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的思过观虽然名字怪异,但却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无人知晓为何这观叫思过观,在知道这道观名字时,它就已经存在了。
思过观中只有两个道士,香火不算鼎盛。一开始,来思过观所求之人,无非两类,一为功名,二为姻缘。
只是求姻缘者,大多不得善果,求功名者,却真能功成名就,有了这等事,后来,来人皆为求功名。
这些是周啸阑在西街口遇到那道士之后查出来的。
云雾山是京师周边的一座山,拾阶而上,就能看到一座道观掩映在一片葱郁之中。他踩着最后一级台阶,终于看到了道观的大门。
门内走出一个小道士,向他颌首,
“这位贵客,家师已经等待多时,请随我来茶室。”
茶室檀香淡淡弥漫,一人垂首坐在一方桌案前,手中捧着一卷书。
“你还是来了。”那道士淡淡开口。
周啸阑见戴着面具的道士年岁并不大,却被这迎门的小道士唤师父,心中疑惑却无暇深究,他今日是为柔柯的身世真相而来。
“我来是为了那日你在西街口所言。”周啸阑开口。
小道士端上茶,退了出去,茶室只剩他二人。
戴着面具的道士提着碧玉茶壶,为他倒了一盏茶。
周啸阑接过,却没喝,放在案上。
“那日你说她是阴间鬼,我想知道她是何来历?”
那道士剩下的半张脸展了一个温和的笑,
“莫要着急,说起来,我与你也颇有渊源,登山来此处不易,喝杯茶吧。”
周啸阑目光看向他递过来的茶盏,顺着茶盏能看到他被衣袖掩住的手腕。那里有一片狰狞扭曲的疤痕,是烧伤。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将袖子轻轻扯过,盖掉那疤痕。
周啸阑撇过眼饮了一口茶,没有再看。
行走世间,谁不是背负着或大或小的秘密而活。
“你可知道虞同玉?”
他点头,他曾经查过,可他始终不相信世间真有借尸还魂这等异闻。如果她真是几百年前的人,她又是如何来到大宁,又为何要一心考取功名,她有什么秘密。
茶香缭绕间,那人缓缓而言,
“虞同玉是个百年难遇的丹青奇才,在大宁刚刚建立时,女子还不能入朝为官。她以男装示人,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十年,后事发,以欺君之罪被当众斩首。”
“这些我曾从史书上看到过。”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轻笑。
“如若你真信史书所载,今日你又何必来呢?”
虞同玉生于大宁建朝之初,那时大宁还在与胡人交战。虞家祖上获了罪,因而连累后代没办法做大官,为了维持生计,另辟蹊径学了画。不久,虞正卿以一幅画将当时的战局扭转,竟给后来的虞家趟出一条光明道来。
可虞家各个都是死心塌地的情种,从虞正卿到她爹虞承之,都是一夫一妻。既没有姬妾,也没有通房。虞家人丁本就单薄,到了她爹这一代,就更加薄弱。虞夫人怀胎时,虞家都期待生个儿子可以承其志。谁知虞夫人难产去世,虞家迎来个女儿。
女儿娇养到八岁展现出无双的绘画天赋,却听到父亲看她画作时的叹息,决定此后以男装示人。入朝为官后,虞同玉为民请命,做了许多好事。那时民间的传言都是:生子当如虞同玉。
可奈何她是女儿身,女扮男装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女子身份被揭发那日,圣上震怒,当即命人斩首。朝中与虞家对立的官员落井下石,虞正卿的坟墓被人掘了,挫骨扬灰。虞家编撰的画集张冠李戴,她爹和祖父清流被打成奸臣,真正的奸臣却名留史书,将这一场笑话看尽。
许是在她踏上那条路之时,她就已经想到了此后的下场,可她一人之过,竟然连累了虞家。她不敢去投胎,也不能去投胎,因而在阴间辗转多年。
赵柔柯与她的命格相似,却命不该绝,阴差勾错了魂,她才来到大宁。
周啸阑听他讲完,心中一片滞涩,恨不能缩地为尺,即刻去到她面前,哪怕就只是看着她也好。之前他所有的疑惑现在都有了解答。为何初次见她,面对抄家抄家斩首却能不慌不忙,原来她不止一次经历过此事。
为何她眉间总有郁色,为何她一心要进书院,要爬得更高。
他想现在就飞去书院,想问问她,奈何桥下冷不冷,伤口还痛不痛,他想好好呵护她,再不让她受一丝风霜。
无论她前世是谁,她今生是赵柔柯,虞同玉是孤身一人,可如今的赵柔柯不是,她有他了。
良久,他才发出一道嘶哑的声音,“这等事发生在她身上,可会伤她性命?”
“生魂阴差阳错上了活尸,长此以往,必身死魂消,就连转世机会也无。”
那道士从袖中取出一枚画满红色符文的护身符递给他。
“这纸符随身佩戴,可护她暂时无忧。需牢记,每隔三月便来观中,更换新的符。”
周啸阑接过符,
“你为何知道如此多关于她的事?”又为何相帮于她。
那人抿了口茶,“她是我的一个故人。”
周啸阑闻言拧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人有三分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见过,现下他又语焉不详,更让他认定他与柔柯的关系匪浅。只是那段往事,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想到此,袖中手将那符攥得更紧。
感觉到他气场骤然变冷,那道士苦笑。
“你不必如此,我不会见她,亦不会打扰她如今的生活。”
嫉妒爬满心间,他终究按捺不住,问道:“你与她是何关系?”
那道士放下杯盏,叹了口气。
“是我欠她。”
周啸阑皱眉,不想再问。他转身背对那人开口:“记住你说的话。别来找她。”
关于此人身份,他不说,他自会去查。
待到茶室中的客人离去,小道士才推门进来。
“师父,该换药了。”
戴着面具的道士闻言,撩起衣袖,只见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有血渗出。
“师父,你为何……”
“你未入世,你不懂。若红尘中,只能逢这一人,是缘是劫,只能认。”
*
“柔柯......”
“柔柯!”
赵柔柯从窗外转过头便瞧见王夫子笑眯眯的脸。她心道:完了。
她转眼便看到陆心棠垂着头,小声嘟囔:“我可是叫你了,你没听见可不能怪我......”
王夫子背起了手,戒尺在手中一晃一晃,晃得赵柔柯心惊,上次逃学归来打得板子,现在手心还在隐隐作痛。
“窗外到底有何物,值得你撇下老夫的课,三番两次往外瞟?来,我也看看。”
话音刚落,便看见梨花树上闪过一抹淡色身影。
王夫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冷哼了一声,“藏头露尾的,这么多年没点长进。”
下学后,讲堂只剩下赵柔柯一人。
王夫子走前吩咐她将今日所讲一字不落地写下来,现下赵柔柯正捏着笔杆子奋笔疾书。
她记性好,这点对她不算什么。这样的好心态在熟悉的云杉木香飘进讲堂时瞬间消失。
这人还敢来她面前晃?赵柔柯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老在她窗外晃,打扰她听学,害她被罚。
她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带着浓浓的不满抱怨道:
“你好端端的不在北镇抚司上值,整日往我这里跑,害得我被夫子罚。”
这语气带着嗔,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何曾这般娇气?这么一想,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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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写什么,不写了!她气得摔了笔。却见周啸阑什么也没有说,替她将笔捡起来,然后坐在她旁边,开始默写。
赵柔柯敏锐觉得他今日有几分不对劲,“你怎么了?”
周啸阑闻言,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怪我。理当我来受罚。”
周啸阑左手轻轻提起衣袖,右手捏着一只羊毫,不疾不徐在纸上默写,很快便写好一篇。他捏笔写字的样子分外养眼,更何况今日他穿了浅色衣衫,更衬得人如润玉。
赵柔柯撑着下巴看他写字,他极力模仿她的字迹,倒还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如果不细看,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讲堂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夕阳余晖洒进雕花窗,几簇树影在二人之间淡淡摇晃。
结束时,周啸阑搁下笔,从袖中拿出那道符。他在符上系了一根红线,将它挂在了赵柔柯脖子上。
“这是何物?”
赵柔柯从来没有戴过这种东西,伸手便要将其拿下,可手腕被攥住了。
“戴上它。”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还有一丝颤抖。“保平安的。”
她从未见过他用这般眼神看他,一时之间竟然点了点头,没有再摘。
“你今日是有话要同我讲?”
赵柔柯看着他,总觉得他今日心事重重,可他兄长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莫不是北镇抚司又出了什么大案子?
他扳正她的肩膀,高大身影倾覆而下,赵柔柯内心发麻,这可是在书院。她以为他又要像上次在凉亭那般轻薄她,便扬起了手腕正要打他。岂料肩膀被轻轻揽住,听见他在耳边说:“柔柯。要不要……回府住。”
他想,如果他早点认识她,便能早点读懂为何她见到阿姊一柜子的衣服会露出那样艳羡目光,做出那样小心翼翼,又难以掩盖喜爱的模样。
他想让她在大宁,活出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样子来。她可以娇纵,可以不学无术,可以不必逞强,而她想要做的,他也会助她一一实现。
他只是想想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尸首被悬挂城头,自己的父母被鞭尸,心就揪得紧紧的。
他回想起她进诏狱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赵柔柯就是赵柔柯,那么她也许死的悄无声息,他甚至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可还好不是,还好她用自己的方式救了自己,也给了他认识她的机会。
从前,恨让他的心干涸,她的出现,滋生了爱,让这颗心活了过来。那道士说什么有羁绊没结果,若说有缘无份,那么这个份他便自己挣。她就是他命定的缘分,他非要强求不可。
*
滇州,坪南县衙。
一人衣衫破败,披头散发,满脸泥垢,他一瘸一拐来到县衙大门前。
大门洞开,他咿咿呀呀对着几名衙役比划着双手。
“去去去。哪儿来的要饭的,还要到县衙了。”
几名衙役将人小鸡仔似的提起来,正要往门外扔,便见到新上任知县的脸。
这新上任的知县乃是从京师调来的,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整治了县衙,因而他们不敢造次。
几人鞠了一礼。“大人。”
“你有何冤屈?”知县表情宁肃。
只见那人仍是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是个哑巴?”
一名衙役会看眼色,速速取来纸笔。
只见那人真是个识字的,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知县看着纸张上的字迹,浓浓的眉毛拧成川字。
“给本官拿下!”
那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兵部尚书赵清远通敌,导致西北军败,如今赵家一家上下早已被枭首示众,本官在现场观的刑。你说,你是赵清远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