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叫停马车,急着要下去,曹丕隐有猜测,叫住她道:“你坐着,我下去看看。”
说着,他便下车,借着余晖一看,顿时笑了,心生一计,捡起那物提着,背在身后,转身上车。
“不是活人。”曹丕提着那物往身前一送,嬉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郭柔听了先心中一缓,忽见他举着半块头骨,送到面前,顿时吓得后退不迭,贴着车壁,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曹丕知郭柔胆子大,不料竟被糟烂头骨吓住,自知犯错,要将头骨扔出去撒气。
郭柔忙叫住:“慢,不要扔。”曹丕听了,却脱衣将头骨包裹起来,隔断郭柔的视线。
郭柔定了定神,仰头望着曹丕,道:“让他入土为安吧。”
生前毙命荒野,死后尸骨为人践踏,何其悲哉!
曹丕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先下了车,然后用另一只手扶郭柔下来。郭柔弯腰捡起骨殖,与头骨拢在一处。
随从拿剑在路旁掘出一坑。郭柔叹道:“此不知谁人之父?谁人之母?谁人之子?谁人之夫?谁人之妻?谁人之友?”
暮色沉沉,天地苍茫,四顾寂寥,晚风袭来,林声飒飒。
曹丕恍惚间想起了兄长,英姿勃发,温厚持重,却不料命丧战场,若非曹氏壮大,只怕连遗骨也无从寻起,落得任人践踏,化为扬尘。
他又想到自己,若曹氏如袁氏一样衰败,只怕自己尸骨也要落得这无名氏一般弃于荒野,顿时悄然而悲。
埋过骨殖,二人上了车,一时都没了话语。
半响,郭柔道:“虽说死后万事皆空,但尸骨露于野,终究不好。子桓,如何能劝曹公下令收葬骨殖?”
曹丕想了一想,叹息道:“冀州未平,荆州又犯,活人之事要紧,顾不得死人了。”
郭柔凝眉细思,忽然道:“或许这也与活人有关,我听闻瘟疫常与尸体相连。尸体无人敛葬,腐烂滋生邪气,传给活人,才使瘟疫横行。”
曹丕忙问:“此言当真?”
郭柔道:“可找人查验。”
曹丕忽然想起一事,猛地看向双手,又转向郭柔。郭柔会意,笑道:“这骨头早就风化了,不碍事。”
说着她用水打湿帕子递给曹丕,自己又拿了一条拭手。
一路回了府中,曹丕先看过梅树,不住点头,道:“两日不枯,已经活下来了,以后年年可观梅树开花结果。”
郭柔不住点头,道:“是啊,它这么小,或许要待两年枝头才能挂满青梅。”
看罢梅树,两人沐浴一新,换过衣裳,吃了饭,便歇下了。
郭柔却是不知为何,辗转难眠,引得曹丕醒了。“这世间没有鬼,不要怕。”
曹丕将人揽在怀中,他打仗时见多了,提头来见,是真的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来见,白骨更不足惧了。
外面漆黑一片,风渐渐大起来,吹得枝叶作响,想必是雨要来了。
“丧乱以来,白骨千里纵横,不足为奇,也不足为惧。”曹丕安慰道。
郭柔道:“有你在身边,我何惧这些?”
曹丕心中触动,嘴上却道:“你放心,如今北方各势力不足为惧,唯曹氏最盛。”他父亲的妾室中不少是胜后取来的败军女眷。
“哗啦啦”,屋外大雨骤下,又撞上疾风。
郭柔想了想,道:“你说劝动司空收葬尸骨的要害在哪里?”
曹丕道:“粮帛。若有了粮帛,宣告示于外,百姓便能收之。不过,以情动之,或许有少许助力。”
“粮帛呀……”郭柔叹了一声,不用曹丕说,她也明白,现在打仗粮帛犹嫌少,更何况他用。
想要粮帛多,只需要军队不打仗,安心耕织,不出三年,粮帛便堆积如山。可这在乱世中只是妄想,没有强悍的军队,根本保不住粮帛和百姓。
曹丕忽然道:“若是我以防疫之名上书父亲,将收葬尸骨夹在其中,说不定能成?行军打仗,除了怕粮草不济,更怕瘟疫横行。”
郭柔听了,顿时豁然开朗,赞道:“我早闻曹二公子谙熟军务,近日光叹服于子桓的博学,竟忘了这遭。”
曹丕听了,谦虚道:“不值一提罢了。曹氏要更强些才好。明日,我便寻访名医,问其要情,然后上书父亲。”
郭柔却想起一事,问:“说到粮帛,你向来重义轻才,我也不是能攒住钱的人,不能节流,只有开源了。我倒有些主意,只怕你不愿意。”
曹丕忙道:“前者父亲为了粮帛,眼睛都急红了,连掘……咳咳,都做了,父亲能如此,我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尽管说来。”
郭柔才道:“小公子们渐渐长大,夫君最长,只怕将来到处是用钱的地方。我想了又想,手头有几张赚钱的方子,找个知根知底的商人,让他们制作贩卖,你意下如何?”
曹丕道:“有几家商人投靠我,虽非豪富,但也仆客过千,行走四方。只是不知什么方子?”
郭柔道:“洁肤、调味香料和上好的墨,专供那些世家大族。”
曹丕眼睛一亮,道:“你快和我说说。”郭柔俯在他耳边悄声说了。
曹丕听完连连点头,道:“我找机会叫人来见你,你看哪家好就用哪家。做好了,头一个要给我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外面的雨依然在下,伴着雨声,不多时都渐渐睡着了。
次日醒来,夜雨早已停了,天朗日清。郭柔送走曹丕后,自去做事。忽然有人来报说:“女君屋里的侍女请你过去。”
郭柔微愣,搁下笔,起身换衣服。一侍女劝道:“如君,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只怕她有别的心思。”
又一侍女也道:“往日里,奴婢们碰头,女君的奴婢常有怨怼之语,只怕来者不善。”
郭柔也知任琦来着不善,但曹公府中奈何她的人中绝没有任琦,便说:“女君相邀,岂敢不从?
再者,她是大家出身,且君姑多次称赞,必定知书达理,我以礼相待,定然无恙。你们快替我梳妆。”
侍女们无法,只得依了郭柔。梳妆毕,郭柔带着侍女去见任琦了。
却说曹丕过来当值,正在处理公务,忽被父亲叫过去。曹操看过曹丕刚上的条陈,正巧有些闲暇,便叫来他考较一番。
曹操问:“设计是郭氏所出,你当有决择,为什么选择这两样?”屋内只有父子二人,随意坐着。
曹丕回:“父亲,乱世之中粮与人最重要。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筒车利用水力往高处汲水,不分昼夜,便于灌溉,有益增产粮食。”
曹操颔首:“有两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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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改进蔡侯纸呢?”
曹丕闻言,苦笑一下:“父亲,先不说其他的,竹简连画个筒车图都不能,无奈换成缣帛。”
曹操奇道:“缣帛不好用?”
曹丕道:“好用是好用,只是太贵了些。蔡侯纸更近于缣帛,轻薄幅宽,原料不过树皮竹草,易于得到,至于洇墨易碎虫蛀等缺点,已经有了些许想法,或可成功。”
曹操道:“这与你刚才所言的粮与人有什么关系?”
曹丕张望了左右,曹操微点头,笑道:“你坐近些。”
曹丕起身,坐在曹操身侧,取出身上的小印,拿了印泥和一片竹简,哐哐接连盖了七八个,曹操只望着他。
曹丕轻声道:“父亲请看,若有一巨印刻满经文书籍,随手便是一册,天下学子无论世庶,皆能读书矣,父亲亦能从中擢选良才。这便是儿子说的人,培育人才之人。”
曹操眉头微微拧起,半响,才道:”狂妄,这事勿为外人道。你叫郭氏用心改进蔡侯纸。”如此看来,易得的蔡侯纸才是基础。
说罢,他上下打量着儿子,点头说:“有些长进了。”曹丕闻言大喜,脸上带出笑容来。
郭柔来到正房,瞥见屋内坐着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妇人,与任琦神情亲密,心道,必定是其娘家人。
她行过礼,那妇人倒十分和蔼,忙叫起,又让坐,上下一通夸赞。郭柔只抿嘴作羞涩状不说话,只见侍女忙告诉她说:“这是女君的阿母任夫人。”
郭柔见礼,口称“夫人”。任夫人笑问她:“你父母是谁?今年多大了?几岁投身到铜鞮侯府?本处是哪里人?可有亲人在世?”
郭柔心中不乐,面上只如实答了。任夫人听了,不住地为一个世家女公子沦落为奴婢而叹惋不已,又叫人送上绢帛。
郭柔再三推辞不得,只好应了。
“你比琦儿年长,是她的姐姐,琦儿性子虽急,但心是好的,你们姐妹要好生相处才好。”任夫人说话柔声细语。
郭柔道:“女君是正室,出自大家,妾鄙薄寒微,不敢当其姐。”
任琦听了半日,对母亲笑说:“阿母,你还不知道呢,郭氏擅弹琵琶,技法高明,极得夫君喜欢。郭氏,不知我与阿母可有幸听得佳音否?”
郭柔起身,恭敬道:“琵琶弦松,已找人去修,不在手边,恐不能弹奏。”
任琦笑说:“来人,取家伎的琵琶来。”
郭柔道:“我愚钝不化,只会曲项四弦琵琶,说来惭愧,拂了女君的好意。”
任琦登时大怒,任夫人按压不住,只听她指着郭柔道:“你不过一妾室,女奴婢仆之流,主母让你奏个琵琶,推三阻四,是何居心?
今日你不奏也得奏,取家伎的琵琶来,再叫舞姬过来伴舞,让我们母女乐呵乐呵。”任夫人见郭柔性子柔和,女儿威势极盛,故而只冷眼看着。
侍女去了,取来琵琶,塞到郭柔手里。舞姬们也过来了。
郭柔放下琵琶,行礼道:“某为公子妾室,理当侍奉女君。然,前者司空在众臣及二公子当面,辟为掾属,掌农具改进。
某虽是女子,但也是臣子。女君和任夫人为上官女眷,某不敢玷污身上官职,望乞恕罪。”
说罢,郭柔行了一礼,就自去了,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