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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来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


    陆军总医院。


    那个叫阿蒙的军官尽忠职守地挡在过道处, 拦住了很多人。


    据说这次的事件闹得有些大,连局长和理事会的人都来了,说是要看望单枭。不过事关机密, 一些媒体都被阻拦在门外。


    卡洛斯在和医生交谈,拿到了单枭的病历。


    “病人家属在么?”医生问。


    “在。”卡洛斯看了走廊座椅上的李蓝岛一眼, “那边那位就是。如果需要签字我们没问题。”


    “行。你们先在这等着。”


    医生离开。


    李蓝岛站起来, 走到卡洛斯身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卡洛斯低头看了眼报告:“右手手臂骨折了, 需要手术复位再固定。后脑勺出了血, 皮外伤, 要打抗生素,上消炎药。”


    李蓝岛问:“没了吗?”


    “还有什么?”卡洛斯不解。


    “他被金桔下了药。”李蓝岛紧张, “需要怎么治疗?”


    闻言,卡洛斯上校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像铜铃:“你说单枭被金桔下药?”


    “嗯!”李蓝岛重重地点头。


    他是当事人,他可以作证。因为单枭都戳到他了。


    卡洛斯于是又低头,反复检查报告, 再三确认。可就算是把眼珠挖出来了,他也找不到这上面哪里有相关的病况。


    卡洛斯嘴角一抽:“他特么的哪里——”


    “哎呀上校,我有事要和你说,我们去那边聊聊吧!很着急!”洛克忽然冒出来摁住卡洛斯, 直接把人拽走。


    “蓝岛,你在这等着单枭, 医生说一会儿可以进去看他了!”


    李蓝岛谢过洛克, 看着他硬生生把卡洛斯拽走。


    虽然不懂洛克找卡洛斯有什么急事,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单枭应该没问题了?


    李蓝岛在病房外等了十几分钟,走过来又走过去。


    洛克和卡洛斯在不远处交谈。


    洛克:“你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单工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卡洛斯满脸脏话。


    关于金家的搜查令已经下来了。其实这整件事里, 了解内情最多的人就是卡洛斯。身为密歇根局武力部高层,以及军阀世家子弟,他处在旋涡中心。


    他抬头看着病房门,一想到里面躺着的单枭就肝疼。


    明明伤不算很严重,但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明明在救护车上就醒了,非得躺着让李蓝岛提心吊胆地一路跟着他到病房。


    现在还在里面装睡。


    这疯子的想法有人能理解么?


    事实总能教这位军官如何做人,总之重中之重的一点是,不要惹单枭。


    千万不要尝试与他为敌。


    王室对金家一直不太满意,联盟理事会也想取消金家的议会席位,加上金家这几年风头太大,枪打出头鸟,各方势力都想拿金家开刀。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切入口。


    单枭用一条胳膊换来理事会对金家名正言顺的约谈。


    换来王室给他在沿海地区的新封地。


    换来的还有上面对兰开斯特公爵独子的愧疚。


    公爵已经死了,单枭不能再死。


    所以这个骨折的人情比天还要大,之后他们肯定会还单枭。


    事实也证明,单枭还没继承公爵爵位并非是他不能,只是他不想。同样,单枭没有成为哪一方势力的走狗,不是他不能,也只是他不想。


    一旦他想,他能做得比谁都好。


    他能比谁都像獒犬。


    当然,卡洛斯还清楚更深一层的内幕,前面这些只是身外之物。


    单枭甚至换来了李蓝岛的关心。


    这点单拎出来或许有些吊诡,但卡洛斯莫名觉得,前面那些对单枭来说都不重要。


    单枭反而正是为了这看起来最不足为奇的一点,才如此卖命的。


    而且,单枭借着这次纵火受伤的由头,让洛克代笔写了一封申请书给特务院。


    他申请了配枪权。


    特务院审批通过了。


    这点让卡洛斯甘拜下风,感觉再过二十年想起来也能咬碎后槽牙,睡不着觉。


    单枭真他吗的精打细算,一点肉—缝都不放过。


    卡洛斯常听军阀的人说,单家那个挂名的子孙非常适合成为一把兵器。兵器只需要够锋利,够冷就行。


    当时有人评价,单枭虽然很适合,但成为不了兵器。


    因为没有能握得住他的人。


    这点卡洛斯现在不敢苟同了。


    *


    要动手术前,李蓝岛以家属的身份签了手术知情同意书。


    为了让单枭醒来就能喝到粥,李蓝岛去了医院食堂排队买饭。


    排到一半,医院的广播忽然响了,动听的女声用三国语言来回播报: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谢谢。”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事关重要,病人说他醒了,想见你,谢谢。”


    “请病人单枭的家属尽快到病房,病人正在找你,谢谢。”


    “”


    李蓝岛排队买饭时恨不得把头塞进地板里。


    还好单枭没有到处乱跑,不然李蓝岛能把他另一只手臂打骨折。


    李蓝岛买到饭后噔噔噔上楼,推开病房门,看见单枭坐在床上,唇色发白,非不让护士走:“你好,请问李蓝岛呢?我的家属呢?”


    李蓝岛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旁的护士就像看到了救星:“单先生,您的家属来了!那我就先去查房了!”


    护士光速溜走。


    “”


    李蓝岛把粥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


    单枭的右手手臂被白色的三角吊带固定,整个前臂打了石膏,夹板外层缠着厚重的纱布。


    看他这副病号的模样,李蓝岛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很忙地帮单枭整理了一下被角,说:“你给我汇报一下病情。”


    “好的。”单枭微笑,看起来精神很好,“医生说术后6周拆夹板,做物理康复训练,其他没什么。”


    李蓝岛点头,也汇报:“金家被调查了,他们那些脏钱就是物证,资金链现在已经被熔断。我委托卡洛斯去找了金宸,金宸被打得很惨,不过现在他很安全,心情看起来也很好,一直在唱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单枭听完,了解了大概,问:“那你呢,你好不好?”


    李蓝岛睫毛颤了一下,问:“你好不好?”


    “一切都好。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坐在我面前,我由衷地感到幸福。”


    “”


    什么腔调。


    李蓝岛依样画葫芦:“尊敬的单枭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最真挚且崇高的谢意,感谢你在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而语言在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将铭记在心,并承诺接下来6周时间我会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以上,李蓝岛。”


    他们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


    李蓝岛拆开了打包的饭盒,“那你现在是要吃饭,还是要干什么?你饿不饿?”


    单枭盯着他脸,具体一点,盯着线条好看的嘴唇问:“我还能吃什么?”


    “清淡的汤汤水水,或者补身体的。总之不能大鱼大肉。”李蓝岛说。


    单枭无力地应了一声:“那随便吧。”


    随便?


    李蓝岛想单枭可能是不满意他买的粥,但条件不允许,目前只能这样,之后他再想办法给单枭加餐吧。


    “有点烫,你吹吹。”李蓝岛其实没有照顾过人,他把餐盒递给单枭,“慢点喝,我让阿姨打了大份量的,应该能吃饱。”


    单枭低头看了一眼餐盒,说:“小岛,我手好痛。”


    “那我喂你。”李蓝岛连忙端着餐盒,舀了一勺粥,送到单枭嘴边,“你坐着别动了。”


    单枭低头,安静地一口一口喝粥,李蓝岛没想到投喂会如此顺利,看着单枭的头发和那双垂眸时沉敛的眼眸,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的煎饼果子。


    “怎么了?”单枭问。


    李蓝岛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挺听话的。很像我们家小狗。”


    “你说我像狗?”单枭眉骨一抬。


    “你瞧不起谁呢?煎饼果子可是因伤退役的军犬。”李蓝岛正名,“它很光荣的好不好。它是和你一样身上有勋章的战士。”


    李蓝岛暗暗为自己拍手叫好,他又如此不着痕迹地夸了一下单枭。


    也不知道单枭听没听进去,反正他吃得倒是很香。


    饭喂到一半,卡洛斯和洛克回来了。


    卡洛斯今天没穿军服,而是常服,他单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进来时阴阳怪气:“醒了?听说你中了金桔的计,误入了西.地.那.非,现在感觉怎么样?”


    单枭从善如流:“感觉不错。”


    “哦?”卡洛斯冷笑,扫一眼李蓝岛,又扫一眼单枭,“我代表密歇根局来慰问你。对于金桔给你下药这件事,你怎么看?”


    单枭莞尔:“我不看。”


    呵呵。


    也只有李蓝岛会相信单枭的鬼话,他这么滑不溜手的人可能被金桔算计?


    卡洛斯非要戳破单枭的诡计,终于还是被洛克拦住了:“算了算了上校,他打着石膏呢。但他只伤了一只手,另一只还是好的。你们等会儿别在病房里打起来,不然你要就地求诊了。”


    “”


    卡洛斯脸色阴沉,总算说了正事:“金家差不多要被端了。金宸现在在堪灵顿郡的农场里喂牛,关于他,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可以提想法。”


    李蓝岛回眸:“能让金宸再参加一次社招考核么?”


    卡洛斯意外:“为什么?”


    李蓝岛:“他猜到我是密歇根情报部门的解码人员了。他为什么能猜到?我后来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他能看懂我和单枭下的棋。”


    金宸装傻藏拙肯定是为了求生,他在金家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远离金家那些肮脏的交易。


    现在金家濒临倒台,金宸可以选择他的人生了。


    李蓝岛看着卡洛斯,道:“密歇根局需要天才,不是吗?”


    ————


    ——


    第32章


    *


    李蓝岛也只是给卡洛斯提了一个方案, 金宸到底能不能进密歇根局,需要经过重重考核。


    密歇根局其他部门是需要政审的,但情报部门密码员的任职可以酌情考虑, 只要是和李蓝岛一样的天才,祖上三代哪怕全在牢里, 卡洛斯他们也都敢用。


    “我会安排。”卡洛斯了解地点头, “在单枭拆夹板之前, 情报部的资料就由你代为转达, 他可以不用来密歇根。”


    看到李蓝岛和单枭关系这么好, 卡洛斯就放心了。


    上面交代过他,如果一定要用单枭, 那必须让他们看到单枭的可控性。密歇根局逼李蓝岛结婚目的就在此。


    就像是在芦苇上固定了一根绳子,即使这芦苇再飘荡,也离不开水域。


    3天后单枭出院,出院这天单家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杰森看见单枭吊着绷带的模样, 舌头都打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单枭笑了笑,没回答,侧头看旁边的李蓝岛:“小岛,我手好痛。”


    “”李蓝岛没招了, “你不是刚刚吃过止痛药吗?”


    单枭:“肯定是因为我肝肾功能差,代谢慢, 药效还没起作用。”


    李蓝岛:“你直接说你想干嘛。”


    单枭是财阀带出来的子孙, 商人的接班人。单明山已经是财阀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肯定也会往重利方向培养单枭。


    总之,此人必定城府极深,工于心计,机关算尽。


    果然, 单枭笑眯眯地说:“要不然这几天你搬来我房间,帮我换药?”


    “我拒绝。”李蓝岛把单枭塞进车里,自己也跟了进去,带上车门,“我们还没领证呢,领证之后才能同居。”


    李蓝岛刚刚被风吹了下,脑子清醒了点。他可以负责照顾单枭饮食起居,但得把握好度。因为单枭这个人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无聊”。


    他追求新鲜感和刺激。


    他抱着李蓝岛跳楼受了伤,李蓝岛照顾他,听起来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但如果真的按照单枭部署的计划照做,此人又很快会觉得乏味。


    以李蓝岛对单枭的观察来看,单枭这辈子可能从没遇到过对手。


    ——那种能绕开他预设的圈套,并且措不及防给他一个惊喜的对手。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所有人都如行尸走肉,所有人都会被他算计。


    没有谁给过他偏离轨道的震撼。


    一切都太墨守成规。


    应付这样的野兽,李蓝岛钻研出了一点门道。


    简言之,你得跟他唱反调,但又不能太刻意,太强硬。


    得钓着他。


    不然很快会被他反扑,然后厌弃。


    单枭身上有秘密,李蓝岛却没有。李家家里几口人,从事什么工作,李蓝岛双亡的父母经历过什么,研究过什么,单枭全都知道。


    从这点上来看,李蓝岛已经处于劣势了。他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本身。


    也就是说,单枭现在唯一看不清的,无法完全掌握的,是李蓝岛自己。


    他现在已经拒绝了单枭的请求,不能再让单枭有逆反的心理,于是李蓝岛想了想,伸出手,摊开掌心。


    他还没说话,后座一侧的单枭忽然弯腰凑过来,把下巴放在李蓝岛掌心。


    “”


    李蓝岛瞳孔瞪大:“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这样吗?”单枭认真看着他。


    李蓝岛收紧手指揉了揉单枭的下颚,一边惊讶于此人骨相的优越,一边淡定地撒开手:“不是。我本来是想叫你把你手机拿出来给我。”


    单枭表情略带遗憾。


    “手机?要做什么?”


    单枭边问边把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李蓝岛。


    “密码是什么?”李蓝岛问。


    然而当李蓝岛摁亮屏幕时,居然直接用指纹解锁开屏了。


    “”


    单枭微笑。


    李蓝岛猛地看向他,他还是在微笑。


    “不好意思小岛,因为之前夜里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你的手指太可爱了,所以我就没忍住,擅自把你的指纹录进了我的手机里。”


    这话特么的是鬼才能说得出来的吧!


    李蓝岛要抓狂了:“你到底翻进来过我房间几次?!”


    单枭笑而不语。


    而李蓝岛解锁后,看到界面停留在通讯录里,里面号码很少,每一个的备注都让李蓝岛看不懂。


    单枭没有给联系人打名字,其中唯一一个比较明显的就是“老爹”。


    这个李蓝岛能看出来是单明山,其他的备注则是什么“A”,“003”,“*”,看起来跟密文一样。


    而备忘录置顶两个号码,一个是自己的,另外一个的备注叫“:”。


    也只有单枭这种神人才能给别人备注打一个冒号了。


    李蓝岛并不打算询问这些人都是谁,他好心地给单枭打了个预防针:“我要你手机并不是查岗什么的,就是想麻烦你给我改一下WA上的备注,卡洛斯在病房探望你的时候一直在瞄你手机看,我们还是演得更真一些吧。”


    然而单枭却没有给李蓝岛打预防针。


    当李蓝岛切屏幕,换到主界面,想找到WA软件时,他看到了单枭的手机壁纸。


    “”


    李蓝岛额头青筋都跳了跳,差点把手机给当场捏碎:“单先生,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弄来的?”


    屏幕是李蓝岛的泳装西瓜照,视线正对镜头,青春靓丽。


    单枭笑得良畜无害:“我买的。”


    还他吗的挺诚实。


    他被爷爷卖了。


    家里出了内鬼。


    李蓝岛崩溃地把手机摁在单枭胸前,像丢一个烫手山芋,“你自己来改。”


    “改什么?壁纸我不会改的。我买了就是我的。”单枭态度横了起来,“绝对不改。”


    “我让你改WA备注!”


    单枭喉结一动,闻言笑了好久,他手指一滑,翻开自己的社交软件,点开李蓝岛的聊天框:“改成什么?老婆?”


    “驳回。”李蓝岛一想到聊天记录可能会被密歇根局调查并记录在案,就浑身难受,“你给我改一个看起来比较亲密,但又不至于太恶心的。”


    “比如呢?”单枭问。


    李蓝岛:“大王。”


    单枭嘴角上扬:“好的,小岛大王。”


    *


    车被杰森开入单家车库。


    单枭出院,杰森他们准备了接风宴。


    单明山已经回来了,看到单枭像个木乃伊一样走进来时挑起眉,常年严肃的脸上出现了稍显生动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带着嘲笑。


    “你现在办事是越来越厉害了,把自己办成这样。”单老爹嗤了声。


    单枭乐在其中,不仅没有反驳,还弯腰用没受伤的手把李蓝岛换下来的鞋放进了玄关鞋柜里,表演了一次细致入微的体贴。


    “先跟我过来。”单明山站起身,上楼。


    单枭跟着去了,走之前冲李蓝岛摇了下头,意思是没事。


    “老爹。”单枭走进房间。


    单明山道:“你的意思是,你们遇到了清道夫?”


    “是。”单枭的表情慢慢冷下来,与刚才跟李蓝岛对话时的截然不同,“应该不是财阀家的。”


    单枭:“现场的监控我已经全部看过了,那个橙衣清道夫从地下车库跑上去,借媒体分散金家保镖注意力,而且一路打上来,在楼道里放倒了很多人。”


    单明山皱眉。商道这边他们了如指掌,如果不是,那是谁家的清道夫?政还是军?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后,单枭下楼。


    回单家后的两天,单枭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李蓝岛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除了到饭点时,此人会冒出来露个脸。


    说好了李蓝岛照顾他饮食起居,这两天都是李蓝岛下厨。他厨艺还行,也想办法每天都做不一样的食谱。


    但到了第三天,李蓝岛下楼,却看到单枭吊着一根手臂,在单手炒菜。


    见状李蓝岛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三步并两步朝单枭走过去:“你一个病号乱动什么?”


    单枭却道:“小岛,我不可能让你一直为我操心。桌上有饮料和甜点,你先去填填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李蓝岛总觉得单枭忙碌的这两天应该是去做了什么,现在单枭整个人的气场都很松弛,像是把事做成了。


    于是李蓝岛没有多说,默默地先去洗手间洗手。


    单枭快速炒完最后一道菜,把餐盘端到桌上,他看了几眼,去洗手间找李蓝岛。


    “小岛?”单枭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你出来了没有?”


    “诶。”李蓝岛的声音很小,听起来距离有点远,应了这么一声后,他的语气有些上扬,“单枭,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单枭抬眉。


    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了,李蓝岛的脑袋在门缝里露出来,他探头时表情带着一种分享的喜悦:“我好像有腹肌了!”


    单枭心脏像被蛰了一下,瞳孔慢慢变大:“什么?”


    “你再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吃饭。”李蓝岛似乎很高兴,“我要再欣赏一下”


    他来帝都几个月,不是和人打架就是和人打架,私下里李蓝岛经常练单手撑和翻身卷腹,就是单枭那个动作。


    长此以往,居然把他的薄肌给练了出来。


    李蓝岛当然开心,虽然他以前没怎么注重过这方面,但有总比没有好。


    李蓝岛说完要关门,单枭的手却突然“啪”地撑在门上。


    “我看看。”


    单枭就这么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李蓝岛和他面面相觑。


    “你要看?”


    李蓝岛一只手还抓着卫衣下摆,一个要掀不掀的姿势,显然是因为单枭的突然闯入而被迫中止。


    单枭目光灼灼:“嗯,我要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比我厉害。”


    “我说我要看。”单枭语气带了不容抗拒和急迫,眼神热得像一团火,“给我看看。”


    ————


    ——


    第33章


    *


    李蓝岛认真地看着单枭的眼睛, 揣摩这人情绪的真假:


    “你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要看?如果我不同意,你又要怎么算计我?”


    单枭提了提他吊着的手臂:“我可能晚上痛得睡不着觉。”


    “”李蓝岛无语了,他很大方地掀开自己的卫衣, 靠在洗手池边上,“那你看吧。其实不太明显, 但我想拍照保存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在我自己身上看到腹肌。”


    李蓝岛的皮肤很白, 在光下白得发亮。李家的基因太过强大, 他完美地遗传了白鹰和珍珠身上的优点。


    小腹倒三角区域的肌肉线条稍浅, 像小河的水浪线, 中间凸起的腹肌部分随着李蓝岛呼吸而起伏。


    如果顶一下会怎么样?


    顶两下呢?


    李蓝岛提醒:“你现在最好抓紧时机看,看完一会儿出去在饭桌上我要和你讲一件事。”


    单枭向来不怕事, 并不回应,但屈起手指,在李蓝岛小腹弹了一下。


    “嘶”李蓝岛倒抽一口气,撩着卫衣的手放下来了, 恼羞成怒,“只是让你看没让你碰!”


    单枭手指停在某个位置,戳了戳,抬眸:“这里有一颗痣。”


    “所以?”李蓝岛不解地问。


    这颗痣在腰线以下, 今天李蓝岛的睡裤穿得有些低,才露出这一角。平时即使掀开衣服也看不见。


    单枭:“听说这里有痣的人财运很好, 而且有桃花相, 容易吸引性缘。同时它也是藏而不露的好运痣,意味着你这一生会不断有贵人相助,而且背后有大靠山。”


    “”


    李蓝岛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谢谢你的解说。”


    还好单枭不是同性恋,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不然他们现在该操的一下就弄上了。


    原以为看完就行, 李蓝岛把衣摆重新整好要走,单枭却忽然伸手又把他衣服给直接掀开,撩到胸部,大半的身体都露外面。


    “你干什么?”


    那双粗糙带着疤痕的手掐在李蓝岛的细腰上,滚烫的温度不断传递。


    “小岛。”单枭盯着那颗痣,嗓音有些哑,“这颗痣还烦请你务必藏好,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给其他男人看了这里,我不敢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李蓝岛愣了一下,低头和单枭对上视线。


    “离婚以后也不行?”李蓝岛问。


    单枭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我很想对你好,但有时候也会想弄碎你。”


    李蓝岛:“如果可以选的话我选前者。”


    单枭笑了一声:“也是,正常人都会选前者的。”


    他好像终于看够了,松开手,帮李蓝岛拍了两张照片记录人生第一次练出腹肌的时刻。


    李蓝岛站在洗手池边上,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顺便提了提睡裤。他的视线并没有直接看单枭,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眼神凶猛,一个则平静蓄敛,李蓝岛慢条斯理地撇了撇额前刘海,说: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去把这颗痣点掉,让你永远都看不到它。”


    单枭原本正在划相册手指立刻顿住,他抬头看过来,表情有一丝裂痕,“点掉?”


    “嗯。”李蓝岛微笑,“以你的性格,恐怕一旦在意某样东西就想占为己有。那如果从此以后你再也看不见这样东西了呢?你会不会想要控制一下自己?你会不会因此而更珍惜一点?”


    这话给单枭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充满贯穿力。


    “也许你会觉得,真到了那时候你就把我关在你身边,让我没办法选择。你确实做得出来,不过我也可以藏起来,让你再也见不到我,找不到我。”


    “单枭,我的身体我做主。”李蓝岛拧开门把手,走之前回头看他,“至于你,我也要做主。”


    说完李蓝岛砰一声带上门,去餐厅吃饭。


    单枭这个王八蛋居然又口出狂言恐吓自己。


    走着瞧!


    这方面他李蓝岛还没输过。


    午饭时间单家祖宅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组员一般都不会在餐厅用餐,单明山这几天又出门了,李蓝岛和杰森打听了一下,说单明山是去了山上。


    饭吃到一半,单枭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那副温良绅士的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帮李蓝岛夹菜,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李蓝岛。


    他很喜欢看自己吃饭,李蓝岛意识到这点。


    唐溯说过,这在心理学上叫投射性愉悦,心理学上认为看到亲密的人吃得很开心,会激活观察者脑中的镜像神经元系统,产生“我也满足了”的感觉,这是一种替代性的快感体验,也是亲密的依恋行为。


    不过这是针对正常人来说的,单枭要另当别论。所以,单枭难道是把他当宠物了?


    他总不可能真喜欢自己吧。


    李蓝岛不由得思考,单枭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是不是也出于一种饲养的心态。他把李蓝岛当做领地内的小体型动物,故而可以容忍李蓝岛的存在。他会做出支配性行为,同时产生保护欲。


    李蓝岛必须要让单枭明白一点,他不做猛兽的幼崽。


    他是山大王。


    “我吃饱了。”李蓝岛放下筷子,拿出来个东西放在桌上,“这是送给你的。”


    单枭看了一眼问:“是什么?”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李蓝岛用纸巾擦擦嘴,“在我和你聊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明山叔有信仰吗?”


    单枭似乎是没想到李蓝岛会过问单明山的事,眉毛挑了挑:“信自己,算么?”


    “不,我的意思是佛啊神啊那些。”


    “不信。”单枭嗤笑,“单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信这些的。我们混的是财阀,但是也不拜财神爷,是财神爷拜我们。”


    李蓝岛服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好的,打住,我知道了。也就是说明山叔佛道儒三家都不信,也不信耶稣对吧?”


    “是的。”单枭微笑。


    “那你知道明山叔这两天去了哪么?”


    单枭:“老爹去哪我无权了解。”


    李蓝岛:“克洛伊死得惨烈,身上背着冤屈,密歇根局三天前给他举办了葬礼,而卡洛斯带着监察部和武力部的人去教堂为他祷告了。”


    “明山叔也去了山上的教堂。”


    “你觉得他是为了谁去的?”李蓝岛问。


    单枭眉头皱了一下。


    李蓝岛:“上次你在心理测试题里回答说你羡慕我,但其实单枭,单家的人只是不善言辞。明山叔很关心你的,别看他总是臭着脸,还嘲笑你把手臂都摔骨折了,但他为你去教堂祷告。”


    “你回来那天晚上平叔坐在地下室入口一整晚,杰森大半夜还出门帮你买了止痛药。”


    单枭静静看着李蓝岛,一时半会没有开口说话。


    “我和你讲这些不是为了安慰你,或者感化你。你记得你跳楼时和我说了什么吗?”李蓝岛打开桌上的盒子,“清道夫是为了金主卖命的,他们要拿对等的回报,比如高昂的酬薪。”


    “你好像觉得你在单家是个外人,而我在你心里应该也是个外人。毕竟我们真正才认识几个月。”李蓝岛说,“你为了我这样一个刚认识的人,说愿意付出你的生命。”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轻了?”


    单枭的瞳孔骤然动了动,他怔怔盯着李蓝岛。


    “我没有什么对等的东西可以回报给你,所以之后每个月我会让李家往你的账户上打一百万,就当是我们之间的承诺和约定。”


    李蓝岛:“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至少看在每个月一百万的酬薪的份上,能重视起你的生命。不要说死就死,楼也不要说跳就跳。”


    “你的存在不该被轻视。”


    李蓝岛笑了下,把桌上的盒子推过去:“这是我给你买的新手表,就当是礼物了,你送了我一个戒指,我送你一块手表,此刻在法律上我们是伴侣。”


    “——所以之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单枭接过盒子,低头看着里面的手表,Vacheron Constantin,拍卖级的表,古典风格,很符合财阀的气质。


    说实话,跟着单明山混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摆在面前单枭都不足为奇,能用钱买到的单家都有。


    但是总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刚才那句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单枭抬眸,“请你再说一次。”


    哪句话?


    李蓝岛刚刚说的话可太多了,他和单枭认识以来就没一口气和单枭说过这么多的字,说完嘴都有点累。


    不过李蓝岛大概能猜到单枭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直愣,灼热,兴奋。


    之前一定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对待自己的生命,毕竟单枭以“财阀家的刀”“单家的野犬”而出名。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一种拼命感,虽然每次都是基于他已经算好退路,保证不会走到死胡同的情况下。


    李蓝岛冷哼一声,满足了单枭:“总之,你别给我随便死了,你的生命也很重要。如果你死了,我们家家犬后继无人,我会有点难办。”


    “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丧夫。”


    ————


    ——


    第34章


    *


    单枭继续在祖宅里修休养, 李蓝岛却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堪灵顿郡,还是半夜一点。


    “喂?”他睡眼惺忪地接起,“哪位?”


    “我是卡洛斯。”军官的声音永远带着一股天然的不怒自威, “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下楼,阿蒙已经在祖宅外等你。”


    “发生了什么?”李蓝岛迅速坐起来, 瞌睡都醒了大半。


    “金宸要见你。”


    李蓝岛在半小时后抵达密歇根局。


    局内黑灯瞎火, 只有一栋红房子的二楼窗口亮着, 那是金宸的审讯室。


    “我们已经关了他四天, 从出生年月聊到他吗的WA头像换过几次, 以前有没有偷吃过鼻屎,以及鞋码多大。事无巨细。”卡洛斯脸色很是苦恼, 啧了几声,“这小子对自己的事情都全盘托出,但是只要我们一问有关金家的,他就闭口不提。”


    “那叫我来有什么用?”李蓝岛笑了一声, “我和他也不熟。”


    “不。”卡洛斯鹰一般的眼睛扫视李蓝岛几下,“金宸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信任你,或者说,依赖你。在我们记录的十几份问答报告里, 他提到了你两次。”


    “一次是我们询问他,对围棋了解多少。他说李蓝岛会的, 他都会。”


    “一次是问他你有什么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么, 他思考了半个小时,才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目前没有,但是想和李蓝岛做朋友。”


    “”


    李蓝岛被交代了一些审讯提问的相关事项,随后获准,近距离接触金宸。


    室内的一盏夜灯不算很刺目, 一把椅子上坐着戴着手铐的人,金宸已经很困了,这几天也没睡过好觉。


    他的黑眼圈更严重,整个人死气沉沉。


    听到动静,金宸抬头,双手搭在椅子上,下意识地一蜷。看清来人是李蓝岛,金宸表情愣怔。


    “嗨。”李蓝岛冲他笑了下,在金宸对面入座。


    他刻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轻松,双腿展开,微微颔首,目光居高,从上往下地注视金宸。


    ——一种底气十足,让人能放下对他的戒备,又不敢轻视他的自信姿态。


    金宸肩膀蜷缩着,抿唇在细细打量李蓝岛。


    “怎么是你?”金宸主动开了口。


    他的声音像是被摁在砂石上摩挲过,哑得刺耳,如同老旧收音机。


    李蓝岛递过去一杯热水,“先喝。”


    金宸接过,甚至说了声谢谢,而后小口小口嘬着水。


    李蓝岛把两份文件放在桌上,同时推了过去。


    “认识么?”李蓝岛问。


    这是金家调查令下来后,监察部查到的资料。近五年的时间里,金家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他们的房地产产业,但还有灰色地带的收入,比如木星学院附近那家夜总会。


    照片上是两名死者。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女人是那天在小巷里被飞车党劫杀,还给李蓝岛塞了张卡片的性工作者,资料显示她叫娜莎。


    男人则是克洛伊。


    金宸在看到这两张照片后,僵硬两秒,移开视线:“不认识。”


    “不认识?”李蓝岛笑,“确定吗?”


    “金宸,你已经通过了棋盘考核。也就是说,你完全有资格进入密歇根局了,但你并不配合我们对金家的搜查,这让卡洛斯上校三天没睡好觉。”李蓝岛盯着他,“你跑不了的,不如全说了。”


    金宸有些愤怒:“我就是不认识!”


    李蓝岛点点头,又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那这个呢,认识吗?”


    金宸眉毛皱了一下,表情如一朵花迅速枯萎。


    事实上,木星学院的密码学专业之所以为王牌专业,并不是因为他们专业的师资力量有多好,学生的毕业前景有多好。


    而是因为这个专业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学的。普通的工科或许难,但努力一点还是能及格。密码学不同,他们只适合天才。


    对不适合密码学的人来说,不会就是不会,彻夜点灯,悬梁刺股都不行。


    密码学有门槛,它是极其特殊的变态专业。


    这个专业开设的课程包括但不限于通用物理、高数、刑事侦查学、犯罪学、侦查询问学、法律英语等。


    这些课程李蓝岛目前都在接触,他们密码学出来的学生不仅要拿诺奖,被抓去充当半个刑警也没问题。


    李蓝岛手指点了点透明袋,“毒-品,从金家搜出来的。夜总会的监控特务院也调取了,已经移交给警方查办,毕竟这不是密歇根局的业务。我们只聊这两份——”


    李蓝岛把两名死者的照片重新摆在金宸面前,“你确定不认识他们?”


    和island有间接或直接关系的克洛伊,以及他的情人娜莎小姐。


    金宸突然哭了。


    他说:“李蓝岛,我害怕”


    密歇根局调查到金宸上完初中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一来是他一直在装傻,门门考试不及格,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二来是他极度厌恶学校,人际交往一团糟,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正常人,聊天记录里只有和自己小号的对白,他一人扮演两个角色,用一个知心大哥哥的身份和自己大号聊天,纾解内心的孤单。


    李蓝岛静静看着金宸,抽了两张纸巾给他,让他擦眼泪。


    “你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李蓝岛平静得就像无风的湖面,“我们会保护你的。金桔贩-毒死罪难逃,金家不可能翻身了。”


    “——你也只有这次机会能把自己摘出来。”


    金宸哭到打了个鼻涕泡,他抽抽搭搭地看着两张照片:“我我见过这个叫克洛伊的男人,金桔接待过他。”


    “怎么接待?”


    “给了他一箱的钱。那时候我躲在衣柜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听不清,我只知道金桔让克洛伊设计什么飞机,还夸对方是优秀的工程师。”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八岁,十一年前了”


    李蓝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监控。


    上一次来这里,李蓝岛坐在金宸的位置,这一次虽然身份对调了,但李蓝岛明白,卡洛斯上校坚持要让自己过来参与审讯的目的,恐怕没那么单纯。


    英吉利海峡空难的疑点有很多,密歇根局或许曾经还怀疑他的父母出卖了情报部门。


    “你的意思是金桔买凶杀人?”李蓝岛说。


    “不是。”金宸目光闪躲,手指都在发抖,“他不止不止接见过这种人,还见过更大的。”


    更大的?


    李蓝岛问:“谁?”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他们的脸,只远远地听到过声音,金桔以为我是傻子对我没什么防备,但也不允许我到处乱走。”


    “那你听到过什么?”


    “我听不懂他们对话。”金宸眼睛已经红肿,“我依稀记得,有什么‘猎户座’,‘流星雨’,还有什么公爵。好像和他的生意有关系,总是有很多钱搬来金家。”


    李蓝岛捂了一下耳朵,他耳朵后面挂了个通讯器,一摁,办公室内就有提示音。


    卡洛斯阴沉着脸,对身侧的艾琳道:“去查。”


    艾琳点点头,带着录音去了。


    “我,我说完了。”金宸很害怕地强调,“真的说完了,你们不要再问我了。”


    李蓝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手里捏着那袋白粉,忽然看向金宸:“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报告显示你的肝脏和肾脏有过严重损害,且你在七年前在黑诊所有一份单独的尿液检测,结果显示有THC-COOH。大-麻代谢产物。检测结果呈阳性。”


    “金桔让你吸过,是吗?”


    金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他过了好久才点点头:“因为我不听他的话。”


    “量不大,我戒掉了。”


    “怎么戒的?”李蓝岛问。


    “装疯卖傻以后金桔就不太爱管我了,我让人绑架我,借此消失了半年,这半年里我在戒毒。金桔以为我已经死了。”


    李蓝岛的通讯器里传来声音,卡洛斯道:“可以了,基本和我们手上有的证据吻合。密歇根需要处理污点,只有他跨过心理障碍,保证能正常进行交流,且对我们忠心,我们才能用他。感谢你的协助。”


    李蓝岛站起身,走之前捂着耳朵道:“你们尽快给他安排心理辅导,他状况不算好。”


    卡洛斯却见缝插针一般地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李蓝岛,所谓的‘流星雨’,其实我们了解不少。”


    “是什么?”


    “法兰西的情报部门。”


    李蓝岛整个人顿住,拉开审讯室门的手都僵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类似密歇根局的机构?”


    “是。”


    卡洛斯的话不断在李蓝岛脑海里回响,以至于李蓝岛顺势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差点被旁边站着的人影吓得弹跳起射。


    单枭靠在门边,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被三角吊带挂在胸前,笑眯眯地侧头看过来。


    “聊什么呢?”


    “”李蓝岛像见了鬼一样,“你怎么在这!”


    ————


    ——


    第35章


    *


    单枭此刻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这种半伤残的病号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己解决, 大半夜的跑来密歇根除了能把李蓝岛吓一跳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注意到你出门了,想着应该是卡洛斯找你,所以跟了出来。”单枭微笑, “小岛,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谢谢。”李蓝岛绕开他, “你在哪装监控了, 连我出门你都知道。”


    单枭紧紧地跟着李蓝岛, 寸步不离。


    “金宸都和你说了什么?”


    “这事儿现在越来越复杂了。”李蓝岛边走边道, “金桔为什么非要塞一个人来密歇根?他想要island原版密文?金宸虽然自己也没弄明白, 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们,金家背后还有更大的鱼。金家在帮谁做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island出现是为了控制军队, 制造战争武器,但现在性质变了,他们对island仍然感兴趣,甚至想阻止情报部门研究出特效药。这背后一定有利益链,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我怀疑帝都已经被其他情报机构的间谍渗透了。”李蓝岛目光越发冷厉,“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密码战。谁先掌握了有关island的全部秘密,谁就是赢家。”


    island属于国防机密,涉及了无数军情, 就像没有哪个国家会愿意把核武器制造相关数据泄露出去,island的存在则越少人知道越好, 特效药药方牵涉太多利益。


    李蓝岛走着走着突然回头, 差点撞到单枭的鼻梁。


    “怎么了?”单枭垂眸看他。


    红楼走廊灯光照射下,单枭手腕上那块手表折射冷光。


    “我忽然想起来了。”李蓝岛凑上前,把单枭怼在墙上,一只手挡在鼻翼处,嘴唇看起来像是落在了单枭的下巴上, “你送我的那枚戒指已经被我放在了信托银行,但我在维基百科、家谱网站甚至密歇根内网的纹章数据库里搜索了戒指上的家徽图案,居然全都没有依据。一般的贵族不会连家徽都查不到的,唐纳德伯爵家的家徽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所以”


    “——单枭,你该不会是哪位公爵家的少爷吧?”


    单枭仰头看了一眼被李蓝岛挡住的监控,随后挂上了他的标准假笑:“会吗?公爵家要是养出来我这种纨绔,恐怕棺材板都能气得掀开吧。”


    “”李蓝岛懒得鸟他。一般单枭摆出这种态度,就说明他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洋葱。


    现在李蓝岛没心情去解剖这颗洋葱,他转身快步离开。


    再次来到密歇根局,李蓝岛申请了一次直通高层的视频会议。


    由于诸位不太方便赶来现场,这次临时会议采用的是线上模式,监察部的技术人员层层加密会议室,确保谈话内容不会被监听和截取。


    李蓝岛坐在围棋室内,认真地看着屏幕上几个黑色的头像,每个人头像右下角都有话筒。这里面有局长,有特务院院长,甚至还有首相。很意外地,李蓝岛发现单枭居然也在会议里,只不过他没开麦。


    卡洛斯介绍:“这位是writer。”


    “久仰大名。”密歇根局局长拉斐尔率先打开了摄像头,他长得很像弥勒佛,窝瓜脸,肥头大耳,一看就是天生命好的模样,他冲李蓝岛慈爱地微笑,“卡洛斯经常和我提起你,非常感谢你为解密工作做出的努力。”


    李蓝岛并没有和他摆表面功夫,听洛克说,这位局长大人是赌场的常客。高层的私德如何李蓝岛不在乎,他单刀直入:


    “申请本次会议,是我想对密歇根局接下来的活动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我想走访关押了island感染者的秘密监狱。”


    “什么?!”拉斐尔第一个拍板,表情都从慈佛变成了堕魔,“你在说什么胡话!秘密监狱是你能进的么?!island感染路径尚且不明确,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听他说完。”频道麦里有人打断拉斐尔。


    李蓝岛继续:“第二,请调遣监察部人手,查找近三个月内,从帝都邮局发出的国际邮件。”


    “为什么?”


    李蓝岛:“无线电和网络通讯已经足够发达,想要截取情报易如反掌,网安会管控任何涉嫌泄露国防情报的电话、短信、聊天记录,情报机构不会蠢到用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易。金宸的口供里提到了‘流星雨’,这是法兰西的情报部门,他们似乎也在研究island,而这个情报部门疑似和金家有勾当,或许金家就是他们的通风人也说不准。”


    拉斐尔冷笑:“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事实依据。要调用监察部的人手是大事,需要谨慎商议,你要知道监察部一共也才一百多号人,全部抓去找什么邮件,要耗时多久?浪费人力物力最后捞不到什么好处,你怎么给密歇根局交代?”


    “而且为什么是邮件?”拉斐尔尽量让自己的提问听起来足够一阵见血,实则他心里也没把握,只是想在领导面前装装样子,“又为什么是近三个月的?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李蓝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因为我和我老公加入密歇根局,刚好三个月。”


    “如果真有所谓的敌对机构在监控密歇根局的动向,那么情报部门的人员变动难道不值得他们向上级传递么?”


    “而且英吉利海峡空难翻案也在这段时间里。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危险的信号。”


    至于为什么是邮件


    李蓝岛只能说,直觉。


    毕竟他十年如一日地和莱纳教授通讯,也是用的写信的方式。虽然他没有给莱纳教授传递过什么情报,但这种方式安全性很高,属于艺术藏密的一种。


    战争时期伪装信件内容传递情报真实存在,通风人负责收集和提供情报,密码破译员负责书写密文,上钥,伪装邮件内容。掮客是情报交易的中间人,马仔则负责把信件送到邮局,用假身份寄出,或采用“误寄”策略让情报方雇主自行取信。


    一串完整的交易闭环。


    李蓝岛看过卡洛斯给的金家调查文书,里面记录金桔近三个月的行动路线,基本都是夜总会、金家、商务大厦几点转,这些地方都在帝都的中心,邮局也在。可是金桔却一次都没有经过邮局,别说是经过,他甚至刻意绕道走,好像但凡靠近邮局一千米内他就能被烧死。


    这点让李蓝岛更加怀疑。


    拉斐尔显然不满意李蓝岛的提议,张嘴还要说什么,然而嘴巴在动,频道里的声音却没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拉斐尔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对着屏幕放了一串闷屁,一点动静都没有。


    卡洛斯清了清嗓子,适时提醒:“局长,你麦没开。”


    拉斐尔愣了一下,马上点开麦,可是他刚发出声音一秒钟,麦又被人闭上了。


    “”


    在X-teams开会议就是有这种缺点,谁都可以“不小心”地闭了某个人的麦。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参加线上会议,我还不太会用这个软件。”单枭亮堂的嗓音响起。


    并且还有回音。


    “软件——件——件——”


    李蓝岛:“”


    拉斐尔暴跳如雷地再次开麦:“你小子人他吗的在哪里?!”


    “带病养伤中,不方便露脸,深表歉意。”单枭散漫道,“我一个行动不便的病号就不发表言论了,你们继续。”


    李蓝岛接过话茬:“总之,我只有这两个请求,希望各位能考虑。”


    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会儿,特务院院长的麦亮了:


    “能在线上会议听到如此大胆的提议,我很欣慰。你长大了,writer。”陈院嗓音雄浑,带着天然的气场,“我会按照你说的第二条调遣监察部人员。至于第一条,太危险,我不建议你贸然前往。不过如果你想要看看秘密监狱的情况,我们可以安排人给你进行画面转播。”


    李蓝岛当即:“那多谢。”


    他谢都谢过了,对面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之先谢。


    其实李蓝岛本来就没指望这些高层真能同意,现在这样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很满意。


    线上会议结束,艾琳负责记录这次会议的要点。


    监察部很快派出人手,沟通了邮局,对近三个月内的跨国信件进行重点排查,主要核对寄件人信息是否真实,能不能在公安内网上查到。其次找因收件地址模糊、有误而被退回,需要收件人自行在当地邮局进行领取的信件。因为情报或许已经泄露了,现在开始让海关检查信件内容属于亡羊补牢,他们只能大海捞针地去排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监察部这一调查就是整整两周。


    两周过后,监察部堆了378封符合上述两种情况的信件,其中两种都满足的有42封,一共18位嫌疑人。


    李蓝岛带着金宸和洛克前往了监察部,协助监察人员对这42封邮件的封面信息进行排查。


    看封面也看不出什么,除非他们知道信件内容。


    于是李蓝岛提出,先不要打草惊蛇,锁定好这42封邮件里的18位寄件人。


    等到单枭拆夹板时,监察部那边传来了消息。


    “writer!”对接的监察官代号叫S,他火急火燎敲开李蓝岛办公室的门,“有动静了!邮局收到了一封新的信件,寄件人是18之一,用的假名叫王家格,他寄了一封发往法兰西的邮件,邮局拆开了信件,内容已经传了回来——”


    “走!”李蓝岛迅速站起身。


    情报部的小天才们围在围棋室桌前,一个一个对着信件的复印件皱眉。


    这封信件乍一看只是一封家书,寄给王家格远在法兰西农场养老的奶奶,慰问她身体是否安康。


    但这封信的法文有些诡异,洛克指出其中甚至有几处语法错误。按理来说,一个母语为法语的人,写家书给奶奶,能写出这么多错句么?


    李蓝岛熬鹰般熬了三个晚上,在第四天清晨,和洛克金宸一起,解出了藏在信件里的密文。


    明文内容只有一行字:


    [猎户座说,先别动writer。]


    情报部很快就把这则明文发给他们的伤员头儿了。单枭压下这则明文,暂时没有上报给特务院。


    ————


    ——


    第36章


    *


    这则明文的法语甚至表达了一句“Il est obligatoire de”, 代表强制性的。


    猎户座要求ta的情报机构,绝对,务必, 远离writer。


    洛克讪讪:“不是,我们家蓝岛不会真被人盯上了吧?按理来说密歇根局的保密工作是做得很好的啊, 他们见过蓝岛?”


    “你们家蓝岛?”单枭站在会议室里饶有兴味地看向洛克, “我还没死呢。”


    洛克弱弱地举起手:“我开玩笑的单工。但我要提醒你哦, 私自压下情报会被处分的”


    “明文来历不明, 先查清楚王家格再说。”单枭直接把情报部改成了一言堂, “我以上级身份给你们下命令,如果卡洛斯询问有关解码的情况, 你们糊弄过去,就说还没完成。明白?”


    “哦。”洛克弱弱地放下手,但忍不住又想举起,“可是卡洛斯上校是武力部的军官耶”


    “我们情报部还是皇帝呢。天子口谕你从不从?”


    洛克:“”ok。


    金宸的坐姿永远那么出其不意, 他穿鞋踩在沙发上,半蹲着,两只手臂垂在膝盖前,幽幽地瞥了单枭一眼。


    “你有什么话想说?”单枭眯眼。


    金宸前段时间被卡洛斯审讯审得嗓子冒火, 开口时喉咙里像卡了一口痰:“没有,我, 我觉得, 你做得对。”


    因为这是一通可能直接将李蓝岛推上枪口的危险密文,单枭能压就先压着了。


    什么叫别动writer?保护,还是死缓?敌方出于什么目的要周旋?难道想拉拢,或者已经拉拢了writer?家书的话外音是否为writer立场不纯粹?


    特务院完全有可能就这则情报查处李蓝岛,以“怀疑李蓝岛身份不明, 甚至可能为双面间谍,通敌卖国”为由,关押并审讯李蓝岛。


    审讯手段极其残忍,非人道主义,极刑有可能都来一遍,毕竟加入了密歇根就意味着卖命,走漏重要情报的人员将直接由特务院处决。


    密歇根局就像一个蜂窝,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完善蜂巢,且每个人都有独门绝学,很快监察部那边负责对接的S就找上门来。


    S:“我们培养的通风人找到帝都的情报交易据点了。”


    间谍除了传递情报外,还有可能会设置据点交易情报,冷战时期CIA曾在莫斯科桥下设置死信箱,比如用磁性盒子吸附,或者藏在地砖缝、树洞里,让人来取。


    现在也仍然有这样的情报据点,而情报类别分为几大种。


    高度机密如军事类情报,有武器研发、演习计划、军事结构图等等,次级是生化或科技类情报,如实验数据、特效药线索、病毒结构。还有一类属于花大钱买小物,比如政商人物相关丑闻、核心日程,还有一些港口关税等趋势类情报。


    island属于高度机密,和军情、生化科技等直接挂钩。


    单枭当即站起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


    *


    帝都,black vein,黑色静脉酒吧。


    单枭一身名牌,除了手腕上那个江诗丹顿的表外还往脖子上戴了个大金链子,穿着刺绣密布的Versace花衬衫,胸口三颗扣子敞开,像一桩摇钱树,一脚踹开酒吧门走进来,脚上的金色鳄鱼皮皮鞋在光下闪得刺眼。


    能把暴发户气质演得如此出神入化,密歇根局找不出第二位。


    他嚼着口香糖,笑容满面地走到吧台前拍了拍酒保的肩膀:“兄弟,最近行情不错,昨晚梭-哈了一把赚了四百万,一台宾利到手。”


    酒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您是?”


    “不记得我了?”单枭把头发撩上去,整张脸在光下帅得人蛋疼,“昨天我不还来这点了一杯血腥玛丽,伏特加换成龙舌兰,加芹菜盐,撒两片香菜,杯口绕三圈柠檬汁再裹辣椒粉。”


    这不神经病吗!


    这种暴发户来了点横财就开始装模作样,没有公子哥的气派非要充公子哥的脸面,点一堆为难人的东西实则不过是彰显他们的掌控欲,顺便炫耀一下财富。


    酒保保守地微笑道:“那个,昨天不是我在这轮班。先生您请坐,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诶。”单枭叫住了他,手摁在人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里箱的客人到没?我今儿找他们来的。”


    里箱属于业内黑话了,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酒保脸色当即一变,态度都恭顺和谨慎了许多:“您需要什么?”


    黑色静脉酒吧二楼,两情报贩子一个红毛一个紫毛,造型十分杀马特,红毛的侧身对紫毛咬耳朵:“津哥,楼下那个你认识?怎么感觉是新面孔?”


    “狗子说今天要带个新客人来,说不定就他。”津哥手里捏着根还没点的香烟,“先看看情况,不对就直接撤。今天的交易里有个大单,说是议会官的前妻来买丑闻的,这种政治情报交易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会掉脑袋。”


    “哥,这两天警方抄了金家,那个马仔王家格也莫名其妙联系不上,咱们还是先缓几天吧?”红毛胆小,“这块据点咱们好不容易才建成的,别给人一锅端了”


    “怕个屁啊?”赵津冷笑,“老子他吗的是这片最大的情报贩子,上个月海军演习为什么被老美军舰堵着了?就是老子卖出去的消息!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


    红毛敬佩地给赵津点烟。


    而赵津视线一直落在吧台前的单枭身上。


    这身行头都是他自己花钱置办的,按理来说应该要密歇根局报销,可惜单家一个厕所估计都比密歇根局豪华,局里资金充足,但就是不给批外派经费,尤其在外派人是单枭的时候。


    ——他们觉得单家贵为财阀,撒钱跟洒水一样轻松。


    “你怎么到这么早了!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一个矮矮的男人走过来,气喘吁吁拍了拍单枭手臂,“我带你去见津哥吧。”


    “这就是狗子。”S在通讯设备里开口,“我们花了一年多培养的通风人,最近才打入据点,你悠着点啊单工,别把他玩死了。”


    “来了?”单枭不着痕迹地理了一下衣领,他除了戴个大金链子外,还挂了宝石项链。项链里有针孔摄像头和定位器,里面的玩意是技术那边跟金桔学来的,还能实时转播画面和录音,“等你好久了兄弟。”


    酒吧内驻唱的乐队打着架子鼓,舞池中心投射出霓虹灯,男男女女搂腰抱着,角落里还有人在亲嘴。狗子拉着单枭,面色冷凝地把他带上二楼,边走边道:“这儿的情报贩子很难缠,不排除他们手里有武器的嫌疑,万事小心。”


    “嗯。”单枭单手插在兜里,表情散漫,目光却锐利地扫视了周围。


    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熟面孔倒是不少,光是各大局的文员他就见到几个。楼下还有隐秘的包厢,估计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S紧张:“通风人说这据点起码有几十号人手,计划撤退的路线也给你安排好了,但是你确定不需要增派武力部人手支援?!你一个人进去不合适吧?”


    “怎么一个人了。”单枭用只有自己鼻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不还有你们么。洛克在你旁边?让他随时准备保存监听记录。”


    S:“好。”


    但S听说原本局内是打算让writer来的,单工刚刚拆夹板,手还不利索,真要打起来他不得雪上加霜?!


    可是单工直接包揽了这次的任务,还警告他们配合就配合,不要牵扯到其他无关人员。


    就是傻子也该知道了,单枭只身入虎狼窝的意图无非是为了替换writer,更直白点,保护writer。


    脚步不断爬上台阶。


    单枭到了二楼,大堂空空荡荡,两把贵气十足的沙发上散着几个胸罩,还有内裤,沙发上有粘稠的白色水痕,空气里弥漫一股石楠花气味。


    他简单扫了一眼,原本想跟着狗子继续走,脚步却忽然顿住。


    “怎么了?”狗子回头,愣住。他看见单枭站在走廊墙壁的一副挂画面前。


    说实话,墙壁上起码有七八副画,全他妈是赝品。真品都拿去拍卖了,一家小酒吧是不可能买下的。


    但单枭盯着这副赝品盯得出奇认真,好像整个人被画卷进去了一样。


    画上是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典型的西方贵族穿搭,画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都铎玫瑰,红白相交,铺潵在月光下,如城堡里的花海。油画有它独有的色彩,艳丽而不失优雅,矜贵而不显庸俗,这幅画唯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在于,画中的男人并没有脸。从他锋利的鬓角、脸部皱纹和几缕白发上可以看出,他饱经风霜,不再年轻。


    这幅画的名字在右下角,叫《Heart of Gold》,黄金之心。


    “你看啥呢?”狗子忍不住走过来打断,“这画有那么好看?我就欣赏不来,感觉怪诡异的,晚上出来上厕所要是瞥见这画得被吓个半死吧”


    “你说得对。”单枭勾起嘴唇,绕开画,迈开步伐,“他的确很吓人。”


    “津哥,我把人带来了!”狗子推开一扇门进去,里面是个半开放式的客厅,好像在举办小型的舞会,满地都是彩带和撒了的酒水,不久前有人开了香槟塔,酒水黄金漫灌般地流淌在餐车处。


    赵津回头,给红毛使了个眼色,红毛微微欠身,退出去。


    里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场。


    单枭入座,两腿敞开,冲赵津一笑:“津哥。”


    “你就是狗子说的,要和我买货的富二代?”赵津狐疑地盯着单枭的脸,“你身上混着什么血?”


    “混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血,混合得还不好的那种。”


    赵津噗嗤一声笑了:“还他妈挺幽默。行,不能说?”


    他眼眸一抬,语气骤然变了:“你爸是拉斐尔?”


    赵津听狗子说,今天来的是拉斐尔的私生子。单枭当初要借用这个身份的时候得到了洛克的强烈抗议,最后没办法,他批准洛克和S一起监听本次行动,洛克才勉强同意。


    私生子好歹也是子,洛克表示单枭这种到处认爹的行为值得鄙视。


    单枭淡淡看向赵津:“该说的我都透露给狗子了,不能说的也烦请你们不要多问。”


    “是是是,津哥,这小子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不然你看他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买表又是买大金链子的,他身份资料我不也给你们看过了吗?手机里还有和他爸的聊天语音和记录。”狗子赔笑上前,给赵津倒酒,“你放心,他嘴很严实的,毕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他想要他爸身败名裂,肯定不会卖了你。”


    拉斐尔对外的身份是五百强企业老总,金融圈大鳄。


    单枭编了个豪门少爷翻身把歌唱的剧本,说他不满拉斐尔到处留种的作风,且想要争家产,所以要逼拉斐尔倒台。黑色静脉里有多少猛料他就要多少,能直接威胁到拉斐尔地位的最好,而且都私生子了,密歇根局还给单枭编了个病历和住院记录,显示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赵津也是半信半疑的,他手里当然有拉斐尔的料,但这料很大。越深的越见不得人。如果单枭只是想买丑闻还好,赌场那边记录多得要死,但单枭知不知道他那个种马爹其实是情报部门局长?这点值得探究。这也直接决定了赵津该给单枭透露多少。


    无声的博弈在对视里进行,单枭照旧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赵津则抿了好几口酒,有点拿不定主意。


    “定金。”单枭从风衣内口袋里抽出来一张支票,拍在桌上,“两千万。如果我满意了,尾款按原合同,再给你三倍。”


    赵津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他清楚这可不是见钱就能做的生意,试探道:“你爸赌钱的记录我倒是有,不过听你的话头,你是还想要更私密的?比如他有没有过犯罪行为,比如性-交易?这种卖给媒体足够影响股市了吧。”


    单枭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愤怒:“那个傻逼喝醉了就喜欢拿着一个密码本到处脱裤子撒尿,他醉酒后神志不清,还狠狠地打了我妈一顿,二级伤。不让他去死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人,我妈就不是人?瞧不起夜场小姐,瞧不起小姐的儿子,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老子就让他下半辈子过没吊的生活!”


    密码本?


    密码本!


    赵津的脸色霎时间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我理解你的心情哈。那什么,我酒喝多了有点尿急,先去一趟洗手间,回来再和你详聊。”


    赵津起身走了。


    他绕到一个小房间里,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卖不卖?”赵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小心地询问,“毕竟有关密歇根局,我还是得询问您。”


    “可以。”对方简短道。


    五分钟后,赵津回来,入座。


    他夹着一根烟,点头:“行,我可以给你卖货,在此之前先简单检查一下吧,虽然你是狗子介绍来的,但基本流程还是要走的。”


    赵津全程用“货”来代替情报,也没有提到任何与island或密码相关的字句,录音录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进展与收获,S那边焦头烂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赵津和泥鳅一样啊,不愧是当情报贩子的。”洛克在那边嘀嘀咕咕了一句。


    单枭微笑站起身。不知道赵津忽然抽什么风,他叫人拿来了探测仪,要扫单枭的全身。


    狗子紧张地站在一旁。虽然技术部门改善的设备不会被探测出来,但万一呢?万一屏蔽系统崩溃了,万一什么地方出错了,或者要是赵津上手了那就全都完了。


    单枭的耳麦夹在发丝里,探测仪扫过,没响。


    赵津掰着单枭手臂,绕到前面要扫腹部,过程中咂舌:“你身材挺好啊。”


    单枭:“谢谢。”


    当赵津捏着探测仪往上,扫过项链。


    “滴——”


    无线信号探测仪响了。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一变,除了单枭。


    赵津瞳孔骤缩,像进入戒备状态的蝎子:“这什么?你这大金链子给我摘下来!”


    狗子腿都软了,看向单枭的眼神里充满了求救,满脸写着“怎么办卧槽这他妈的怎么办!”,并且疯狂眨眼睛,差点把自己眼泪都挤出来。


    单枭还算平静,他指腹捻着大金链子,把底下的细链宝石吊坠一压,想直接拽下来塞进皮带里夹着,下一秒,半开放式客厅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李蓝岛迈开长腿走进来,步伐很快,一脸的冷峻。


    他身上是一件量身裁剪的浅灰西装外套,内里搭了白色高领针织衬得颈线干净优雅,袖口微卷,露出白皙性感的手腕。


    青筋明显,手指根根分明,又长又细。他头发两侧随意拢到而后,露出精致优越的颧骨,表情有一丝的怒气,不用开口都能想象到他有怎样一把好嗓音,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什么人?操!”赵津破口大骂,盯着跟在李蓝岛身后一起进来的红毛,“你他娘的怎么给老子办事的?就这样把人放进来了?”


    红毛连连鞠躬道歉:“不是不是,津哥,这人说,说是来找那位的——”


    红毛指着单枭,咬紧嘴唇:“他说我们肯定是想坑蒙拐骗他弟弟,再不让他上来他就报警了,我也很怕啊津哥,而且我拦不住他,他把我大腿都踹肿了”


    弟弟?


    赵津皱起眉:“你两什么关系?”


    单枭那副游刃有余的死表情终于变了,他愣怔看着李蓝岛,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反复确认李蓝岛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


    李蓝岛抄起桌上一包烟往单枭身上砸,语气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什么叫欲语还休和又爱又恨:“你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了,也差不多闹够了吧!把老爸弄垮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谁家做哥哥的做成我这样,给你洗衣服,陪你聊天,陪你吃饭,还要陪你上床!”


    全场死寂。


    赵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出豪门狗血大戏,连无线电探测仪都被他不小心关了。


    李蓝岛不管不顾,又抄起桌上的空酒杯往单枭腹部砸过去:“我都说了我不和人千金大小姐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不就是想随时随地干我吗?爸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弄死他,我在中间多难做人?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你,结果你在这装什么二世祖!”


    监听麦中,S:“”


    洛克:“”


    S认出来这声音是谁了,冷不丁问:“打扰一下,请问现在是什么戏码?”


    洛克:“你没听明白吗,现在是私生子2号堂堂登场。现在是骨科。”


    S:“”


    S:“我们原定计划里有这一part?”


    洛克:“没有。但是锦上添花了。”


    S的正直三观让他无法苟同:“你们情报部门的人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我踏马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居然——”


    洛克:“行了,将就拖着吧,静观其变。我作为拉斐尔局长真正的私生子都还没说什么呢,他们都把拉斐尔家族编排成什么样了。你闭嘴吧。”


    S:“”


    麦里两人的对话终于唤醒了单枭,他很自然地被酒杯砸得闷哼一声,偏头吐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李蓝岛:“哥,你发什么疯?”


    李蓝岛红着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发疯?是我发疯吗?!”


    还好他进来之前滴了眼药水,不然真不一定榨得出这二两眼泪。


    单枭心虚地移开视线,低声:“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么,你真以为我是出来混的?哥,你根本就不懂,我”


    李蓝岛忽然走过去,揪住了单枭的衣领,扬起另一只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他五指扇在单枭英俊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扇得潇洒,空气里一声清脆的“啪”。


    随后李蓝岛垂眸:“你闭嘴。我是哥哥你是哥哥?跟我回家!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看看是你不要脸,还是我更不要脸!”


    单枭:“”


    红毛:??????


    狗子:!!


    赵津:?


    李蓝岛视线扫过单枭锁骨前的宝石项链,拧着他衣领的手指一勾,把项链拽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单枭忽然搂住了李蓝岛的细腰,把人往怀里一拉,连拉带拽地,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单枭敞腿坐着,让李蓝岛挺腰面对自己。


    “哥哥,我错了。”单枭一笑,贴在李蓝岛耳边,手指绕到他耳后,暗示意味十足地捏了捏,模样很亲昵,“我保证不会乱来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留下来跟我一起听听,嗯?”


    ——单枭把另一个通讯器别在李蓝岛发丝间。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李蓝岛顺势倒在单枭怀里,重重叹一口气,责怪:“你真的很不让我省心。”


    赵津看不下去:“我操,你们兄弟两个搞基搞到老子酒吧来了?要死啊?!你给我站起来!我还没检查完呢,你那个大金链子——”


    他话都没说完,单枭直接扯下脖子上的大金链丢过去:“你查吧。”


    丢完收回来的手也顺势搭在了李蓝岛的背上,一只手抱着人,表情看起来格外甜蜜。


    ————


    ——


    第37章


    *


    赵津恨不得把金链子一段一段咬下来在嘴巴里嚼碎, 他重新开了探测仪扫描,这一次不响了。


    赵津狐疑地又在单枭锁骨处刮了两下:“怎么回事?”


    狗子连忙打岔:“津哥,刚刚是卡bug了吧, 可能这探测仪老了不好使,道上规矩我们都懂的, 不可能让他带设备进来。”


    赵津还是觉得不妥, 想再上手。


    李蓝岛窝在单枭怀里, 抬起屁股蹭了蹭他大腿:“干嘛啊, 你们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他好像对赵津的发色很有意见:“你是酒吧老板吗?怎么染个鸡毛掸子, 不适合你。”


    赵津:“”


    单枭嘴唇一张,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用眼尾剜了赵津一眼。


    “你这么看老子干什么?”赵津原本计划全被打乱了, 这会儿烦躁得能生吞烟灰缸,“你那什么眼神?”


    单枭幽幽:“你前世是积了多少德,才能让我哥哥主动和你搭讪。”


    赵津:“操!”


    他一屁股坐下,点了根烟, 重重吐出来:“你两分开,给我坐好!我这是酒吧不是夜店,正规场所,搂搂抱抱伤风败俗, 怎么个事!”


    李蓝岛坐好了,他双腿交叠, 微微颔首, 一副豪门的贵气模样,侧脸在光下棱角分明,这张脸和单枭一点都不像,但非要说是单枭哥,也行, 反正赵津宁愿相信。


    有钱人玩得都花,男女都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李蓝岛不是单枭小妈就行,不然赵津得当场一口血满上来。


    赵津:“你怎么证明你是他哥?或者怎么证明你是拉斐尔家族的人?”


    通讯器里,洛克道:“你跟他说拉斐尔家族族谱曾经造过假,上一任长子是母亲与管家的私生子,却被硬塞为继承人,本家人三代都在演戏。”


    李蓝岛:


    他一字不漏地转述了洛克的话。


    看赵津的表情明显是满意了,侧面印证这料是真的。


    李蓝岛表示佩服。洛克为了行动直接把拉斐尔家族百年秘闻给抖了出来,先生大义。


    李蓝岛乘胜追击地开口:“听说这儿是卖货的,津哥你放心,我这种私生子本应该被家里雪藏,今天斗胆在你面前露脸就是主动把把柄送你手上,冒险前来无非是为了我弟弟,我和他感情很好,你也看见了,我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怕他被人坑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钱不是问题。”


    “我们都不太喜欢拉斐尔,他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你给的东西如果是真的,我也愿意交易。”


    单枭嘴角上扬,能翘到太阳穴。


    赵津沉默了会儿,毒蝎般的眼睛细细打量李蓝岛,他总觉得李蓝岛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哪儿见过。


    后面还有其他的会客日程,赵津没时间浪费在这,他突然一抬腿,踢了踢茶几,底下一个暗格被推出来,赵津拿出一张卡片,放在了桌上。


    “你们看看吧。”赵津咬着烟屁股,“这玩意儿你们在家里见过么?”


    李蓝岛看到这张卡片的瞬间,心脏就麻痹了一下。因为这卡片他见过。


    “前段时间夜总会外面死了个女的,我手里有她的情报,她十年前谈过一个工程师,两人感情很好来着,结果工程师犯事儿入狱了,出狱后第一时间去找她这位老情人,给了她两张卡片。其中一张我弄到了,另外一张搞丢了。上面的图形你们在拉斐尔家见过没?”


    李蓝岛不动声色:“这上面是什么?儿童图画?我们花钱总不能就买这么一张没头没尾的卡吧。”


    “这上面是一种病毒的解药配方。不过用的是图形密码,这方面我不懂。这玩意儿你们买走了用处很多,卖到国外去,卖给媒体,都能让拉斐尔被革职查办了。”


    李蓝岛:“这东西你给过多少人?我们不要二手的货。”


    “二手货?”赵津嗤笑,“这玩意你以为谁都能看懂?而且这只是一半,一半能做什么?不过哪怕是一个字,一块图形的残渣,流通出去都足够要拉斐尔的命——他特么的可是情报局的局长!”


    赵津这种情报贩子属于业内低级的,他是逐利性,赚钱就跑路,他们今天端了黑色静脉也没有用,因为赵津显然已经把卡片给了不止一方,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流星雨的人。


    在赵津面前打什么牌都不管用,他只看钱,立场属于混沌中立,跟他讲家国情怀就如同对牛弹琴。李蓝岛已经打算收网了,他伸手要接过那卡片,赵津却突然摁住卡片,皱眉抬眸,看着李蓝岛:


    “等等。”


    “你叫什么名字?”


    李蓝岛还没来得及说话,空气里一串噼里啪啦的电流响起,整个酒吧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拉了电闸。


    赵津反应迅速,抄起桌上的卡片就塞口袋里,拔腿开跑。


    ——拉闸是黑色静脉酒吧的信号,上面的人告诉他今天的交易有危险!


    赵津熟门熟路往客厅的窗户处跑,单枭和李蓝岛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追过去,四条长腿在昏暗里一晃而过,窗口的亮光像梦境的出口,赵津几乎是玩命地撒丫子狂奔,眼看着李蓝岛和单枭伸手要擒拿他——


    “砰——!”


    远处飞来一个黑影,子弹破窗而来,射中赵津心脏,贯穿而出,打在墙壁上,弹孔极深。


    滚烫的血液飞溅,几滴比岩浆还烫的喷射在李蓝岛脸颊上。


    惊魂一枪。


    一只干燥且粗糙的手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捂住了李蓝岛的眼睛,如果没有这只手,李蓝岛就不止只有脸上才带血了,他过后还得用生理盐水冲洗眼部。


    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哥哥,吓到了?”


    “”


    李蓝岛迅速拽下来单枭的手,赵津已经僵死地仰躺在地上,瞳孔里是死亡时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地上一滩的血,一直蛄蛹到李蓝岛的脚边。


    他后背一层冷汗渗透衬衫,尾椎骨寒意增生,气氛陷入死寂。


    第一次看见杀人灭口的现场,能做到面不改色已经是天赋异禀。


    李蓝岛用两秒钟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了翻单枭手背,果然看见指缝里都是血:“等会儿去用肥皂洗手,然后叫医务组的来评估有没有感染风险。”


    单枭似乎是没什么所谓:“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不用?”李蓝岛脸色冷下来,“你怎么知道赵津有没有HIV或者HBV,他要是高危血液咱两就完了。”


    单枭笑了声,蹲下来,盯着地上的尸体看。


    而后他从口袋里扯出来手套,很专业地捻着子弹翻看,“狙击手用了消音器,这枚子弹口径7.62×51mm,要么是M24狙击枪,要么是L96,弹壳上没有编号,看不出来产自哪。”


    他站起身,朝李蓝岛笑:“哥哥,帮我搭把手?”


    “”李蓝岛拒绝了剧本,“谁是你哥哥。”


    他走过去帮单枭拎着外套,单枭蹲下,抽出一根笔,照射赵津的眼睛,再从口袋里抽出来那张卡片。卡片已经被血液浸湿了。


    “没关系。”李蓝岛心里默念逝者安息,把单枭拉起来,“我背下来了。”


    通讯器内响起嘈杂的人声,S在部署:“writer?你们赶紧撤离现场,监察部人手去追狙击手了,现场的人一个别放跑,警方在盯梢,麻烦你们协助一下现场的勘察工作——”


    “知道了。”李蓝岛摘下发丝间的通讯器,堂而皇之地别在了耳垂上,“回密歇根局再说。”


    *


    “黑色静脉的监控我们调取了,但赵津这人鸡贼得很,没在客厅里装监控,且大堂监控每个月会定期清除。目前可以确认的是,王家格半个月前来过黑色静脉酒吧,他估计就是那儿的马仔,还有,现场一个房间里的座机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拆了,我们在找技侦修复。”S步履匆匆地跟在李蓝岛后面汇报,“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李蓝岛说,“你是监察部的还是我是监察部的?我只会破译密码。”


    李蓝岛对S隐瞒行动,帮单枭替换计划人选的事很不满,且他为了救场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去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说话有气无力,也没心情跟S周旋。


    S是个好汉,在情报面前受胯下之辱也没问题,他当即单膝下跪奉上复原的卡片内容:“尊敬的writer大王,请受我一拜!我知道你对本次行动一定有独特见解,快告诉我吧——!”


    “噗——”李蓝岛刚要喝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赶紧把S拉起来,面色复杂,“你干什么呢??”


    “不对吗?单工就这么教我的啊,他说你吃软不吃硬,我这还不够软吗?”


    李蓝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了想,道:“你刚才说有个座机被拆了是吧,复原通话记录看赵津打给了谁,他绝对有上家,不然以他的水平,还不够格在帝都卖情报。”


    “狙击手追到了吗?”


    “没有。”S站起身,给了李蓝岛一张照片,“这是我们拍摄到的背影,很模糊,放大了20倍才有半个身体,你看看。”


    照片上有一抹覆面系装束的衣角。


    李蓝岛愣住了,血液开始发冷。


    “又是清道夫?”他说。


    S点头:“对,清道夫,谁家的不清楚,人跑得太他妈快了,而且他很熟悉哪里没有监控,专门往死角或者巷子里钻。”


    调查有些陷入死胡同了,不过对他们而言只是时间问题。S问:“这张卡片情报部门需要多久可以解出来?还是说只有半份的话,信息不够?”


    李蓝岛让他去问单枭,自己不是情报部的高层。


    S道谢后走了。


    夜里,密歇根局出奇忙碌,走廊上到处都是人,分队伍针对本次的行动进行侦查和研究。


    李蓝岛坐在办公室里,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手上的另一张卡片交给密歇根局,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我是卡洛斯。”


    优秀的军官拧开门走进来,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和李蓝岛简单点了下头。


    “什么事?”


    卡洛斯有些为难,喉结动了好几下才开口:“你这次擅自介入行动的录音录像已经被局长他们审核过了,上面——”


    “破口大骂?”李蓝岛猜测,“还是怒发冲冠?”


    “不。”卡洛斯大喘气道,“上面挺满意的。”


    什么?!?!


    李蓝岛眨眨眼:“拉斐尔局长没有不高兴?”


    毕竟他和单枭可是排了个狗血淋头的豪门剧本。


    “不高兴倒是不高兴,但陈院表扬了你和单枭的临场反应,认为你们功不可没,拉斐尔局长就没说话了。你别放松警惕,陈院还给出了指导性意见。”卡洛斯清了清嗓子,背手站军姿,居高临下看着李蓝岛,“这次行动还是太仓促,死了个关键性嫌疑人,陈院认为你们两个应该进行情侣特训。”


    原来陈院他老人家喜欢看这种戏码,连功不可没都夸出来了。李蓝岛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猛一抬头:“什么特训?”


    “情侣特训,麻烦跟我走一趟吧。”卡洛斯又清清嗓子。


    “”


    *


    单枭正在监控室里反复调阅狙击手所在地附近街道的监控。


    他已经连续盘了8个小时,中间出去上过一次厕所,连技侦部的都没他这么能熬,一堆人窝在吸烟室里抽烟,电脑前只有单枭一人。


    单枭单手插在兜里,精壮腰身在光下勾勒出弧度,他右手刚拆了夹板,衣袖撩至手肘,露出鱼鳞纹身。


    光看这人的背影都知道他很帅。他和李蓝岛一个像钢筋,一个像水银。


    “单工,卡洛斯上校找。”有人敲了敲门。


    单枭点点头,暂停监控。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的李蓝岛。


    “走吧,我们两现在是重点培养分子。”李蓝岛抬抬下巴,“说是要去楼下的审讯室。”


    单枭跟上,带笑:“你怎么混进黑色静脉的?”


    “白的走不通走黒的。”李蓝岛说,“我就打了个电话给爷爷,问他在黑色静脉有没有人而已。我爷爷那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财阀,认识的人比你想象得到的还要多。而且他这些年资助过不少人上学。带我上楼的红毛就是爷爷的人。”


    “红毛也才跟了赵津两个月,问不出什么,他说赵津基本上见大客人都不会让手底下的在场。”


    单枭嘴角一勾,不予评价,紧跟着李蓝岛进了审讯室。


    卡洛斯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这次审讯室摆了两把椅子,桌上放了几盒糖果,压着两份流程手册,墙壁上是投影仪。


    “什么事?”单枭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卡洛斯,隐隐有些不满,“我很忙。”


    卡洛斯开口:“这次是陈院的安排,和我无关,你别摆着个臭脸跟我发火。看到桌上那两份手册没?仔细阅读,我们在录像,只有合格了才会放你们出去。这次行动你们还是太生疏了,好在遇到的是赵津,他前段时间应该卖了票大的导致最近有些飘。如果遇上更职业的情报贩子,你们连据点的门都进不去。”


    “密歇根局培养的情报人员是需要接受正规训练的,你们二位因为身份比较”


    单枭给了他一个狠戾的眼神,卡洛斯适时闭了嘴,跳过这个话题:“总之,我们对专业人员的训练基于非语言沟通,比如微表情识别,心理同步,信息传递和卧底素养。今天你们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在高危环境下顺利瞒过敌人传递情报。”


    “你们是伴侣,也是搭档,采用亲密接触来伪装行动是你们当前主要的培训方向。”


    “密歇根局要求你们迅速建立极高的信任度,达成生死依赖的关系。”


    单枭嗤笑,似乎对局里的部署很鄙夷:“据我所知只有出现重大失误才需要在审讯室特训。”


    卡洛斯严肃:“你来都来了,别废话了,赶紧看。”


    他和卡洛斯掰扯的功夫,李蓝岛已经光速浏览完了流程手册。他怀疑他的手册和单枭的不一样,因为这上面叫李蓝岛做的事,简直令人发指。


    单枭绝对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墙壁上的投影仪在缓缓启动,幕布降下来,而卡洛斯带上门走出去,在隔壁观看这里的监控。


    不仅如此,卡洛斯还把金宸和洛克也带到了隔壁一同观看。同为情报人员,模仿和学习多种间谍手段有利于他们逃生。


    卡洛斯按照吩咐,推了金宸一把:“你把话筒打开,和单枭说话,尽可能地激怒他。”


    “什么?”金宸黑眼圈上那双眼睛露出犹豫和害怕,“我激怒他吗?他会不会报,报复我?”


    “照我说的做。”卡洛斯沉着脸,一声令下。


    金宸很怕死地上前两步,拿起话筒:“喂。单工。”


    审讯室内的男人抬起头,眼睛冷冷盯着摄像头。


    卡洛斯在此时给了金宸一张写满了台词的纸,让他照着念。金宸一目十行,挑了他认为最有可能激怒单枭的,英勇就义:“单工,如果你死了,我会负责保护李蓝岛的。”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配不上李蓝岛,他很温柔,他也值得更温柔的人。”


    “”


    这些词卡洛斯说不合适,洛克说也不合适,一眼假。只有刚加入密歇根不久的金宸说合适,因为李蓝岛对金宸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金宸对李蓝岛的感情复杂,而目前单枭还看不透金宸的内核。


    卡洛斯给了金宸一个鼓舞的眼神,金宸闭着眼睛吟唱:


    “你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么?你连说句情话都不会吧。”


    “密歇根让你做这种训练,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合适?你们结婚对李蓝岛来说是一种累赘。”


    “我很好奇,你上一次真心信任别人是什么时候?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


    “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必须要听你的是吗?谁不顺从你的心意你就斩草除根?那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你做好面对李蓝岛尸体的准备了吗?”


    “我在场的话就会比你做得更好的,我会温柔对待李蓝岛。”


    “”


    卡洛斯压低声音,生怕纸包不住火,手忙脚乱道:“我只是让你再说一句,没有让你全部说完!”


    果然,单枭爆发了。


    或者说,他失控了。


    单枭几乎是在金宸说完的瞬间,满是纹身的手臂就绕到了腰后,利落地拔出来一把枪,堪堪对准了摄像头,以及广播器。


    他的眼睛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锋冷如刀,削得人骨疼。


    观察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单枭的举动。金宸汗流浃背。


    如果单枭真的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本次演习,卡洛斯对李蓝岛说是情侣特训,实则这只是针对单枭的考核。


    因为前段时间单枭申请了配枪权,特务院通过了,但陈院是个千年老狐狸成了精,他同意给单枭权力,与此同时,他要看到单枭是否有能匹配这份权力的决心。


    一被激怒就失控,这把枪还不如收回来,省得惹麻烦。


    所有人都以为单枭要扣下扳机,突然地,审讯室内响起冷静和清脆的声音。


    李蓝岛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站在桌边看着单枭,“过来。”


    单枭顿了一下,阴黑冷沉的眼眸看过去。


    “过来。”李蓝岛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淡淡和单枭对视。


    空气流动,时间闪过三秒。


    单枭放下枪,朝李蓝岛走过去。


    “卧槽,吓死我了——”洛克看着屏幕里的人,捂住自己心脏,“我的上帝我真以为他要一枪崩了咱们的监控那什么,小金宸,这两天你躲一躲哈,我怕你被摁在地上摩擦”


    金宸焦灼地踩着鞋蹲在椅子上,咬自己手指。


    李蓝岛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盘子里拨了两下,挑出一颗黑色的糖。


    把糖塞进嘴里,李蓝岛一只手勾上单枭脖子,稍微一拉,仰头。


    四片唇瓣贴在一起,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单枭整个人从方才的愤怒里抽离出来,陷入震惊里,他浑身比赵津的尸体还硬。那双深邃眼眸急速一凛,缩小,细微地抖动。


    李蓝岛继续勾着单枭,金属皮扣摩擦碰撞,他殷红舌尖一滑,舔过单枭唇缝,等锋利唇瓣湿润后,钻进去。


    空气里传出一股啧啧水声。


    黑糖被软舌送入口腔,李蓝岛卷着单枭粗粝舌面,把糖放下,随后柔软舌尖又往上一抵,舔了舔口腔上膛。


    神经末梢的因子全数被唤醒,感官里,纯氧在燃烧。


    单枭这一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天灵盖都爽得发麻。


    递送情报就如同递送这颗糖,他们完成得很出色。舌尖抵上膛意味着周围安全,行动继续,舌尖压舌面意味着疑似有风险,任务中止,找机会撤退。


    单枭愣怔,站得比电线杆还直,他低头看着李蓝岛的眼睛,明亮,干净,坦然,铺满碎光,像一管兴奋剂,打进单枭血肉里,血液里某种东西迅速燃起,带着沸腾的滋味。


    李蓝岛忽然勾唇笑起来,凑到单枭唇边,用极近的距离和粘稠不清的语气说:“我们运气挺好的,它是葡萄味。”


    “什么?”单枭嗓音发哑。


    “你没吃过吗?以前很流行。”李蓝岛声音极轻,像一朵云,“桌上的是怪味豆。每一个口味都不一样。”


    “我挑中的这个还不错。”


    意有所指,又好像没有。


    他骤然松开了手,拉开和单枭的距离。


    那个吻戛然而止,可是单枭的血液还在发烫,嘴唇也是湿的。


    李蓝岛慢条斯理扯了湿纸巾,一根一根擦拭糖融化后发黏的手指,抬眸,平静得像带毒的水银:“合作愉快,单工。”


    “”


    单枭看着李蓝岛拉开门走出去,显然,李蓝岛已经按照流程手册的提示完成了他的特训。


    他云淡风轻地离开,留单枭一个人站在审讯室里,像一根烧着了的火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欲求不满。


    卡洛斯上校听着耳边洛克的花式尖叫,不太淡定地拿出笔,手指边发颤,边在考核栏里填写记录。


    —单枭能否配枪?-


    √


    —单枭是否可控?-


    √


    —李蓝岛、单枭是否具备特工潜质,能顺利完成情报交接工作?-


    √


    —搭档关系中存在主导和从属两种身份,主导方是否能完全掌控从属方?-


    √


    —搭档双方默契程度是否合格?-


    √


    卡洛斯光速填完记录表,准备带着监控录像上报给特务院。


    “上校,单工在干嘛呢?要不要找人开导一下他?刚才小金宸的激将法有点过猛吧?”洛克指着单枭,“他咋蹲地上了?不会是心肌梗塞了吧!”


    卡洛斯凑近一看。


    单枭两腿敞开蹲着,地上是满盘的糖果。


    他拿了一个塞嘴里,嚼两下吐垃圾桶里,又重新拿一个塞嘴里,反复多次,尝到了呕吐味、鼻屎味、臭鸡蛋味、臭袜子味、狐臭味,也尝到了巧克力味和草莓味。


    但是都没有葡萄味了。


    果然只有李蓝岛喂他的最好吃。


    单枭像个在盆碗前等待开饭的哈士奇,很不老实地把所有的糖都试了一遍。


    最后他把包装纸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操。”


    密歇根局又他吗的用了李蓝岛。


    迟早能玩死他。


    而卡洛斯在观察室里发出一声彻骨的冷笑:“管他干什么,他用不着我们操心。”


    ————


    ——


    第38章


    *


    狙击手没追到, 技侦复原通话记录后发现是个海外未实名账号,基本查无此人。


    监察部还在持续审查黑色静脉内的相关人员,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整个密歇根局都把希望寄托在情报部门上。


    围棋室。


    李蓝岛盘腿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眉看着桌上的棋盘, 和两张卡片。


    他和单枭简单沟通了一下, 还是决定把娜莎给他的卡片上报给密歇根局。


    现在, 李蓝岛、洛克、金宸三人围在一张棋桌上, 表情都很难看。


    他们高强度破译了两天, 没有任何进展。


    “不对啊。”洛克端了碗粉过来,吃得嘴唇都冒油, “按理说这卡片如果是娜莎女士从克洛伊那弄来的,钥匙应该和纹身一样啊!”


    “我们试过凯撒密码和进制切换了,没用。而且这是图形密码,不是黑白棋。”金宸照样还是穿鞋踩在椅子上, 他抱着自己膝盖,幽幽,“为什么你可以指挥上校给你煮粉?”


    “我哪指挥他了!我哪敢!是他怕我下厨把密歇根局炸了,非要代劳的。”


    洛克战绩特别凶猛, 他当年在密歇根局煎鸡蛋,把整个厨房都烧着了, 堪灵顿郡又是郊区, 周围全是农场,草地一片一片的,很容易爆发火灾,密歇根被消防部门的警告过后再也不敢放洛克进厨房,为此洛克还写了3000字道歉信和检讨书。


    李蓝岛“唔”了一声, 两人都闭了嘴,看向他。


    “有想法?”洛克小声问。


    “没有。”李蓝岛屁股都坐疼了,他手拧了拧发酸的脖子,叹气,“神仙来了也解不开。”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图形密码又是所有密码中最难的一类。要把图案转换成字母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情报部的终极任务是破译island原版密文,这两张卡片的明文或许是关键信息,能给他们提供island的思路。


    “蓝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人回头。


    单枭手里拿着三个文件夹,大步流星走来。


    一见到单枭,金宸就缩成一团,恨不得和椅子融为一体。


    洛克僵死,不敢动,眼珠转动瞥两人。


    李蓝岛“嗯”了一声,视线还落在棋盘上,单枭把文件夹分给三人,说是监察部那边交的审讯报告,S从黑色静脉酒保嘴里还是撬出来了一点东西的。


    李蓝岛后背忽然被拍了两下,他下意识地起身,单枭就往李蓝岛屁股底下塞了个柴犬坐垫。


    “”


    走之前,单枭扫了金宸一下,转身离开。


    单枭比较忙,作为情报部高层,解码已经不是他的主要工作,而是统筹与交接。


    他离开时,腰间枪-套里露出的漆黑枪柄阴森又骇然。


    李蓝岛表情都没变过,很自然地坐下,双腿交叠。


    全程李蓝岛甚至都没看单枭一眼。


    洛克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writer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洛克:“你怎么能让单枭和金宸见面!金宸都快成地鼠了!你不怕单工一怒之下把金宸射穿几个洞吗?”


    李蓝岛觉得好笑,他摇摇头:“你们对他误解很深,单枭不会的。我和他之间有约定,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不满意,前两天回家就跟我说了。”


    “那你怎么顺的毛?”洛克用词相当狎昵。


    李蓝岛本来想反驳顺毛这个词,想想还是算了:“我在网上找了厂家定做了怪味豆,要求里面全是黑色糖,葡萄味,一口气定做了100袋,我还包了生产线,有需要随时可以加订。这些糖够他吃一辈子了,如果他工作完成得出色我会给他一包。”


    “”


    洛克默默竖起拇指:“有钱。”


    金宸终于放下戒备:“厉害。”


    情报部的小天才们连续一周都在解码,李蓝岛顺便还回木星学院参加了几门课的期末考试。


    帝都马上步入寒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李蓝岛偶尔会思考,单枭现在为什么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果从心理学角度剖析他这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单枭此刻一言一行估计还是基于控制欲驱动的依附。


    他大概把李蓝岛视为“自己的物品”,所以要好好呵护。


    但就像单枭说,他有时候也会想弄碎李蓝岛。


    这出于毁灭的心态,是占有欲另一个表现。


    总之,目前的李蓝岛对单枭来说仍然具有新鲜感,也能激起单枭的某些欲望,不管是占有还是别的。


    ——这就足够了。


    李蓝岛的王牌就是他自己。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单枭喜欢他。


    换做以前李蓝岛肯定会直接杠掉这种可能性,但现在,他想保留这份可能。


    如果单枭喜欢他,那绝对是最好的结果。比单纯的占有欲要好。


    但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枭不是说他对男人没兴趣么?


    李蓝岛目前面临着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大的两个难题。


    一,卡片上的图形到底什么意思。


    二,单枭到底什么意思。


    假结婚和假恩爱演着演着,会变成真的吗。


    长学期即将迎来假期,3月开始的小学期全是选修课,李蓝岛根据电子手册挑好了不撞时间的修选——积极心理学、烹饪还有一门法语。


    对情报部门的密码员来说,灵感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比如李蓝岛只是在上厕所时提了提裤子,忽然就破开门冲进了办公室,开始翻找他们演算的草稿纸。


    “怎么了?”洛克追进来,“有情况?”


    “有。”李蓝岛面色凝重,“我们估计研究错方向了。两张卡片上的图形其实不一定是密码”


    “克洛伊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他的水平只能允许他在自己背上搞一个纹身暗示我们他背后还有人,他是无辜的,那这两张卡片大有可能不是他写的,是他用别的方法弄到,或者偷出来的。”


    洛克灵光一闪:“所以”


    李蓝岛重新画好卡片的图案,“所以,它们可能只是图形,不是密码。”


    洛克:“什么叫只是图形?”


    金宸弱弱:“就就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看懂图形代表什么就行了,不,不用想办法把它转换成文字。”


    “对。”李蓝岛拍了拍金宸的肩膀,迅速把图案贴在了办公室的可书写墙壁上,“一共六个图案,你们谁研究过拓扑学?”


    “都研究过。”洛克立刻回答,“你讲你的思路。”


    “好。”李蓝岛很庆幸面前两位能跟上自己,他把六个图案分成三块,两个一组,“你们试着用轴对称、中心对称、同胚变换、映射变换、形变保群等等办法转换图形,看它能变成什么。”


    洛克金宸照做。


    他们花了四个多小时,什么阴招都用尽了,最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单词。


    ——“Phinorp。”


    它并没有实际的含义,李蓝岛暂定它叫“菲诺浦”。


    而最后的图案拼凑在一起,则是一个很有标志意味的三角房子,房子中间有一双手,很像在托举什么。


    “你们觉得它们凑在一起会是什么意思?”李蓝岛单手撑在桌边,手腕青筋根根分明,歪着头问。


    洛克沉默,看不出什么端倪。


    金宸却忽然道:“我见过类似的图标我以前去戒毒,戒毒所隔壁是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


    李蓝岛猛地站起身,愣愣看着满墙壁的演算过程,视线最后定格在他们的推演结果上。


    ——菲诺浦福利院?


    *


    当菲诺浦福利院六个字传遍密歇根时,卡洛斯带走了李蓝岛。


    他把李蓝岛带到堪灵顿郡农场的一个小洋楼里,这栋楼周围重兵把守,好几辆军用吉普停靠在路边,房子周围甚至拉了警戒线。


    “里面请。”卡洛斯停在了门口,冲李蓝岛鞠躬,而后离开。


    李蓝岛不明所以地推开门进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两鬓斑白,目测五十岁左右,精神矍铄。


    “坐。”陈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


    李蓝岛入座。


    “我是特务院院长,陈恺,初次见面,你好,李蓝岛。”


    “陈院。”李蓝岛站起身要行礼,陈恺却哈哈大笑,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这些礼节。


    “我听说你和你的朋友们查到了菲诺浦福利院?”陈恺问。


    李蓝岛眉毛轻拧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陈恺却重重叹一口气,露出很遗憾很可惜的表情:“你怕我啊?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兔崽子!”


    “”李蓝岛不得不开口,“陈院,我怀疑密歇根局里有内鬼,所以现在对任何主动接近我的人都保持警惕,请你谅解。”


    “你怀疑有内鬼,我就不怀疑了吗?”陈院大翻一个白眼,“你跟你母亲当年简直一毛一样!”


    李蓝岛心一惊。不是惊讶于堂堂特务院院长私下居然这么混不吝,而是惊讶于他提到了桑非晚。


    也就是白鹰。


    李蓝岛还什么都没开始问,陈恺倒是自曝得爽快:“你不用怀疑我,我绝对是站在你和单枭这一边的。我当年还追过你妈呢,可惜她没看上我。”


    “”


    李蓝岛如坐针毡:“您和我母亲很熟?”


    “战友。”陈院爽朗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不过我真不明白你妈怎么会看上李逸英那个死宅男,他除了会画画以外还会什么?李逸英有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李蓝岛嘴巴刚一张,陈院又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我很敬佩珍珠,他在密码学上的天赋远高于常人。”


    几句话下来李蓝岛摸清楚了,除非等到陈恺自己发泄完,否则李蓝岛是插不上话的。


    于是李蓝岛微笑坐着,不再开口。


    陈院如芒在背:“你不跟我汇报一下解密情况吗?”


    “我以为您还没说完。”


    “我说完了,说完了。不好意思,见到你我就会想到他们,一时没控制住,来来来,你说,轮到你说。”陈院抬起手,示意。


    李蓝岛正色汇报:“在汇报之前我先向您道歉,我在加入密歇根局时隐瞒了情报卡片,迟迟没有上交——”


    “不用道歉。”陈院摆手摇头,“你的做法是对的,李蓝岛,我不想再看到英吉利海峡空难那样的悲剧重演,所以我恳请你在执行任何行动时,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首要。”


    李蓝岛顿住。


    过了很久他才问:“哪怕是距离解开island谜题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真有那种时候——要在island和你的生命之间做选择,会有人替你死亡。”陈院定定看着他,“这个人半个小时前刚刚从我这出去。这话是他告诉我的,我原封不动转述给你。”


    “您同意了?”


    “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我拒绝。”李蓝岛说。


    陈院挑眉:“真的?”


    “真的。”李蓝岛说,“不久前,我也跟这个人说过,他的生命同样重要。”


    陈院嘶了一声,一只手捏住下巴:“据我猜测,你两是装情侣吧?虽然你们已经领证了,但你们并不相爱吧?”


    不愧是院长,这特么都知道。李蓝岛不敢低估一个历经沧桑且身居高位的男人,即使这个人表现出来的谈话风格是诙谐的。


    “不好意思,您猜错了,我们正在热恋。”李蓝岛面不改色。


    陈院勾起唇:“继续。”


    “我们的确查到了菲诺浦福利院,但密歇根局没有任何有关菲诺浦福利院的资料,网上也没有,我们的同事都说从未听说过这家福利院。它可能不在帝都。”


    陈院又是哈哈一笑,道:“查不到正常,菲诺浦福利院的资料在英吉利海峡空难的加密文档里,就是你们权限不够的那个。”


    “”李蓝岛于是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查看这个文档?”


    “你想看回去就可以看。”陈院从自己屁股兜里掏出来一张工作牌,放在桌上,“用我的。”


    李蓝岛伸手要接,陈院又突然把卡拿了回去。


    “你妈妈真的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吗?一次都没有?我当年给她写过1000多封情书来着”


    李蓝岛太阳穴突突跳:“真的没有。”


    陈院抹了一把辛酸泪,收回了他的工作牌。


    “那你去要你老公的吧。”陈院表情肝肠寸断,“他的也可以刷,一样的。我的还是留着吧,给你有些越权了,不符合规定。”


    “”


    李蓝岛面部肌肉抽搐,强行压下了吐槽的冲动。


    陈院自己伤心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正事:“菲诺浦福利院是法兰西一家收留天才孤儿的机构,很多年前,他们借这些儿童进行实验,数据全部被销毁了。后来被人举报,政府查上门,这些孩子才逃过一劫。你母亲就是菲诺浦福利院出来的。出来的人全都整过容,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因为害怕被上面的人报复。”


    李蓝岛愣住。


    陈院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如果那个情报贩子赵津说的是真的——这卡片上是island的解药配方,那或许island的诞生,island的解药,都可能与菲诺浦福利院有关系,对吧?”


    “对。”李蓝岛心提到嗓子眼,手脚有点发凉,“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和福利院的人有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英吉利海峡空难发生了。李蓝岛,你知道么,当年你父母也怀疑过菲诺浦福利院,一个月后他们乘坐的飞机就这么坠落在大西洋。”陈院沉声,“我封禁了相关文档,防的就是内鬼。”


    “从今天开始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24小时监视,但保证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有关菲诺浦福利院的信息,局里会严加管控。”


    他们的谈话就到这里。


    最后陈院还是给了李蓝岛工作牌,让李蓝岛第二天就立刻还他,时间久了陈院也怕担责。


    *


    李蓝岛仔细回味了一下陈院的话。


    他封禁了文档,但是他透露的信息告诉李蓝岛,单枭的工作牌是可以刷加密文档的。


    所以陈院无比相信单枭,即使单枭很难掌控。


    能得到陈恺的绝对信任,单枭到底什么来头?


    李蓝岛从小洋楼出来后像个没事人,跟着卡洛斯回了密歇根的红楼。


    入夜。


    密歇根局静悄悄的。


    李蓝岛并没有下班,而是留在了围棋室。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洛克也回去打盹了,李蓝岛才站起身,上楼。


    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刷陈院的卡总让李蓝岛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连办公室的灯都没有开,只是打开了电脑。


    忐忑的等待。


    电脑启动后,李蓝岛插入了工作牌,点开内网里的资料库。


    海水一样多的文档再次铺展开,五花八门,李蓝岛迅速滑动鼠标往下翻。他终于找到了标题为《英吉利海峡空难,白鹰&珍珠》的档案。


    但是李蓝岛并没有立刻点进去,鬼使神差地,他在座椅上发呆了半分钟,手指不受控地开始继续滑动鼠标。


    页面往下,一直到底部。


    红色的标题出现。


    《兰开斯特公爵档案,海鸥&荆棘》


    诚然,他很想看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录,想看看密歇根局是怎么雕刻两座无名坟墓的。


    但此时此刻,他有点害怕面对过去。于是这份害怕趋势他对兰开斯特公爵档案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他想先看看公爵档案。


    毕竟公爵档案所需的权限估计会更高,它是红标题。


    李蓝岛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啪嗒一下点进文档。


    界面显示加载中。


    加载成功。


    李蓝岛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浏览档案内的文字。


    这份档案是按照时间顺序记录的,越前面的,发生的事件越新,越后面的,则越久远。


    而文档内记载的第一段话,就让李蓝岛如遭雷击。


    ——执行时间:A.D.20XX年11月11日


    ——执行地点:封地杰尼曼,都铎玫瑰公爵庄园


    ——被处决者:兰开斯特公爵(代号荆棘)


    ——执行人:理查德·兰开斯特


    [因兰开斯特公爵出现应激性精神创伤症状,表现出冲动性-暴-力倾向,强迫沈瑞秋(代号海鸥)与其发生性-行为,且致海鸥自缢死亡,特务院决定当场枪毙兰开斯特公爵。原直属执行人因意外未抵达现场,替补执行人:理查德·兰开斯特。]


    [处刑已完成。]


    李蓝岛把这几行字反复看了十几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理查德兰开斯特?


    理查德·兰开斯特?!


    李蓝岛再次往下滑动了文档。


    ——申请时间:A.D.20XX年1月20日


    ——申请人:兰开斯特公爵


    ——申请内容:[如果我失控,直接杀了我。]


    [申请已通过,特务院备录在案。]


    这封申请比处决早了整整10个月,兰开斯特公爵知道自己会精神失常?


    中间发生了什么?


    所以,兰开斯特公爵的死亡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可是李蓝岛记得自己在和平鸽论坛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兰开斯特公爵家族的爵位是为爱人加冕的。


    公爵夫妇应该很相爱才对。从他母亲留下的网页日记里也可以看出,兰开斯特公爵,即荆棘,他对海鸥很好。他给海鸥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海鸥也很爱他。他们明明是互相深爱对方的。


    为什么处决时会有所谓的强迫行为和自缢行为?


    这则档案并没有完整记录事情起因经过,它未必是真相。它只是结果。


    李蓝岛还想往下继续看,寂静的夜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蓝岛。”单枭的声音传来。


    李蓝岛吓得魂都要飞出体外,比鬼站在自己身后还恐怖。他迅速关闭内网界面,鼠标一滑,删除了所有的窗口,再拔下工作牌揣进衣服里夹好。


    这一通动作做完,单枭居然直接拧开门把手进来了。


    ——李蓝岛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


    他瞪大眼睛,和单枭对视一眼,随后猛地走过去查看自己办公室的门锁。


    很好,被单枭直接拧断。


    “你做什么?”李蓝岛冷不丁看向身后人。


    单枭站在李蓝岛办公桌边上,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挑起眉。


    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如一根拉紧的弦,即将崩断。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空气稀薄。


    单枭终于开了口,侧了侧头:“小岛,其实你不用看这种东西的,直接找我就好了。”


    李蓝岛走回来,看了一眼自己电脑屏幕。


    “”


    界面上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应该是他慌里慌张拔工作牌时鼠标不小心点到了浏览器里的小广告,于是电脑弹进黄-色网站


    到底谁允许浏览器里出现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广告的?!


    李蓝岛悬着的心原本就没放下,这会直接死了。


    “你”李蓝岛深呼吸一口气,“是不是有病!你把我门锁直接弄爆了是要造反吗?!”


    “不是的,我是怕你累,所以过来看看你。可是你一直没开门,我以为你出事了。你不应该加班到这么晚的。”单枭语气平常,他微笑着,疑似还带着表演成分的关心,“你没事就太好了。我送你回家吧?回去以后我给你做夜宵。”


    说完他甚至扫了一眼李蓝岛裤带,没什么弧度,于是问,“那些不好看?”


    “”


    李蓝岛耐心耗尽:“我关个电脑,走了。”


    ————


    ——


    第39章


    *


    李蓝岛并没有当面质问单枭, 也没有透露自己已经调阅过兰开斯特公爵档案的事。


    他现在脑子比较混乱。


    理查德·兰开斯特,排除撞名这种滑稽且抓马的可能性,李蓝岛几乎能咬定, 自己法律上的伴侣——单枭,或者说理查德, 就是兰开斯特公爵的独子。


    单枭总是支支吾吾, 却能得到密歇根局的重视、信任甚至依赖的原因, 就在于此。他身份太特殊, 他当年多大?7岁?开枪处决了公爵?


    那时候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人生, 无聊透顶。


    是吗?


    不一定吧。


    李蓝岛坐在单家祖宅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那一刻的单枭真的会这么想吗?


    还是说小豆丁理查德也会躲起来, 偷偷地用针线缝补心脏上的缺口。


    他有没有哭过?有没有在角落盯着同龄人欢笑但是不敢主动靠近,怕沾上兰开斯特公爵手上的血气?


    ——有时候他看起来像个疯子,有时候他只是个孩子。


    出生公爵庄园,有数不清的财富, 有等待继承的爵位,母亲是自由翱翔的海鸥,是战地记者,父亲是数学家, 古板严肃,但忠情专一, 家庭和睦, 未来光明。他本应该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兰开斯特公爵独子李蓝岛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人健康成长以后该有多优秀。


    单枭说,“羡慕”。


    他的经历太不平凡。


    兰开斯特公爵家族的秘闻在密歇根局里属于高级机密,李蓝岛只隐约听人说过,公爵爵位暂时被搁置了,面临着断绝。


    即, 继承人拒绝了公爵留下的遗产、军队、封地,乃至爵位。


    李蓝岛理解为,理查德拒绝了那个强-奸-犯给他留下的世袭制公爵,一直到今天。


    他成为了财阀单家的野犬,一把各方势力都想争抢的武器,凭借高超假笑演技混到情报部高层,同时也是木星学院炙手可热的优秀学生。


    这样一看,他用他自己的方式野蛮生长,倒也没有长歪。


    就是锋芒毕露而已。他没有“变好”,他只是“变得有用”。


    单枭这个人,不能细究,一旦试图探究他,就会被他隐秘的特质卷进去。


    “想什么呢?”单枭端着餐盘走过来。


    李蓝岛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去。


    此人厨艺进步堪称神速。


    厨房的门敞着,轻油低火,炖锅里煨着白兰地鹅肝,低温烹煮了整整一小时,鹅肝细腻如绒,浮着浅浅一层香槟凝脂。


    小块无花果被削成薄片,微微焦糖化后铺在上面。


    单枭调了一点酱汁,用白松露、红酒减成芡,滴在边角。


    海胆豆腐铺成棋盘的形状,围边用海藻胶镶了金箔和碧玉般的青柠皮丝。


    松露蛋是最后一道,盛在青花瓷盏中,蛋黄被挑出,灌进热制奶油和鱼子,低温回煮三分钟,颜色是完美的日落橙。


    完全不像夜宵,像鸿门宴,又名最后的晚餐。吃完这顿没下顿了。


    李蓝岛僵了一会儿没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你去蓝翔进修了?”


    “姑妈的管家之前在米其林待过,我最近在跟他偷师学艺。”单枭给李蓝岛递上饮料。


    他们的交流还是和往常一样。公告期结束,他们在法律上是真正的伴侣,一人一个红本。


    结婚证上,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李蓝岛是因为想着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拍第二张结婚照了,故而把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事都想了一遍。


    至于单枭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得而知。


    如果只是看这张照片,他们还挺般配的。


    单枭英挺硬朗的五官总给人一种他很不好惹的感觉,李蓝岛则温和又平静,眼睛里有流水的力量,微微上扬的眼尾收得利落,轮廓不深,却很干净,眼睫毛像被炭笔勾过,浓密,不说话时带着天然的疏离。


    他像纸上没画完的线条,给人一份留白。


    李蓝岛保存了结婚证的电子版本,给照片重命名为“特工夫夫证件照.jpg”。


    希望他们真能像这张照片上表现的一样,和睦共处。


    *


    得到菲诺浦福利院六个字后,密歇根局写了起码十封的文书上报给特务院,特务院最后甚至出动了外交官,打算从政府下手。


    当然,密歇根局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流星雨的间谍能渗透帝都,他们密歇根局也有通风人扎根在世界各地。


    密歇根局是座蜂巢。光滑、密闭,规则得近乎冷酷,每一个人都像按序孵化出的工蜂,被编号、被分工、被精准投放在信息的裂缝里。


    他们放出去的工蜂该回来反哺了。


    这是监察部的工作,和情报部没关系,李蓝岛稳扎稳打考完了期末,来到密歇根局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抓到了围棋室。


    “做什么?”李蓝岛一脸懵地看着洛克。


    洛克和金宸一左一右站在棋桌旁,数着桌上的信件道:“这是罗兹男爵的、这是撒尔海军上校的、这是卡西安董事长的,哦,这还有一封吉迪恩将军的!”


    “蓝岛,你可是我们情报部的乘龙快婿啊”洛克煞有介事地捏着那封吉迪恩将军写给writer的邀请函,烫金的,“这么多资助了密歇根局的大腕想把他们的女儿嫁给你!”


    李蓝岛搞清楚了状况,信息量大到他瞠目:“我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所以这些邀请函都压着没给你,但密歇根信箱已经堆满了塞不下了,全部交给你处置吧,丢了刚好。”洛克凑近,压低声音,“其实从你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开始,这些连你面都没见过的大腕们一听说你,就张罗着要跟你联姻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洛克抛了个媚眼。


    “明白什么?”李蓝岛还真不太明白。


    “单工这么着急和你结婚,就是怕你跟别人跑了啊!”洛克恨铁不成钢地试图点醒李蓝岛,“你要知道我们情报部的人都是很抢手的,当然我例外,因为我混的是德意志的血,他们瞧不起。金宸情况特殊不予考虑,单工这人一向残暴,谁敢把女儿嫁给他?也不予考虑。而你,聪明伶俐又帅气多金,一看就很体贴——”


    李蓝岛打断:“但他们应该也听说过我性取向为男吧。”


    “不。”洛克摇摇手指比个no,“他们家也有儿子啊,不止千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法律意义上的证。”


    “这些人抢女婿的手段很极端,风卷残云,生怕吃不到。就算把你绑了强制你结婚也不是不行。不过呢,现在联邦律法里,婚姻保护法很权威,毕竟都没什么人愿意结婚了。所以一旦你和单工结了婚,他们就会放弃这个念头。胁迫和犯罪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李蓝岛点头:“所以这些邀请函我直接丢了就行,对吧?”


    洛克忽然道:“等等,那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什么董事长就算了,你爷爷比他厉害,你们家是财阀也不缺钱,什么男爵上校的也算了,你努力努力自己都能做。但是吉迪恩将军——这个不一样。”


    “这个还真是黄金橄榄枝。”洛克神秘一笑,“将军是联邦目前最高的军衔,哪怕是贵族,也只有公爵能压他一头。和将军家联姻,比和单家联姻要有用。吉迪恩将军家有一张‘皇家赦免’羊皮纸。女王亲自签署的,盖有王室印章。要是密歇根局有一天视你为弃子,吉迪恩将军能保你。”


    “听上去很有吸引力。”李蓝岛不由得感叹,帝都果然枭雄云集。


    金宸幽幽:“你可以跟单枭离婚,再联系吉迪恩将军。”


    “开什么玩笑呢。”李蓝岛把邀请函扔进垃圾桶里,“我不把婚姻当交易,而且我和伴侣有约定,要互相‘唯一’。”


    他这话让洛克和金宸都愣住了,两个人帮着李蓝岛把棋盘整理了一番,而后去开会。


    在通风人传回菲诺浦福利院情报之前,他们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李蓝岛决定休一次假。他看了看日历,也快到扫墓的时间了,于是写了文书给密歇根局,艾琳审批通过,这一次李蓝岛休假一个月,刚好也是学期结束后的寒假。


    艾琳把李蓝岛叫去,给他审批文件时道:“但是如果密歇根内有任何情况,我们随时可能要求你回来。”


    “没问题。”李蓝岛说。


    艾琳大手一挥,让他走了。


    李蓝岛打了个电话给唐溯。


    忙音响了半分钟,对面才接起。


    “喂?”唐溯那安安静静,估计在家睡觉。


    “唐溯,我明天回潮平,准备迎接我。”李蓝岛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回家。


    然而唐溯那安静了足足十秒,才开口:“明天?怎么这么突然?”


    一听他语气李蓝岛就知道不对,当即问:“怎么了?”


    唐溯一时半会儿没开口,李蓝岛声音有点冷:“你知道的吧,有事瞒着我的后果。”


    “”唐溯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医院。”


    “李组长上午出车祸了,现在在手术室里,手术还没结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李蓝岛差点没握住手机,嗓音发紧:“你说什么?”


    “因为李组长交代过不要打扰你,会让你担心,我才没说。”唐溯的情绪听起来也不高,“但既然你明天要回来,早晚也是瞒不住,总之你别怕,我在这盯着。”


    “”李蓝岛张嘴,但是说不出话。他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了,粗糙的掌心和李蓝岛十指紧扣,单枭接过电话,开了免提,一只手牵着李蓝岛,一只手握住手机。


    “是我。”单枭垂眸盯着界面,“在哪出的车祸,肇事司机找到没?监控查了么?伤势怎么样?”


    李蓝岛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开始耳鸣。单枭处理紧急事故很专业,一看就知道他没少帮单老爹善后。


    李蓝岛的手心出了点汗,单枭也没有松开。他几乎是简单、迅速、高效地和唐溯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就挂断了电话,一句废话都没和唐溯说。


    而后单枭把手机塞进李蓝岛的口袋里,静静垂眸看他。


    “没事。”李蓝岛回过神,“我们”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潮平。”单枭带茧的手指捋过李蓝岛额前碎发,用指腹抹去他额角的冷汗,“我来订票,嗯?”


    “你跟我一起去?”李蓝岛呼吸还有点乱,愣愣的,“你不是要在密歇根局”


    “不用。”单枭确定李蓝岛可以正常呼吸,拿出手机,“让阿蒙开吉普送我们去车站,只用半小时。但快车干线到潮平2000公里,最快抵达也是明天上午。”


    “还是说,我们订机票。航班3小时就能抵达潮平。”单枭看着他。


    李蓝岛心脏像被猛地射了一箭,半晌没说话。


    他这一生从没坐过飞机。


    “你”李蓝岛开口。


    “嗯?”


    “你陪我?”


    “我陪你。”单枭望着他,“你什么都不用管,全部交给我就行。你可以自己选择,小岛。我只是给你一个提案。”


    最终对爷爷的担心还是胜过了他对空难的恐惧。他选择去机场。


    李蓝岛坐上了军用吉普,窝在后座,他什么行李都没带,只带了个人,单枭倒是在便利店买了一些东西,背了个简单的斜挎包上了车。


    阿蒙也是第一次被卡洛斯以外的人指挥做事,脸色并不好看,但单枭身份今非昔比了,不是那个刺头大学生,而是情报部boss。情报部让他代劳当个司机,自然不算什么。


    国内航班近十年都没有出过一次空难事故,李蓝岛全程沉默,只希望眼睛一睁一闭就能回到老家潮平。


    机场人流如织,广播回响不止,李蓝岛站在停车场馁,望着那座巨大的航站楼,有些怔忡。他连这座建筑的入口在哪都找不到。


    “走。”单枭一只手拎着包,另一只手已经牵住了他。


    李蓝岛低头看了眼那只手——修长、冰凉、粗糙,执拗地握着他。


    他没有挣开。


    单枭走在前面,在看手机里的值机信息,带李蓝岛去领了登机牌。


    从打印登机牌到过安检、登机,整个流程被单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李蓝岛只需要被他牵着走。就像他说的,“什么都不用管”。


    整个过程,李蓝岛的视线都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


    一秒钟都没有分开过,即使这么问牵着对单枭来说有些不方便行动。这个人总在某些地方有奇怪的固执,或者说仪式感。


    单枭订的座位在头等舱。坐下后,单枭把座椅放低,顺便还把李蓝岛的靠枕整理好。


    窗外是停机坪的夜色,飞机尚未滑行。李蓝岛透过玻璃,看见远处航灯一闪一闪,像天上的启明星掉落到了地面。


    李蓝岛第一次知道,从飞机里看世界是这种角度——既像逃离,又像俯瞰。


    耳边传来单枭声音:“睡一会儿。”


    李蓝岛听话地闭上了眼。飞机起飞那一瞬,他几乎本能地攥紧了单枭的袖口。巨大的轰鸣和加速压迫感让他胸口发紧,脑中闪过多年前那则冷冰冰的死亡通告。


    不过飞行平稳,腿上的空调毯也很暖和。李蓝岛的心慢慢平静了。


    机舱内灯光昏黄,头等舱很静,单枭从空乘那要了热水,递给李蓝岛。那双粗糙的大手还是搭在李蓝岛手背上。


    飞机越飞越高,穿过云层,李蓝岛睁开眼,看见窗外是漆黑夜幕下翻滚的云海,仿佛世界在他们脚下缓缓流动。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场仪式——他其实没有必要搭乘这趟航班,但是他想做出一点改变。


    “冷不冷?”单枭问。


    李蓝岛摇头。


    飞行过程漫长,李蓝岛闭上眼睛,其实并不困,但他需要睡觉。迷迷糊糊间,李蓝岛觉得自己脑袋被一只手掰了过去,而后他靠在了某个人的肩膀上。


    凌晨,他们平安落地潮平。


    李蓝岛踩上熟悉的湿润土地,嗅到空气里久违的潮气。


    ————


    ——


    第40章


    *


    从潮平机场出来, 就是李蓝岛的地盘。


    他在这儿长大,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店铺。


    “我们等一会儿, 家里的车就到了。”李蓝岛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飞行时没信号,但唐溯两小时前发来消息, 说手术已经结束, 爷爷平安。而且李振贤做的是清创, 只是脑袋撞玻璃上有点撕裂伤, 没有其他大碍, 李蓝岛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状似全神贯注地划动屏幕,忽然很小声道:“谢谢。”


    “什么?”单枭凑过来。


    整张帅脸被放大, 野蛮地横在李蓝岛视线里。


    “”李蓝岛抿唇,半晌才道,“我说谢谢你陪我坐飞机。”


    单枭垂眸看他:“不用谢。我想亲你一下。”


    李蓝岛一个趔趄,很震惊地抬头。


    单枭但笑不语。


    “出于什么原因?”李蓝岛问。


    “好奇。”


    “”


    李蓝岛息屏, 和单枭对视,“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先说明,上次是事出有因,喂你那颗糖是手册流程。如果你上瘾了还是趁早戒掉吧, 我们没可能天天遇到需要用接吻来传递情报的危险。”


    单枭目光灼灼逼人,问:“假如那天卡洛斯要求的是你和另外一个人搭档接吻, 你还会照做么?”


    李蓝岛并不掉入他的陷阱。


    “卡洛斯不会要求我和其他人搭档, 因为他如果这么做了就会被你扇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确实如此。


    单枭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李蓝岛嘴唇看。


    对李蓝岛来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和单枭联姻的事实,更何况糖已经喂过了,那再亲一次也没什么, 毕竟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次,密歇根局的特训不可能只有一轮。


    单枭不论家世、才学还是外貌都能吊打常人,综合计算,亲了李蓝岛不吃亏。


    李家的车就快到了,定位越来越近。


    原以为单枭会就此作罢,但这一次不同,单枭勾着李蓝岛脖子,把重量压在李蓝岛身上,胳膊架住他肩膀,眼眸望下来,重复:“我想亲你一下。”


    “”


    “可以。”


    “但我不敢。”


    李蓝岛眉毛轻拧,他细细打量单枭的脸,辨认真假。


    “你亲吧。”李蓝岛觉得耳垂有点热,分明单枭的手没有触碰到那处,“一下,多了我就揍你。”


    他说完,嘴唇就被人撬开。


    单枭手指捏着他下巴,紧紧攫住,微一用力,迫使李蓝岛仰头。下颚、喉结、脖颈、锁骨,流畅的线条绷得笔直,深夜寥落无人的街头,潮平的水汽钻进李蓝岛眼眶里。


    单枭的吻和他本人一样带着攻击性和侵略性,撬开李蓝岛的嘴唇,撬开贝齿,长驱直入,甚至要撬开他灵魂。


    唇舌交缠,单枭把李蓝岛裹进自己大衣里,在李蓝岛挣扎的空隙里,再次擒住他下巴,略带警告地在下唇上咬了一下。


    他像是口渴,要把李蓝岛全身的津-液都喝干。他的唇瓣抵在李蓝岛唇缝处,吮-吸磨合,柔软又粗粝的舌灵活地伸进去,先试探,再餍足地圈绕领地。


    李蓝岛被亲到缺氧。


    单枭舌尖划过上颚舔-舐绕圈。


    李蓝岛的口腔很敏感,被毫无防备地舔-吮,止不住地分泌兴奋因子,血液开始发痒,滚烫酥麻。


    单枭的确只亲了一下,因为他没有给李蓝岛任何反抗的机会,进行了深吻。他无师自通地揉捏着李蓝岛的腰,在附近点火撩-拨。


    察觉到这个动作,李蓝岛大脑一激灵,隐约觉得不妙。


    他立刻摁住单枭手臂,想从温暖的大衣里钻出去:“你干什么?别”


    单枭用青筋根根虬结的手捂住李蓝岛嘴巴,在自己手背上印下一吻。他微微喘着气,眼神黏连,尚未平息,具有蛊惑力,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眼看着单枭还要亲,李蓝岛说到做到地抱住单枭精壮腰身,手臂绕到大衣背后——


    抽出来那把枪。


    “别动。”李蓝岛抬眸,漆黑锃亮的枪口抵住单枭耳廓,“你给我适可而止。”


    单枭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底划过很多情绪。欣慰、激动、兴奋、棋逢对手、意料之外、怦然心动,他克制地压下这些复杂的情绪,偏头吻了吻枪身,舌尖一勾,把枪口抬起,对准夜空。


    李蓝岛松开手,将枪塞回单枭大衣里。


    唐溯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砰”地一下又把车门带上了。李家组员尴尬地站在车边,躬身:“唐溯?”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保镖硬着头皮走过来:“小岛,请上车。”


    李蓝岛不用进去都能想象到唐溯的脸色,他大梦初醒一般看向旁边单手插兜、满脸悠闲的单枭:“你又他吗的算计我?!”


    单枭歪头,勾唇一笑:“什么?我听不懂,小岛。”


    草!


    李蓝岛冷着脸,被保镖们迎到车上。


    单枭的表情李蓝岛读懂了。


    他们约好,两人之间的事两人解决。单枭不找唐溯麻烦,于是来找李蓝岛麻烦。


    李蓝岛愤愤不平带上车门,顺便给了单枭一脚,用眼睛瞪他:你给我等着,来了潮平看我治不死你!


    *


    李振贤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手术结束后他非要出院,扬言不出院就吊死在病房里,最后组里的手下们没办法,给他抬出了医院。


    李振贤福大命大,大货车撞过来他在驾驶座紧急左转,尽可能减小了撞击,最后头撞到了挡风玻璃导致撕裂伤,做了个清创缝合手术,原本是3天观察才能出院。


    司机直接丢下车跑路,可惜潮平是李家的地盘,跑了没到半小时就被逮住,已经在警局接受审问。


    这到底只是一场意外,还是蓄意谋杀,李家上下都不敢随意讨论。


    地头蛇李振贤年轻时叱咤风云,现在依然健硕。他身上还有腱子肉,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有种走秀的男模感。


    “都来了?”李振贤看着堵在楼道里的一大帮亲戚和组员,摆摆手,“别一堆人围在医院,搞得老子跟黒社会似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单独拎出来混迹其中的李蓝岛。


    “你怎么回来了!”李振贤对这个长孙的偏爱人尽皆知,他很专业地检查了李蓝岛的鼻子额头下颚,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唯独嘴唇看起来像抹了唇膏一样水润润的,“担心爷爷?”


    李蓝岛拍开李振贤的手,表情很无语:“爷爷,你能不能小心点儿!家里那么多司机你为什么非得自己开车单独出门?”


    “靠,老子考了驾照就是为了开车的,你是爷爷还是我爷爷!”


    李振贤终于注意到了李蓝岛身后站着的人,很高,很英俊,风衣裹在他身上,肃穆,冷硬,挺拔,寒意如冬。


    “单家的小子?”李振贤看着他。


    “李组长。”单枭微笑,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久仰。”


    周围人都在打量单枭,有意无意。


    单枭在礼节上总是会做得很到位,第一眼见他的人很难讨厌他。


    同样,他也在观察李家的人,主要观察李振贤。


    祖孙长得太像,怪不得单明山看到李蓝岛时会恍惚。


    单枭并不从两人身上找彼此的影子,他只是简单和李振贤打了个招呼,之后视线就没从李蓝岛身上移开过。


    按理来说单枭是帝都财阀单家的子孙,他进出李家需要严加管控,但李振贤对单枭的擅自到访并没有说什么,黑车开到李家老宅,保镖就给单枭放行了。


    “没问题吧?他可是单明山那边的人!”


    “组长说行就行,别废话了!单家怎么了?单家带出来的人不还是要乖乖听我们小岛的话!”


    一帮人杵在玄关,等李蓝岛进门换鞋时站在他身边高举双手:“欢迎小岛回家!”


    李蓝岛不下一百次告诉过他们,不要搞得如此浮夸,可惜没用。


    财阀之间或敌或友的关系很微妙,单枭却头一回收敛了锋芒,在李家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紧紧盯着李蓝岛,看李蓝岛娴熟地换鞋,开灯,泡茶,调暖气。


    原来李蓝岛在家是这样的。


    他以前来潮平时,只见过外面的李蓝岛。


    唐溯态度很差,完全把单枭当空气,他帮李蓝岛脱了外套,帮李蓝岛摆好鞋子,帮李蓝岛把茶端到茶几上,全程绕开单枭,也没有眼神交流,只当那是站了一堵墙。


    “单枭,组长找你。”有个保镖走过来,靠近单枭,微微鞠躬,“这边请。”


    单枭跟了过去。


    沙发上,李蓝岛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担心?组长有分寸,你别插手。”唐溯叼着烟,问,“你们真好上了?”


    “没。”李蓝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我还不够了解他。”


    唐溯默不作声,半晌把烟放下,给李蓝岛点了香薰。


    *


    李家,地下酒窖。


    满壁面都是酒柜,里面最便宜的一瓶两万美金。


    “来了?”李振贤脑袋上还裹着纱布,他一只手上拿着棒球棍,脸上带着笑容,但让人心凉。


    笑面虎李振贤。


    单枭很明白流程,他跪下,伏地,额头贴着地面。


    “李组长。”


    李振贤低头看他:“你引荐了李蓝岛去密歇根局?”


    “是。”


    “你以前来找过李蓝岛吧?而且还跟踪了他。”


    “”


    “是。”


    “你给他提议的订机票回潮平?”


    “是。”


    三句话,李振贤一球棒抡在单枭脑袋上。


    鼻血再次滴滴答答落下,单枭伏在地面,膝盖都不曾挪一下,硬生生挨了这一棍。


    李振贤蹲下来,拧住单枭的头发,“其实刚才你完全可以躲开的吧,为什么不躲开吧?”


    单枭舔了舔鼻血,目光精亮,凝眸道:“老爹说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


    “任打任骂?”李振贤无奈地叹气,揉了揉单枭脑袋,松开他,“单明山都教了你什么啊,唉。”


    “起来吧。”李振贤把球棍丢给旁边的组员,拧了拧手腕,“现在你来告诉我,你觉得你比唐溯好在哪里?”


    “你也见过唐溯了吧,他前段时间去帝都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你别看唐溯性格很烂,实则他心思很缜密,在财阀里也混得开,不管男女都会想和他好好相处。如果我选他,他就不会让李蓝岛坐这一趟航班。”


    “是。”单枭盯着地板,“唐溯很好。看得出来,他在李家过得很开心,和李蓝岛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


    “但是,我只有和李蓝岛在一起才会开心。”


    李振贤愣了一下,回头看地上的单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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