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阑掀起眼皮,冷冷瞧他一眼:“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说话?”
孙掌柜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刀,额上直冒汗珠:“我这……”
周啸阑抽出刀,用刀尖在药箱内翻出了一只布包,正是针灸包。他将那布包用刀尖挑起,伸在孙掌柜面前。
“嗯?”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眼看即将滚落至眼中,孙掌柜用袖子将汗珠拭去:“这姑娘的病症刻不容缓,眼下正是缺了两副骨针。性命攸关,我绝无欺瞒。”
看他面色不似作假,周啸阑这才将布包放下。
孙掌柜一口气松下来,就看见那人已经将房门打开,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进房间,刀鞘上的繁复花纹闪着光。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在那之后,你没有来……”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孙掌柜,慢悠悠开口:“或者说,等来了什么别的人。”
“你就在家中洗干净脖子等死。”
孙掌柜听他松口,内心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口中连忙称是,随即离开了房间。
周啸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屋内的人,关上了门,抱着刀倚在门外。
一个月前,他刚来到此地。寻着流放之地的矿石场,不出意外,果然有问题。矿石场把手森严,进出都要登记名册,寻常人根本混进不去。
好在等了许多日,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专门负责采买物资的阿四是个贪财又好赌之人,一来二去,周啸阑与他攀上,混了一个送菜的活计。
进了矿场才知道,男女劳工都有守卫分别看管,吃饭睡觉都聚集在一起,想要打探点什么,很快就会被盯上。周啸阑根据那份赵柔柯绘制出的失踪人图像,挨个看过去,倒真发现了一个熟脸。
眉心有痣,右手有六指,正是葛藤一直在找的小花。他正想方设法接近,矿难却突然发生。在生死关头,周啸阑救下了小花,却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劳工直接被掩埋在地下,有的没死,却被守卫给补了刀,直接灭口。
小花就是在重伤之下在加上亲眼看到同伴死去,才昏厥了过去,到现在都未醒。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周啸阑握紧了刀,随即眼前覆上阴影。他睁开眼,孙掌柜去而复返。他将门打开,翻出两根蜡烛点上,光线昏暗的屋子顿时亮堂起来。孙掌柜想赶紧医治离开这是非之地,进来之后便开始施针。
约摸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孙掌柜突然起身,指着床上的人影激动万分:“动了!客官,她醒了!”周啸阑疾步上前,看见小花的指尖的确在动,眼皮下眼珠转了几下,苍白的嘴唇也回了血色。
“我现在就写几副方子,按照这方子抓药煎服即可。”
孙掌柜奔去桌前,在药箱中翻出纸笔来,极快书就,又将方子毕恭毕敬地递给周啸阑。周啸阑接过方子,看了一眼,收进怀中。见他将方子收好后,孙掌柜才放下心来,整理好针灸包就要溜之大吉。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刀柄抵住了胸膛。
孙掌柜不解:“客官。这是何意啊?”他今日真是未看黄历,白白招惹无妄之灾。
“我还有一事请教。”周啸阑淡淡开口,刀柄也未收回,半点没有请教的样子。
孙掌柜敢怒不敢言,“您说。”
周啸阑看着床上的人,目光落在小花右手。
“她这第六指,若现在去除,可会伤及性命。”眉间痣还可以遮盖,右手六指,这特征过于明显,根本出不了城。
孙掌柜内心一惊,“客官是要?”他刚刚查看过,这人这第六指生的小许多,切除后,如果及时止血倒是没有危险。可这姑娘一直在被通缉,眼前男子虽然相貌不凡,但身份不明,和他们牵扯上指不定会哪天小命就没了。
思虑了一番便回道:“眼下这姑娘身负重伤,切除怕是会性命不保。”
周啸阑紧紧盯住他,他审过无数犯人,这人眼光闪躲,语焉不详,怕是为了尽早摆脱他们编出的谎话。
“哦?那我若要她活呢?”
“这……”
周啸阑不再跟他绕弯子,“她活你活,她死,你也会死。”
“明日巳时一刻,我在这里等你。”眼下得尽快想办法出城才是,拖得越久,变故越多。况且,程川不知道内情,怕是自己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师,也不知啾啾现在情况如何,他得尽快出去与当地的探子取得联系。
“明日你来时,带一个靠得过的姑娘或者婆子过来。”他是男子,终究不便。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孙掌柜。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若你起了别的什么心思……”
孙掌柜捧着那锭分量沉沉的银子无声叹气,都说医者仁心,这仁心今日倒是害死他上了一条下不来的贼船。
虽说被逼着治病救人,但孙掌柜还算是有医德,背上了药箱之后,还叮嘱周啸阑,伤患现在虚弱,需要休息,明日若要切除,还需要保存体力。
翌日,天色已大亮。周啸阑从伤口累累的心口位置取下纱布替换上新的。此时,仙居客栈天字一号房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周啸阑迅速穿好外衣,从床头取下刀径自出了房门。
声音是从小花的房间传出来的。周啸阑推开门,就见房中床榻上的人跌在桌案旁,茶盏摔碎了一地。周啸阑将她扶起,小花却一脸惊悚地往后退,抱着头口中咿咿呀呀,显然是害怕他。
周啸阑不得已放开她,将另外一只茶盏拿过来,替她斟了一杯茶,心中疑窦丛生。
小花口中依旧是咿咿呀呀,像是在咒骂。居然……不会说话?”
她这般抗拒,即便现在清醒也问不出什么线索。
他思虑片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钱袋,其实说是钱袋,不如说是几块破破烂烂的布,布上早已经补丁摞布丁,想来是缝缝补补很多年。只有在钱袋的收口处,有一朵歪七扭八的图案。
细看可以看出来是一朵海棠花。
小花突然眼神发直,死死盯着那钱袋,想要去拿又看了一眼周啸阑把手给缩回来了。她看着那海棠花,泪珠子从眼眶中滚滚而出。
“你莫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说着,他将刀推向远处,向她展示手中并无兵器。
小花这才接过他递过来的钱袋,她拿着钱袋捂在心口,“啊啊~啊~啊~”
她口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一只痛苦又绝望的小兽。
小花口不能言,这是周啸阑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今只能先出城,待出城之后,慢慢询问。
“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周啸阑放低声音询问。
小花点了点头。
“你与赵错可认识?”
小花听到赵错的名字,神情有些难过,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听我说。葛藤一直在找你,我亦是受他所托。你是这场矿难的唯一幸存者,现在外面有人在搜捕你,你的右手有六根指头,很容易被认出来。我无法带你来开。为了不引人注意,你的第六根指头不能留下。”
手指连心,切断是钻心之痛。周啸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大可一刀切下她的手指,隐瞒身份出城再说,她只要活着就行。可他莫名想到赵柔柯,想到那日她在诏狱的质问,他第一次犹疑了。
他做不了她眼中光风霁月的周啸阑,但至少也不全然是个冷心冷情的“恶鬼”。
小花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去拿那把被他扔在一边的刀,她将刀双手递给周啸阑,示意让他动手。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了。
周啸阑让小花躲起来,自己贴在门口问来人是谁,听到孙掌柜的声音后才将人放进来。
“出来吧。是为你疗伤的大夫。”
孙掌柜后面跟了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妇人,见周啸阑打量的目光忙让他放心,自己已经叮嘱过了。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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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从柜子里出来,她很瘦弱,身上脏兮兮的,一张还算是清秀的脸上有多处伤痕。破破烂烂的布衣像是挂在身上似的,仔细瞧还能看到藏在宽袖子里的手有一块握烂了的糕点,只是紧紧握着,也没吃。
孙掌柜有些不忍心,将桌上的糕点端给她,“也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你这般年纪也和我女儿差不多。多吃点,吃完还得痛一场。”
小花上前拿起点心狼吞虎咽,又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接着擦了擦嘴,便将手递给了孙掌柜,口中咿咿呀呀,示意她准备好了。
“怎么还是个哑女。你张开嘴让我看看,我看还能不能治?”
小花听话地张开嘴,她明明年纪已经有二十上下,可一些行为却像个半大的孩子。
孙掌柜借着光线一瞧,内心五味杂陈:“舌头齐齐整整断掉半截儿,是被人割的。哎,看来治不了。”
说完便从药箱中拿出一套刀具,取了一把柳叶刀,在火上炙烤。那婆子在他的吩咐下,替小花将右手洗净擦干,后又去厨房熬了药。
“那我便开始?”孙掌柜问向周啸阑。
周啸阑点头,抱着刀站在一边。婆子将一块布巾卷起来让小花咬住。
手起刀落,一声凄惨的呜咽隔着毛巾传来,就连按住她的婆子都有点不忍心,撇过了头不去看。
孙掌柜迅速为她包扎止血,婆子从楼下端来药汤,小花喝过药之后,在婆子的帮助下擦洗了一番,这才沉沉睡去。
还需得休养两日,才能离开。
周啸阑推开窗,看着京师的方向,暗自沉默。他今日已留了记号,盼着当地的探子能够看到记号与他取得联系。
*
京师。雪如飞絮,扑簌簌落下。
自儋州矿山崩塌的消息传来后,已经将近一个月。一月之内,其他几个地方也相继发生矿难,三地劳工全部遇难。这几场矿难发生的时间各不相同,朝廷已经派遣官员调查此事。
一共三起案子,一为矿工在矿坑内使用油灯导致爆炸,一为在挖采过程中地下水涌入矿坑,一为山体风化多年产生塌方。调查结果显示三起案件并无关联,最后只是严惩了当地矿场的监工。
赵柔柯听到陆心棠与李思朝谈论此事,放下手中书卷,按了按眉心。为了掩盖一场案子,就人为制造了更多人的死亡,人命如草芥,当真令人心寒。
“你最近怎么心神不宁的?”李思朝搂着踏雪,正在喂它吃一颗糖葫芦。
“没什么。”赵柔柯没什么情绪地回她,接着转头便看见踏雪咬了半颗糖葫芦,她拍开李思朝的手,“你别瞎喂它。”
说着在踏雪下巴处伸出手心,“踏雪,快些吐出来。”
“哪儿能呢?你瞧它吃得多开心。我还没见过这么爱吃糖葫芦的猫。”
果真,踏雪竟将李思朝的糖葫芦串啃得干干净净,果核被它整整齐齐地吐在一边,吃完舔了舔爪子,朝着李思朝喵了一声。
赵柔柯缩回手,整个人恹恹的,踏雪来蹭它都无动于衷,心思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心棠这段日子看她这样消沉,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周啸阑好些时日没见到了,两人明明订了亲,可他来看她的次数,倒是还不如以前勤了。
因此,她小心翼翼问道:“可是与他吵架了?”
赵柔柯本想摇头,可想起他离开前,她的确是与他吵了一架,便点了点头。
“要我说呀,你二人虽然未完婚,但在婚前吵了也能摸清对方的真正脾性,这是好事。我爹娘……”
话还未说完便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房门被猛地推开,程川急匆匆闯进书房,身后跟着翠竹。
“程千户,你怎可这般闯进来?!”
赵柔柯摆了摆手,翠竹退下。
“儋州来信!”程川手中拿着一封信跑进来,外面飘小雪,他却大汗淋漓。
赵柔柯这才回神,她从椅子上起身,两步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信件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