝岛的脖子狠狠扭过来,像是要折断他的脑袋,发泄般吻上李蓝岛的嘴唇,唇齿纠缠里他哑着声音,含着一点咄咄逼人的怒意,“你还想干什么?” 李蓝岛还能笑得出来,他轻笑一声,“你别管我要干什么了,我们各凭本事吧,单工。” “各凭本事。”单枭咬着牙根似的重复了一遍,在他耳边热气缭绕,烧着他耳朵,“你怎么那么能呢,李蓝岛。” 他现在想吃了李蓝岛。他的眼睛里有灼灼的热火。而且要从肉到灵地吃了,不仅仅是隔靴搔痒,而是用手,用嘴,用滚烫抽动的第一性特征,毫无间隙地嵌入,无所保留地碾磨。 “还有多久开会?”单枭扣着李蓝岛手不让他动,问。 情报部这几天晚上都要线上会议,李蓝岛主持。 “半个多小时吧?”李蓝岛喘着气,仰头看着猛兽般的男人,气息交叠在一起。 “不够。”单枭眼底露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像能把人撕碎,“不开了。” “那洛克他们怎么办?”李蓝岛声音放得很轻很柔,手却不怎么安分地从掌心里抽出来,又开始拿起枕头边上的文件,“要是杰森找过来怎么办?” “他不敢。”单枭捏住李蓝岛下巴,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从额头到嘴唇,慢慢描摹,“说你病了请个假。让他们休息。” 到了这个时候不可能还憋着,单枭已经放过他一次了,李蓝岛抿唇仰躺在床上,看着单枭跪在他腿边,啪地拍了他腿侧两下。 激烈的吻再次盖下来,单枭啃咬他嘴唇和舌头,抓住他头发,挺腰时腹部的肌肉块块分明,公狗腰健硕有力,而他手臂上纹身晃眼至极,李蓝岛忍不住抬手遮挡视线,又被单枭硬生生掰开。 “看着我。”单枭声音沙哑,不由分说地扭正李蓝岛的脸。 他们交换着唾液,吻得难舍难分,李蓝岛呼吸慢慢变得更急促了,某个瞬间他如同在岸上搁浅的鱼,大力地用手撑在单枭胸膛,试图推开他,可没有任何作用,他小腹不停地抽动,最后抄起一边的文件拍在单枭腹肌上,受不了似的又握拳砸两下,生生憋住喉咙里要满上来的声音。 单枭手指撬开他嘴唇压住舌面,用眼神逼迫他喊出来。 李蓝岛估计,单枭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从抓到弗里茨莱纳开始,李蓝岛就计划要以身入局。 而他也察觉到了单家最近的动向。 爷爷被邀请来单家做客,进门时客厅里摆了不少纸箱子,外面还有行李箱。单家祖宅这几天很冷清,似乎走了不少人手。 最重要的一点。 杰森对单枭的态度变了。以往单家当家的人是老爹,杰森是老爹左右手,几乎寸步不离跟着老爹。可是这两天杰森被单枭使唤,随叫随到。 甚至单枭可以一句话要求杰森换车,换成库里南。 明山叔可能要退隐了。李蓝岛想。 单明山没有孩子,他大概直接把单枭当成继承人培养。 那么往后,单枭的地位更高,更加危险。枪打出头鸟,他既有公爵实权又掌握财阀,政商不分家,可也不能真是一家,还集中在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 看出李蓝岛分神,单枭吮-吸着他舌头时咬了一口,把李蓝岛神经拽回来。 “我不放心你的手伤,就算手术完了也去医院复查。” “好。” “生病就少开会,没人推着你,别逞强。” “好。” “不能再这样了。” “单枭。”这句李蓝岛没应,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手指挠了挠,“我和你商量个事。” 身上人不动,手臂撑在李蓝岛肩膀边上,低头,视线充满威压。单枭没说话,虎视眈眈看他,满脸的风雨欲来。 李蓝岛还是说了下去:“我想了想,之后还是得和维多利亚女王多接触才行,你——” 单枭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戾气相当浓,他很重地给了李蓝岛一下,李蓝岛喉咙里忍不住溢出来点断续的音节,单枭就又凑上来堵他嘴唇。 热,太热了。李蓝岛依偎着滚烫的胸膛,透过肌肤感受到单枭的脉搏强劲有力地跳动。 “你配合我演一出戏。”李蓝岛小腿抽筋地抖,脚趾蜷在一起,他被单枭送到云端而又抛下来,起起伏伏,心脏跳得飞快,说出来的却都是让单枭更狠更用力的话,“演得好我们或许能把流星雨连根拔起。” “我要是偏不呢?”单枭凶狠地咬住他肩膀,粗-喘着揉捏李蓝岛腰,他忽然掐住了李蓝岛的下巴,一字一句,满腔冷寒地问,“你是不是要见天琴?” “”李蓝岛感受着疼痛和舒爽,他快被单枭磨死了,蚀骨销魂,“你慢一点” 单枭并没有因着这句话而顺着李蓝岛,他在这方面向来强势。整个铁架床都快散架,咿咿呀呀,声音在地下室里荡漾。 接下来是狂风暴雨般沉默的征服,李蓝岛又拍了几份文件甩在单枭汗涔涔的胸膛,干脆一目十行看了个遍。 “我与维多利亚相识在金瀚宫。她笑意盈盈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是我和她交谈后才得知原来她并非长女,原本有个哥哥,意外去世了,按照王室的顺位继承,她才被临时推上了女王的座位,代表内阁和联邦在各大公开场合进行演讲。君权神授,她是人们心目中的元首。” “维多利亚告诉我,基金会是她提出的,用于资助世界各地没有钱上学的女孩。我们迅速热络,她经常凑在旁边看我写报道。出入金瀚宫多了,我渐渐听到不少传闻,说她是个花瓶,徒有其表,内里毫无墨水。她要感谢她那个早死的哥哥让出了国王,才有今天的女王。有一天她悄悄告诉我,她想杀了这些人。” “我很震惊。”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内阁现在有十三位大臣,掌管财政、外交、内政、国防等等。现实残酷,一个被视为“花瓶”的女王——哪怕拥有最高的名义权力,在一群老谋深算、阶级根深的男性内阁面前,也一直被轻蔑对待、制度性架空,甚至被当作工具或诱饵利用。” “他们私底下称她为花瓶、情-妇、床上的外交官,甚至在议会上询问她这周又睡了几个男人,用公主病、裙摆政治羞辱她的能力和行为。” “他们安排她穿低胸礼服拜见访国外交官,故意把她推到外交场合,暗示她能用美貌取悦对手,扬言女王只要多笑笑,对方就能签协议。” “她发火了说她更年期到了,她提出政策时说她脑子进水,管得太宽。” “我深知被压倒性权力折磨是什么滋味,我曾从那里逃出来。那时我并不理解为何内阁大臣要这么对待女王,后来我想,可能权色争斗一向熏心。” “我开始以匿名记者的形式报道内阁,很快就吸引了联盟理事会的注意,议会长前来金瀚宫调查几位大臣。” “但这样的笔墨还不够锋利,还不够一针见血。我即将为特务院前往战线报道最新的战况,我担心维多利亚的安全。她已然是我的朋友。” “兰开斯特注意到了我们的动向。他一向最关注我的报道。他问我,为什么开设了内阁相关的专题,我说,因为不公。” “维多利亚越来越依赖我,总要我留在金瀚宫陪她。有一天,兰开斯特拜访了金瀚宫。他得知女王要发动政变,要进行一场权力洗牌。” “她要让内阁的大权掌握在她手中,第一步是换牌,即至少要一半以上的内阁成员是她的心腹。” “最后她敲定了十三分之八。她一个一个钦点了名字,要让其中的这八个人倒台。” “兰开斯特问我,是不是心疼女王。我没有否认。在我动身飞往前线时,他拥抱着我,说他会尽力而为。” “但我万万没想到,女王会被人绑架。而整个联邦,居然只有兰开斯特一人敢去救她。” 模糊的文字已经被汗水给浸湿,李蓝岛小腹上有他自己的痕迹,单枭却还像滚烫的铁,他直接把李蓝岛抱起来,丢进了浴室的浴缸里。 水位上升,热流拍打在背部,李蓝岛坐在浴缸里,被迫仰起头和单枭深吻。 他大手揉捏着李蓝岛的后脖颈,眼底深沉,欲-望灼灼,不容置喙地命令,“看着我。” “小岛,看着我。” 你一定要是我的。 ———— —— 第78章 * 单枭的眼神侵略性太强, 如果不是此刻两人都沉浸在不可言说的氛围中,又被感情和本能蒙蔽了双眼,或许这会是一个滑稽的场景。 李蓝岛就像是抓住自己的命根子般手里还攥着文件袋, 浴缸里的水汽氤氲往上,浴室门是玻璃门, 上面一团白色雾气里映着李蓝岛发红的脸。 嘴唇微张, 红肿而油光水亮, 单枭青筋根根分明的手掌拧在他脖子上, 时不时收紧, 带来窒息感,刺激又激烈, 吊起人的神经。 大概是失了智、丢了魂,才会这么一塌糊涂。 这么重要的遗留手稿单枭必然有备份,手上攥着的怎么糟践都可以,只要李蓝岛能在宝贵的今晚将其通读与占有。 这上面几乎都是沈瑞秋留下来的文字, 是一处不容任何人侵犯的禁地,某一刻李蓝岛在想,如果捷径不是理查德·兰开斯特的垂青,他拿什么窥见权海的密辛? 单枭不仅往浴缸里放水, 他拽下花洒,直接喷在李蓝岛手心里。掌心的纸全被浸湿了。 激烈的水柱从花洒处喷下, 软塌塌的稿纸掉落了几张, 李蓝岛的手扒在浴缸边缘,一条腿被单枭给提起来,架在他腰上。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全世界都跟着晃动起来,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满地的湿纸处。 “我在战地医院采访核爆后患有急性辐射综合征的人群, 突然一阵反胃,呕吐昏迷,睡醒后才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我相当震惊,距离我离开帝都,离开兰开斯特确实三月有余,但我猜测事情有蹊跷,我们并没有打算要孩子,也做过相对应的措施。” “彼时兰开斯特已被内阁视为女王一党,关于他们偷-情的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我一个远在前线的记者成了众人理想中的可怜的妻子。他们口口相传,想象我的愤怒、失魂落魄和怨天尤人。” “可是我是记者。” “在妻子之前我先是一个记者,在记者之前,我先是沈瑞秋。” “没了婚姻我会死吗?我不会。更何况我相信兰开斯特,他为人高洁。我更相信维多利亚,她志不在此。” “在国境线附近我偶然遇到了那位和维多利亚打过照面的外交官,那位先生是个绅士,坐下来和我交谈时提到过维多利亚,说他们学生时代在一个夏令营里是辩论队对手,当时维多利亚胜过他,连带教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他甚至和她告过白,被拒绝了。可是再见面,维多利亚穿着低胸裙,被人从人群里推出来,摆出笑脸迎接他。” “我才明白这并非她随口和我提起的一件小事,这对维多利亚来说绝对是耻辱。她想进行权力洗牌实在情理之中。” “战地没有信号。很快我收到了国际信件,漂洋过海过来,邮递员冒死在枪林弹雨里找到我,我拿到手后发觉信件居然有一公斤重,厚厚的一叠,全是维多利亚的问好和密语。她和我分享政坛新论,和我道歉,紧张地问我会不会讨厌她。我说我不会。我一想到外交官那天坐在石头上和我谈论学生时期的维多利亚时,就义愤填膺。” “女王的荣光是全天下女孩的荣光,我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一共三句话。” “维多利亚,如若你想推翻腐朽专政,就要有利用一切的决心。不要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你是女王。我不在意流言蜚语,烦请你给兰开斯特开好条件,让他为你所用。” “信件发送出去后,我同时也给兰开斯特写了家书,告诉他,老娘怀孕了,你他吗的别只甘愿做什么商贾世家的长子,给我好好地去争前程。” “我清楚兰开斯特的能力,他本就野心勃勃,不论从政还是从军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更不必在意流言。于是就这样,我们达成与女王的协议。她用裙摆政治继续蒙蔽内阁,让那群自以为是的男人以为她真是爱上了兰开斯特,以为她真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整整两年时间,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内阁放松了警惕。洗牌开始时,先是国防大臣失足落马终身残疾,后是财政大臣放高-利-贷的新闻被我的报社弘扬四海。” “我带着前线战报和功勋回到帝都,抱着理查德。” “那一年帝都发生一件大事,举国震惊,女王被绑架了。消息传回帝都,所有人都认为她必死无疑,甚至转头开始起草文书要把王室继承给下一任血脉。” “只有兰开斯特带着军队潜入满是地雷的深山里,避开导弹轰炸区,把她带了回来。至此流言更盛,攀至顶峰,酸溜溜地说女王是养了一条好狗。” “世界上恐怕除了他们,只有我知道,兰开斯特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只因他看见我为朋友性命安全而发抖的手指。他亲吻我说,他会接住我的眼泪。于是他带队行军而去。为联邦战死本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为爱人加冕却只是他求婚时给我许的一纸诺言。” “诺言随时可以焚毁,可他如同瑞士钟表一般,从不随时。” “兰开斯特被封公爵。我们搬入都铎玫瑰公爵庄园,整个兰开斯特家族都在放炮欢庆,毕竟自古以来就有种说法,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这是一种等价的交易,我们为女王谋权,她给我们贵族的地位。而我如此绸缪,其实有一点从未和别人说过。” “我已经被盯上了。” “在前线奔走时我遭遇过两次不大不小的暗杀,思来想去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菲诺浦福利院。” “它背后的情报机构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身世,想斩草除根。” “与白鹰不同,我没有进行过隔离审查。特务院似乎还算信任我,毕竟我是首相特批移民来的学生,而我也没有爱过流星雨的高层。” “但是我早晚有一天要死在他们手上。我每晚都做梦,梦里无一不是逃亡失败的结局。所以我要争,不仅我争,我恳请兰开斯特也争。为了理查德。” “我没有良好的出身,亦没有干净的童年。我连累了兰开斯特公爵一家。” “看到联邦越来越好,越来越多反极权的政策被推出,越来越多的救助区和十字会成立,贫民窟灯光不再亮起,路有冻死骨的情况不再是寻常,我朝着人民爱戴的女王微笑,然后转身投入与island的抗争之中。” “今日提笔写这些,我发觉凡此种种,已经没什么遗憾,对当时的我们,那些全是最优的选择。但还有一点令我深深愧疚。我和兰开斯特都没有好好地陪着理查德长大。我们不够爱他。” 而真正陪着单枭长大的人是维多利亚,她又当爸又当妈,教小少爷读书写字,教他玩枪,教他温和的礼仪和辛辣的手段,教他如何自保,如何趋利避害。 单枭有一笔完美的花体字,他正把李蓝岛压在浴缸里,已经裂开的文件呈灰色,上面却没有什么英文。 单枭抬头看见正对面氤氲雾气的玻璃门,两具年轻火热的躯体都不甘心服输,要从肉到骨到血地融合。 突然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李蓝岛抱了起来。 水花飞溅而出,花洒被关闭,单枭一走路李蓝岛就忍不住地哆嗦。 蒸腾的热气消失,地下室的阴冷迎面拂过。 他并没有出来,满满当当地塞进骨肉里。 “你说说看。”单枭架住他的胳膊,啃咬李蓝岛耳朵,热气钻进耳道里,流经四肢百骸,叫人灵魂都发麻发痒,心脏苏跳。 他这么说话多半是故意的,好听的声音如一杯甘醇的酒,烈而不暴,有绵里藏针的温柔。 “要我陪你演什么?”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听他松口,李蓝岛伏在单枭宽阔的肩膀上,低头看着他走路时松动勃发的背部肌肉。 “我”李蓝岛才刚张口,就被单枭猛地给了一下,他怀疑单枭就是故意的,可是人在气头上,李蓝岛又有求于人,他断断续续地吟着,“我之后会联系维多利亚女王让她安排门当户对的人和你相亲,就以她看不上李家这种小财阀为理由” 单枭眯起眼睛,一把捏住李蓝岛脖子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看他。 眼神明显含着警告,但李蓝岛不怕死地继续:“然后我们得吵几架最好是打几架你要弄伤我” 接着是长达五分钟的单方面输出。他在单枭耳边坚持说完了,说完以后被单枭直接丢回了床上。 甩手的动作粗鲁而带着耐心耗尽的凶狠,李蓝岛脑袋磕了一下。单枭瞳孔黑得如同深渊,一眨不眨盯着李蓝岛,尾音含怒地重复,“弄伤你?” “天琴是北冕的儿子,他会对我感兴趣的哪怕只要一次不管以什么方式让我接触到他” “果然还是想见他。”单枭冷笑了一声,随即探出舌尖堵住李蓝岛的话语,粗-暴而疯狂地描摹着他的唇形,忿忿皱起眉,低哑,“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可以老实一点,别想出这么多鬼点子。” 他见到李蓝岛的第一刻就深觉惊艳。 这么挺拔傲气的少年就该无忧无虑。他只需要烦恼如何完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四周跳就好。 可如果李蓝岛真的只会烦恼如何完成一个四周跳,又似乎有点可惜。 人有时候就这么纠结,想保护他不受伤,又想看到他一直那么倔强。 单枭的吻令人窒息,难以想象十来年洁身自好的人会如此疯狂,床上、地上、浴缸、书桌,李蓝岛脑子昏昏涨涨,嗓子已经哑了。 “你能管好自己?”单枭灼热的目光贯穿他,逼问,“你能算到每一步?” 某一刻李蓝岛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做出点反抗。否则迟早让单枭这个疯子干死在地下室里,他完全是在无穷无尽地索求,要李蓝岛回馈他比岩浆还滚烫的容予。 “能。”李蓝岛不服输地仰起头看他,“我能。” 整洁的桌上只有一面镜子、一把剃须刀和一个笔筒,李蓝岛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自己的脸,潮红而满溢着欲-望,深深沉沦。 单枭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书法卷轴,压在李蓝岛肚子下,铺展开。他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李蓝岛。他当然知道年轻美好的肉身或许很多人都拥有,可是李蓝岛这样亮的视线,这样倔的脾气居然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明明他们都清楚,白鹰之子这个身份一旦利用,那就没有回头路。 李蓝岛低头时发现抽屉里还有一个本子,他趁着单枭摆弄卷轴的功夫,伸手取出来,翻开,里面竟然有几张合照,桑非晚和沈瑞秋的。 征服的动作顿了顿,单枭压在他背手,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翻这本相册,湿润带茧的手指触感难以忽视,像磨砂石。 “你们的眼睛很像。”单枭嗓音低醇沙哑,再一次覆上李蓝岛的眼皮,手指插入李蓝岛指缝,握紧他。 李蓝岛难以发出声音,还是坚持道:“你母亲和她的文字一样柔中带骨。” “是吗。”单枭粗壮的手臂越过他脑袋,从笔筒里抽出来一根毛笔,沾了墨,引着李蓝岛握住它,“教你写字。” 李蓝岛还没来得及问,手已经被单枭包裹住,握着毛笔,在他腹部下压着的卷轴上挥墨。李蓝岛两腿颤颤,几乎站不稳,全靠单枭托着他。 李蓝岛低头看清,发现单枭带他写的是花体字,那种符合贵族气质的优雅字体,高贵又富含气节,让人移不开视线。 墨水已经没有了,单枭蘸得很少,卷轴上对字满满没了墨,只剩半透明的水痕。 李蓝岛眼睫毛突然开始发抖。 卷轴上骤然多了一滩水渍,打湿了刚才写好的单词。 单枭就着那蘸了些水,搔弄着晕湿了这根毛笔的紫毫软毛,开叉的笔头这才重新聚拢贴合,利于书写。 李蓝岛脑子轰一下炸开了,耳朵红得能滴血,他根本没眼看,抓着单枭手臂喘-息,瞪大眼睛看着单枭拿那根毛笔继续写字 风雅又淫-荡。李蓝岛闭了闭眼睛。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单枭又是一个练笔,花体英文落拓在卷轴中,行云流水。他不给李蓝岛留气口,非要将人折腾得成一滩烂泥,“搭戏台,唱戏,都可以留给别人来做。你一个人的命在我这价值连城。” 他一向说一不二,一旦松口答应那就会配合到底,难的是如何让他答应。李蓝岛也没想着一晚上就能叫单枭想通,总还有时间细细说服。 但是单枭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身后人要的吻很深很沉,李蓝岛下巴被提起来,和尚未尽兴的单枭唇齿相依。 ———— —— 第79章 * 李蓝岛浑身汗涔涔。 沈瑞秋手稿里大部分都是她这些年的报道备份, 要从里面找出她用于记录女王与兰开斯特的文字很难,而且会发现,这类文字并不多。 关于单枭的就更是笔墨稀少。 与白鹰夫妇不同, 海鸥夫妇一个奔走在前线,一个深陷政权斗争, 受的是皮肉和灵魂的双重酷刑。结婚之后他们几乎就没有时间独处, 分别又分别。 都铎玫瑰公爵庄园建成, 传说中的理查德少爷就每天在里面过着乏味的贵族生活, 无聊, 沉闷,一眼看得到头。 身边不乏有要巴结他的人, 都被维多利亚赶走了。 维多利亚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写的赋权文书上严令声明,如若将来兰开斯特公爵意外死亡,公爵之位只会按照血统继承给理查德, 没有其他人选。 她常年被已故兄长的阴影笼罩,要求兰开斯特公爵本家只生养一个孩子。 这几乎是暴政手段,强硬到骇人听闻。 不过公爵家没有异议。 赋权文书是在理查德五岁那年写好的,彼时权力洗牌仅剩一个座席还没革新, 女王功业将竟。 安娜是除了维多利亚以外,和小少爷接触最多的人。寻常人两岁走路, 3岁说话, 6岁开智。她作为菲佣,是从兰卡斯特家直接被带到公爵庄园的,她年轻时看着公爵长大,年迈后又开始抚养公爵的儿子。小理查德在5岁之前都没表现出什么惊人的天赋,但5岁之后他就像被仙水浇灌了灵根, 不管学什么都很快,而且能精通。 上帝为人类开一扇窗时或许会关上另外一扇窗,而这点在理查德身上不同,上帝为他开了无数扇窗,唯一关上的似乎是他的开心阀门。 安娜发觉了古怪。同龄人都在看动画片,开小汽车,翻故事书的年纪,理查德脸上不会出现任何表情,就好像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兴趣,吃饭睡觉只是顺应自然规律。 刚开始他还会问爸爸妈妈在哪里,问了几次后就再也不问了,维多利亚也并不频繁到访,一周最多三次。当安娜发现理查德掌心有刀口痕迹时,吓得花容失色,问他是谁伤的。小少爷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说她大惊小怪。 伤是理查德自己划开的。他喜欢鲜血。 安娜马上把这件事汇报给女王,女王找来了医生,可惜效果甚微。理查德十分抗拒被人剖析内心。他骨子里流淌惊世骇俗的血液,迷恋畸形病态的关系,兴奋阈值远超常人,擅长暴力,冷漠而充满攻击性。他会收集任何动物的尸体,蝴蝶与蜻蜓做成标本,猎场死羊被扒光皮钉在墙壁上。 维多利亚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教他用枪,政局形式越来越危险时,她不得不让理查德学会自保。沈瑞秋与兰开斯特是庄园最陌生的客人,海鸥一飞前线就是两年没回来,兰开斯特带着军队为王室和特务院铲除异己。 关于公爵之死,政坛众说纷纭。 女王与公爵演得出神入化,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苟且欢合。维多利亚出入庄园抚养理查德后,更被有心者推断,说理查德其实是女王和公爵的孩子,沈瑞秋彻底成了一个笑柄,好在她远离政坛受影响较小,人们就把矛头对准了经常出现在视线中心的两人。 最后一把座席的大臣掌管外交,叫路西安,他已经得知维多利亚要杀他,连老婆孩子都管不了了,连夜跑到杰尼曼,要从港口乘船离境。 可是他并没有急着上船。先去黑诊所做了割皮手术,自己毁容,后是联系上了流星雨,说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资料,关于菲诺浦福利院的出逃者。交换条件是,流星雨保证他活着离开联邦国境线,在东南群岛稳定下来。 路西安藏在杰尼曼隐姓埋名生活了一年,这一年理查德七岁了。 马仔来报说流星雨的线人与路西安接过头,消息一出震惊四座,特务院迅速出动,避免重臣出逃泄露机密,他们首选的刀当然是兰开斯特公爵。 这是一场关乎24号声誉性命、洗牌计划和未知病毒的殊死较量。 没有人知道路西安追捕案的内情,但公爵不孚众望,活着回来了,手里拎着路西安的尸首。 也是从这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公爵强迫了沈瑞秋发生性-关系,女人吊死在房间里,特务院下达处决令,替补执行人开枪杀了公爵。 一切都发生得十分突然,盛大又潦草。 维多利亚发了大怒,禁止任何人报道相关新闻,此后十余年之久,女王不敢见理查德。 她的确得到了她想要的,整个内阁她说了算,联盟理事会上,她是唯一一个能坐在议会席位的女人。 只是她会做一个梦,梦里她脚底踩着朋友、恋人、战友的坟墓。甚至不是恋人,是她一厢情愿暗恋。 其实她很想和李蓝岛说,单枭恨她实在合情合理,如果没有当年的洗牌或许事情最后不会走到那一步,但她也还是坚持,一个男人要想保护好心爱的人,必须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李蓝岛忽然伸手抚摸了单枭的脸。 身上的男人停下来看他。一张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脸,深邃的五官与英挺的鼻梁,还有一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瞳孔里充满了爱-欲。 他的手指流连过单枭的颧骨,眉梢,额头,再绕到耳后,轻托起灼热的下巴。锋利鬓角的汗水沾湿了指尖,可是心脏却如清风拂过,前所未有地酣畅舒爽。 “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李蓝岛笑着问他。 单枭吻了吻他的额头,撩开李蓝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一惯沉默而目带威压,不动声色看人时让你以为自己是他的猎物。他垂眸确认李蓝岛脖子上的伤势,修长手臂越过枕头,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来药膏。 单枭换了个姿势搂着李蓝岛,把人抱在怀里,给他上药。喉结处有一块的甲痕,长而细,像被猫抓破般。 “我只有一个要求。”单枭烈酒一样的嗓音带着沙哑,热气撩刮耳廓钻入耳道中,“玩得再过火,也不能离开我。” “我离开你能去哪?”李蓝岛怎么也没想到单枭只是提出这点,笑了几声,“讲好了,我们只是配合做戏。” 单枭太清楚李蓝岛这个人是一块多香的饽饽,他需要防男还需要防女,需要防的年龄层上到四十岁下到十几岁,要是李蓝岛真的跟谁跑了他去哪里找人说理,维多利亚能赔给他一个吗? 一想到李蓝岛之后会和不少人接触,会和其他人约会,就算是假的他也难以忍受。 “你干脆现在杀了我算了。”单枭又有点要反悔的趋势,捏住李蓝岛下巴恶狠狠往他嘴上咬,视线驻足在李蓝岛漂亮的唇形上,钉死在那,怎么亲似乎都不够消解。 “别。”李蓝岛累是很累,不过被伺候得很舒服,他小腿挂在单枭腰侧,眼睛雪亮地看他,看得单枭心口过电,“我说过了,你的命很重要。” 单枭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他起身,扯过被子给李蓝岛盖好,调了一下地下室的温度,随意搭着一件浴袍,也不系上,光着腿就走到书桌边。 看单枭的身体其实算一种享受。李蓝岛慢慢挑起眉,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侧躺着大大方方欣赏。 单枭摸出来一把黑金的军刀,这把军刀小巧,方便随身携带。 他走回来坐在床边,给李蓝岛按摩发酸的小腿时,介绍:“这是兰开斯特家菲佣安娜留给我的刀,我用这刀杀了两头啃食她尸体的野狼。” 它意义非凡,这么多年即使刀口有点钝了,单枭也没有丢掉。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会第一时间用这把刀扎穿我的心脏。”单枭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不收拾任何烂摊子,不处理任何后事。” 李蓝岛心跳骤停。他握住单枭的手,阻止他把刀尖对准心脏位置。刚才单枭只差用一点力就能扎破皮肤刺进去。 “老爹有他自己的生活,姑妈已经退休养老,维多利亚的死活跟我毫无关系。”单枭目光阴鸷,含精沾血,“家国情怀我弃如敝履,蒙尘旧案我不屑一顾,高官爵位我视如粪土。权力地位一钱不值,别人于我不足挂齿。我只要你李蓝岛健康地留在我身边,你想好你要什么没有?” “你想好没有?” 单枭咄咄逼人,“你想好了,我就帮你拿,帮你抢,帮你撕扯。前提是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一秒都不多活。你听明白没有?” 他那把刀还是悬在胸口处,李蓝岛一根一根掰开单枭的手指,心都在滴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蓝岛低声,“你先松开。” “在确保人身安全的情况下行动,陈院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刚刚才冒出头的献身精神和自毁倾向被摁回了土地里,李蓝岛承诺了单枭,单枭才把军刀收好。 其实李蓝岛知道单枭一向不是温柔的。 但是他也知道,单枭是温柔的。 ———— —— 第80章 * 三天后李蓝岛才从地下室出来, 连裤袜都是单枭帮他穿的。 身上的酸痛一阵一阵传来,毛笔在腿上作画的触感记忆犹新。 书桌下有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一个收纳册, 很厚,而且很旧。翻开后里面一页一页都夹着邮票, 来自世界上各个国家, 有的李蓝岛甚至没有听说过, 有的已经消失了。 “这些是沈记者的吗?”李蓝岛问。 单枭从背后抱住他,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 “嗯”了一声。 翻到收纳册的最后一页,有两个空着的格子上贴了标签, 一个叫“索维亚”,一个是“托帕”,如果李蓝岛没记错的话,前者是法兰西东部的小共和国, 21世纪后逐渐消失,后者是西伯利亚的一个古老部落,距今语言使用者不到10人。 沈瑞秋去过的地方太多,几乎把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走遍, 她有收集各地邮票的小癖好,但收纳册最后这两格很难填满了, 索维亚和托帕的邮票已经绝迹, 而沈瑞秋本人已不在人世。 “我帮你找到这两张邮票。”李蓝岛忽然说。 “什么?” “我帮你找到。”李蓝岛站起来,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他的眼睛那么亮,“你等我。” 单枭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凑上去吻他。 * 单家祖宅只留下了三分之一的人手, 张狂的柯尼塞格one1被杰森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今天是座谈会,你新当家总要见一见其他财阀的长辈们,老爹交代了,初见面得给人留下好印象。”杰森碎碎念,手里把着方向盘,侧头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单枭,话锋一转,“蓝岛呢?其实也可以带他去看看吧?” 单枭眼睛都没睁开,后仰着靠在座椅上,冷淡地打断他:“开车。” 杰森也不懂今天单枭吃错什么药了,早上起来竟然没有给李蓝岛做早餐。 他!竟!然!没!做!早!餐! 都说男人只有在追人的时候才会热情百倍,追到了就撒手不管,婚后就更是原形毕露,从情侣模式的一起做饭洗碗变成老婆做饭又洗碗。 杰森愤愤咬牙,超跑开出灵车的架势,在中环连转三圈才出来。他如此幼稚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单枭的任何关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只是平静地靠着座椅,不怒自威。 座谈会也是堂会的一种,单家主持。往年都会禁止媒体前来,也聘保镖来管控现场,这次不同,杰森按照吩咐主动联络了多家报社记者,还刻意给马仔透露了信息,为的就是把事情搞大。 果然,座谈会当天,方圆千米的街道停了不少面包车,最适合偷拍与跟踪。单枭从柯尼塞格one1上走下来,长腿注目,锃亮皮鞋和笔挺领带衬托出他气质出尘,混血五官在光下硬朗而英俊。 不太专业的记者甚至忘记关闪光灯,杰森皱眉要追过去,被单枭拦下。 “可是”杰森犹豫。 “让他们拍。”单枭整理了衣领,把手腕上的江诗丹顿表拨正。他并没有进入会馆,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直到另外一辆豪车慢慢停在路边。 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走下来,他是当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青年男演员,也是首相的外甥。 “嗨,理查德。”阿米尔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如果细看会发现,他和李蓝岛有三四分像,但他是妩媚的,声音也更细更嗲。 “我没想到你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帅。”阿米尔道。 “多谢。”单枭平淡地扫了他一眼,抬起胳膊,很自然地让阿米尔挽上了他。 两人一起往里走。单枭如今已经是财阀掌权人,参加座谈会又带一个红极一时的戏子出席,话题和噱头瞬间拉爆,不到半小时,各大平台就出现了最新爆料,今日头条费尽心思地开始挖掘两人的关系。 溜进会馆内部的狗仔在会议室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长桌上,老男人们纷纷露出震惊的眼神。 阿米尔谁都认识,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坐在单枭的身边,一只手还挽住单枭的手臂! 杰森回味过来时他们已经双双入座,在单家干了多年他从未如此羞愤过,气血上涌,打翻了一片保镖要追进来:“我草,单枭你要死吗?!你给老子站住!解释清楚!!!” 很快他就说不出来任何话了,被四个人一起压在墙上,杰森偏头偷过会议室即将关闭的门缝,目眦欲裂:“要是被老爹和李组长知道,你他吗的就完了——” “把他弄出去。”单枭没什么表情地给了旁边保镖一个眼神。 杰森被人拖走,座谈会照常进行。 “你的手表不错。”阿米尔单手撑着下巴,多情的眼眸含水似的望着单枭,手指点了点桌面,“谁送给你的?” “喜欢?”单枭不咸不淡问。 “当然喜欢。”阿米尔笑起来,撒娇道,“我就喜欢贵的东西,这个一看就价格不菲。要不——送给我吧?” 桌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江正魁见识过单枭的狠戾,此刻却有些看不透了。不是说单枭已经有伴侣了么?那这个阿米尔是? “各位也别大惊小怪了。”有人忍不住大笑,“你我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精,还不懂男人那点事吗?单枭现在可是单家的当家啊,多威风,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多接触些人也是好事,不像我们,都玩不动了!” 众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阿米尔是单枭的情人,马上有带头的起哄道,“单组长,小阿米尔说喜欢你那块表呢,你给不给啊?”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数双眼睛都打在单枭身上。 单枭慢条斯理地解开表带,修长手指捏着手表,递到阿米尔面前。 阿米尔惊喜,要伸手,单枭却道:“用嘴接。” 阿米尔脸色一下涨红,小鸟依人地抱着单枭手臂,凑上来,红唇一张,叼着手表接了,接完站起身冲桌上的男人们一笑,落落大方拿下表,戴在自己手腕上,欠身勾唇: “叔叔们,我舅舅给单家批了跨海大桥的项目,今天就当时庆祝啦。一会儿请各位移步皇家游轮。祝大家玩得开心。” 有人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单枭这小子命真几把好啊。他想干什么?公爵喂不饱他?他难不成还他吗想当议会长?!连首相都给他巴结上了?!” “听说女王很不满意李家呢,前段时间私商会就差点给李家定罪了,单枭如果真是女王的私生子怎么也要配一个高官的门第吧?” “老子年轻时都没他这么忘本,财阀混到顶峰了抛弃糟糠另谋出路,连小情儿都堂而皇之带上座谈会,他不要脸面?” “脸面能顶个毛用。阿米尔背后的人脉送给你,你不要?我看他才是最精明的,扮猪吃老虎在这卧薪尝胆呢!” 单枭进去时手上有表,出来时被拍到手腕空空,绯闻迅速发酵,当狗仔在阿米尔那拍摄到单枭的表后,整个联邦都流传着他们的奇闻。 堪灵顿农场虽然在郊区,可是信息并不闭塞,消息很快传遍密歇根局。但是一连一个星期,单枭都没有再来过密歇根局。 洛克快要气炸了,一点就着,他疯狂给单枭的WA发信息,对面从已读不回到干脆不回。 “我要杀了他。”金宸幽幽地蜷缩在沙发上,脚不安分地踩着沙发背,“我要杀了他。” 整个密歇根局都没有人敢主动和李蓝岛提单枭,他们悄悄观察李处,李处的表情倒是还好,没有伤心得涕泗横流,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事实上洛克听闻,单枭这一周干脆没有回过单家,直接住在阿米尔的别墅里。 “蓝岛,你是不是已经伤心傻了啊?你是不是已经悲愤到说不出话了?!你告诉我,只要你一个眼神我扛着枪就往单工背上扫射!”洛克追在李蓝岛屁股后面不停地问。 李蓝岛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半晌,李蓝岛才无奈一笑,笑容苦涩:“算了吧洛克。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你不用再找他了。” “可是” “来开会。”李蓝岛打断。 洛克想,或许李蓝岛骨子里还是很要强,不愿意为一段失败的婚姻而上蹿下跳宛如跳梁小丑,于是他攥紧手,真的没有再提过要找单枭算账,只是花了更多的时间陪李蓝岛推演island原版密文。 又过了两天,单枭回来了。单家的代步车直接停在密歇根局外,这一次连阿蒙都不屑于开吉普去接他。 有人将这件事上报给陈院,要求他出来给个公道,然而陈院住院了,没有功夫管这些闲事,故而不了了之。 单枭回来时,照例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傲慢又矜贵。崭新笔挺的西装修饰他锋利的下颌,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深邃冰冷,危险至极。 他绕开了叽叽喳喳的人群,走到围棋室。 室内有一个金发的陌生男人。 单枭眯起眼,不动声色站在原地。 阳光铺满半开放式庭院,一张棋桌上,两个男人正在对弈。 李蓝岛背影清瘦,风一吹就能把他的腰线勾勒出来,薄外套挡不住春寒料峭,让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你输了。”李蓝岛两指夹着白子,落在棋盘上,抬头,“吉迪恩少爷,服不服?” “服。”吉迪恩二十来岁,意气风发,常年跟着他的将军大爹在军营鬼混,长出了一米九的高个,强壮有力,看向李蓝岛时却满脸的宠溺和无奈,“我果然赢不了你。” “但是我还是想把礼物送你。”吉迪恩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家仆捧着盛开热烈的月桂花走过来。 “你收吗?”吉迪恩少爷兴味盎然地看着李蓝岛。 李蓝岛缓缓挑起眉。 “你还是收下吧。”吉迪恩道,“我都连着来了5天了,只有今天,你同意跟我下一盘棋。说明你今天应该心情不错,我想如果连你心情不错的时候这花我都送不出,以后恐怕就更没机会了。” “卖我个人情?”吉迪恩少爷双管齐下,“也给我个面子。” “行。”李蓝岛终于点了头,“多谢了。” 他把花接过,想找个瓶子先插好,回头时正好撞上单枭视线。 十天半个月没见过一面的男人就那么站在那,一动不动,眯着眼睛打量他,从头到脚。 吉迪恩少爷显然认识单枭,这个如野兽般的男人。他站起来,径直走到李蓝岛身边,挽起了李蓝岛手臂,姿态亲昵。 他目光不卑不亢与单枭对视。 雄性争抢领地的火光在空气里迸射,殊死搏斗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单枭收回了视线,平淡地打了声招呼:“李处。” 没等李蓝岛回应他,他长腿一迈,转身就走。 至此,关于单工李处情感破裂的传闻彻底爆发,席卷了整个密歇根局,消息又传到了将军府,据说吉迪恩将军喜极而泣,连聘礼都备好了。 被众人议论纷纷,说情感破裂、婚姻面临重大危机的两人均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平时他们连短暂交集都很少。 单枭基本不来密歇根局,而是频繁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媒体肆无忌惮地开始报道他和阿米尔的会面,公众号发文揣测背后的情感纠葛。 深夜。 单家祖宅安静得如同坟场。一辆红骑士摩托却从车库里开出来,避开全是摄像头的大道,走土路,开了半个多小时,抵达郊区一座古堡。 李蓝岛摘下头盔,两条长腿一跨,走下来。他确认摩托已经熄火,把钥匙取下来,随手揣进兜里,登上台阶叩了叩门。 他才刚刚敲一下,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只满是疤痕的手伸出来,揪住李蓝岛的衣领,把他猛地往里面一带,砰地关上了门。 铺天盖地的气息钻入口腔里,李蓝岛被摁在墙上猛亲,舌头胡乱地搅动几下后,尖锐的牙齿发狠地咬破他嘴唇,啃得到处都疼。 这么亲李蓝岛快要窒息而死了,他揪住面前人的后脑,扯了扯头发,拉开距离,这才气喘吁吁地一擦自己唇角的唾液,“单枭,你好歹让我换个气!” “换。”单枭虎视眈眈看着他。 李蓝岛还真的深呼吸几口,扬眉挑衅他。单枭再次揪住他衣领,唇枪舌战似的堵住他嘴,把他舌头搅得发酸发软,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炸上天灵盖。 或许是憋了太久了,单枭亲得格外狠,格外凶,又急又烈,要把人一口一口给吞下去,无限地搜刮他口腔里的氧气,所有的瘾都一并发作,不死不休。 “好了好了”李蓝岛双腿发软,捏住单枭脸,用掌心撇开他嘴唇,侧头避开火热的追吻,“站着累。” 尝到了连日来渴望的滋味,单枭总算平静了一些,野兽收起獠牙,给李蓝岛开了一盏小夜灯。古堡壁炉里有火焰在燃烧。 “坐。”李蓝岛双腿交叠,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对面的座位。 单枭入坐,李蓝岛小腿一勾,脚底踩上单枭的膝盖。 男人呼吸霎时一窒,抬眸时眼底精光猎猎,汹涌如浪。 单枭看了李蓝岛一会儿,突然问:“你今晚还走不走?” 李蓝岛愣一下,思考道,“要走的吧,不是说好最多见三小时吗?” 单枭把他拉起来,拉到自己怀里抱着,等李蓝岛坐好,他干燥嘴唇含吮怀里人衣服下的锁骨,嗓音哑得不像话,说出来的话更不像话,告状一般。 “小岛,他碰我。” 李蓝岛:? “他把你送给我的手表拿走了。”单枭埋着眼睛,眨眼时眼睫毛会扫过李蓝岛脖颈,如羽毛轻挠过心脏,“你现在欠我一个手表。” “” 李蓝岛震撼道,“你这是什么语气?委屈?” “可以是。”单枭说。 他抱着李蓝岛,手钻进衣服里抚摸光滑的脊背,“吉迪恩的手不能要了,事成以后我剁掉吧,会给他装上假肢的。” “” 李蓝岛震撼道,“你这是开玩笑的语气,对吧?” “不是呢。” 李蓝岛:“是一下吧。” 他也明白要单枭配合太过强人所难,于是好脾气地主动献吻,亲了亲他弧度好看的唇角。 这样的吻对此刻的单枭而言无异于罂-粟,他没让李蓝岛退回去,扣住人的后脑勺,压在沙发上亲了十几分钟。 80-90 第81章 * 李蓝岛并不能在古堡逗留太久。 时间差不多到了, 两个人好像都有点不太满意。李蓝岛要站起身,单枭拉了他一把,抬眸:“把外套留下。” “什么?”李蓝岛抖了抖自己唯一一件蓝色撞色开衫, 略舍不得,“你不会说的是我身上这件吧?我可是新买的, 还没穿两天呢。” “留下。”单枭说。 “”李蓝岛妥协了, 边说边脱, “好吧。但你要它做什么?” 单枭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眼神, 李蓝岛警惕地用手挡住火热的胸膛, 阻止他贴过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哪样?” “闻闻?” “不止。” “抱着睡觉?” “不够吧?” “变态。”李蓝岛用手掌给了他下巴一下。 做完给单枭顺毛的工作后,他就跨坐上了红骑士摩托。月色凉如水, 四处都是寒风,李蓝岛仰头,看见古堡某个窗口上有一道颀长的黑影。浓重夜色下,单枭手里夹着一根烟, 手靠在床边吞云吐雾。 视线短暂交汇,男人垂着眸,冲他抬了抬手指,烟上的星火划出橙色的线。 李蓝岛笑了笑, 也举起手挥了挥,戴上头盔跟他道别。 清冷的背影在摩托轰鸣里渐行渐远, 单枭没有动, 一直盯着李蓝岛离开的方向,直到天边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男人摁灭了烟,走到古堡里,壁炉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侧脸上斑驳,光影交替, 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单枭绕到沙发边,捡起了李蓝岛留下的外套。上面留有很淡的香味,是李蓝岛洗衣服时习惯放的留香珠。 这栋古堡也是公爵名下的财产,他习惯睡在一楼背光的房间。单枭拿着外套,推开沉重的铁门走进去,啪一下开了室内的灯。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逼仄而阴森,这个房间甚至没有窗户,比单枭在祖宅里的地下室更阴冷潮湿,尸味很重,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腐烂味。 左侧墙壁上挂着一张狮皮,墙面上打了野猪的牙齿,地上摆着犀牛角。 单枭就像是一个来房间打扫的清洁工,面无表情地把理查德视若珍宝的战利品摆放整齐,用鸡毛掸子清理了一下灰尘。 而后,他把那张狮皮给取了下来,挂上了李蓝岛的外套。 阴鸷的视线缓慢移动,从衣领到衣尾。他浃髓沦肌地想象着穿上这件衣服后的人。 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了理查德的刻痕,刻痕入木三分,看得出当年在这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少年陷入过十分黑暗的迷茫里。 刻痕在问:什么是“爱”? 兰开斯特的求婚誓言是爱? 海鸥对和平的向往是爱? 维多利亚对他的关照是爱? 还是说,潮平李家夫妇的死同穴才是爱? 面对坟墓会感到悲伤才是爱? 唐溯陪着李家的少爷长大才是爱? 刻痕还问:什么是“人生”? 理查德没有找到这两个问题的回答,他本来已经打算用死亡去答辩一切的困惑,反正周而复始的人生就是如此无聊。 单枭却把挂在墙上的衣服铺开,将衣袖分别提到了两个问题上。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金属刻刀,慢慢地在墙面上划出痕迹。 什么是“爱”?- 你会学会的。 什么是“人生”?- 你喜欢上李蓝岛了。 * 吉迪恩少爷追求李蓝岛相当热情。 不仅会送花,还专门请了知名大厨烹饪,十八班菜系跟流水一样运到办公室,美名其曰要给李蓝岛补补身体。 一个编外人员却天天出入密歇根局如入无人之境,洛克瞧不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骂道要不是看在他那将军大爹的份上,吉迪恩少爷早特么被撵出去了。 只要是军官,就不可能没听说过吉迪恩将军的名号,他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年轻时拼下来了庞大的家业和一张王室给的皇家赦免牌,如果将军府真的看上了李蓝岛,那当然是一段佳话,军商联姻,锦上添花。 洛克也私下里问过李蓝岛,“你觉得那吉迪恩少爷人怎样呢?” 李蓝岛想了想,点头:“挺好的。” “那你喜欢他吗?”洛克眼睛亮起来,“我早和你说过了,吉迪恩将军的请帖你完全可以留下嘛!反正你和单工也——” “也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两人一起回头,单枭就站在他们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靠在墙边,表情很冷漠。 只要他愿意,就能做到生人勿近。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使人望而生畏。 只要单枭想,你就看不透他的情绪,他的想法,更不可能猜到他的内心。 当密歇根局里已经没有了单枭在意的人后,其他人距离他则更加遥远,不论如何都只能看到单枭的后脑勺,无法看到这个人生动的表情,无法听到这个人鲜活的语气。 “单工。”洛克也冷下脸来。 既然李蓝岛吩咐过让他不要闹事,洛克就不会在公共场合给单枭难堪,不过该不待见还是不待见。 “你跟我来。”单枭连理都没理洛克一句,丢下这句话就转身。 “你要去吗?”洛克拦住李蓝岛,“不要去!” “没事。”李蓝岛笑一下,掰开洛克抓住自己的手,“总要和他说清楚的。” 李蓝岛和单枭进了一间没有人的会议室,带上了门。会议室隔音效果很好,即使是趴在门上都听不到里面的对话,洛克金宸只能干着急地等在门外,连卡洛斯上校路过时都忍不住顿了顿,皱起眉,眼带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的对话,但是李蓝岛是衣衫凌乱地开锁,近乎求救般地跌进洛克怀里的,两人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李蓝岛,才没让他直接摔坐在地上。 “蓝岛?!”洛克尖叫起来,“你脖子在流血!!!” 李蓝岛脸上一个大红的手指印,嘴唇开裂,有伤口,额头还有一处淤青。 金宸往室内看去,地上裂了两把木椅子,窗户也被人砸破了,玻璃全都掉在地上,碎片锋利,一块一块都能割进人的心里。 “你打他?!”金宸两步冲上去,扬起拳头就冲单枭脸上来了一下! “你敢打他?!” 眼看着单枭要还手,洛克生怕金宸这个小身板当场身亡,于是尖叫:“卡洛斯!!!” 这还是自拉斐尔局长戳破二人恋情后,洛克第一次主动喊卡洛斯。穿着军装,已经走远的上校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回头,随后大步流星而来。 他握住单枭的手腕,阻止一个巴掌落在金宸脸上:“够了。单枭,你他吗的想干什么?!这里是密歇根局!” 单枭眯眼扫了卡洛斯一下,随后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解释,像个没事人般离开,消失在走廊上。 看他这样,洛克金宸气得脸都青了,慌慌张张地叫来医务组给李蓝岛上药,这一次金宸直接闹到了陈院的病房去,就算院长大人重病在床他也不管不顾了,一定要特务院给单枭一个严肃的处分。 陈院插着输液管,躺在病床上听着金宸叨叨,等到气口了才能嗯两声附和,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以自己头疼要静养为由,直接让人把金宸轰走。 等人离开,陈院一拔输液管从床上爬起来,气得赤脚站在病床上就狂打电话。 那边的人总算是接了,也不知道单枭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接的这个电话。 “不是说非必要不联系?要是局里内鬼知道怎么办?”单枭语气竟然还带着斥责。 “你是院长我是院长?!你是长辈我是长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陈院破口大骂,“你今儿这事闹得还真不小啊?!人金家的小子专门跑到老子的高干特需病房里来闹了一通,要我给你处分呢!要不是我灵机一动糊弄过去了,你看你降不降级!” 骂完了陈院顿了顿,才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没病还要躺在这我闲得发慌!” “您老继续慌着吧。没那么快。”单枭直接挂了电话。 而医务组给李蓝岛上药时,把洛克卡洛斯赶了出去,说是处理伤口比较私密,不让看。 这次来的都是院长钦点的医务组人员,护士纠结地看着李蓝岛脖子上的食用血浆液,脸上的淤青妆效,还有打上去的腮红,干脆放弃治疗地收好医药箱,坐在李蓝岛身边开始打游戏。 “五分钟后就可以出去啦。”护士甚至热心地提醒了一下。 李蓝岛闭目,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仰头靠着,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 护士面一红,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李处一向人中龙凤,不愧是将军府看上的乘龙快婿。 室内安安静静,但外面不是这么回事。有人偷偷摸摸地绕到围棋室附近的高墙狗洞旁,传递了一封信出去。 次日,不仅新闻报道了单家新任组长疑似家暴伴侣,出轨当红明星的文章,连潮平李家都听说了李蓝岛被打伤的事。 各方势力仍在观察,李蓝岛以为他们才刚刚开始布局,距离收网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是当天晚上,他开着车回单家祖宅,却忽然后背一凉,毛骨悚然地踩了急刹。 有人藏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 ———— —— 第82章 * 左转时车尾重心好像被拖了一下, 与平时的动态不同。李蓝岛急刹时还能听见细微的碰撞声。他今天开的是辆越野,对承重很敏感,后备箱凭空多出来几十公斤, 压得车身都矮了几厘米。 李蓝岛不动声色继续把着方向盘,他掀起眼皮, 视线落在车内后视镜上。 按照原定路线继续开了十几分钟, 距离单家祖宅还有一段距离, 经过华东大道时, 车胎却突然爆了。李蓝岛熄火, 等车停平稳后,手腕搭在方向盘上, 兀自轻笑了一声。 随后下车。 砰地一下,他带上车门,手里拎着棒球棍,腰后别着枪。 华东大道穿过城中村, 附近比较荒芜,车胎早不爆晚不爆,偏偏选在此刻,李蓝岛不多想都难。马路两侧的行道树投下模糊的影子, 像是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 李蓝岛绕过车尾,慢悠悠蹲下, 检查那只爆掉的后胎。动作不紧不慢, 眼神却凝着一点冷意。 他伸手触了触胎边,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 李蓝岛慢慢站起来,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却没有拨任何号码。 他缓缓地靠近了后备箱,手腕在光下格外白,雪花一般,上面的青筋蓄势待发,黄沙漫天的城中村土路上半个人影都见不着,瞳孔因高强度聚焦而微微翕张。他用棒球棍给后备箱撬开了一条缝。 寒意铁着球棍骨架往指节上攀,一秒,两秒。不到两厘米的缝隙有空气流动,后备箱还没完全打开。 “别动。”李蓝岛轻声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压迫感。 宛如降下死亡宣言。 咔哒一声,后备箱缓缓被掀起。一道缝里先是冒出一团黑暗,紧接着——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戏谑地对上了李蓝岛冷静至极的目光。 “哟。”对方吹了一声口哨,睡美人般地侧躺在后备箱中,手里的枪口对准了李蓝岛的心脏,“好久不见了,writer。想我没有?” 熟悉的语调。 李蓝岛几乎是在看到男人面容的第一眼就确认了,这个人是V。 曾经在圣辉之冠大教堂偷袭他的特工。 李蓝岛并未见过V的脸,可是面前这张脸遍布了疤痕,尤其是眼角有一处很深的血痂,他的下巴附近有烧伤留下的痕迹。 五官偏英气,骨子里透露出冷血,视线如同福尔马林,看谁都是尸体,眼底只有刺人的恶寒与敌意。 这是一双太浑浊、太黑暗的眼睛,你从中几乎看不到人性。 都说相由心生,的确只有这样的脸才配得上V的身份。李蓝岛细细打量他,从皮到肉。 他或许明白为什么V只是天琴的手下,而非王牌特工了。 V的恶毫不遮掩。但世界上真正的恶其实是假装善良。 北冕与天琴的长相应该偏正向,如果要李蓝岛进行侧写画像,他大概会给这两位王牌各画一张帅气俊朗的脸。 ——极具欺骗性、轻而易举就能蛊惑人心的脸。 “我说过了吧,给你一个月思考,你来决定你的人生。”V继续大咧咧地躺在他的后备箱里,全然没有面对密歇根局死敌的紧张,他嘴角噙着笑,磁嗓含着不爽道,“然而我们仁慈地宽限了你一段时间,你至今没有主动联系我们。于是我们只好来找你了。” “那么现在,请问李蓝岛先生,你是打算加入流星雨,还是打算被我碎尸万段?”他转着手里的枪,目光和子弹一样射过来。 李蓝岛笑了几下,V挑眉看他,视线更深,“你笑什么?” “知不知道——”V忽然坐了起来,一条腿伸出后备箱,张扬地抬手,指着周围,“这一圈都埋了我们的人。狙击手随时——” 他做了个咻的动作,“可以崩掉你的脑门。” “你还笑得出来?”V试图从李蓝岛脸上看到破绽,于是不遗余力地挑衅,“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李蓝岛却道:“我杀了大卫。” “什么?”V骤然眯起眼,瞳孔漆黑。 “我说,我杀了大卫。”李蓝岛勾唇,轻飘飘道,“就是D,那个你们安插在封地杰尼曼赌场的马仔。他知道得太少了,太没用,所以我杀了他。” V脸色一下变了,阴沉可怖。 “你们长得有些像。他是谁?你的弟弟?”李蓝岛甚至逼近了一步,膝盖抵住了V伸出来的鞋底,“听说一人进流星雨等于全家进流星雨,如果不是,那只有一种可能——全家只剩下一个人。” “你弟弟死得很惨,他有心脏病,这些年治疗应该花了不少钱,死之前他还在不断抽搐,以为我是医生,抓住我的袖子要我推他进手术室” 李蓝岛的话并没有说完,V突然一个暴起掐住了他的脖子,要将他活生生给掐死,巨大的力气让李蓝岛下意识地双手握住V结实如树桩的手臂,想把人的手给掰开。 然而徒劳。 V的劲儿太大,身体力量上绝对的悬殊让李蓝岛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呼吸管道都快要被男人给捏爆,逐渐地,李蓝岛的脸涨红起来,氧气逐渐流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倒流,他快要喘不上气了,脖子上的挤压感异常强烈。 和人生掰力气李蓝岛从来都不擅长,他找准机会,一蹬腿,紧绷的腿肉夹住V的肩膀,再往上一踹,就着V的胸膛、腹部甚至下-体连踩了快十下! “操!”V脸色青了,难看至极,他捂住自己□□松开了手,李蓝岛这才得以喘息。 “怎么。”V忽然冷笑,“你养的狗不来帮你了?” 李蓝岛在反复确认自己的脖子有没有少一层皮,他揉着刺痛的喉结,退开两步,表情还是很淡。 清瘦身影看似弱柳扶风,可V刚刚已经领教过了,根本他吗的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最近没怎么联系。不然你也没机会藏在我的后备箱里。”李蓝岛平静地说。 “没怎么联系?我看是根本没联系吧。”V嘲讽道,“writer,你为什么要执着于驯服一条不属于你的烈犬呢?何不直接转身投向父狮的怀抱?要知道,我们能给你的可比密歇根局多得多。别说是财阀,就算是让你掌控全球经济命脉也未尝不可。” “父狮?你指的是?” V勾起唇,笑容阴森森的,“实不相瞒,我今天不是来要你命的。因为我还不能杀你。” “有人想见你。”V话音还未落就抬起了手,两根手指并拢做了个手势。 李蓝岛看不懂,但他猜测是流星雨的信号。 树林里传来脚步,很乱,很杂,也很急。听不出来具体多少人,可是很多黑影从灌木丛内探出头,树后竟然也站着数不清的特工。 他们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蓝岛迅速掏出了枪,可是很快,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从密布的灌木丛中探出来,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V满脸的玩味。 李蓝岛缓缓举起手。 “我以为你还要再挣扎一下呢。”V嘲弄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蓝岛把枪丢在地上,平举双手高过头顶,“有话好说。” “弄晕了带走。”V冷冷吐出一句话。 李蓝岛的口鼻被人从身后捂住,抹布上沾了迷药,一吸就倒。他失去意识前,将内口袋的定位器抖落,使其掉进内裤里 哗——! 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灌下来,李蓝岛霎时间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呼吸都急促了些许。他马上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一个密闭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家具,只有一张草席。而自己此刻双手被捆绑着,别在后背上,两条腿也被麻绳绕了好几圈。 意外的是,他的嘴巴并没有被人塞上东西,能发出声音。 “有人吗?”李蓝岛问了一句。 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一跳,嗓音宛如破铜锣。 好在他问完话不到五秒,就有人打开了黑屋的门。 “醒了。”隐隐约约地,李蓝岛可以听到门外的人在用法语交流,“睡了17小时,嗯,喂过水了。当然,那可是头儿亲自交代的,我们肯定多关照。死了就完了。” “头儿要来?!” “好的。明白,我们保证不会泄露!” 对话逐渐没了。李蓝岛试探性地再一次开口:“有人吗?” “嚷嚷什么。”一个带着土帽的士兵走进来,络腮胡,经典白男长相,他嘴上不客气,但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你要什么?直接说。” 蹩脚的口音。李蓝岛换了他更熟悉的法语,问他:“你们的头儿什么时候来?我现在还在联邦吗?你们给我运到哪儿去了?” “废话真多!你可是囚犯,给我安静点!”士兵到底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蓝岛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屋子里等了多久,可能是从白天到黑夜,也可能是从黑夜到白天,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因为四周只有一片漆黑。 直到有人再次拉开了铁门。这一次不同,士兵没有进来,反而恭恭敬敬,屏息凝神地站在门的两侧,鞠躬。 李蓝岛缓缓抬头,看着一个颀长的人影走进来。 这个人穿着并不修身防护服,戴着清道夫喜欢用的覆面面罩,身形四四方方,像一个冰箱。 他说话嗓音很奇怪,李蓝岛觉得是用了变声器。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一只手提起了李蓝岛的下巴,注视、凝望、描摹李蓝岛的眼睛。 “你就是她的儿子?”男人手指刮过李蓝岛的脸颊,目光柔和地爱抚,“眼睛和她真像。” “你是谁?”李蓝岛问。 “我?”男人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李蓝岛,没有再检查他的全身,只是反复流连着李蓝岛的脸蛋,“你或许应该叫我一声父亲,毕竟你母亲曾经那么爱我。” 李蓝岛头皮瞬间发麻。 不。 这不对。 北冕不是已经死了么? ———— —— 第83章 * “你就称呼我为劳伦斯吧。”男人说。 “真名?”李蓝岛问。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你不敢摘掉你的面罩?为什么?”李蓝岛一点没有身在敌营的危机感,在确定大鱼已经上钩后, 他反而自在了起来,把黑屋当成密歇根局的审讯室, 就差翘起二郎腿将劳伦斯的小学考试成绩都盘问出来。 目前他只能推出, 劳伦斯是个20-40岁之间的男性, 一双眼睛也很模糊, 几乎看不清他的瞳孔, 面罩有特殊材质,护目镜挡住了部分的眼角。 李蓝岛:“你没有死?” 白鹰做了伪证么?她当年指认过游轮上被带回来的尸体, 其中一具就是北冕的,如果北冕还活着,那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里白纸黑字写着的算怎么回事? 特务院已经向多方求证,确认了北冕的死亡。 “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劳伦斯抬起手, 走进来的士兵手里拿着一壶酒,而餐盘上还摆着一个注射剂。 “这里是我们的窝点,在山里,你想跑出去是不可能了, 附近都是我们的哨兵。”劳伦斯戴着手套的手指继续捏着李蓝岛下巴,细细地打量这张秀气而清冷的脸, 连轮廓都像月亮一样完美, 他很满意地笑了声,“我喜欢你的五官。你就好好地留在这,之后跟我回法兰西。” 他视线一直在李蓝岛的脸上逡巡,从鼻子到眼睛,到太阳穴, 一处都不放过,像是欣赏什么吹弹可破的艺术品。 “回法兰西?”李蓝岛说,“我生在潮平。” 劳伦斯忽然扬手就给了李蓝岛一个巴掌,啪地一声脆响,打得后面站岗的士兵都愣了愣,瞬间噤声。 “再说一遍?”劳伦斯冷冷凝着他,手抬高,举起。 李蓝岛:“我说,我生在潮平。” 劳伦斯又甩了他一掌。李蓝岛被惯性带得偏过头去,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说实话,连爷爷都不敢这么打他。 李蓝岛脑门嗡嗡响了两下,舌尖一抵口腔内壁,牙齿刮到某处,划破了,血液漫出来,很快嘴里就一股铁锈味。 他用舌头舔了舔血,劳伦斯又伸手直接摁上了他的伤口,疼痛加倍。 可是全程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不管是疼痛的惨叫还是别的什么。这种死鱼一般的行为不止在床上很扫兴,在此刻也能让对手顿觉无味。 只有得到了想要的情绪反馈,施暴者才会愈发亢奋。 劳伦斯似乎就因此冷静下来了。他捏着李蓝岛下巴,视线死死钉在他的脸上,又不发一语地拿来了冰水浸润过的毛巾,给他冰敷。 “你应该级别不低吧?能使唤这么多人,又能把我扣在这儿而不是上交。按照我的了解,即使那个男人没死今年也四十多了,你给我的感觉却很年轻。你到底是谁?”李蓝岛一语惊人。 劳伦斯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叫来了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地把李蓝岛架了起来,将他捆绑在墙上,用四个弹力带绷紧了他的手腕和脚踝,让他呈“大”字吊着。 “自己交代,身上藏了什么?”劳伦斯站在那,欣赏地看他。 李蓝岛说没有。 劳伦斯嗤笑。V推门而入。 看到这副情景,V的表情充满戏谑:“哟,被绑起来了?我还以为头儿会对你更温柔呢。你惹到他了?” 李蓝岛微笑:“如果我说了一句实话也算的话。” V侧过头和劳伦斯说了什么,他们的对话仿佛被加密过,明明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可李蓝岛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劳伦斯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他朝前走了一步,和李蓝岛保持一定的距离,既能完整地欣赏李蓝岛被捆绑的姿势,又能方便他与李蓝岛对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劳伦斯说。 “你和白鹰一样愚蠢,爱上了懦弱无能的男人。” “你指的是?” “你耿耿于怀的英吉利海峡空难。”劳伦斯嗓音含满了嘲讽,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睥睨李蓝岛,“它的确不是一场意外。” “特务院害我们损失惨重,流星雨当然要报复回去,我们打算第一个就拿白鹰夫妇开刀。不过死者为大,他既然那么喜欢白鹰,我们就先不动白鹰。我们的目标是你父亲。” “他死了,白鹰苟延残喘,后半辈子都活在愧疚里,这才是我们最优的计划。” “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人应当就是李逸英了吧?他和island实验体结婚,从此以后的人生都不得安宁。” “可是呢。”劳伦斯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比划了两下,仿佛在思考怎么把李蓝岛的胸膛给划开才比较好,“我们在那通航班上安插的特工准备好了氧气面罩和救生衣,甚至在预计好的坠落海域里安插了搜救游艇,最后还是没救回白鹰。她和李逸英一起溺水而亡。” “不瞒你说,当时我们的特工还在海上朝李逸英开了23枪。”劳伦斯面无表情地报出这个冷酷的数字,像在谈论今天的午餐放几片黄油,“李逸英的确有点小聪明,他更换过航班,可惜瞒不过我们,联邦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 “本来白鹰可以不用死的,就因为她觉得亏欠,才选择和李逸英一起葬在深海,连骨灰都没有。潮平那两个无名坟墓很令人唏嘘吧?她明明是天才,可是选错了人。” 狗屁不通。 李蓝岛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加入流星雨,为我们提供密歇根局的加密系统,提供高级机密情报。” V插话:“老大,你跟他废那么多话干嘛,直接给他打一针就行了。” V走上前,抓住李蓝岛头发,逼李蓝岛直视他,“来,老子告诉你,你法律上的伴侣已经跟那个当红明星上过床了,一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一个从小就喜欢尸体和鲜血的情感障碍者,你指望他全心全意对你好?” “他一掌权了财阀就在座谈会上给首相的外甥送手表,那可是你买给他的表,你还能窝囊地继续忍气吞声?!” “老子再告诉你,单枭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他吗多,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所有的微笑都是装出来的,你跟你母亲一样愚蠢,轻信他人,还妄想剔除野兽残暴的天性?” “你怎么知道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不是在利用你呢?”V嘲讽地大笑,“没想到堂堂李处也为情所困,你加入流星雨,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都说男人不过是一根直立行走的阳-具,你真相信单枭会对你忠诚?” “一个跨海大桥项目就能让他对戏子卑躬屈膝,顺着首相的杆往上爬。他要什么你知道么?他但凡能得到首相的青睐,就能把当年害死他父母的维多利亚扳倒!” “你身为李振贤最疼爱的孙子,他很多年前就见过你。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娶你?”V大笑三声,“因为他知道虽然别人说单明山没有弱点,可是单老爹唯二的弱点是单言澈和李振贤!他已经得到了姑妈的信任,要想取得李振贤的信任,就得从你身上下手!” “等你依赖他了,他借李家的东风,把握单氏财阀,然后转头就卖了你,去攀龙附凤!” “你真觉得一个充满野心的男人会对滔天的权力和财富丝毫不感兴趣?” “天真。” 李蓝岛冷笑一声,不卑不亢地直视着V,“说完了?” “说完了。”V从盘子里取出来注射剂,针管很长,也很粗,里面是透明无色的液体,还有一点流沙状的东西,V晃了晃手里的注射剂,说出来的话让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猜猜看,这是什么?” “——纯化后的island病毒。” 李蓝岛眼睫毛抖了抖,像落雪一般。 劳伦斯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墙边上,视线直直打了过来。这让李蓝岛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其实早在李蓝岛和单枭提议要请君入瓮时他就已经开了一盘赌局。赌他的猜测对还是不对。 事实证明,流星雨绝对是需要他的,从各个层面上来说都需要,但这需要里是技术方面居多,还是情感方面居多,李蓝岛一时间居然把握不准了。 他是白鹰的孩子,在流星雨眼中,是银铃死后,唯一一个与白鹰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们对他的希望是回家,尽管这个词很恶心,不过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些刽子手认为白鹰逃离法兰西是叛国,菲诺浦福利院抚养身为战败俘虏的白鹰长大,她却策划了大逃亡,在菲诺浦眼中白鹰也是叛徒。 如果这个叛徒毫无价值,她的儿子当然不名一文。但这个叛徒天赋极高,差点拿到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那她的儿子就很值钱了。 如果不能占为己有,那不如摧毁,至少不能让敌方拥有,这才是丛林法则。 所以V将那管藏有纯化island的试剂扎在李蓝岛手臂上时,李蓝岛的心脏在某个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和单枭说每一步都能算到,其实是假话。肉身凡胎,他再聪明也做不到运筹帷幄。 V的拇指摁在了试剂上,要推不推,粗针口差一点就将刺破李蓝岛的皮肤,将里面的病毒注射到血液里。 时间急停,空气无氧。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这一秒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李蓝岛脸上,要看到他呐喊,屈服,要看到他妥协,退让,可是没有,李蓝岛只是愣愣地看着island,仿佛即将要被感染的人不是他。 劳伦斯忽然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一这么说,V就停止了动作。李蓝岛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V的手指也在发抖。 V在紧张什么? 李蓝岛抬眸和劳伦斯对视。男人走了过来,手掌抚上他的脖子,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意味不明。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李蓝岛的额头已经满是大汗。 博弈,一场心理博弈。李蓝岛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只是在密歇根局里偶尔进行几次特训。 方才几个瞬间,他想过干脆放弃挣扎,求饶算了。就算是答应了跟他们回流星雨,定位器的数据也早已传回去,他相信再拖延一段时间,后援就会赶来。 可当V用island来要挟他时,李蓝岛的反骨长了出来。 很多人为这个病毒痛不欲生,很多人为它献祭了时间,精力,财力,乃至膝盖,汗水,人格。但是它并非无解的。它的特效药甚至已经被人制作出来了,它没有那么可怕。 在命悬一线时,它让李蓝岛变成泥塘里被困的孑孓,或者空中的猎鹰。 “来吧。”李蓝岛说。 “什么?”劳伦斯的语气骤然阴沉下来。 “来啊。”李蓝岛甚至亮出了自己的手臂,“不是要给我注射吗?来吧。” 他的眼睛太亮了,里面澄澈一片,仿佛望进去就能直抵天堂。这份明亮里是带着攻击性的,纯氧里燃烧的火焰就是白色,他比白色还要纯粹,他是透明。 “你他吗的疯了啊?!”V骂了两句,“操,犟种。” 骂完,V身上一个对讲机突然响了,他打开后放到耳边,那边的动静很小,类似摩斯电码一般的电报声音,听完后V也不避讳,直接对着劳伦斯鞠躬道,“老大,北冕说密歇根局的人在路上了。这小子身上绝对藏有东西。” “无所谓。”劳伦斯表现得很淡定,“不可能没有,让他们来。你安排好人手,来多少炸死多少。” V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步伐很急,重任在肩。等V离开,李蓝岛开口:“既然知道有东西,我昏迷的时候怎么不扒光我,搜出来丢了?” “多谢指导。”劳伦斯不咸不淡道。 他显然不想再和李蓝岛聊些什么了,耐心耗尽。 李蓝岛却如同猎鹰般奋起直追:“那你猜猜,定位器我藏在哪了?” 劳伦斯移开视线,靠在墙边,双手抱臂,不再开口。 他摆出一副不论李蓝岛说了什么,他都不会再接话的姿态,李蓝岛笑起来,笑声很清朗,像铃铛。 “那我来猜。你不敢扒我的衣服,是不是?” 男人手臂紧了一下,肌肉肉眼可见地撑起了防护服,不过很快松懈下去。 李蓝岛:“你也不敢真的给我注射island,是不是?” “” “你怕我死了,是不是?” “” “你其实是天琴。是不是?” “没把你打掉两颗牙,你就不老实?”男人说话像要把牙根咬碎了似的,声音凿冰一样寒冷刺挠,“闭上你的嘴。” 他话音刚落,李蓝岛右手已经挣脱了弹力带。他藏在袖子里的纽扣改造过,能推出来小刀口,死磨活磨总算是给他磨断了弹力带。 而靠在墙边的男人察觉他挣脱束缚,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健步如飞冲过来一把勾住李蓝岛脖子,将他死死摁在地上。脸蛋着地时李蓝岛感觉颧骨都要断了,他往后一脚踹上男人的小腹,手臂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回头时和男人撕扯在一起。 拳拳狠戾,可是他们的打法不一样。李蓝岛的重点在于要撕开男人的防护服和面罩,而劳伦斯的重点是要把他捆起来。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肯下杀手,李蓝岛一侧身,躲开了劳伦斯的拳头,结实的手臂挥擦过他脸庞时,一股很淡,很淡,淡到几乎闻不到的香味总算钻到了鼻间。 “香水不错。”李蓝岛开口。 拳头一下僵滞在空中,劳伦斯站在原地不动了,李蓝岛和他之间仅仅一步之遥。 “对吧,唐溯。”李蓝岛说。 ———— —— 第84章 * 这个名字一喊出来的瞬间, 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反驳?还是辩解? 似乎从未想到这种情况,面前戴着面罩、被点穴般僵在原地的男人一动不动,站成了一樽雕塑。他那双眼睛在护目镜下更显得扑朔迷离, 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 李蓝岛在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劳伦斯才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蓝岛点头, “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 “之前爷爷出车祸, 我和单枭回潮平是临时起意, 结果我却在教堂被V挟持。当时V绕到我背后, 拿刀抵着我, 我大约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身高。当时他说他跟我们乘坐同一趟航班,我委托密歇根局联系了航司, 一个一个检查了那趟航班的乘客,巧的是,深夜的航班本来人就少,那趟航班更是没有任何一个男性乘客的身高超过了一米八五。” “由此我确认V不在那通航班上, 想来也是,航班是单枭匆忙订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才落脚潮平, 就被流星雨的通风人找上,最直接的可能就是——V并不是跟着我们来的。” “而是他当时就在潮平。” “能在潮平隐姓埋名还不被我爷爷发现, 那说明李家有他的内应, 负责遮掩他的行踪,不然爷爷不可能没察觉到这号人物。” “除了密歇根局几个和我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会回潮平,消息就算要传递也需要时间,派人跟过去更需要时间。” “——而我却在回潮平之前打了一通电话给你。” 劳伦斯不屑嗤笑:“这只是你的推测。” 他的这笑容十分逞强, 可以说笑意全无。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李蓝岛并不是凭借香水才认出他的。 这个独特的20岁生日礼物或许只是俄罗斯套娃里的其中一环,有很好,没有也行,其实李蓝岛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不过是在求证而已。 是先怀疑了他,才定制的私人香水。 这款香水留香很久,香味独特,送礼物的人心思很重,收礼物的人同样谨慎,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仓促地迎来这一天,原本计划里,他们并不打算现在就绑走李蓝岛。 搅乱这一切计划的源头,是得知李蓝岛被单枭打伤。 潮湿无光的密闭黑屋里,除了地上的草席外空无一物,正如流星雨要求他们做到心中空无一物一样。 李蓝岛看着他,宽大的防护服遮住了劳伦斯的身形,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口咬定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唐溯。”李蓝岛说,“其实我真正开始怀疑你,是在看到流星雨的徽章后。情报机构徽章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能刻画和彰显机构本质的,一种则是杂糅了机构内核心人物的。显然流星雨是后者,他们的徽章上有一个图案很眼熟。我在看见大卫给我画的完整版图案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你。” “它的上面有一把圣剑,而你腹部的纹身也有类似的图形。” “你是心理学专家,你应该清楚我刚刚在做什么吧?”李蓝岛朝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出乎意料的,劳伦斯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这个举动,李蓝岛轻笑出声,“我在赌你舍不舍得。” “你们手里有island的特效药配方,对不对?”李蓝岛步步紧逼,几乎要把唐溯堵在了墙壁上,“你很早之前就加入了流星雨,被安插到李振贤身边,负责监视白鹰之子,对不对?” “我父母离世以后你才被爷爷从福利院带回来的,爷爷怕我年纪小承受不了他们的离开,给我找一个玩伴,爷爷说你很可怜,但是很聪明,你是整个福利院内唯一一个会花滑的小孩,爷爷观察了你三个月才决定把你带回来。爷爷说我一定会喜欢你的,你做哥哥做得很好。” “你一直让我喊你哥哥,我从来没有喊过,我认为你才比我大了两天而已,让我这么喊你简直占我便宜。但是实际呢?”李蓝岛想要逼问什么人时,气场汹涌,一个字一个字抛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你实际年龄是多大?听大卫说,天琴十岁时就加入了流星雨,他父亲是前任北冕,他是人人敬仰又忌惮的特工二代,生来就该为情报机构工作,窝藏,欺骗,表演,暗杀,这些他信手拈来。” 李蓝岛说完这些话时胸膛剧烈起伏,只要了解过他,就明白他此刻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不仅是生气,还有浓重的悲伤。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再想转圜什么,也没有任何余地。于是在李蓝岛眼眶逐渐发红后,劳伦斯伸手解开了面罩,一张同样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暴露在视线中。 鼻子山根处纹着太阳神纹身,披肩的长发,看似风流实则冷淡的桃花眼,眼尾向上,不笑时看人也极尽多情,可内里却冷得像块冰。 李蓝岛注视着他身上的防护服。 大卫的诸多口供里提到过一点,李蓝岛此刻才想起来。流星雨内部流传说,天琴即使是在夏天也会穿长袖长裤,出任务习惯性覆面。现在想来这个传言应该是真的。 因为唐溯需要遮住纹身,也需要对不必深入交流的小喽啰们隐瞒身份。越少人知道他在潮平李家越好。 防护服下的身体李蓝岛见过了。 在唐溯和单枭打架,被他惩罚互相给对方洗衣服时,李蓝岛命令他脱掉了上衣。腹部新纹的圣剑被藤蔓缠绕,手臂上是乌鸦。乌鸦代表西方文化,圣剑代表流星雨。 高度集权、高度危险的神秘组织总有让人无法理解的仪式感,李蓝岛与唐溯对上视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李蓝岛红肿的半张脸还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 很突然地,唐溯走了过来。他动作很快,像敏捷的猎豹,危机感瞬间袭来,李蓝岛脑中警铃大作,他伸手要格挡狠辣的拳,拳头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唐溯一手提住了李蓝岛的后脖颈,把人大力拉近他怀里。 “你做什么?”李蓝岛瞳孔骤缩,剧烈地挣扎,然而唐溯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恍惚间想到,原来唐溯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他如果真刀真枪和单枭打架,会输还是会赢? 他表现出来的性格,能力,爱好,兴趣,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到底是劳伦斯,天琴,还是唐溯? “你利用我。”唐溯桃花眼里含了一层愠怒,居高临下看他,一字一句,“你们一起骗我?” 他反应过来了。 李蓝岛设计一出如此庞大的戏幕,最后竟然是为了把他钓出来。 被他捏着脖颈的人仰头看他,眼睛上的胎记若隐若现,视线却明亮如烟火:“难道你没有利用过我?” 唐溯接不下来这句话。 他的眼神里包含太多,看着李蓝岛时有恨铁不成钢,有愤怒,有震惊,有留恋,有懊悔,有痛苦,有审视,还有挣扎。 李蓝岛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他不喜欢任何不坚定的东西。他练习花滑就十年如一日,他沉迷于密码学就考取木星学院,他要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甚至愿意剜下自己的血肉。他要结婚就要那个人完全忠于自己。 他的父母一生都颠沛流离,他只是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 或许是李蓝岛眼底裂开的嫌隙惹怒了唐溯,又或许是他下意识的皱眉昭示往日永不再回来,唐溯竟然一根手指撬开了李蓝岛的嘴巴,要俯身吻他。 察觉唐溯的意图,李蓝岛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可是马上又被唐溯给拽了回去,力道很大,硬生生撞上唐溯的胸膛。 “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成为北冕,我会比那个人做得更好。”唐溯幽幽地盯着他,上扬的眼尾成了吊死人的麻绳,或是割开动脉的锋刃,“他是一个废物,轻信白鹰,可笑地相信那个银铃真的是他的女儿。” “我的确比他做得更好。流星雨里我手眼通天,天琴的级别远高于北冕,我统筹整个帝都的情报据点。” 他手指划过李蓝岛的嘴唇,视线寒冷凄凉:“所以我不能爱你,李蓝岛。” “我不能爱你。”他重复。 他们正当年轻。年轻本应该很好,能谱写不遵守世俗羁绊的故事。能流浪,能忧愁,能后悔。 可是他们正当年轻。这意味着谁都不会让步,谁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立场。 他扣住李蓝岛的下巴,死死攥在手里,逼迫李蓝岛抬头,急促而充满血腥气的吻又要落下来,这一次李蓝岛没有推开他,只是那么仰头,一双好看如同万花筒的眼睛倔强地直视唐溯。 很漂亮的瞳孔,很犟的一张脸,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动,就这么死死盯着唐溯。 唐溯一下愣住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叫祛魅。或许他尝过以后就会发现,也没那么可贵。或许试一次就能止渴,试一次就不再骚动。 但是他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因为他无法和这双眼睛对视。它仿佛在问,你敢吗。 你敢吗,唐溯。 气流淌过指缝,很长一段沉默之后,唐溯松开了手。 他把李蓝岛丢在了屋子里,叫人重新把李蓝岛绑了起来关好。手底下人似乎看出来李蓝岛的不同,怕这个人质一不小心就被玩死了,于是询问需不需要简单处理伤口。 唐溯说不用。 疼了也好。 谁都别想好受。 V回来时问守门的士兵,头儿人呢? 士兵指着某个方向说:“就在那里。” V拍拍士兵肩膀,随后跟了过去,看见了天琴的背影。 他正对着月亮咆哮。 ———— —— 第85章 * V靠在墙边, 等唐溯稍微冷静点了,才开口:“你真打算把李蓝岛弄回法兰西?” “怎么。”唐溯手里拎着酒瓶,拨弄瓶盖, 仿佛刚才失控的半分钟不存在,表情是疏离与淡漠, “老师让你给我带了话?” V耸肩:“还真有。boss说了, 最优方案是直接把李蓝岛杀了, 其次是逼供出密歇根局的密码系统, 最后才是把人带走。” “你跟着老师多少年了?”唐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V挑眉:“我?” 他思索, “快二十年了吧。” “怪不得尽得他真传。”唐溯说。 V倒是无所谓唐溯的讽刺,他对唐溯是很尊敬的, 即使唐溯现在叫他跪下来舀一勺屎吃他也得照做。 在流星雨里阶级相当分明,每一层都有明确的职能和权力,地位越高的人受到的敬仰越多,同样, 手里沾过的鲜血也越多。 V原以为天琴该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脸上会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成熟,阅历丰富, 眼底空洞灰蒙,浑浊为灵魂的底色。 反正绝对不会是面前男人这样。 天琴这样年轻就能坐上王牌特工的交椅, 过程必定充满了厮杀。他们需要经过层层选拔, 每一场试炼都要自相残杀,从几百个人里面活下来,留下几百个昔日同胞的尸体。 “先不管我得不得真传。你的药。”V走上来,掏出一个小盒子。 唐溯接过,没有就水, 直接塞嘴里咀嚼下咽。 V盯着他的动作,表示佩服。天琴三个月不吃药就会死,流星雨会定期让人给他发药,特质药粒苦到发干,光是闻一闻都想吐,他却这么轻松就咽下去了。 “留着李蓝岛他总有一天会破解island特效药配方,不如一杀了之永绝后患。boss说了,自古以来就没有江山美人都要的道理。”V继续靠在墙边,看着他,“怎么选,头儿你心里清楚。” 唐溯笑了下,说:“我都要。” “什么?”V愣住。 “我说我都要。”唐溯丢下酒瓶,绕过他,淡淡,“你把话带给老师。” V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回过神来叫住他,问:“密歇根局的人就快来了。你打算怎么解决?” “别人我不管。”唐溯留给V一个背影,边走边道,“单枭今天必须死在这。” V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觉得天琴执行这次任务不够理智。 偶像必须是完美的,如果不完美就是出错了,而哪里出错,就要从哪里修正。 V阴沉沉地看向黑屋方向。他收到的命令是杀掉李蓝岛,可是天琴不让。 V转身,交代了守门的士兵几句就离开。 夜。 李蓝岛被冻醒。他鼻子通红,吸气会带动神经,冷得瑟瑟发抖。他怀疑自己在冰窖里,周围漆黑一片,氧气稀薄。地上的草席卷呈了一团,他双手双脚都被铐上了,只有嘴还能喊。 其实他也不确定唐溯会不会直接杀掉自己,兵行险招只是为了和流星雨高层见一面。只要一面就好,只要一面就能趁虚而入,就能撕开一道裂口。 密歇根局已经和流星雨血战太多年了,从上一辈一直纠缠到这一辈,庞大的情报机构渗透了联邦每一块土地,私下里制作惊世骇俗的神经类病毒,他们是全世界最该被碎尸万段的恐怖分子,培养了一群为他们吸血的蠕虫。 李蓝岛想伸手揉了揉自己已经发麻的腿,他刚刚要动,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脚步响起,一道高挑的身影缓缓靠近。 李蓝岛屏息凝神,眼睛只微微开了一条缝,看清来人面孔。 V手里拿着一把刀,正在打量他。 李蓝岛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V身后并没有其他人,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男人走到李蓝岛面前时蹲下来,用刀面拍了拍李蓝岛的脸蛋,故意拍他红肿的左脸,再一翻手,用刀锋描摹李蓝岛的鼻梁和下颌线。 “睡美人,该醒醒了。”V说,“你跟我们头儿关系不错啊,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V没有给李蓝岛任何回答的时间,扬起手就要把刀扎进李蓝岛的眼珠上。 哐当一声巨响,李蓝岛抬脚就踹,一个翻身滚到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墙面,他眉目发冷,直勾勾盯着V。手铐系着的铁链限制了李蓝岛的行动范围。 “操。”V捂着腹部低骂了几句,他显然没料到李蓝岛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反抗,他下-体一阵剧痛,痛到怀疑人生,抛出一句狗急跳墙的问话,“你他吗的能不能换个地方踹?!” 李蓝岛淡淡:“你刚刚拍我脸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要换个地方。” V冷笑一声,他站在那喘了两口气,抬头看李蓝岛,不知道突然是哪根神经抽了,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天琴如此执着地要保住李蓝岛的命了。 这张脸确实很容易让人心软。 V眯起眼,走近,没有再拿刀抵住李蓝岛的脸,而是伸手摸上了李蓝岛的肩膀。 李蓝岛一激灵,脸色冷下来,瞳孔凛冽:“你干什么?” V不说话,眼底的情绪但凡是个男人都能看懂。他贼心大气,色-情而暧昧地曲起手指,往下挑逗李蓝岛的身体,“本来我想趁着头儿不在把你一杀了事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么倔强,有点可惜。不如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吧?怎么样?死前我们玩一点刺激的,嗯?毕竟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你的朋友是假的,你爷爷领养的组员是假的,潮平大学心理学系的高材生也是假的,但高-潮是真的。” V对李蓝岛的评价转变了方向,他以前只觉得李蓝岛挺聪明,对他们很有威胁,但此刻,夜黑风高,共处一室,他觉得李蓝岛真是个尤物。 拥有如此特别的一双眼睛,如此尖锐的眼神。倘若不驯服他,让他跪下给自己咬,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于是他抓住李蓝岛的脑袋往下摁,一边解开了裆链,一边命令道,“来。” V似乎也想到了李蓝岛不可能同意,而且真要让他口,大有可能V的子孙都要断在李蓝岛嘴里。所以V只是撬开李蓝岛的嘴巴,想就这样看着这张脸,自己打。 李蓝岛笑得格外漂亮乖巧,他说:“好啊。” 下一秒他猛地偏头,一口咬上了V的手指,口腔爆发出惊人的咬合力,血液在嘴里飙飞,V爆发出惨叫:“操?!?!” 他猛地抽了李蓝岛两下,慌慌张张地将自己手指从李蓝岛嘴里拔出来,右手食指已经被咬开了,青筋血管暴露在空气中,血肉模糊,疼到他两腿颤颤几乎站不稳,瞳孔剧烈抖动:“狗娘养的我草你——” 一句脏话没放完,李蓝岛跌坐在地上,看到头顶的通风管盖突然掉了下来。 当的一声—— 掉下来的人如同神兵天降,漏出的光打在他身上,而他直接一脚踩在V的后背处把人蹬在地上,锃亮军靴极其嚣张狂妄地碾着V的脸,仿佛要踩断他的颧骨。 单枭抬眸,看着李蓝岛。 李蓝岛有些愣神,被通风管道盖震得还有点耳鸣。几秒后,他才粲然一笑,探舌,舔了舔嘴角的血,好看的眼睛眨了几下,微微喘气,肩膀松下来。 ——他放心了。 单枭来了,说明密歇根局的后援到了,卡洛斯的军队就在附近,密歇根局多年来第一次和流星雨正面交锋。 但其实这些都是后话,重要的是单枭来了。 他们的计划虽然出了很多岔子,但结果还算不错,他们成功了。 李蓝岛被单枭从地上拉了起来,被揉进一个很坚实的怀抱里,充满了金属味的手覆盖上李蓝岛的眼睛,低沉的磁嗓如浓醇的酒在耳边响起:“有点残忍,你别看。” 李蓝岛只听到V的惨叫,他像个烤肠被单枭来回在地上踢,不断翻滚着,单枭夺过他手里的刀,反手插在V的腹部,往下一划—— 再咵嚓一下,一刀剁了他三角区那坨短小的肉。V激烈地尖叫起来,涕泗横流,如同被杀的猪一般。 李蓝岛一下紧张起来,手指攥紧单枭的衣袖,揪出小褶皱。 宽大掌心安抚地顺着李蓝岛后背,顺便砍掉铁链,解开手铐,单枭问:“他留着有用?” “应该没有了。”李蓝岛下意识地回答,“天琴是唐溯。擒贼先擒王,V不重要。” “嗯。”单枭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震惊或意外,只是抱着李蓝岛说,“那我可以玩死他了?” 单枭最擅长的是延长疼痛,无限逼近死亡才是最痛苦的,他认为让V直接咽气还不够,最好是吊起来,今天下油锅,明天拔指甲盖,后天挑断脚筋。 怎么凌迟他都已经细细想好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任何碰过李蓝岛的男人都该死。 “先出去吧?”李蓝岛找回来一点魂,声音很轻,听上去像受了委屈,回家和恋人打小报告控诉道,“我冷。” 单枭侧头看他,手指抹开嘴角残留的血迹,“好。”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帮李蓝岛穿上。 李蓝岛被粗糙的手牵着走了还没两步,单枭突然回头俯下身,要吻他。李蓝岛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了,提醒,“脏。” 单枭躲开他手指,还是亲了下来,吻又烫又粗蛮,舌头交缠时仿佛要把身上的能量都递送进李蓝岛血液里,让他如同被点燃的星石一样迅速热起来。 单枭早就问过李蓝岛了,要什么,想好没有。密歇根局总担心这一招太过冒险,李蓝岛如今的境地也印证了这的确是冒险,所以他准备好接受单枭的质问和责备,然而单枭并没有,密歇根局层会议上,他是唯一一个对本次行动持赞同意见,且未曾发表任何风险考量言论的人。 反正最坏的结局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李蓝岛死了,他就自刎。年轻很好,不知天高地厚,只想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谁都可以为了立场而放弃李蓝岛,单枭可以为了李蓝岛放弃任何立场。 ———— —— 第86章 * 这是一栋荒废了很久的居民楼, 建在山区,已经不在帝都了,而是隔壁市区的郊外。 李蓝岛临时被单枭塞了一把枪。 “一共17发子弹。”单枭看着他, “别犹豫。” 这是市面上一次性装最多子弹的轻型手枪,单枭告诉他随便开枪, 弹匣充足。 居民楼层层都有重兵把守, 李蓝岛出来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小黑屋是地下负三层。当单枭拉开铁门的瞬间, 他将枪口对准了士兵的太阳穴, 砰砰两声, 爆头。 血浆飞溅在墙壁上,像河流一样淌下来。 李蓝岛忽然拉住单枭的手, “我说天琴是唐溯,你刚刚听到了吗?” 单枭看着他,问:“听到了。那又怎样?” 李蓝岛有些震惊。 单枭眼底什么都没有,他或许也猜到了一些, 或许没有,可是都不重要,因为与他而言这些人只是会说话的行尸走肉。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 于是李蓝岛闭嘴了。 单枭给他打了个手势, 两根手指作小人走路状,示意:你左我右, 我前你后。 李蓝岛点头。 他们后背紧贴着墙壁, 越过地上两具尸体。 密歇根局军队有成熟的爆破专家,很快窗外就一片火光,红砖墙瓦飞起又重重落下,成为砸死人的流星雨。 李蓝岛脚步放得很轻,跟在单枭后面, 他只能看到单枭肩宽腰窄的背影,在漫天火光里轮廓更加清晰。 “要是我们出不”李蓝岛轻声。 单枭手指抵在他唇畔,摇头。 “跟着我走就行。”他说。 单枭用石头砸了一下安全通道的门,门开了一条缝后,门后的枪声骤然响起,脚步也乱,听上去至少五六个人。 单枭将李蓝岛拉到身后,一只手抬起枪。 他的速度与野兽无异,背身时手臂绷紧,一连开了五发,每一枪都打在不同人的心脏处,准得令人发指。 这种天赋太过变态。李蓝岛看过密歇根局对在任情报部人员的评价档案,那份档案上,单枭的评价是“全能”。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让人后知后觉,毛骨悚然。 所以密歇根局一定要他做盟友,而非对手。 他们经过监控室时,一位女士扛着比牛还重的冲锋枪,一脚踹飞了铁门,烈焰红唇上沾了一点别人的血,她举着枪对地上的人扫射:“你们以为老娘真的只是个馋大胸肌帅哥的花瓶吗?!——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她波浪卷的头发垂在后背,听到动静抬头,和路过的李蓝岛对视。 “艾琳小姐?!”李蓝岛吓了一跳。 “蓝岛!”艾琳欣喜若狂,回头冲着身后喊,“找到writer了,这儿!” 嘹亮的嗓音在空旷室内回荡,还有回音,单枭头探出窗口看了一眼,下面火光漫天,没有路可以走。 “送他上滑索。”单枭当机立断,“让他们把下面的马仔清理干净。” “收到。”艾琳拿起对讲,“来两个人跟李蓝岛去滑索道。” 什么? 李蓝岛看向单枭。 单枭却没有回应这个视线,只是把李蓝岛抱起来,绕开了监控室,来到了一扇破碎的落地窗前。 这里有密歇根局特工架好的迫降滑索道,一路连接到树林深处,看样子那块应该就是密歇根局的落脚点。 “你们要把整栋楼都炸平?”李蓝岛侧头。 单枭不置可否,他大手捞住李蓝岛的腰,把人捆好。 很快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特工小跑着过来,冲单枭鞠躬行礼:“单工!” “抱好他。”单枭说。 李蓝岛一愣,“等一下,什么?” 两名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冲他骄傲地一笑:“李处,我们负责护送你离开。” 他们要做李蓝岛的人-肉垫子,将李蓝岛夹在中间,两人手上都拿了双枪,防止有人偷袭。 他们话音刚落,一个球状的东西被人从窗口抛了进来。 单枭的反应永远先于寻常人,他猛地一推李蓝岛,沉声:“手雷!” 砰——! 巨大的火光和冲击力甚至蔓延到了监控室,火灾报警器不断地鸣响,整层楼都开始弥漫黑烟。 李蓝岛趔趄两步,在地上翻滚,躲开了火舌,后背忽然抵住了坚硬的刀锋,后脑勺还碰到枪口。 他来不及回头,就听到熟悉的人声: “所有人都别动。” 唐溯略侧着头,眼神寒冷,他将李蓝岛禁锢在胸前,对准了单枭。 四目相对,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带着一股汹涌的硝烟。 “好久不见,理查德。”唐溯说。 单枭狭长锋利的眼眸迸射处一道杀意,他周身气场瞬间压下来,阴沉得令人生寒。 “唐溯。”单枭语调倨傲而冷酷,命令他,“松手。” 唐溯却往地上丢了一个东西,一脚踢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两个差点被手雷炸死的特工。连带着从监控室赶过来,停在半路不敢轻举妄动的艾琳都心跳骤停,一阵恶寒。 所有人都猜出来了,它会是什么。 没有别的可能了。 地上躺着一管封有无色透明液体的试剂。 “island注射液。”唐溯掀起眼皮,直视单枭,“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注射它,还是带走它?” “注射它,我就放了李蓝岛。”唐溯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这栋楼里,你们今天来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杀,全部放走。” “带走它,李蓝岛留下。”唐溯说,“只要你们有island的纯化病毒,研制一个特效药不过是再死几个科学家的事,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了。对吧?”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单枭,留下李蓝岛是最好的选择。 这就如同那道经典的电车难题。 “没有第三个选择。”唐溯勒住李蓝岛的力量加深了一些,“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选吧。”唐溯露出一个宛如修罗的笑,白牙森森,笑里充满了恶意,“我们尊敬的天之骄子。” “——毕竟你父亲当年也做出了选择。”唐溯说。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连李蓝岛都彻底僵在原地,仿佛被迎头砸了冰雹。 “唐溯!”李蓝岛终于发出声音,他无视了脖子上的力道,尽管喉咙都快被挤爆了,还是坚持一字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很明显,身后的人僵了一下,只是一秒钟,就恢复了原状。唐溯充满嘲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很抱歉。我只能让你失望。” 十年朝夕相处都在这一声失望里了,唐溯表情没有变化,没人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单枭却动了。特别是在听到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表情玩味地从地上捡起了那管谋害过无数生命,勾起了无数陈年旧事,延续了无数爱恨情仇的试剂,凝视了那根很粗的针管。 “不要!”艾琳尖叫起来,她甚至举起了冲锋枪,“单枭,你冷静一下,一定还有办法的!你要知道我们仍然没有破解island 的特效药,一旦你病发那就无药可救了,你会被关到秘密监狱里” “不要,不要!”艾琳惊慌地看着几步开外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明明才将近二十岁,可是此刻的他显得那么伟岸,那么成熟,那么义无反顾。 那么大胆。 那么深刻地看着李蓝岛。 单枭说:“你只是想要我死,对吧?” 唐溯笑了一声,点头,“是。” 单枭拔开注射剂栓子的瞬间,李蓝岛就像是疯了一般要挣脱唐溯,以至于他自己划到了那把刀,划开了手腕的皮肤,差点划断动脉和血管。 血就这样从他的袖口处泄下来,可是李蓝岛感觉不到疼痛,他被唐溯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单枭根本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当特工要冲上来拦住他,当艾琳要举起枪打爆那个试管时,单枭已经把筷子一样粗的针管扎在了手臂上,拇指一推。 ——注射液缓缓地被打入他的手臂里。 island病毒进入体内并不会爆发,需要被唤醒,也就是所谓的图形传播。 更甚至,或许流星雨现在已经加强了神经类病毒的功能,他们可以凭借病毒随意地控制人的意识,随意地控制病发时间。 菲诺浦福利院死了那么多的小孩,养了那么多的天才,长久地、封闭地研究一项项目,若是没有成就那未免太丢人。 背后的投资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单枭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液体逐渐被打入身体中,感受着几乎不存在的流动。 李蓝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唐溯的手摁在他脑袋上,近乎垂怜地揉了揉,像在安慰那个失去父母后大哭三天三夜的朋友。 安慰李家的少爷,安慰小岛。 李蓝岛手指蜷成一团,没有人说话。 他再抬头时,唐溯正好看下来。 看到李蓝岛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蛋后,唐溯心脏猛地痛了一下。 ——李蓝岛脸上有泪痕。 他哭了。两滴珍珠一样的眼泪掉在地上。 唐溯一下慌了。 除了父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从没见过李蓝岛哭成这样。 他一下蹲下身,手指捧上李蓝岛的脸,轻柔温和地说:“没事的,没事的。” “原谅我。”唐溯呢喃。 李蓝岛一巴掌扇上他的脸,打得唐溯当场流下鼻血。 “不可能。”李蓝岛站起身,夺过刀和枪,双目猩红而冰冷,“绝、不。” 绝不原谅。 ———— —— 第87章 * 唐溯看着他们上了卡车。 李蓝岛手背上全是血, 连带着沾到了唐溯脸上。他这张宛如妖孽的脸蛋上照例没有表情,单手插在兜里,透过落地窗看着公路上驰骋而过的卡车。 唐溯指腹揉了下耳垂, 塞在耳洞里的通讯器接通了连线。 “老师。”唐溯说。 对面的男人嗓音低沉,开口便是严厉的质问, “V死了?” “是。”唐溯回头看了一眼, 安全通道走上来两个特工, 正在冲他鞠躬, “我们没剩多少人了。” “你放走了李蓝岛?”男人问。 唐溯顿了顿, “单枭把他带走了。” “是吗?”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意味不明, 他倒是没有再追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撤退,以及如何运回island。 “天琴,你还年轻, 偶尔犯错可以理解。”男人缓慢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从你父亲那一届开始,流星雨就不打败仗, 如果你这次丢了李蓝岛又折了我一大堆的兵,你得给我一个交代才行。不然——我恐怕不能再给你药。” “我知道了, 老师。”唐溯表现得很平静。他已习惯承受对方的威压和怒火。 切断通讯后, 唐溯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特工便就着绳索滑下去,开上吉普去追那两辆卡车。 八倍瞄准镜架好,狙击手就位。 砰—— 两发子弹打爆了卡车的轮胎,唐溯却又挪了挪手指。 砰——! 另一发子弹爆开车窗。 驾驶座的司机冷汗直冒, 副驾驶座上,金宸破口大骂:“他反悔了?!” 追兵来得太快,流星雨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艾琳从后座上拔出冲锋枪,对准吉普就是几发子弹。 他们的理念与流星雨不同。他们要尽可能地留下生命,流星雨却是亡命徒,跟疯狗一样咬上来谁都拦不住。 另一辆车上。 李蓝岛的手腕已经被缠了绷带简单止血,单枭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脸色看上去过于苍白,比天山的雪还让人心惊。李蓝岛手指不断描摹单枭的五官,从眉心到眼角,再到鼻梁。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蓝岛说话都不利索了,尾音发抖,“觉得难受了一定要说。” 单枭忽然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心口处。那里仍然热烈地跳动着。 island病发征兆大部分为嘴唇发紫和口吐白沫,李蓝岛每隔两秒就要看一下单枭的嘴唇,最后单枭干脆直接把他捞过来,堵住他嘴唇。 两个人的汗涔涔的,躲在卡车上的集装箱后面,将其充当掩体。 有狙击手再次打爆了卡车的前台和车门,他们的车身开始像翻涌的孤舟般摇晃、颠簸,金宸回头看不远处车棚顶上的两个人,狂风呼啸而过,单枭一只手搂住了李蓝岛的细腰,把人摁在集装箱上,四片唇瓣磨-吮,喘息很急。 他们太累了,金宸和艾琳对视一眼,两人当机立断地让司机调转车头,慢慢地挪到了单枭那辆车的后面。 他们负责断后。 艾琳拿着对讲机:“即将抵达哨点,找人接应单工和李处。收到回答。” “收到。” 确定前面有支援,艾琳刚刚放下对讲,副驾驶的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特工眉目张狂地攀附在车门上,如鬼魅般冲着里面的人一笑,然后猛地把副驾驶座的金宸给拽了下去! “操!”艾琳吓了一大跳,将头探出车外,看到金宸在地上翻滚了两下。 “金宸!!”艾琳又拔出冲锋枪。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流星雨的人抓到了金宸,将他挡在面前当肉盾。 而后,那辆追车的吉普缓慢减速,甚至调头离开。 被掐住脖子的金宸很快昏迷过去,后脑勺遭受了重物的击打。 * 金宸再睁开眼睛时,只看到刺眼的光,像躺在医院里等待拔牙。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边,金宸想动,却发现手脚都已经被禁锢。他吃力地侧头,就着酸涩的视线看见了唐溯。 男人一身白大褂,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 ——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金宸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唐溯众多小白鼠中的一员。 “醒了?”他缓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风车。 “现在,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风车上。”唐溯嗓音悦耳,极具蛊惑力,“辛苦了。” 他语气太过温和,如沐春风。金宸不由自主,真的将视线聚焦在那处。 唐溯:“告诉我,刚刚在居民楼里发生了什么?” 转动和摇摆的风车将人的潜意识置放在虚无中,金宸的瞳孔慢慢缩小,失去高光。 他喃喃:“刚才天琴利用李处逼迫单工注射了island,他说只要单工注射,就放他们离开” “不对。”唐溯微笑,桃花眼里饱含了亲和力,莫名给人一种信服,一种可依赖性,他嗓音富有磁性,纠正道,“刚才天琴冒着生命危险将island注射进入单枭手臂内,却被单枭砍断了一根手指。因失血过多,天琴不得不松开了李蓝岛。” “而后,他们趁机逃跑了。” 躺着的金宸似乎是愣了一下,他过了好久才笨拙地点点头,眼神照例空洞:“对” “重复一遍,好吗?”唐溯温柔地别了别金宸的头发,“我是你预约的心理医生,但同时也是你的朋友,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再问你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唐溯耐心地说。 金宸:“刚才天琴冒着生命危险,将island注射进单枭手臂,却被单枭砍断了一根手指” 在他重复心理暗示时,唐溯将风车摆在了桌面上,让金宸继续注视。而唐溯自己则走到了水池边,拿起了一把水果刀。 咔嚓—— 他砍掉了自己右手的小指。 金宸听不见催眠师以外的声音,他沉浸在循环中:“因失血过多,天琴不得不松开了李蓝岛,而后他们趁机逃跑了。” “对。”唐溯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已然畸形的手指,将断下来的那截丢进了垃圾桶里,“继续吧,你做得很好。” 他没有再给金宸新的暗示,只是让金宸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发梦,不断地呓语,直到假戏变成真。 * “老师,你什么时候会给我解药?” “直到假戏变成真。”男人揉了揉唐溯的脑袋,弯下腰,一笑,“你会演好的,对吗?劳伦斯。” 唐溯点了点头。 彼时他十岁。他的母亲是一个妓-女,和那个男人发生关系后将他生下来了,借机勒索了两百万,然后跑到了别的国家生活,结果刚落脚就被北冕派去的人枪杀了。 同样,北冕也不喜欢唐溯。他认为唐溯是肮脏的产物。 整个流星雨的人都知道,北冕一直在找红玉,也就是他瞒着组织,私自养在深山聋哑学校里的女孩儿。 找了很多年,很执着,所有人都说他其实是个情种,配不上如此高的位置。宇宙中的王冠怎么能有执念,他应该做到无心才对。 没有如山的父爱,也没有如雨的母爱,唐溯在流星雨一直打杂,直到他通过了防空洞历练,从一头熊和一头母狮掌下活着走了出来,老师才出现。 老师德高望重,掌握整个流星雨。老师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渐渐地,流星雨里的人私下里开始喊唐溯太子爷,说他一定会是下一个北冕。然而boss专门给唐溯设置了一个新的代号,叫天琴。 天琴座是北天银河中最灿烂的星座之一,通常在星图上表示为带有竖琴的鹰。 这把竖琴是宙斯之子赫尔墨斯用乌龟壳制作的,据说它是有史以来第一把里拉琴,后被赫尔墨斯送给阿波罗,又辗转到俄耳普斯手中,在其死后,宙斯将竖琴升上了天空中,化作了天琴座。 得到新的代号后,唐溯被安排去了潮平。他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取得李振贤的信任,让李振贤将他带回李家。 这对唐溯而言太简单了,许多人十岁时遇到事还只会喊爸爸妈妈,可是唐溯没有父母,他只能靠自己。 他费尽心思地卖好,去钻研李家那个最受宠的小少爷的喜好,甚至一星期速成了花滑。 那时在唐溯的眼里,白鹰是背叛了组织的人。她选择了联邦共和国,而不是法兰西,为什么?法兰西在她身上投入了很多精力,她在浪费。 所有的实验器材都是需要钱的。 寸土寸金的城市也给了他们这些战败俘虏立足之地。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她竟然不屑一顾。 如果没有菲诺浦福利院,没有一个愚蠢无能的男人爱她爱到死,她能长大成人,甚至活着走出法兰西国境线么?恐怕早就死在了深山老林里,死在了别人的□□。 起初唐溯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踏上潮平的土地,进入了李家的门庭。他才发现,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财阀家黑白两道都能走的小少爷李蓝岛并没有骄纵的脾气。 他会给唐溯吹爱心形的泡泡,还会漫山遍野地给唐溯找四叶草。 他守在发高烧的唐溯身边一整夜,期间换了六盆水,给他湿敷降温。 唐溯逐渐开始理解白鹰了。 这里没有极权政治,也没有非人道主义的集中营和研究基地,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月桂树的清香。 这里的人好像很爱他。可是他不能爱他们。 唐溯接近李家,要负责给流星雨定期传回情报,流星雨想知道白鹰夫妇有没有留下island相关研究,如果有,他必须摧毁。 13岁开始,唐溯给流星雨传递的情报却多次转变了方向,他尽量转移流星雨对李家的注意力。 17岁时,他决定报考心理学系。 他心中困惑,他看不透自己,而他必须要弄明白,必须要找到答案。 ——在看到李蓝岛的笑容,他为何会有如此沉重的负罪感? ——倘若他的手上没有满是握枪的老茧,他能不能越过雷池,意乱情迷? 他是否负有原罪? 他能否被允许去哭泣。 * 高干特需病房。 “嘘。”单枭让护士带上了门,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他和李蓝岛两个人,他将李蓝岛抱在身上,抬眸对视,食指压在李蓝岛唇缝处,提醒,“陈院的病房就在隔壁。” “忍住声音,小岛。” 李蓝岛快被他扒光了,粗糙的手指从下往上,逗弄。 于是单枭硬生生吃了李蓝岛一圈,怀里的人红着眼睛看他:“都这样了你还要亲?!” 他一副“你真的不怕死吗”的愤怒表情。 在此之前,李蓝岛已经在病房里和单枭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一个多小时。 看他真是担心坏了,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疲惫,单枭沉默片刻,撑起身,凑到李蓝岛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后,李蓝岛一愣,似乎是受到了冲击,呼吸都慢下来。 而单枭轻笑了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说,“明白了?” 李蓝岛机械地点了下头。 “那可以继续了?”单枭问。 ———— —— 第88章 * ——那是葡萄糖。 短短五个字, 李蓝岛反应过来后被气笑了,他骑在单枭腿上,侧身要摁呼叫铃。 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 此刻他并不想和单枭如此近距离接触, 所以打算把护士叫来,有人在单枭至少还会收敛些。然而单枭在他要触碰到呼叫铃时竟然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手指强硬如铁, 一根一根插入李蓝岛的指缝间, 将他手掰开。 “干什么?”李蓝岛冷睨他一眼。 “有话好说。”单枭微笑。 他摆出一副良畜无害的表情, 让李蓝岛挑起眉。 “行。那你好好说说, 怎么回事?”李蓝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什么时候” 单枭又一根手指抵住李蓝岛的嘴唇, 毫不讲理地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葡萄糖注射液无色,乍一看和island纯化病毒液相差无几,但如果沾一点抹嘴唇上就能尝出来,单枭打的那一管就有股甜味儿, 明显是高浓度的葡萄糖。 关键单枭演得真像那么回事。他的临场反应还是够机敏。 李蓝岛刚反应过来是有些不满的,腿挂在他腰间,蓄意勾引,随便一蹭身下人就热了起来。单枭的眼神变了, 那种属于掠食者的气势一层一层往上增加,目光沉沉。 两人身上都穿着病号服, 一具是白皙而清瘦的美好肉-体, 一具则为古铜色,坚硬又健硕,该有的肌肉都有,张狂的纹身若隐若现,在病号服里蛰伏着。 单枭起身时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都被扯掉了, 针尖划开皮肤,血珠冒出来。 他把李蓝岛压在身下,咬住两片薄唇——真正意义上的咬,又啃又吮,拉扯揉弄,磨得很重,口腔里全是他的气味与热度,单枭全情投入,李蓝岛却有些心不在焉。 察觉出他开小差,单枭一把拧过人的下巴,逼李蓝岛和自己对视,手上力道止不住加重,气息缠着气息,恶狠狠地说:“又在想什么?” 李蓝岛其实在思考,唐溯那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不过单枭多厉害,都不用他回答就自己有了答案,他看得出李蓝岛是在想唐溯。 为了让李蓝岛专心些,单枭一口咬上李蓝岛锁骨,留下一圈带水的,不深不浅的牙印。 痛感将人的思绪定格在始作俑者身上,李蓝岛难捱地伸长了脖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攥紧单枭的病号服,两腿颤颤。 单枭不喜欢李蓝岛把心思过多地放在别人身上。其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放在唐溯身上。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很多人爱李蓝岛。 但是也怕有人太爱李蓝岛,然后超过他,取代了他的位置。 他是一个想独占李蓝岛的人渣。 发泄完自己的脾气后,单枭才闷声道:“你不准想他了。” 李蓝岛心跳漏一拍,多巴胺在脑中驰骋,搂着单枭脖子笑他。 “我想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单枭连那个名字都不愿意提。 很少见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或许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或许是注射island场景太过惊险,单枭更黏他了,一步都不让李蓝岛离开这个病房,连去一下厕所都得和单枭报备过才行。 李蓝岛盯着单枭的脸看了一会儿,凑上去亲他眼尾,一本正经信誓旦旦道:“我结婚了就不能想别人了,违法。你放心吧我是守法公民!” 不管真不真,反正单枭很受用地回吻他,而后帮李蓝岛打了一发。 他们太痛苦了,需要彼此相拥来忘却那些暂时被压在脑神经下的危险。 病房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这是一个短暂而温馨的时刻。 而当房门被人拉开的瞬间,就是一场战争的开端。 * “老师。”唐溯对着屏幕中心的人说,“请允许我杀了理查德。” 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看到一把椅子,和一双交叠的长腿。那人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根雪茄。 “怎么弄成这样的?”他问。 唐溯抬起自己残缺的右手,“您说这个么?理查德砍了的。他是天生的野兽,他父亲当年怎么让路西安死在剑下的,您也见识过了。他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被尊称为老师的那人轻笑了一声,他吸了一口雪茄,问:“这一批island什么时候能到?”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 “很好。”男人嗓音雄浑,听起来上了些年纪。他好似才放心了些,主动提了方才的话题,“你要知道,他现在是公爵。” “如果只是商贾之子你要杀就杀了,然而兰开斯特家族一旦失去这位公爵,保不准要闹翻了天。女王那如同火焰山,首相相当看好这位后起之秀。一旦死讯闹到联盟理事会,我会有点难办。毕竟一开始就谈好的,互不干涉内政。” “我们干涉得还少吗?”唐溯问。 男人顿了一下,语调饶有兴味:“你就这么恨他?” “当然。” “为的是你的手指,还是李蓝岛?” “老师。”唐溯脸色冷下来。 男人哈哈笑了几声,随意摆摆手,雪茄上的袅袅的烟雾绕出一个一个烟圈,“开个玩笑,别在意。劳伦斯,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老师,我尊敬您。”唐溯欠身鞠躬,表情认真。 “那就好,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接下来做你该做的,先把这一批island运回来,其他之后再谈。你已经弄丢了我们的目标,现在要做的是将功补过。” 男人掐灭了雪茄,挂断了通讯。 很久很久以前,唐溯就被灌输了一个思想。 既生瑜何生亮? 老师说,当初北冕会和妓-女发生关系,是因为妓-女长得像14岁时的红玉。 她们各自的孩子背负着各自的命运,被不断地比较着。 唐溯不仅认为白鹰背叛了流星雨,他还认为李蓝岛应该加入流星雨。只有他们立场相同,才能成为朋友。 甚至恋人。 只有一起下地狱,才能看到永恒。 唐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在带金宸回来窝点之前,他已经把见过单枭和李蓝岛的两个特工给杀了,这会儿身上还有浓重的血味没散去。几分钟后,唐溯回神,拉开房门出去。 过道上站着几个士兵,朝他鞠躬,而几个特工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唐溯愣了一下。 特工们照例对他行礼问好,得到准许后安静离开。 唐溯看了一眼那个房间。 金宸被捆在座位上,旁边放着摄像机,桌上是审讯笔录。 唐溯随手翻了一翻,金宸的回答和他预先设置的完全一样。老师要询问当时的状况,只能问金宸。当然,如果老师足够抬爱,或许不需要询问任何,只听唐溯的汇报即可。 他抬头和金宸对视,看不懂金宸眼底的情绪,不过他也没太在意,他觉得金宸只是个小角色,无需他在意。 老师说,最信任他。但转头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派人审讯了人质,让人质复述居民楼内交锋的情景。 这就是流星雨。 唐溯勾唇笑了下,将笔录归为原样,转身离开。 半夜,唐溯正在盯实验室,两名特工走进审讯房,把金宸带走了,一辆黑车运着人,往山深处,往边境不断地开。 island制作需要很专业的环境,法兰西本地没有一例island患者,为防止类似病毒流失的重大事故,流星雨将实验室按插在了联邦。 他们在封闭山村里自建了化工厂,挂羊头卖狗肉,实则私下运作island纯化剂,也制-毒 边境小城波卡波。 金宸在一家裁缝店里睁开眼睛。这里已经是联邦最北点。 木窗外是无尽的夜色,他闻到室内有一股烟味,雪茄的火光在一个男人的指尖腾跃。 黑色椅子上的人转过身的瞬间,金宸就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来临的气息,拼命强装镇定。 男人倒是没有贸然开口说话,只是冲着金宸脸上吐了一口烟圈,刺鼻的烟味让人咽喉发痒,金宸很想干呕。 “你是密歇根局情报部门的密码破译员?”男人问。 金宸点头。 男人满意道:“你可以叫我老师。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接下来按照我说的话做。” 金宸犹豫了几秒钟,再次点点头。 他执意要参加本次围剿行动目的就在此。计划分为两种,一个是救出李蓝岛,另一个是故意留下人质,让其接触流星雨内部,弄清运作系统。当然,第二个的生存率几乎为零,大有可能人都还没呼吸几口就被流星雨特工一枪崩了脑袋。 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赌。前者已经让密歇根局剿灭了其中一个据点,让流星雨死伤惨重,是前所未有的阶段性胜利,后者或许可以帮他们直通老巢。 方案二需要人选,这个人选首先得有利用价值,在密歇根局里得有不错的职位,流星雨才会不舍得直接杀掉。 艾琳和洛克都报了名,最后拉斐尔局长却选了金宸。 金宸没有异议。 比起艾琳和洛克,他吸过,再怎么差无非是被流星雨强迫复吸而已。 他本来就是烂命一条,只是恰好有点天分,擅长研究密码。 当然,于金宸而言,最重要的一点是,艾琳不能死,她为密歇根局工作了很多年,功勋显著,局内很多人都爱戴她。 洛克也不能死,卡洛斯上校牵挂他。 他们都有人护着,金宸没有。 他们都有家人,金宸也没有了。 所以他是最佳人选。 唯一一个死了不可惜,活着更是传奇的诱饵。 金宸是这么评价自己的,至于密歇根局如何评价他,他已经不在意了。 “您需要我做什么?”金宸问面前抽着雪茄的那人,补充道,“老师。” ————- —— 第89章 * 波卡波被阴云笼罩。 一个蒙着面的士兵从裁缝店二楼走下来, 手里拿着一管注射剂。这是货真价实的island,且纯度很高。 金宸视死如归地看着这管注射剂,抽着雪茄的男人一扬手, 士兵就将注射液扎进了金宸的手臂里。 他疼得咬紧了牙关。辛辣的痛感源源不断地被注射进静脉中,这股纯化病毒液竟然是烫的, 几秒钟之后, 他的身体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爬, 刺挠得令人切齿拊心。 被称作老师的人站起身, 朝金宸走近, 白手套在他脸上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形状,身后的墙面出现了巨大的图形。 ——流星雨的徽章。 金宸咽喉里骤然卡了一根刺, 他感受到强烈的窒息,脑神经好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五脏六腑都在身体里移了位。 ——“极权政治会把人变成牲口,也会把人变成野兽, 或者既是牲口又是野兽。” 高干特需病房内的电视机上播放着当今世界最著名的新闻节目,叫《世界之窗》。 主持人Alex痛斥了纳粹和希特勒政府,就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沉痛过往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悼词。 UNGA大会要在帝都召开,国家首脑均要参加。 卡洛斯带着这个消息进入病房, 打断了主持人的义愤填膺。 “还有功夫看电视?”卡洛斯直接摁了遥控器,关闭节目界面, 单手插在兜里看床上躺着的两个人, “我记得这病房是给单枭一个人的来着。” “你讲你的。”单枭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李蓝岛困得在打瞌睡,眼皮都打架,几乎睁不开,他示意卡洛斯降低音调, “什么事?” “UNGA要开了,这段时间警方会全面戒备,特勒局也会出动,介入总统级保护,反恐情报局联系了我们,要求我们配合工作。交通管制层面我们开了会议,要求停运部分国际航班和部分港口。但两分钟前,局里收到通风人线报。” “说流星雨在UNGA大会期间估计会有动作,他们手上有一批新的island着急要运出去。” 单枭问:“你们的意思是?” “我觉得应该要在各个开放的港口安插人手,截货。但陈院和拉斐尔局长的意思都是让我先来问问李处。” 单枭表情比较淡漠,看不出来他对截货是同意还是反对。 几句话功夫李蓝岛已经彻底清醒了,他不能掀开被子,一旦掀开就可以换一个地球生活了,故而只是埋头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 “不行。”李蓝岛说,“绝对不行。” “为什么?”卡洛斯倒是没有着急,很平和地问,像在请教。 “流星雨这么着急要转手island,还敢选在大会期间,背后肯定有保护伞。开放部分港口总有漏网之鱼,要是有island泄露出去,联邦怎么给其他国家交代。”李蓝岛驳回了方案,“我们要封锁所有港口,最好也停了所有航班和陆上运输线。” 进出口贸易无非就依赖这些运输系统,然而从前没有过要大规模停运的情况,密歇根局就算能进行特殊干预,也不敢弄这么大阵仗。 这是史无前例的。 卡洛斯似乎想提出异议,被单枭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这间病房里躺着的不是单工和李处,躺着的是特么两尊活佛。 他没办法,鞠躬先出去了,两小时后回来,面色不虞地甩了三份文件在床上: “航司和船司那都骂翻了天,说是大会期间停运半个月,亏的是千万上亿的生意。本来红头文件下来有定向补偿,临时决定全面封闭谁都不乐意干。尤其是原本可以正常运作的公司。” 总结下来就是,麻烦在于钱。 他们这算动了商人的蛋糕,没人愿意配合,提家国情怀仍然是放屁。商会放话了,要配合也行,亏损谁来补偿? 李蓝岛站在窗边,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照得他半张脸有如维纳斯,听完卡洛斯的反馈,他慢条斯理拉上外套拉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给爷爷打个电话。”他说。 卡洛斯这才想起来面前这尊大佛是什么来头。 李蓝岛真的出去打电话了,就打了三分钟不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耳垂走了回来,冲卡洛斯一笑: “爷爷说李家不缺钱。” “” 严肃的军官板着脸转身离开,回去给局里上报,说李振贤是钱多得没地方撒了,为他的爱孙一掷千金,愿意出钱填补停运的亏损。 其实李振贤原话和这个也差不多。 他道:“我孙子要做的事我当然全力支持。” 说时旁边还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他怎么了,李振贤于是道:“小岛工作上的事呢。” 单明山大概听懂了一些,他抿了一口茶,在蒲团上打坐,一副修仙养老的做派,开口的威风却仍然不减当年:“用钱直接找单枭。” 次日单家就先给几个叫得最凶的航司打了补款,密歇根局一个一个把他们的董事请去堪灵顿郡农场喝茶,喝出来比山还高的合同,让他们签字,同意在大会期间配合特殊干预。 李蓝岛在医院躺了三天就出院了,他手腕有刀口,已经结了痂,单枭特别看不得这块伤口。 看到了他整张脸就会变得很阴沉。 于是李蓝岛用长袖遮住手腕,换药只会偷偷地房间里进行。 当天晚上,李蓝岛被叫到密歇根局。 艾琳和洛克一见他来,就把李蓝岛带到了办公室里,煞有介事:“我们好像收到了金宸的线报。” 什么?! 李蓝岛立刻拉开椅子坐下。 面前是一台非常传统的老旧电报机,这种电报机通常出现在上个世纪,但密歇根局还保留了这种传报方式,主要是一种情怀。 “我们调试的这台机器接收器是特殊的,如果不清楚它原本设定规则的人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才能把报文发到我们这来,但是十分钟前,我们竟然收到了一条完整的密报。” “你看看。”艾琳拿过一张纸,上面是摩斯电码。 摩斯电码已经是当今世界密码破译与推演中最简单的一种了,但艾琳给的内容,李蓝岛第一眼却看不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也看不懂对吧?”艾琳表情充满疑惑,“横点的确是摩斯电码没错啊,为什么它拼凑不出实际含义?” 李蓝岛和洛克对视一眼,立刻把电码摆到了围棋室的棋盘上。 如果金宸需要传递情报,那他一定要选择流星雨看得懂但实际有别的含义的加密方式。 比如在流星雨眼中这可能表达的是“今天天气不错”,然而到了密歇根局手上,他们需要用其他方式推演出第二重密文。 可惜李蓝岛和金宸一起研究密码的时间太短暂了,甚至还不如洛克和金宸在一起的时间多,他皱起眉,看着棋盘上的摩斯电码,先将圆点依次摆放在了谱子上。 “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加密方式?”李蓝岛抬眸。 洛克也很苦恼,他抓耳挠腮,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一是他担心朋友安危,二是现在局势已经到了空前紧张的阶段。 这是洛克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阶段,大战前夕,硝烟弥漫,生死存亡,荣辱成败。 他在整个情报部门年龄最小,此刻已经汗流浃背,盯着棋盘都忍不住想抖腿。 年轻充满威严的军官忽然走过来,拍了洛克的腿一下,皱眉:“什么坏习惯。” 卡洛斯把洛克拍得僵死在原地不动,自己倒是转身走了,拉开了拉斐尔局长办公室的门。 但是这一拍竟然有奇效。洛克猛地站起来:“会不会是纹身啊?!” 李蓝岛立刻又麻烦艾琳把之前克洛伊的纹身图拿了过来。他们对比纹身上的图案,先用摩斯电码的横来找位置,发现不对,再用圆点来找位置,最后成功圈出了重合的棋子,转换成ASCII。 这是一串很长的密文。 但是它表达的意思却很简单。 “——流星雨情报机构的幕后boss是当今法兰西的政府首脑,总理艾维尔先生。我已与他见面。目前一切都好,勿念。” 此话一出,整个围棋室里都陷入了死寂。 领导内阁的总理先生,仅次于国家元首。这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又究竟牵扯了多大的利益,不言而喻。 菲诺浦福利院最后为权力机关服务,难怪流星雨能横行无忌这么多年。 李蓝岛迅速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他关注着最后一句话。 一切都好?真的么? 事实上只有不太好的人才会特意为组织传回这样一句情报,李蓝岛心脏蜷缩成了一团,呼吸有点艰难,他无法想象金宸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提出充当人质的。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们感怀或伤感了。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无数的人命,以及,一段试图被人掩盖或抹消的历史。 李蓝岛决定和首相见一面。 ———— —— 第90章 * 首相有一双猫眼石那样的绿色眼睛,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没有了年轻时想要统领政坛的盛气凌人,只剩下冷静, 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想法。 他们会面的地点选在了金瀚宫,女王坐在一侧, 让人上了茶水。 若非仰仗密歇根局, 又有维多利亚牵桥搭线, 李蓝岛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与国家首脑私下见面。 但他的目光一直不卑不亢, 说话也有条不紊, 首相眉毛动了下,挺稀奇地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 李蓝岛停下后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几口, 润了干燥的嗓子,他进行了长达十多分钟的演讲,期间桌上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虽然目前还没有实质性证据,但我们一定会找到的。特务院为island特设密歇根局, 密歇根局与流星雨博弈十余年,由此可见我们的立场的确是世界和平,是健康和平等。尽管如此,我还是害怕, 要揭露极权政治下的非人道主义实验,为战败俘虏鸣冤, 甚至最后矛头可能要直指领导人, 我怕联邦有志无力,裹足不前。” 这话说得就相当直白了,意思就是“我觉得你们不敢跟法兰西政府硬刚”,故而连维多利亚都噎了一下。 “讲完了?”首相嗓音雄浑而带着磁性,有年长者独特的成熟。 “没有。”李蓝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直接站起来看着首相,“我今天来就是想问您一句,我该不该害怕?如果我真该害怕,那我现在就辞职离开密歇根局回木星学院读书,如果我可以不用那么害怕,那正好今天女王殿下也在场,她可以做个见证,我相信首相您一言九鼎。” 首相安静了好一会儿,看了看维多利亚,又看向李蓝岛,最后无奈地摇头发笑:“你不用那么害怕。” 一句话,李蓝岛眼睛噌一下变得雪亮。 首相说:“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一条很伟大的路了。” 他想起了桑非晚,那个三百多号特工签名了求情书,求他救下来的密码学天才。 当年他连夜赶到特务院把人从地牢中释放出来时,拍了拍她血肉模糊的肩膀,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想到今天,他又跟她的孩子重复了一遍。 “弱国无主权,联邦比你想象得要强大一些。”首相看着李蓝岛,“放手去做。” ——生命还有其他。这句话已经是当今欧洲青年的格言。桌上青年杂志封面就是这句标题,李蓝岛扫了一眼,郑重鞠躬行礼,和首相告别。 李蓝岛离开这一趟,整个密歇根局都沸腾了。人人都拍着胸脯露出自豪的表情,说他们的李处敢直接和首相叫板要一块免死金牌,任密歇根局怎么作都没关系,上面有人兜底。 说白了密歇根局只是特务院下面开设的一个分部,它主要负责破译island密码,收监病毒感染者,以及研究特效药。然而此刻它的性质已经变了,它要越俎代庖,直接代表联邦权力机关向法兰西政府叫嚣。 金宸的密文是一个关键突破口,李蓝岛一连两天守着发报机,等待后续。 他很怕没有后续。 但此刻除了相信和祈祷以外,李蓝岛帮不了金宸任何。 UNGA大会在即,各国首脑陆陆续续乘坐航班抵达帝都,各大酒店都开设了特勤团队接待区,警察局和政府联合布控周边区域,设立安全封锁线。 在这个节骨眼上,单枭却生病了。 凌晨两点,李蓝岛疲惫地回到单家祖宅。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中药味,祖宅现在空了很多房间,以前都是留给老爹的手下居住,显得整个房子都空荡荡的。 室内昏黑,李蓝岛开了玄关处的灯。 单枭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茶几上烟雾缭绕,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烟,手背上爆出根根虬结的青筋,手指还有些微微发抖。 他的手臂处有一个粗大的针口,上次注射“island纯化液”的伤还没消。 李蓝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弯腰凑近,伸手摁上他的太阳穴。 “又疼了吗?” 医生说单枭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这段时间可能会有头痛或者想吐的症状,主要是他吸入了大量爆炸后的烟雾,一氧化碳中毒。 单枭没有回答,直接一把抓过李蓝岛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摁在自己大腿上。 肌肤相贴时,单枭闭着眼睛埋头在李蓝岛脖颈间,滚烫的吻一路绵延,从修长的脖子绕到胸口,印下唇痕。 “你今天吃过药了没有?”李蓝岛担心道。 单枭像是急着解渴,潦草“嗯”了声敷衍过去。但李蓝岛觉得他情况看着实在不太好。 男人的喘-息越发粗-重了,搂着李蓝岛搂得很紧,用一种要把人搂进骨头里的劲儿。李蓝岛胸膛贴着他胸膛,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异常的温度。 他终于无法若无其事下去,试图推开单枭:“我去给你叫私人医生” 但又被单枭给拽了回来。他不放李蓝岛走。 比力气李蓝岛就没赢过,他动弹不得了,推搡了几下单枭的肩膀:“至少让我去给你找氧气瓶” 单枭掰过李蓝岛的脸,眼睛猩红,深邃里布满了血丝,他盯着李蓝岛看了片刻,堵上了叽叽咕咕的嘴唇。 起初只是四片唇瓣久违地磨合在一起,后来单枭舌头舔开了贝齿,钻入口腔,搅动,以他惯有的粗-暴风格,抢夺李蓝岛嘴里的每一寸呼吸。 单枭说,你就是氧气。 他老道而娴熟的吻颇具技巧,不到一会儿就把李蓝岛的欲-望全勾了起来。 粗粝舌面每一次卷过李蓝岛柔软舌尖,都会引起阵阵颤栗。 李蓝岛的腿下意识地夹住了他精壮干练的劲腰,被亲得眼睛里起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呆愣地问:“你要吗?” 谁也想不到白天还和首相拍桌谈判的李处,夜里在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可以了,也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单枭目光沉了几分,眼神也暗下去,他粗粝指腹在李蓝岛白皙的脸蛋上勾勒出爱心形状,满是疤痕的手干燥粗糙,像树皮一样刺挠,可是很厚实,很沉稳,也很令人安心。 “要。”单枭嗓音沙哑,定定看着他说。 李蓝岛顿了一下,自己撑着单枭腹肌坐了起来,脱掉了上衣,随手丢在沙发上。月光下他背脊挺立,倾泻的银河从后脖颈流淌到脊椎,引诱单枭的手跟着光钻入骨缝里。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火热的掌心托着李蓝岛大腿,极具侵略性地向上顶了他一下,李蓝岛手指蜷缩,喉结上下翻滚好几番。 随手丢在一旁的上衣外套却在此刻震动起来,很短暂,像是有谁发送了消息。 手机屏幕亮起,在漆黑客厅中格外明显。 沙发上两人均是一顿,一起侧头看去。 李蓝岛伸手拿过衣服,从里面抖出手机,锁屏界面的WA备注却让他心凉了半截。 ——发送人:唐溯。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民楼一别后,自己竟然还能收到唐溯的WA信息。 一瞬间,李蓝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求证,手机就已经被人抽走,直接扔在了茶几上,撞得烟灰缸和遥控器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代言了单枭的不满。 “不是,我”李蓝岛想解释。 单枭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抵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巨大玻璃锃亮而透明,李蓝岛两只手撑在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树影,和别人家尚未熄灭的灯火。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单枭一口咬上了李蓝岛的脖子,略带惩罚意味地拓上牙印,两根手指塞进他口腔中夹住柔软舌尖,时不时往下一压舌面。 李蓝岛就会忍不住地溢出喘-息。 把他折腾得半死不活,肾上腺素点满,满身都是生命凭证般的□□后,单枭在他耳边说:“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李蓝岛凭借本能反应回答,“陈院都批准了,你在家好好养病。密歇根局最近很忙,我不一定会准时走,你要等很” “我等。”单枭吻住他耳垂,灼热沙哑的嗓音钻进耳道中,带起一阵酥麻,“多久都等。” 他明明身上还发着烧,李蓝岛纵容着他闹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单枭胡来。 “你是不是有点太气盛了啊?”李蓝岛怒极反笑,掌心捂住自己胸口的痕迹,被单枭抱到浴室时逗了他一句。 单枭居高临下看他,说是。 他还说了一句,他就这么善妒。 两人都没有提手机的事儿,李蓝岛估计刚才单枭那一砸,屏幕至少得裂条缝。他没有贴钢化膜。 折腾完单枭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他站在浴缸边上,要帮李蓝岛清理。在他打开花洒的间隙,李蓝岛见缝插针说了一句: “你不用妒啊。我爱你,单枭。” 花洒差点掉浴缸里,被李蓝岛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见好就收,笑着塞回单枭手里,一抬头,“你怎么这么一惊一” 看到单枭眼神时,李蓝岛愣住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90-95 第91章 * 我爱你。 沈瑞秋没有和他说过, 兰开斯特没有和他说过, 维多利亚也没有和他说过。 老爹没有,姑妈没有。 那么多他利用过或主动接触过的人里, 大多数人说的是恨他,害怕他, 忌惮他。 没有人敢说爱他。 单枭无比庆幸自己执着于要和李蓝岛结婚, 而且还成功了。 果然, 这个世界上会爱他的人只有李蓝岛。 他一眼挑中的人答应过会给他一个家。 为此打一针island又何妨, 让他打两百针他都毫不犹豫。 其实单枭注射完那管island后才知道里面是葡萄糖。唐溯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身在流星雨,能瞒过李振贤蛰伏李家多年, 身上的迷雾一团裹着一团,这样的人心思太过深沉了。 他没有给单枭任何提示,只是一脚踢过island,给了他两个选择。 生死在天琴面前如傀儡线。 单枭不会和李蓝岛一样去思考唐溯这一举动背后代表的意义。他非常讨厌唐溯。这样的手下留情对单枭来说无异于挑衅。 他是天生的战士, 身上有英勇民族的血性。 故而单枭对那管葡萄糖嗤之以鼻。他对李蓝岛的绝对无需任何人怀疑。 而他随时都可以证明。 浴室内热气氤氲,单枭勾着李蓝岛舌头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才把人放开。李蓝岛走到茶几边捡起手机,弯腰时腹部一阵阵痛。 要看这条信息他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身上全是咬痕。 李蓝岛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被单枭捞着坐下, 终于得偿所愿地点开了手机。 This is a very old and difficult mission. Just trust patience. (这是一项非常古老且艰巨的任务。只需相信耐心。) 唐溯发来了这句话。 “是密码。”李蓝岛一下来了精神, 他在这方面的直觉总是异于常人,“我来推演。” 单枭给他找来了纸和笔。 李蓝岛破译密码时的神情总是很专注,会让人移不开眼睛。单枭坐在沙发上看他,伏在茶几处的青年比起刚入木星学院时更成熟了,脸上的青涩已经褪去, 棱角也越发分明,然而那双藏着胎记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明亮和干净。 他第一次和李蓝岛在阶梯教室推演密码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这一次单枭没有再因无聊而睡着,他静静看着李蓝岛,静静地感受时间流淌过恋人的眼眸。 成熟的密码学家总会用旁门左道来辅助破译,李蓝岛算了七页草稿纸,用了十几种颜色的笔,最后敲定道:“每个单词的第二个字母提取出来,转换成数字。” 而后他们得到了坐标。 李蓝岛将坐标导入到导航中,发现这居然是郊外一家百元店。 “你相信他?”单枭嗤笑了声,看着坐标上的那个位置,“附近没有监控。” “他没说只要我一个人去。”李蓝岛皱起眉,“你觉得他会想干什么?” 要说了解,其实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唐溯。单枭不发一语,李蓝岛干脆也沉默,只把这则密文上报给了局里。 下午,李蓝岛抵达密歇根局开会。 艾琳拿着一份报纸过来了,放在桌上。 “拉斐尔局长的意思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还很渺小,要想揭露流星雨以及背后庞大的权力机关和政府机构,甚至再追溯到当年的菲诺浦福利院,只有我们肯定不够。”艾琳解释,“拉斐尔局长联系了一下联邦最有名的报社,找到了他们主编,要了一版专题。” “就看我们敢不敢做了。”艾琳视线扫视一圈,最后带着征求意见,定格在李蓝岛脸上。 “做。”李蓝岛当即道,“对接人是谁?联系方式给我。” 当下纸媒力量虽然有限,可是有总比没有好,且联系上的联邦时报是百年老字号,业内顶梁柱,也只有他们敢特地开一个专栏,给密歇根局发挥的空间。 当对接记者被艾琳接到围棋室后,李蓝岛手上的水都差点洒了,他看着穿着干练西装的女士:“姑妈?!” 单言澈挑起眉入座,手里拿着一杆茶烟:“原来是你。” “姑妈,你”李蓝岛瞠目结舌。 单言澈重出江湖的消息在报社响了一整天,年轻的新闻后辈都把她当做传说级别的偶像,她是联邦所有理想尚在的新闻人的标杆。 “废话就不说了。”单言澈看了一眼摄像机,以及桌上的录音笔,“本次我是受时报邀约来进行专题采访的,我们尽快结束。” “好。”李蓝岛于是也入座。 他是能面对首相都口齿流利的人,面对姑妈自然也不在话下,对谈进行得很顺利,后期马上去交接,这期专栏临时增加,内容却与主流版块的新鲜时政和娱乐圈花边新闻截然不同,它讲的是一段历史。 李蓝岛将英吉利海峡空难档案里的记录以第三方视角转述给了姑妈。 尤其是关于菲诺浦福利院的内容。 这篇报道横空出世,整个联邦都抖了三抖。 island第一次被大规模地探讨,那些被关到秘密监狱的患者们也不再是众人口中的“凭空消失”,真相浮出水面。 外面的声浪和地震一般,李蓝岛充耳不闻,窝在密歇根局办公室睡了两天,甚至直接拔了办公室的电话线。 因为太多人打来了,他听都没听过的什么董事长,什么常务委员,什么行政秘书。他们无非想托密歇根局的关系弄到一些内幕。 这些人是出于好奇也好,别有用心也罢,李蓝岛全都不搭理,他只对接报社那边的内容。 很快,群众的口舌利剑刺穿了某一层遮羞布,挡在遮羞布背后的人就慌了。 渐渐地,开始有大规模的匿名账号质疑,island病毒确定是真实存在的? 有人冷笑,说菲诺浦福利院是建立在法兰西的慈善机构,收养的是孤儿,抚养他们长大还供给他们吃穿用度,怎么到报道里就成了虐待了? 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虐待产生忠诚。 更有甚者开始阴谋论,痛批联邦是想挑起战争,想把种族灭亡这种罪名安在法兰西政府头上,还断言道,背后组织一定是想挑起社会恐慌。 而纸媒传播力有限,在联邦务工、求学的法籍人士将消息传回本国后,新一波舆论才翻滚而来。 法兰西政府不承认这段历史。正在参加UNGA大会的法兰西代表,艾维尔先生在镜头里微微一笑,说多年前的战争使法兰西政府对联邦人民造成了深重苦难。 但绝口不提菲诺浦福利院与island病毒制作。 老狐狸狡猾就狡猾在此,他强调战争对双方都带来了严重的损失,双方也吸取了惨痛的教训。 联邦政客评价,法兰西目前的策略应该是绝不在公共场合承认或肯定这段历史。 而报道发出后的第四天晚上,一车戴着面罩,手里拿着枪的男人们闯入了联邦时报大楼,砸了玻璃窗和门,防止了烟雾弹,还抢劫了职工的贵重物品,最后一把火烧了报社一楼的档案室,水晶之夜似乎再次上演了。 这是一种警告。 或者说,这是一种叫嚣。 整个特务院都愤怒了,然而当天,密歇根局就收到了联邦报社的答复,说他们将不再为密歇根局提供专栏。 这个消息如同一击闷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愤怒还来不及掷回,盟友已经失望或退却。 “艾维尔是不是他吗的疯了?!”洛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脸色发红,“他敢教唆法籍务工去砸联邦时报大楼?!他是要挑起民族矛盾?!” “冷静点。”艾琳面色凝重,守在发报机面前,心如死灰,但是执着地等待着金宸那几乎不可能的来报,“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报社的支持,得想别的办法继续利用舆论。” 洛克尖叫:“他们想借鉴旁人经验,对万人坑的屠杀数量闭口不谈,想隐瞒菲诺浦福利院为人-体实验而死去的万千生命,然而这根本不可能!” “卡洛斯呢?”艾琳回头。 李蓝岛也在等发报机,他回答:“带着军队去整修时报大楼了,顺便在每个职工身边都安插了2-4名士兵保证人身安全。” “我们也没想到艾维尔会狗急跳墙到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短视频平台上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出现了一些匿名且变声的法籍人士发声,说联邦时报是业内翘楚应该实事求是,而不是胡编乱造一段莫须有的罪名和历史安插在法兰西政府头上,他们冤枉。 这样的舆论风向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盘了。李蓝岛一生气血压就往上飙,刚吃了几粒药,他就接到了单枭的电话。 “还好吗?”单枭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 李蓝岛说:“不太好。”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单枭问。 李蓝岛愣了一下,“说过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为你开路。”单枭嗓音含着笑意,“请务必第一个考虑我。” “”李蓝岛心跳加快,他反应两秒后,当即,“送我去世界之窗!” 他要硬闯电视台。 ———— —— 第92章 * 李蓝岛走出密歇根局时是傍晚, 黄昏日落打在安静的郊区,堪灵顿农场附近草场茂盛,人机稀少, 只有牛羊缓慢地驼过。 阿蒙的军用吉普已经在密歇根局外等候。 单枭站在余晖下,两片锋利的嘴唇抿着一根烟, 吞云吐雾。他和李蓝岛在一起后甚少有这样的时刻。 吉普旁边还停着几辆黑车, 李蓝岛正要走过去, 车上就下来了几个人。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蓝岛面前。 吓得李蓝岛当即伸手要把人扶起来:“您是?” 男人是一副东方长相, 看上去很瘦, 风一吹就倒,他这么一跪, 后面的其他男女老少也都跟着跪下来,纷纷朝着李蓝岛叩首。 这么大阵仗李蓝岛没见过,爷爷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不管混哪一道,给人下跪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是负荆请罪。 一番追问李蓝岛才得知男人叫刘智明,43岁, 菲诺浦福利院当年大逃亡的幸存者,后勤组83号。 “我现在在工地里给人搬水泥, 听说联邦时报报道了菲诺浦福利院, 我就我就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了过来。”刘智明手上就没几块好肉,抓着李蓝岛的手时老茧和硬皮如刀,割得人皮肤生疼,但是李蓝岛也没有松开他,握得更紧了些。 “你要做什么?这些人都是谁?”李蓝岛问。 一问才知, 原来这些都是菲诺浦福利院大逃亡的幸存者。 这些人里面混得最好的是一家游戏公司的ui设计师,混得最差的身上还跟着几只苍蝇,据说每天睡桥洞。 但是当年,他们都是IQ超过130,被菲诺浦福利院列为天才的儿童。 “你们要揭露它了,是不是?”刘智明眼眶里全是泪水,“你们终于要揭露它了,是不是?!” 刘智明估计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他把自己的裤腿给撩了起来,李蓝岛这才发现,刘智明的右腿残疾,生肉烂肉搅合在一起,像得了牛皮鲜,而他手里还捏着病历本,上面夹着他的体检报告,说是五脏六腑都因为毒气感染而溃烂了,他完全是凭一口气吊着,买药要花很多钱,还被黑心药商给坑了,目前负债几十万。 旁边的一个阿姨脑袋上包裹着头巾,看起来像是宗教人士,她怀里裹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掀开被子后,却发现婴儿先天失明,因为这位女士曾经也被进行过瞳孔改色实验,她基因上的缺陷遗传给了后一代。 他们是已经从魔窟里跑出来的幸存者,当年被留在了福利院的人之后会过怎样的生活,无人可知。 李蓝岛扶起刘智明,抬起头。 单枭正好也在看他。 这些人想进堪灵顿郡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篱笆墙外有守卫,密歇根局建筑群附近有巡逻兵,而载着他们进来的黑车,每一辆都挂着单家的通行牌。 “先上车。”李蓝岛当即做了决定,“我现在正好要赶在晚间新闻之前去电视台,有什么我们车上说!” 单枭一语不发帮他们拉开了车门,伸手护着李蓝岛的头顶,等人进去后,才带上车门,自己去了驾驶座。 “他,他不是财经新闻里那个单家的组长吗?”刘智明好像有点怵单枭,满脸老实相,手指紧张地发抖。 财阀黒老大给他当当司机吗? 李蓝岛笑了下,示意刘智明不用紧张:“他是我的恋人。” 刘智明回头看了一下,发现这辆车队还他吗的很长,后面跟了十几辆吉普,都是从堪灵顿农场里开出来的。 李蓝岛大概也扫了一眼,瞥见驾驶座和后座上都是穿着军装的男人们。密歇根局的军装是特制的,那些人穿的却是深蓝色的军服,故而他们不是卡洛斯上校的兵。 而目前联邦能随意豢养、随意调动军队,还不被特务院或首相勒令调查的,只有兰开斯特公爵。 一路上李蓝岛都在听刘智明说,偶尔他会提问几句,但基本还是在听。刘智明憋了太久了,一股脑全说了,好的,不好的,像把李蓝岛当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将一生中最疼痛的时光都奉献了出来。 为了理想世界中的蓝色。 傍晚六点半,他们抵达了电视台。 电视台园区很大,这是联邦最著名且最权威的媒体中心,其中Alex主持的时政类节目针砭时弊,年年被评选为最有影响力的匠心之作。 “等等!”门口保安一发现军用吉普停在了停车场,立刻拿着电击棍走了过来,“你们什么人?!” “特务院办案。”阿蒙板着脸走下来,出示了证件,“已经和你们台长打过招呼了。” 保安表情立刻变了,笑道:“原来是那边来人,是是是,台长和我们说过了,几位这边请。” 保安看了看刘智明,觉得这人穿搭和其他都不同,多问了句,“这位也是特务院的?” “不是。”李蓝岛说,“是我们特聘的协助人员。” 电视台也没想到说是来几个人,结果后面还跟着好多辆车,这些车说是要直接开到园区里,保安面露难色,要和他们扯皮,李蓝岛直接带着刘智明先进楼了,单枭和阿蒙留下处理。 电调直达63层,电视塔最高楼,演播厅里人满为患,导播室内忙得不可开交,最新一期的世界之窗正在录制,直播。这一期Alex邀请了几个政客来讨论最近即将召开的UNGA大会。 李蓝岛站在场下,静静等着,终于中场休息了,直播间正在放广告,Alex走下来。 “你好。”他朝李蓝岛伸出手,“您就是台长交代过要来的李处吗?” “客套话我就不讲了。”李蓝岛直截了当,“我需要你们节目给我一分钟时间。” “当然没问题。”Alex先是爽快答应下来,而后才问,“具体需要做什么呢?我们电视台口碑立了二十多年,主打的就是求真和脚踏实地,之前出过类似寻亲类的节目也都是实地走访过,进行过DNA检验才敢搬上台的,只要这一分钟是切实的,有理有据的,我们当然全力支持。” 这话讲得有意思了,刘智明一听脸色就黑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菲诺浦福利院和island都是假的吗?!你是一个时政节目的主持人,是电视台台柱,你敢这样说话?!” Alex到底不能和特务院的人硬刚,他汗流浃背,心道自己也就是个打工的,如果不是台长示意他这么说,他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能啊。 Alex赔笑:“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别多想,这位先生,要不然我们先去旁边喝口茶,坐下聊一下” “我没有时间和你坐下聊了!我的同胞重病在床,icu躺一天就是一万块钱,我们还有人的子女需要上学,我们拿不到户口,只能去做最底层的工作,我们背负着精神和肉-体的痛苦,我现在就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流星雨和它背后的权力机关干过什么样的事,犯过什么样的罪,杀过多少无辜的生命!我、现、在、就、要!” 有了密歇根局做底气,刘智明说话嗓门都大了几个度。 他们选择现在撕开遮羞布,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他们已经知道了流星雨的高层身份,这是一个重大突破。虽然目前他们还不确定对方的立场和选择,不过目前也够了,众口铄金,舆论的压力能压死任何高山。 刘智明这一吼把周围不少摄像老师都吼得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李蓝岛挡在刘智明身前,和Alex周旋着,最后对方同意让李蓝岛和刘智明上场一分钟。 所有工作人员都就位后,灯光聚焦在白幕布中间的两把椅子上,桌上放着一盘可有可无的点心。 两扇屏风被道具组搬到了凳子前,刚好可以遮住李蓝岛和刘智明的脸。 Alex示意了一下导播,节目正式开拍。 主持人照例和其他几位政客进行对谈,随后伸手示意了一下屏风,灯光再次闪烁,两个人影就出现在了屏风上。 他按照已经对接过的台本开始串词: “很荣幸,今天我们请到了两位特邀嘉宾来到节目现场,众所周知,世界之窗一直聚焦当今世界的各个政坛热点,不论是经济、外交、还是战事。这两位嘉宾都是领域内的翘楚” “好的,那么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Alex表面平静,实则一身冷汗地道。 清冷如弹玉的声音响起:“各位好,我是writer,密歇根局情报部门的密码破译员。” 直播厅倒是没什么,线上节目的讨论区却如被丢了一个惊雷。 他自报家门的方式太特别,密歇根局也是第一次如此张扬地进入大众视野,且密码破译员这几个字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人人都起了好奇心,对这份关乎国防安全,稍有不慎就容易被打上间谍标签的小众工作有了强烈的探知欲。 以往世界之窗请来的都是大牌大腕,要不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幕后工作者和保密工作者是第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 而他一提到密码破译和密歇根局,观众们就纷纷联想到了联邦时报刊登的菲诺浦福利院事件,以及关乎社会安全的island病毒。 舆论要发酵了。 正在盯着导播室的台长差点被烟呛到,他铁青着脸,放下二郎腿,刚要拨通内线掐断这一分钟的直播,一把黑洞洞的枪就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台长愣住了,瞬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他十分钟之前收到了艾维尔给他打的一笔巨款,万万没想到十分钟后的此刻,一把冷枪就这样找上来。 “要干什么?”单枭一脚踩在台长的皮鞋上,露出一个极其嚣张狂傲的笑容,危险的枪口直逼脑门,“你的一举一动都应该事先跟我汇报才对。” “我,我,我本来想打个电话,没什么,不打也行。”台长腿都软了,僵在原地,不敢动。 “你你”台长终于看清了单枭的脸,他脑袋抵着枪口,下意识地行礼,“兰开斯特公爵殿下你怎么把军队也带进来了?” 他鞠躬时讪笑那把枪就跟着他一起向下,危机感从没有一瞬消失过。 “不行?”单枭反问。 “行行的。”台长被吓了个半死,“公爵身份尊贵,出门带一点军队也是人之常情” 而画面上,李蓝岛再次开口了。 台长下意识又想动,单枭冷冷道:“让他说。” ———— —— 第93章 * “我依稀记得当时的菲诺浦福利院有很多医生, 谁不听话就要被导师带到医生的办公室去,我们会挨个接受检查,有时候是直接脱光了裤子趴在桌子上, 方便他们直接进入,有时候需要蹲下来给他们咬” “瞳孔改色实验是最令人害怕的实验, 他们不会给我们打麻醉的, 直接让我们躺在手术床上” “我们需要听话, 但因为语言不通, 总是会闹出很多误会, 有一次院里来的长官想找小老婆,就在三个组里挑选了最好看的女孩儿她也才16岁就被接走了” “长官们在福利院里是吃人的魔鬼, 在家却是慈爱的父亲。他们奉行达尔文主义,认为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我的兄弟就是这么死的。那天他站在被筛选的队伍里,求长官放过他,长官让他小心, 别再有第二次,而后指了指烟囱说下次他就会被丢进里面焚烧,我的兄弟没听懂,看到长官的手势就往前走了一步, 翻译说长官没选他,叫他回去, 但长官突然道, 别管了,他既然站出来了就是他的命。” “卡波制度当然也有,他们从奥斯维辛里学来的残忍手段。他们从菲诺浦福利院里选一个头儿,这个头儿就是卡波,对其他孩子有极大控制权, 头儿需要给手底下管理的人施加压力,一旦其他孩子对他不顺从,他就要回到人群中去,当不了头儿,然而他知道一旦回去上就会被所有人弄死。” “流星雨里也有这样的存在,猎户座就是投诚者,就是卡波,就是所谓的头儿。坏人只需要作恶,然而投诚者要更残忍,更极端地行动来换取‘信任’,保证自己的安全。间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流星雨管辖着菲诺浦,我们就像他们手里的一条蛆,不配有任何身为人的尊严和自由” 刘智明将自己曾经在菲诺浦福利院里遭受过的虐待和盘托出,声泪俱下,录播间一片死寂,有共情力比较高泪点比较低的工作人员已经拿着纸张走了出去。 而一分钟真的太短了,短到刘智明要将长达好几年的虐待精练地表达出来。 但一分钟也够长了。 长到同一时段,世界各地的电视上都出现了两面屏风,和屏风别后的两个黑影。 刘智明说完时现场导播提示只剩下最后五秒钟。 五秒之后他们就要切广告界面,开启急救措施。 而导播的手指在比划着,五,四,三 李蓝岛站起身,从刘智明手中接过话筒,道: “滚你丫的流星雨!” 全场哗然。 这在新闻类电视节目中可以说是泥石流一般的播出事故,文质彬彬的密码破译员竟然当众爆粗,然而众人反应过来后,舆论的风向却悄然转变了。 一句铿锵有力的谩骂竟然让人感受到了当今政坛的活人气息,让群众意识到这或许真的不是一场演出,也不是所谓的栽赃,杀手在看到猎物挑拣方糖时意识到瞄准镜里的是一个生命,场外观戏的群众在听到国粹时方才惊醒,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在局中,逃不掉挣不脱,更不可能摘干净。 电视台台长要崩溃了,他们立了二十多年的口碑在此刻顷然崩塌,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指着转播画面里那个清瘦的身影结巴道:“他他他怎么敢这么说,这可是直播,这可是全球实时在线人数破千万的现象级时政访谈类节目” “他有什么不敢?”单枭拨动黑枪的转轮,发出咔咔的声音,仿佛祭祀的回音,嗤笑,“还有谁比他更敢?” 他的眼神却很亮,看着画面里的那个人,一副要把对方骨头都拆开,然后嚼碎吞下去的表情。 阿蒙站在办公室门口,负责帮单枭放风。他现在很尊敬单枭了,不再认为单枭是个毛头小子,特别是对方已经接受公爵赋权文书,正式继位以后。 事实证明,卡洛斯上校先前对单枭的尊敬和忌惮是事出有因且合情合理的。 他看到单枭站在那里,眼睛却从没有一刻放在别处,只是盯着屏幕中心。 阿蒙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非要说的话,大概可以理解为野兽之间的惺惺相惜。 等一分钟结束,军队继续镇守在各个楼层,电视台的人路过都要缩脖子偷看几眼,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却直视前方,挺直背脊。 听说公爵到访,不少单身男女都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贵族少爷,毕竟这位兰开斯特公爵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然而他们到处找都没找到公爵在哪里,63楼的男洗手间里倒是传出来几声不同寻常的声响。 李蓝岛正在洗手,余光瞥见有人拉开门,走了进来。 他侧头,和单枭对视上。 单枭的手里还拿着枪,看上去是暂时没开火,他交代过单枭,别一个激动把人家电视台台长给崩了,人留着后续对艾维尔的举证有用。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单枭越发有魅力了,剑眉向上,深邃英挺的五官里有一年前不曾有的成熟。他变了,现在是财阀组长,联邦新贵,但是也没变,他还是那个说着要让李蓝岛教教他,什么是心疼的人。 单枭走近了一步,李蓝岛下意识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着往后退一步。他又近一步,李蓝岛则再退,直到被逼至墙角。 单枭捏住他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上来,舌头送进口腔里搅动,好像要把刚才言辞犀利不顾一切的李处给吃进去,要把他唇枪舌剑的话语都咽进自己的肚子里,咀嚼、反刍、回味。 他的手掌烫得惊人,李蓝岛冰冷的脸颊被裹挟其中,感受着单枭掌心的纹路,一笔一划的走向都格外灼人,就像这个男人本身带着的攻击力与侵略性。他有一副完美的皮囊,李蓝岛想。 两片舌头纠缠推送,两个年轻的男人谁都没有闭上眼睛,单枭深深地看着他,从浅啄到深索,逐渐有些忘情。 李蓝岛推了他一下,喘气时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其实李蓝岛还是一个挺会惹麻烦的人。他如果不坚持要来电视台根本没有那么多事,温水煮青蛙,等他们破解了island密码,或者等他们抓到了唐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但他偏偏要把这件事闹大,最好是闹到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在催促着法兰西政府给菲诺浦福利院受害者们一个公道,给当今还被island困扰的秘密监狱中的囚患们一个公道。 不计后果,横冲直撞,鱼死网破,这是一招险棋。他们都是密歇根局内相当优秀,乃至是顶尖的棋手,深知开局定天元的危险,然而他们还是这么做了,为的就是刘智明他们的一句“我们等不了了”。 “你不知道?”单枭含着他的舌头,独属于他的气息如海水一样灌下来,“你知道的。” 深吻之后他移开片刻,又抵上李蓝岛的嘴唇描摹那两片迷人的形状,尽管这样的唇形看上去是冰冷而有些疏离的,但只有单枭知道这片嘴唇的饱满和火热。 “你就喜欢我这样不听话的?”李蓝岛笑话他。 “一半一半。”单枭指腹捻去李蓝岛嘴角沾上的银丝,再抬眸时他一不小心就跌进了李蓝岛的眼睛里,瞳孔那处的胎记若隐若现,单枭手指磨印着李蓝岛的尖牙,感受指腹挠心的刺痛,凑近低哑道,“我喜欢你和我一样是个疯子。” “多谢夸奖。”李蓝岛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他勾住单枭的脖子,而后被挤入最后一个隔间里,压在门上缠吻。 * 隐藏在山村之中的化工厂守卫森严,紧闭的大门旁有巡逻兵,监控红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巡视着四周的情况。 一辆贴了防窥膜的货车从远处驶来,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朝门卫展示了他的送货牌,门卫拿着对讲机给他放行。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了。 男人开着货车,一脚踩上油门,猛地朝着门卫室冲过去,现场传来尖叫,周围的士兵慌乱之下四处逃散,开车的男人猛地一打方向盘,在临要撞上门卫室墙壁时,以几毫米的距离之差调头,火箭一样又退回了马路上。 他负责吸引火力。 与此同时侧门附近出现一辆摩托,男人戴着机车头盔,没穿防护服,露出了精壮手臂上的乌鸦纹身,而他头盔下压着几缕长发,护目镜下的鼻根有醒目的太阳神纹身。 “撤!”唐溯一声令下。 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去的男人纷纷从高墙上翻下来,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个铁箱子,直接朝唐溯砸过去。 “老大,有缘再见!”他们用血肉挡住了追过来的巡逻队,枪声四响,在漫天黄沙里血红如一笔颜料。 唐溯透过后视镜看到百米开外接连倒地的手下。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心腹。 他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开着摩托飞驰在乡村土路上,往深山老林里开。 在流星雨训练多年,其实什么情绪都可以不用摆在脸上,他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毕竟他可是天琴。 面部肌肉是归神经管的,然而心脏是心脏。 心脏会痛,没人控制得了。 他右耳挂着蓝牙耳机,里面是他无比熟悉而在此刻又显得那么铿锵有力的声音: “滚你丫的流星雨!” 唐溯一边开着摩托,一边单手拧开铁盒,往里面看了几眼。 整整20管island纯化病毒注射液,刚准备封箱。 ———— —— 第94章 * 流星雨很快得知了天琴截货的信息, 高层那边骂翻了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天琴。 他图什么? 郊区的黄土上,一辆摩托驰骋着, 精壮手臂肌肉紧绷,纹身与黑色紧身背心融为一体。 这一箱的island就是最好的研究样本, 他不可能把整批都运出来, 只能尽量偷一部分。 看着目的地百元店离自己越来越近, 唐溯的思绪却越飘越远。 他在受老师重用之前就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任务。 老师要他跟着流星雨伪装的海上搜捕队, 去救白鹰。计划里他们会想办法让白鹰乘坐的航班坠毁, 未造成空难事件,而后他们要带走白鹰, 给她注射island让她为流星雨所用。 出发前,他们的通风人传回消息说,这次白鹰珍珠预定的航班是某一日的某一趟,型号、目的地、出发时间、登机口信息全都详细记载了。 计划即将部署时, 唐溯穿过一众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男人们,走到老师面前,仰起脸看他,说航班肯定有问题。 当时艾维尔还不是法兰西政府的总理先生, 只是总助。旁边人都嫌唐溯聒噪,因为他不厌其烦地说, 航班肯定有问题, 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说话当然没有任何价值,故而没人搭理他,艾维尔听到后却蹲下来平视,问他哪里有问题。 唐溯说,白鹰珍珠曾经为特务院工作, 这次出国进行学术交流一定会做多手准备,不可能真的搭乘计划中的航班,这只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艾维尔看着他很久,突然笑了,点点头说,有道理。 流星雨再让通风人去调查,果然发现李逸英其实更换了航班。于是他们让金家安排了一个工程师替死鬼,就说是他工作失误导致飞机飞行出了事故,还画了大饼说绝对能把他捞出来,判不了死刑。 本次行动,唐溯受到了表彰。如果不是他提出航班的问题,流星雨不一定能弄死白鹰夫妇。 也是这次以后,他开始被艾维尔重用。 流星雨决定利用唐溯天性中的这份多疑与谨慎。他们把唐溯送去了潮平的孤儿院。 再之后,他和李蓝岛成为了朋友。 “想什么呢?”柜台前的男人看着唐溯抱着一颗铁盒子走进来,冲他打了个响指,“师弟。” 唐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穿你的白大褂了?” 克劳德耸耸肩:“密歇根局在追杀我呢,自从你绑走李蓝岛以后,我的身份也藏不住了。所以我就说了,心理医生这个活儿可不是寻常人能干的,刀就悬在头顶上。” “这个,你交给他们。”唐溯把盒子放在桌上。 克劳德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你就直接给我了?” “那不然?” 克劳德:“我以为你不会相信任何人。” “师哥。”唐溯笑了声,脸色却没什么温度,“虽然我是你的直属上级,我们也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更没有所谓的师出同门,但你既然占了我一句师弟的便宜,总得帮我做点实事吧。” “好说。”克劳德掀开铁盒子,看到20管透明无色的island纯化注射液,表情颇为无奈,“咱两现在干的是杀头的死罪,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李蓝岛会救你的。”唐溯说。 克劳德瘪瘪嘴表示不赞同:“我可是北冕。虽然是在你父亲死了以后我才被硬推上来的,但密歇根局不管那些,不会留我的命。我不仅卖了密歇根局,屡次给你们传递情报,还用催眠杀了大卫。” “那你就去做个英雄,为民利民,舍生取义。” “你可别讽刺我了。”克劳德啪一下盖上了盖子,“行,就当是我还你一条命。” 他这么说就代表同意了。 唐溯捡起百元店沙发上的外套,罩上挡住自己的纹身后,拉起拉链,不再多说,要往外走。 克劳德叫住他:“你这样做不值得。” “李蓝岛找我做过心理咨询。他是真的爱上单枭了。”克劳德说出了很残忍的事实,“他完全像一个初入爱河的愣头青。” "他们的婚姻也是真的,不是假假地领个证那么简单。"克劳德看着他,“你不是说,你会比你父亲做得更好么。” “可能我们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唐溯面不改色,将脸藏在帽檐下,“都是垃圾。” 克劳德愣愣地看着唐溯离开,最后也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被逗笑了,坐在座位上捧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晚十点。 距离电视台直播过去已经快四个小时,舆论开始大面积地发酵。 密歇根局有公关部门向社会大众保证秘密监狱内患者目前都是安全的,会再次联合各大高校和科研所,全力研制island特效药。 然而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需要时间。人工合成病毒的特效药并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他们另一个方案是赶紧破译密码。 从李蓝岛提出明文或许是盲文后,情报部工作有了很大进展与突破,但他们还是没有破译出完整的明文。 李蓝岛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当年的科学家里出过的那个叛徒就是里昂。他用图形密码来传递真正的特效药配方。 十点零五分,那台24小时都有人在守着的发报机居然有新的摩斯电码了。 “是金宸?!”艾琳马上跟着李蓝岛来了电报室。 电码慢慢地被抄写在白纸上,李蓝岛只看了两眼就心算破译道:“流星雨派了特工去郊区一家百元店,说是要杀什么人,请速往。我一切都好,勿念。” 李蓝岛和艾琳对视,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均带着震惊。 军用吉普立刻急刹,停在了密歇根局外,李蓝岛拉开门上车,单枭已经在后座等候。他腰间别着枪。 “我们收到了金宸的电报”李蓝岛一上车就道。 单枭一拍座椅,阿蒙收到示意,升起挡板,脚踩油门,吉普如离弦的箭冲出去。 “你慢慢说。”单枭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看上去他仍有些疲惫。 一氧化碳中毒后除了吸氧几乎没有别的办法能缓解症状,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李蓝岛声音放轻了些,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留在百元店的估计不是唐溯了。”单枭听完后睁开了眼睛,嗓音如浓醇的酒,很好听,但也有些倦意,“如果你要问我理由,我只能说,直觉。” “那他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单枭一向厌恶剖析唐溯,他淡淡,“你不是说了么,擒贼先擒王。” 李蓝岛心跳停了一下。 他联系了卡洛斯,上校现在带队在UNGA大会给各国首相安排的酒店大楼附近,他们要对本次大会重要议员进行特殊保护。 “我怀疑天琴会去找艾维尔。”李蓝岛说,“上校,麻烦你着重管控一下艾维尔所住酒店的各个楼层。” “艾维尔不在酒店。”卡洛斯却面色凝重道,“他十分钟前乘坐商务车离开了,说是大使馆那边邀请他做采访。”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蓝岛直觉不对。 “我们无权干涉领导人的行程。他们行程本来也是高度机密,这还是我贿赂了狗仔买来的消息。”卡洛斯一板一眼道。 “那您太聪明了,多谢!”李蓝岛随便糊弄了他一番,“那你保证好现场的安防,有事再联络。” 他挂断电话,吉普已经开到了郊区,离百元店还剩一公里距离。 阿蒙把车开出了出殡的气势,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红绿灯也不管了,直接借了警笛,一路笛声嘹亮地冲向郊外。 蓝牙耳麦里传来线报: “李处,我们调取了附近各个十字路口的监控,近半个小时里有一辆挂-牌-货车朝百元店方向开了,估计那上面就是流星雨的人。” “收到,继续监控。”李蓝岛很快在视线里找到了那辆货车。 它停在百元店两百米外的握手楼旁。 李蓝岛猛地跳下车,连单枭都拦不住他。 看李蓝岛趔趄了两步,单枭阴沉着脸跟下来,顺手捞了李蓝岛一把。 “脚印。”李蓝岛指着地上某处,也没管圈在他腰上的单枭的手,示意,“有人上去了。” 握手楼快拆迁了,里面的居民都搬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钉子户。这房子旧得像发黄的邮票。 时间会泡旧很多东西,野心,理想,冤情。 这栋楼上藏着很多他的杀母仇人,杀夫仇人。 李蓝岛从后腰处拔出枪,仰起头时,七楼被拆得差不多的楼道处掉下来一粒石头,一个穿着黑色军靴的脚后跟出现在视线里。 熟悉的后脑勺也慢慢地移至楼道边缘,摇摇欲坠。 克劳德举起双手,一步一步后退,已经被逼至极限。 他的背上背着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搞错了吧?”克劳德笑了笑,平举双手高过头顶,“你们敢拿枪对着我?” “北冕。”带队的特工用枪口对准他,“老师说你是叛徒。” 克劳德一边移动,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地面上有一辆吉普,还站着两个人。 克劳德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冲特工咧嘴笑,露出森森白牙: “对的,老子是!” 他突然向后一躺,光速从楼上坠下来。 “草!”特工们一下慌了阵脚,他们没想到北冕真敢跳楼,立刻追上去看,手枪对准空中还在坠落的人就是一顿扫射。 砰,砰,砰—— 数十声枪响以后,克劳德的血像烟花一样当空飞溅,溅得吉普旁站着的阿蒙脸上全是滚烫的血液。 单枭把李蓝岛带进怀里,用大衣罩住了他,粗糙的掌心照例捂住李蓝岛眼睛。 哐当一声。 尸体砸成了肉泥。 “你别动。”单枭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李蓝岛不敢动了。 男人松开李蓝岛,自顾自走上前,从一滩肉泥里扯出来那个双肩包,拉开拉链,从层层包裹的泡沫纸里取出了铁盒。 里面躺着20管island纯化注射液,每一根都用海绵和支架固定,居然完好无损。 “上车!”单枭当即道。 流星雨的特工追了下来。 单枭把李蓝岛塞上车,吉普迅速掉头。 ———— —— 第95章 * 李蓝岛在车上打开了铁盒子。 里面除了island纯化液, 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一本书,书名叫《特制盲文集》。李蓝岛立刻在木星学院的百年图书馆里搜索了有没有电子书,竟然真的被他搜到了。 这本书发行时间是十年前, 内容很乱,是盲文专家撰写的, 开篇就介绍说这本书并不专业, 使用的也不是国际上通用的盲文, 而是自创。 李蓝岛把这本书的电子版本发给了情报部, 拜托洛克他们对照island原版密文进行破译。 刚刚收到洛克那边的回复, 李蓝岛就整个人都被震了一下,他脑袋撞上了吉普的棚顶, 咚一声响,伴随而来的是吉普的急刹车,阿蒙手在方向盘上差点搓出火星子,紧急调转了车头。 后面的追车不管不顾地继续要朝他们撞过来。 吉普有特殊材质, 车身防弹,但这么撞下去迟早要出事。 李蓝岛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头顶,疼得龇牙咧嘴,身边的男人站起身, 降下一点车窗,将枪口卡在缝隙中。 “单枭!”李蓝岛惊呼出声。 三声枪响。 本来紧紧追着他们的货车轮胎被打爆了两个, 在公路上如同瘪了的气球般慢下来, 阿蒙迅速一踩刹车,吉普冲出重围。 他们的车从郊区开上了沿海公路,前方就是跨海大桥,距离堪灵顿郡还有一定的距离。流星雨穷追不舍,大有可能半路截胡。 “这一箱东西太重要了, 阿蒙,卡洛斯给你的军令是什么?”李蓝岛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坐在后座上,问。 “说是保证你的人身安全。”阿蒙严肃道。 “不,你保证好这一箱东西的安全就行。”李蓝岛说。 阿蒙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他的眼神更加冷硬了,当初那个新兵蛋子的古板和热血都不复存在,只有与有荣焉。 “我知道了,李处。”阿蒙说。 吉普终于靠近了跨海大桥,然而诡异的是,往常车水马龙的大桥上竟然一辆在行驶的货车都没有,他们远远地看见桥中央停靠了三辆白车,车窗漆黑,看不清驾驶员和乘客。 路被堵住了,要想过去除非从那三辆车尸体碾过。 李蓝岛握住车门,准备下车。 下车前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拧住,一侧头,撞进单枭深邃的瞳孔里。 “李蓝岛。”单枭定定看着他,“我的第二个要求是,今天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回来。” 他鲜少有这样直呼李蓝岛大名的时刻,车内安静几秒后,李蓝岛笑起来:“好啊。” “我答应你。” 说完,李蓝岛拧开车门走下去,平举双手高过头顶。 阿蒙拔枪跟下来,一步一步地挪动。 李蓝岛出现后,中间那辆白车上就走下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会发现这人的脸很出名,经常出现在各大联合会议上。他是法兰西总理艾维尔先生的秘书,马修。 马修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微笑看着李蓝岛:“久仰大名,writer。” “总理秘书也认识我吗?”李蓝岛同样报以一个微笑,笑里藏刀,“我还以为艾维尔先生和马修先生日理万机,不会记住我这种小人物,还是说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在不经意间冒犯了总理?” “冒犯谈不上。”马修一抬手,白车就卸下来五箱的钞票,“就是听说你的朋友很多,渠道也很广,弄到了一箱挺新鲜 的东西,这件事和总理没关系,是我本人对那箱东西感兴趣,所以腆着脸皮来找你要,你尽管开价。” “当然了,我也知道李处现在身居高位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我手上可是有别人给不了你的。”马修微笑,“比如你母亲在菲诺浦福利院留下的实验数据,再比如,一条金家走狗的人命。” 李蓝岛瞳孔一缩。 马修直接亮出手机,隔空给李蓝岛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金宸的嘴里塞满了抹布,鼻青脸肿,看上去他的状态极差,甚至连瞳孔都无法聚焦了。 “你把箱子给我,我就把他放了。”马修直截了当。 李蓝岛眉毛微微皱了一下:“他现在人在哪?” 马修用手指敲了敲身后那辆白车的车窗,“就在车里。” 车窗被降下来,金宸半昏迷着,几乎没有意识,他正在流鼻血,但也没有人管他,放任那血一路从唇珠淌到了脖子上,让金宸看上去更加骇人。 “怎么样?这笔买卖对李处来说不亏吧。据我所知,金宸可是你的朋友啊。”马修咧嘴笑起来。 “啊对了,我知道你们车上还有人。单枭在里面对不对?”马修转着手里的枪,“我劝你别让他轻举妄动。他是个危险人物,如果他出来了,我会立刻就崩掉金宸的脑袋。” 流星雨居然对单枭忌惮到这种程度,李蓝岛一时间不知该发笑还是紧张。他沉默片刻后,点了头。 “可以。我们跟你换。” 马修扬起眉,“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来吧,我倒数,你把盒子放在白线那个位置,然后我把金宸给你。” 他提溜金宸就像提溜小鸡仔,揪住人的后脖颈,把金宸直接从车上给拽了下来。 与此同时,车内,副驾驶座。 艾维尔正在看着李蓝岛。他觉得很稀奇。 早就听说过白鹰的名号,北冕背着他在山里养着一个女孩,结果这女孩竟然跑了,之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博士,还是菲诺浦福利院的领袖01。 李蓝岛作为她的孩子,继承了她身上很多的优点。 艾维尔就像在打量一个新鲜的玩具,目光古怪地逡巡着李蓝岛脸庞。尽管此刻李蓝岛并不能看到他,可是他很兴奋。 单方面的观察是上位者才有的特权,艾维尔喜欢驯服一些性烈的小孩。 他竟然觉得,如果能让李蓝岛听从自己的命令一次,那做鬼也风流。 流星雨安插在联邦本土的特工和军队陆陆续续聚集在帝都,跨海大桥的入口和出口均已被他的人掌控,就是一只苍蝇都难飞进来。 只要销毁掉这一批island,舆论再怎么发酵也没有用。他会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自戕认罪。这样所有的事就尘埃落定了,联邦没有权力再继续查下去。 李蓝岛马上就要走到马修指定的那条白线了。他视线没有移动,紧紧地盯着马修。然而在三辆白车的背面,在马修的视线盲区里,一个身影忽然从跨海大桥的防撞栏处翻了进来。 单枭是天生的野兽,落地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他是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的都没人知道。 他不仅能爬通风管道,还能爬跨海大桥的桥墩和立柱,李蓝岛甚至怀疑这人基因里带着某种变异因子。 不过在余光里看到单枭,李蓝岛就放心了。 他走到马修面前。 与此同时,单枭抬起手臂,对准马修的后脑勺—— 砰! 一枪爆头。 子弹高速运转,打碎了马修的头骨,马修就这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辆白车里都传出了躁动,显然,里面的人慌了。 李蓝岛眼疾手快地接过金宸,猛地退后几步,拔出枪一边对白车车窗和轮胎射击,一边倒退,钻回了吉普上。 阿蒙开着车就要朝前撞击,而白车迅速将他们包围,单枭翻手踩上了护栏时,其中一辆白车车头直接朝他撞过去,半截护栏已经被撞出了大桥,摇摇欲坠。 车内,特工脸色发白:“老师,密歇根局的人赶到了,我们的人快要堵不住入口了!” “吗的。”艾维尔吐出一句脏话,一拳砸在中控台上,拳头带血。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他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完了。 从李蓝岛和单枭进入密歇根局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完了。 “先走!不管了,先走再说!!!”艾维尔狂怒道。 他扇了驾驶座的司机一巴掌,叫他赶紧开车调头,往出口跑,跑到郊区先找个藏身的地方再说,只要UNGA大会还没结束,他总有办法继续周转,法兰西不会不管他。 于是白车猛地耙地,调转车头,一个冲刺就要往出口开。 远处,跨海大桥出口的维修牌却被一辆超跑给撞翻了,那辆跑车极其嚣张地朝艾维尔开过来,速度开到三百码,直接将措不及防的白车给怼到了大桥边,半个车身都悬空在海面上! 唐溯从超跑上走下来。 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帽子,甚至连纹身都没有遮住。他以最原始,最本真的面貌出现在了大桥上。 天琴用十发子弹崩掉了白车上其他特工的脑袋后,拽住了艾维尔的头发,把男人从副驾驶座直接揪了出来,丢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跌坐在地的男人: “老师,好久不见。” 艾维尔两鬓斑白,震惊地仰头看着唐溯。但很快他强行镇定下来,微笑道: “天琴,你要对老师做什么?” “你别忘了,是谁培养了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栽培。”看唐溯脸色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艾维尔有点慌了,他语速快了起来,也有些语无伦次,“你别忘了,在你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时候,是我做了你的靠山!你不想拿药了?你甘心?你甘心?!你一辈子被人诟病,说你母亲不如白鹰,所以你也不如白鹰的儿子!” 唐溯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东西。 一管透明无色的注射液。 艾维尔眼睛瞬间瞪大,肌肉僵死,唾沫都兜不住,痴痴地从嘴角流下来。 唐溯二话不说往艾维尔手臂上扎入了注射液。 “老师,你做出来的东西自己也用一用吧。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把island特效药公之于众,这样你也就有救了。” 唐溯丢掉打空的试管,举起双手看向李蓝岛。 “我投降,别朝我开枪。”唐溯淡淡地看着几米开外的两个人,他落在李蓝岛脸上的目光停留十分短暂,好像生怕看多一秒就承受不了什么似的,但是他停留在单枭脸上的视线就很久了,像在审视。 他对单枭的轻蔑其实很复杂,这里面有“如果自己死了,单枭能保护好李蓝岛”的备选人观察心理。 唐溯了解艾维尔,如果当初在旧居民楼,他毫发无损,艾维尔会施加更严酷的刑罚。所以他干脆自己砍断了一根手指,栽赃给单枭,这样老师至少会怜惜他。 唐溯也了解李蓝岛。他知道李蓝岛所有的爱好,除开花滑、小提琴、棒球、密码这些,他还知道很多细碎的,隐秘的。因为他演李蓝岛的发小唐溯演了十多年。 但是他不敢说他了解他自己。 唐溯缓慢地移动了脚步,继续举着双手: “密歇根局能不能留我一条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艾维尔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单枭说:“不能。” 非常爽快直白的回答,直白到连阿蒙都愣了一下,暗暗咬牙,觉得头疼。 但单枭说的是实话,不管唐溯吐不吐内幕,他都不可能活着从密歇根局里走出来。 听到单枭的回答,唐溯竟然笑了一声,而后嘲讽道:“李蓝岛竟然能忍受你这种性格,真他吗的见鬼了。” 他一提到李蓝岛,单枭表情就像能吃人。 唐溯自顾自继续: “你们总要给我时间自我介绍一下吧。” “诸位好,我是劳伦斯。流星雨情报机构高层,代号天琴。” “我为法兰西情报部门工作,我的父母都在那个国家,我十岁就加入了流星雨,身上背负的是政府给我的使命,我研究心理学,我知道人性最贪婪最丑恶的地方在哪里。” 他忽然把视线直直地定格在李蓝岛脸色,并且一鼓作气地和李蓝岛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接。 “李蓝岛。”唐溯说,“我知道你跟我站在世界的对立面,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永远跨越不了的沟壑。我无比深刻地清楚我不能爱你,不能爱你们。李家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所有人都给了我在流星雨里不可能有的尊敬和信任。” “这些话我一生只能说这一次。”唐溯看着他,“你帮我和李组长道一声歉,我对不起他。”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自己的灵魂搏斗,一半的我说,不能爱你,一半的我说,我要爱你。最后你也看到了,某一半赢了1%。” 唐溯停下了,桥上是很长的沉默。 李蓝岛绕开了单枭,走到了前面,干干净净的眼睛安静地注视唐溯。 “我已经结婚了,唐溯。谢谢你的肺腑之言,不过抱歉。” “我不喜欢天琴的爱。” 唐溯瞳孔好像裂开了一道痕。 单枭没有开口,死死盯着唐溯,气得肝疼。 要不是李蓝岛回头牵了他的手,单枭现在就能冲上去和唐溯打一个你死我活。 而唐溯忽然点了点头,一脸了然。 “那就这样吧。”他说。 他退到大桥边缘,身后是一望无际但是波涛汹涌的海。 然后往后一仰,掉了下去。 【正文完】 第96章 * 轰——!! 跨海大桥开始坍塌, 流星雨安装在桥墩上的炸药被悉数引爆。 巨大的火焰从桥底往上蔓延,唐溯似乎迎面扑向了火海里。 “走!”单枭一把捞住李蓝岛的腰,直接将人扛起来抱走, 行云流水地塞上车。 金宸还在半昏迷的状态,偶尔漏出来几句呓语, 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打我” 阿蒙阴沉着脸, 刚要启动吉普, 单枭拉开驾驶座的门。 “下来。”他说。 阿蒙顿了一下, 立刻把车钥匙给了单枭, 下车换到后座。 要想从即将坍塌的火海大桥上安全撤离,需要一个车技了得的疯子。 密歇根局的军队开始进行救援, 直升机飞到了海域上空,卡洛斯带队将艾维尔逮捕。 “受联盟理事会所托,密歇根局办案。”上校亮出证件,严肃地看着艾维尔。 总理先生面如死灰, 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束手就擒。 这是一通震撼了联邦的跨国追捕,逮捕对象还是领导人。 后续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监察部回收世界各地通风人的线报, 联系了各大报社记者,采访了主动拜访密歇根局的大逃亡幸存者们。 卡洛斯审讯艾维尔时, 对方很不配合, 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island特效药,大有自己既然要死了那干脆拉其他人一起下水的意思。 审讯了三天三夜一无所获以后,艾维尔的脸上甚至出现了胜利者的微笑: “我可以承认,我出资创建了流星雨情报机构,也暗批了菲诺福利院的成立项目, 但是island是什么?我可不知道。你们想要特效药?门都没有!” 他的态度太嚣张,局长直接叫卡洛斯上了电击椅。 艾维尔在临死之前暴发出惊人的恶意,他一边抽搐一边狂笑:“所有感染了island的患者都要给我陪葬!!” 李蓝岛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打扰。”他叩了叩门。 卡洛斯朝他点头。 李蓝岛靠在门边,双手抱臂,视线落在艾维尔脸上,勾唇一笑: “island密文,我们破译了。” 什么?!?! 卡洛斯也是刚刚得知这个信息,他脸上露出欣慰和钦佩的表情。反观艾维尔,他的笑容则迅速枯萎下去,暴露出绝望: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妈的,里昂那个小畜生敢背着我向联邦发送密报,他一个眼睛看不见的瞎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学的可是流星雨自制的盲文,你们绝对不可能破译!” 李蓝岛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艾维尔慢慢安静下来,从亢奋,到萎靡,到惊恐。 “给我特效药给我特效药!”艾维尔的嘴唇出现了一抹不寻常的紫,嘴角唾沫逐渐变多。 他的惨叫和哀求被屏蔽在了审讯室里,李蓝岛和卡洛斯一前一后离开。 整个密歇根局都弥漫着轻松的氛围,甚至有人在路边放了一串鞭炮。人人都如释重负,从长年累月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希望。 特效药配方迅速被传送给理事会和内阁,得到各方见证与首肯后,密歇根局联合各大科研所开始制作特效药,不到一周时间,他们进行了好几轮的临床测试,确认特效药对island病毒有高度靶向作用,能抑制其复制,最后做到完全清除。 这下,李蓝岛彻底出名了。或者说,密歇根局情报部门的小天才全都出名了。 保密人员不能接受采访,但也拦不住军方政方的要员再次踏足密歇根局挑拣乘龙快婿。 那个小明星阿米尔也来了,他是代替日理万机的首相前来慰问密歇根局的特工们的。 阿米尔找到了单枭,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他。 “说好了事成归还。”阿米尔微笑,手在腹前优雅地转了两圈,轻置腰部,行了个漂亮的谢幕礼,“舅舅让我给你带个话,辛苦了,公爵大人。” “感谢你为联邦奉献的一切。” 礼品袋的盒子里装着单枭的手表,完好无损。 相较于知根知底的阿米尔,单枭更警惕的是吉迪恩。他不太清楚李蓝岛是怎么和吉迪恩少爷聊的,这两天吉迪恩又频繁地往密歇根局跑,每次来都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李处呢? “你们李处呢?”他果然又来了。 单枭提着礼品袋,侧目,凌厉且带着敌意地盯着吉迪恩少爷看。 洛克已经拦不住吉迪恩了,他扬言要把密歇根局翻个底朝天找到李蓝岛。 单枭走了过去。 “他欠了你什么?”单枭眼神骇然,满脸凶相,“我还。” 能让将军府配合演戏,李蓝岛肯定给吉迪恩开出了条件,吉迪恩少爷三番五次找上来,那估计就是给的不到位,缺多少钱单枭三倍补上,缺哪个人情公爵往高了还,吉迪恩家就是要培养一个政要议员,单枭都能现在就安排。 然而吉迪恩少爷扫了他两眼,直截了当:“我爱上李蓝岛了!我决定和你公平竞争!” “” 洛克爆发出尖锐的爆鸣:“住手,你们不要打架!!!” 他这句话喊早了,单枭并没有动手。他变成熟了很多,但锋芒并没有减少,只是好像没那么易怒了。 单枭眉梢都跳了跳,一根青筋在太阳穴暴起,说话不疾不徐,但是咬字很重:“是吗。” “上一个说要和我竞争的人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半小时前,监察部线人在下游找到了浸泡了一周的一具尸体,死者死状惨烈,皮肤大面积被烧毁,又被海水长时间浸泡,尸身四分五裂,辨认不出五官,其中一只手只有四根手指,骨头呈断裂状,一看就是刀割的伤口。 刑侦技术已经很先进,但仍然无法辨认出这具尸体的身份。最后他们只能暂时敲定,这就是唐溯的尸身。 饶是吉迪恩少爷在军营长大,听了单枭这话也有点毛骨悚然,他嘴角抽搐,摆出硬汉的架势:“我不怕,我要见李蓝岛。” “他不在密歇根局。”单枭突然勾唇,脸上居然带着炫耀。 李蓝岛的确不在密歇根局。他飞到波卡波去了,正在一家酒吧里和人掰手腕。 如今的李蓝岛敢自己一个人搭乘航班,如今的单枭也不再那么残暴和阴冷,懂得控制自己的天性。 他们的恋人给了他们更好地去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和勇气。 “来吧,三局两胜可以吗?”李蓝岛看着面前的壮汉。 壮汉个高,胳膊比李蓝岛大腿还粗,还是个酒鬼。李蓝岛答应送他两箱麦卡伦威士忌,壮汉才同意的比赛。 醉酒的男人比蝴蝶还柔软,李蓝岛连掰了两场,都赢了,壮汉这才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从屁股底下掏出来一本本子,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出来一张邮票,啪地一下拍在李蓝岛面前。 “喏,你要的托帕邮票。”壮汉醉醺醺地威胁,“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酒!” “忘不了。”李蓝岛接过邮票,笑了,“多谢。” 李蓝岛托松岗叔打听了一个月,才得知波卡波这儿有一个出名的酒鬼,他是西伯利亚古老部落托帕的后人,是当今世界仅存的,仍然熟悉托帕语言的翻译家。 于是李蓝岛亲自来找他,向他要一张邮票。 这个醉鬼翻译家问他,老子部落的邮票是世界珍宝,凭什么给你?你要拿去做什么,倒卖?我砍死你! 李蓝岛笑着说,我恋人的母亲是战地记者,有收藏邮票的癖好。 翻译家愣住了,问他那个记者叫什么。 李蓝岛说,叫沈瑞秋。不是苏菲娅·兰开斯特,不是海鸥,不是二十四号,是沈瑞秋。 最后李蓝岛顺利地拿到了这张邮票,他和翻译家告别时站在酒吧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见又有几个男人想要邮票,自告奋勇地向壮汉发出挑战,结果全都输了,壮汉好像酒醒了,一瞬间变成了大力士。 看到意料之中的结果,李蓝岛失笑,摇摇头。 这个世界很美。 美在每一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坚定地朝前走,或者善良地让一步。 李蓝岛辗转了半个月,成功拿到了单枭缺少的那两张邮票,坐飞机回了密歇根局。 他抵达时是深夜,密歇根局很安静,住员工宿舍楼的都睡了,不住的也都回家了。 很快密歇根局就要解散了,在职员工会被分配到特务院其他部门或组织,因为island已经不在了。 秘密监狱的患者陆陆续续被释放,回归家庭,回归社会,特务院会负责引导,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正常融入当下的环境。 李蓝岛拎着行李箱,看到黑暗中一个高挑的人影朝自己走过来。 单枭不由分说地走过来吻他,一如既往地粗暴,封住他呼吸,舌面卷过上膛,又搅动口腔,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又怎么了?”李蓝岛笑起来,推了他一下,没推开,于是放弃了,任由单枭亲,“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说你爱我。”单枭定定看着他,深邃的瞳孔在黑夜里燃烧着火。 李蓝岛被他黏黏糊糊的亲法弄得很舒服,他轻笑几声应了,单枭得到满意的回答,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给你的。”李蓝岛拿出收纳册,递给单枭。 男人低头,看清了里面的两张邮票后,他忽然像被点穴了一样站住不动了。 半晌,他抬眸看着李蓝岛,好一会儿才沙哑,“你说出差半个月,就是去找了这个?” “是的呢,单工。”李蓝岛说,“你现在还剩一个要求可以和我提,你想好没有?” 他学单枭说话,“你想好你要什么没有?” 单枭答得很快。 “想好了。” “李蓝岛,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李蓝岛一愣。 他和单枭久久对视,不用多说也明白了,随后笑起来。 “好啊。” * 天气转热。 木星学院再次步入期末周,之后是一个漫长而闲暇的暑假。 与其他专业学生不同,密码学两年制。 李蓝岛跟着人群进入礼堂,他穿着学士服。 抛开密歇根局里那些尔虞我诈和危机四伏,他走在木星学院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系主任正在台上演讲,是各位教授写给学生的毕业赠言。 “在临别之际,我不会祝福你们飞黄腾达或是功成名就,我唯一真诚的期许是:当你们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时,能学会真正地尊重和爱惜自己,能珍惜生命,明白当下的可贵,能紧握好所爱之人的手。” “愿你们收集色彩斑斓的体验,无论你是否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无论你是否摘得人们趋之若鹜的桂冠。” “愿你们依然能保持珍贵的同理心,相信世界上还存在着善良与正义,希望与和平。” “愿你们成为自己之栋梁,他人之火炬。” “愿你们的未来充满意义,愿你们尊严永在,理智尚存,愿你们能获得忠于自我的勇气。” 座无虚席的礼堂里,主持人念到了李蓝岛的名字。他走上前去,接过祝福。 “恭喜你取得密码学学士学位,毕业快乐,李蓝岛同学。” 礼堂响起钟声与庆乐,所有人抛起手中的学士帽,窗外恰好有白鸽飞过。 李蓝岛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单枭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单枭还是那个跟他一起翘课却能满出勤率的三不好学生,而他们一边怀念着这个瞬间,一边走出了栀子花大道。 在没有island的夏天,他们顺利毕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