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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作者:楚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屋内烛火跳动,映照着几位大人阴沉的面容。


    “子衿来了。”董太师神色凝重,眉目间尽是忧虑,“方才谢少陵来过,说他不在琼林宴上弹劾顾瑜了。”


    秦子衿接过仆役递来的手帕,擦擦面上的雨水,指尖却微不可察颤一下,“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梁大人冷哼一声:“说是认识了个什么朋友,劝他''风物长宜放眼量''!”


    他模仿着谢少陵的语气,满脸讥讽,“我看是被妖人蛊惑了心智!”


    秦子衿擦拭脸颊的动作一顿,不解地蹙眉:“朋友?”


    “他说是天上来的谪仙!”关大人讥笑出声,“我看是狐狸精还差不多!”


    秦子衿颔首轻笑,宽慰地说道:“诸位何必动怒?年轻人交友不慎,也是常事。”


    董太师探究的目光扫向他,“子衿可是有了对付顾猫的新法子?”


    到底是得意弟子,董太师了解秦子衿的性子,若不是胸有成竹,不会如此镇定自若。


    秦子衿目光环视众人一圈,含笑从袖中取出金鱼袋,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陛下今日赐我金鱼袋,加翰林院侍读学士。”


    他说得轻声缓气,颊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掩饰不住的神采奕奕,“还特意嘱咐,日后三日一期,我入宫为他讲解《治国论》。”


    董太师眯起的眼里精光一闪,连胡须都激动得微微发颤,“好!”


    梁大人霍然起身,满脸红光,“定是顾瑜作恶多端,终于惹得陛下震怒了!”


    “何止震怒!”


    曹大人抚掌大笑,“陛下这是明摆着要扶持子衿,打压顾党啊!”


    关大人更是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子衿啊子衿,你只凭一本《治国论》,便能名留青史,如今得到陛下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子衿目光在关大人身上一顿,只笑不语。


    董太师的心情大好,端起茶盏深抿一口,“既然陛下想要扶持我们,那我们必然要乘胜追击,让顾猫吃吃苦头。”


    房间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董太师的话茬。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剩檐外雨滴敲击青石的滴答声。


    董太师重重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羞怒:“怎么?方才不是还意气风发吗?”


    梁大人老脸一红,全然没有鼓动谢少陵时的正义凛然,“太师啊!顾猫此人心狠手辣,前几年张主簿不过说他几句坏话,便被他派人吊到天桥下活剐了,那尸首我可是亲眼所见!”


    “是啊。”


    关大人偷偷摸摸避开太师目光,低着头说:“户部陈尚书可是被顾猫灭门了,他这种心胸狭窄的人,若真明目张胆跳出来唱和他对台戏,还不得死于非命?”


    曹大人吓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说:“谢少陵说得有理,要对付顾猫,我们得从长计议啊……”


    董太师脸色越来越沉,正要发作,忽听一声轻笑。


    “诸位大人何必忧心?”


    秦子衿缓步走到灯下,掀开透亮的灯罩,抄起剪子挑掉灯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付顾瑜,不一定非要我们亲自出手。”


    房间里几位大人神色仍然忧虑,朝中谁不知顾怀玉的狠辣,谁敢冒着必死的风险和顾怀玉作对?


    董太师一时之间想不起适合的人,但秦子衿能这么说,必然是已有答案,“子衿可有合适的人?”


    秦子衿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微微一翘:“大理寺卿聂晋。”


    几位大人的目光赫然一亮,皆面露狂喜之色。


    董太师早就听闻过聂晋的名头,恐怕是京城里没几个人不认识这位“铁面判官”,“聂晋……老夫知他为人刚直,执法严酷。”


    而且不畏豪强,皇亲贵族与平头百姓一视同仁,曾经安王的世子纵马踏伤平民,聂晋当街拦驾,硬是将世子拖下马挟到大理寺打了三十大板。


    睿帝为此召他入宫问罪,聂晋在御前不卑不亢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睿帝竟拿他无可奈何。


    这些年聂晋得罪了不少人,却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坐得稳如泰山,只因他一不贪墨,二不结党,三不畏死,简直是个刀枪不入的铁疙瘩。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梁大人喜不自胜:“聂晋跟条疯狗似得,整天到处收集顾猫的证据,只要我们——”


    秦子衿早已想好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打断梁大人的话,“证据我们有现成的,顾瑜擅自调走工部二十万斤棉,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这只是顾瑜其罪之一,还有私自减免商户赋税,桩桩件件,如果告到大理寺,聂晋只要一追查,证据数不胜数。


    董太师抚掌而笑:“甚好!老夫就等着这铁郎君叫顾猫吃瘪了!”


    雨声渐歇,乌云散开。


    裴靖逸刚回到府邸,远远便瞧见门口蹲着个黑塔般的壮硕身影,那人抱着膀子,虎背熊腰,活像尊石狮子蹲在那儿。


    裴靖逸从顾怀玉那儿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当即大步流星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


    “咚——!”


    那“石狮子”被踹得往前一扑,却愣是没倒,反而猛地转身,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待看清是谁,眼里凶光瞬间化作狂喜,瓮声瓮气地吼了声:“裴将军!”


    裴靖逸这才看清是金鸿,这小子是他在镇北军亲手带出来的猛将,打仗如猛虎下山,但脑子一根筋,认死理,一认人就能跟一辈子。


    “金子?”


    裴靖逸收了戾气,一把将他拽起来,“不在并州守城,跑京城作甚?”


    金鸿挠头憨笑,声如洪钟:“我想将军了!就跟弟兄们请了假,骑了一个月的马赶来的!”


    裴靖逸失笑,拽着他大步往里走。


    穿过三重垂花门,金鸿一双牛眼瞪得滚圆,左瞅右看,嘴里啧啧称奇:“乖乖!将军这宅子比咱们军营的粮仓还大!”


    裴靖逸直接拎了坛烈酒拍在桌上,又让管家切了半扇烤羊。


    金鸿一见肉,两眼放光,抓起一条羊腿就啃,活像头饿狼。


    裴靖逸抱臂看他,挑眉道:“慢点,别跟饿死鬼投胎似得。”


    金鸿嘴里塞满肉,含混不清道:“将军,京城的小娘们儿是不是都跟细瓷瓶似的?一碰就碎?”


    确实跟细瓷似得一碰就碎,但心狠手辣也是真的,裴靖逸嗤笑:“怎么,你想娶媳妇了?”


    “我不要!”金鸿猛摇头,衣袖抹抹满嘴的油,“我就爱跟着将军打仗!可别耽误人家!”


    裴靖逸打开酒坛,斟了两碗,随手推给金鸿。


    金鸿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碗,顿时龇牙咧嘴,“咳咳咳!京城的酒,咋跟马尿似的!”


    裴靖逸忍笑:“御赐的兰陵酒。”


    金鸿呸几口,嫌弃地说:“还不如咱并州的烧刀子好喝!”


    说起并州,裴靖逸想起一件事来,“黑虎还活着没?”


    金鸿眼睛一亮,“活着呢!天天蹲城头抢肉干,胖得快飞不动了!”


    裴靖逸低笑一声,就知道孟明应在扯谎,他仰头灌了口酒,正儿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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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说吧,来京城到底作甚?”


    金鸿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粗声粗气道:“这是弟兄们给将军捎的肉脯!我得去姑姑家了,她等着我呢!”


    裴靖逸眯眼:“你哪来的姑姑?”


    金鸿脖子一梗,一双虎目瞪着他瞧,“我就不能有姑姑?”


    裴靖逸可不记得他在京城有个姑姑,懒得拆穿他,“急什么?今晚就住这。”


    金鸿结结巴巴:“不、不成!我答应姑姑了!”


    说罢他突然一跺脚,跟头黑熊似得大步往外冲:“反正我得走!要是让姑姑等急了,非挨打不可,将军保重!”


    裴靖逸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啐了一口:“撒谎都不会。”


    翌日,贡院门口热闹非凡,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卖茶点的吆喝声响亮,街边摊位的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担着卖吉祥物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


    谢少陵立在石狮子下,目光在人群仔细搜寻。


    许鹤声咬着热腾腾的胡饼,用手肘撞撞他的手臂,“少陵在等谁啊?”


    谢少陵微微摇头,眼神仍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这几日派人四处打听,本次会试,连"梅"姓的举子都没寻着一个,仿佛那日只是一场幻梦。


    许鹤声吐了嘴里的胡饼,擦擦嘴正色问:“你该不会是在等梅公子吧?”


    谢少陵瞥他一眼,手探入怀里抚上贴在心口的锦帕,血迹早已干涸,连那人留下的气息都已消散。


    许鹤声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幽幽地道:“你自从见过那梅公子,就失魂落魄的,跟魂被勾走一样。”


    谢少陵眉心微蹙,声音低而执拗:“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许鹤声闻言咋舌:“你说的这梅公子是人吗?该不会你真遇到神仙了吧?”


    谢少陵忽将目光看向人潮汹涌的远处。


    炸雷一般的锣鼓喧天,气势恢宏,锣鼓一共响彻十二声,按照大宸的规矩,这是宰相仪仗过街的规格。


    整条街骤静,叫卖的、还价的、闲谈的声响戛然而止。


    人群如被利刃劈开的潮水般向两侧退散。


    街道两旁的摊贩见到铁鹰卫开道,慌得连挑子都不要了,四处逃窜。


    贡院门前,举子一个个神色精彩纷呈,有的避开视线,有的满脸鄙夷,胆大地朝仪仗队方向啐了一口。


    前阵是两列铁甲森然的骑兵,铁鹰卫胯下战马喷着白气,铁蹄踏得青石板铮铮作响。


    紧随其后的旗队猎猎生风,执灯的侍女们步履轻盈如蝶。


    直到队伍行至近前,才终于现出正主,一架沉香木打造的华盖车辇,四角飞檐上鎏金铃轻晃,垂落的纱幔在风中泛起涟漪。


    连轮毂都包着錾花银边,日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


    未见其人,便知其威。


    谢少陵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顾猫真是好大的官威。”


    许鹤声扯一把他的袖子,示意他小心言辞,猫的耳朵可灵得很。


    谢少陵不理会他的劝阻,薄唇吐出的话语字字犀利,“江州的灾民饥寒交迫,顾猫却在贪赃枉法,他算哪门子宰执,分明是——”


    “国贼!”


    他声音微微抬高,眼中流露的鄙夷和厌恶掩饰不住。


    许鹤声死命地拽住他袖子,劝他别再说了。


    谢少陵瞧着面前众生百态,昨夜在董太师府听到的话历历在耳。


    忽地轻轻一笑,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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