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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罪孽

作者:南山六十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次日,薛柔又听着了关于崔介的一些消息,不过却是从皇后口中而来。


    这天傍晚,许嬷嬷下厨煎了酥饼,刚巧薛柔正午那顿食欲不佳,没吃多少,及这个点,肚子里的食消化殆尽,便先拣来最小的一块填补填补,更多的留待晚膳。


    刚咬开来,皇后就有话说:“小十,你也与崔二郎打过几次照面了,现在你对他的印象可有改观?”


    薛柔囫囵吞下口内食物,不答反问:“乍乍的,母后问这个做什么?”


    嘴上闪烁其词,想法却诚实,脑子里立即涌现出崔介那副美玉般的容颜来。容貌俊朗,才华横溢,品行周正……怎的如此碰巧,样样戳中她的心窝子呢?


    她吃得马虎,唇角沾了些许碎末,皇后看在眼中,无奈叹息,拿手帕细细替她擦拭干净;见她一脸纯真,不忍苛责,言归正传:“你不必瞒哄我,你怎么想的,我有成算。”


    闻口风不大对劲,薛柔追问:“成算?母后有哪门子成算?”


    皇后笑吟吟道:“昨儿我和余夫人提了,做成你跟崔二郎的婚事。今儿崔家回信,崔二郎心里愿意。”


    霎时间,头顶响彻惊雷,把薛柔劈得外焦里嫩,一张容长脸上红白交替,好不精彩。


    “我与小崔大人……的婚事?”薛柔万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和他满打满算见过三面,彼此讲过的话少同样得可怜,怎么就说定亲事了?


    匆匆在脑子里捋了遍,她依然无法置信,砰的一下丢弃缺了一角的酥饼。许嬷嬷眼疾手快,用碟子托底。


    “母后玩笑的吧?”酥饼上滚着鲜油,她才碰过,又没洗手,右手上糊了一层油光,滑腻滑腻的,而这层油光因她突然抓住皇后胳膊的动作,带到了皇后的暗青色袖口上;若对着窗子定睛观察,会很容易发现平坦的衣料俨然亮起一个手印来,“如是草率的决定,崔大人能同意?崔家也没意见?”


    她看好崔介是实情,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也是实情。老实说,她有点接受不了。


    皇后不嫌弃袖子上黏糊糊的印迹,独独纳罕她的反应:“你三番两次想法设法和崔二郎套近乎,乃至黔驴技穷,现今人家心甘情愿待你,你倒横生顾虑了。”


    薛柔扁着嘴,半晌哑口无言,光闻皇后娓娓念叨:“薛、崔两家结亲,是我和你父皇早有的考量。将你托付给崔二郎,即便日后在九泉之下,我和你父皇也可安心了。”


    纵览京城青年才俊,崔介数一数二,此等良人,皇后审视已久。时逢崔介争气,连中三元,荣登金榜。算得时机成熟,皇后郑重其事向景帝提出意欲招之的打算,经一番深思熟虑,景帝允准。


    将将瓜熟蒂落,未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截胡。为母则刚,无论如何,纵使得罪太后,皇后决不退缩。


    那崔介注定是要成为小十的驸马的。


    薛柔语塞,松开皇后的衣袖,眼帘低垂,若有所思。“那……婚期也定下了?”


    看她的态度不再激进,皇后放了心,使唤小宫女打水过来,捏她进水里净手:“还不曾。我是考虑,离你及笄尚有个把月,咱们两家先通个气,等正式办了及笄宴,再择吉日定亲也不晚。”


    薛柔愁眉不展,未再言语。


    说起崔家,崔介孝顺,连日来衣不解带守在余夫人榻前端水送饭,加倍照料下,余夫人一日比一日见好,到第三日,已经行动自如,不再需要人时时刻刻侯着了。


    怕病情加重,许诺与薛柔定亲之事,崔氏父子一直没向余夫人透露,而余夫人却心心念念这茬儿,精气神养回来以后急不可耐抓住崔介问东问西:“十公主对你有意,你可知?”


    崔介只是人淡如菊,绝非迟钝呆傻,过往同样薛柔见过的三面里,她频频朝他的方向扭头,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明了。


    崔介颔首低眉:“儿子听说了。”


    不止听说,且约定了终身。


    余夫人盯得紧紧的:“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在余夫人看来,今朝的薛柔不亚于当年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把这么个惹祸精抬进崔家,以后必然不得安生。


    余夫人全心期盼崔介不情愿,固然作用不大,该成的毁不了,但最起码验证了儿子和她一条心,日后不至于帮着薛柔骑自己脖子上头作威作福。


    崔介淡淡的,犹似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子遵从圣意,愿尚十公主。”


    始料未及的答案。余夫人怔怔然许久,忽而推了把崔介:“你读书读呆了不成!那十公主何其张狂,跟她绑在一起,整个崔家永无宁日了!”


    后觉失态,自行缓缓神,口吻尽量放平和:“明夷,你果真甘愿迎娶十公主?”


    崔介神色恬淡,口吻却斩钉截铁:“是,儿子心甘情愿。”


    余夫人顿觉气逆,连素日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想看见,摆摆手说:“我头有些痛,想躺一躺。你近日照顾我辛苦,也去休息吧。”


    崔介问用不用请郎中过来,余夫人果断回绝,侧身卧倒,呼吸渐渐绵长,崔介没辙,轻步退出屋子。


    翌日,崔介便销了假,穿戴齐整前去上朝。景帝野心勃勃,欲拿下西南一带,故而近期议事总围绕“兴兵”“南下”等词汇展开,慷慨陈词,气吞山河。崔介一介文官,带兵打仗上算得门外汉,全场沉静。


    朝毕,景帝指名道姓留下他,一改适才之激昂奋进,平和道:“朕闻你母亲抱恙,可有起色了?”


    崔介坦言相告。


    余夫人因何而病,景帝略知一二,倒也不恼,毕竟自己的女儿着实不逊,崔家书香门第,心怀怨念情有可原。


    念及此,景帝遣龚福亲去崔府探望余夫人,聊表关心,崔介作揖谢恩,景帝含笑道:“还客气什么,很快便是一家人了。”


    两人闲闲聊了一会,景帝才让崔介回翰林院。


    彼时,薛怀义回东宫换上常服,和程胜分抱两摞厚厚的书本--足足耗费一月抄录完成的十遍《尚书》,默然往太极宫呈与景帝御览。


    书本沉甸甸的,东宫到太极宫有段路,程胜略微吃不消,脑门直冒汗。反观薛怀义,步履轻松,面容清爽,竟比空着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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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更轻松几分。程胜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打破沉寂:“这书大可让奴才们搬,殿下何苦亲自受累呢?”


    “做了错事,亲力亲为方有诚意。”薛怀义气息平稳,面不改色。


    看他任劳任怨的模样,程胜不觉泛起一缕心酸,打抱不平的念头终究压了下去。妄议天子,属重罪,一个不慎,项上人头难保。


    一步一步,登上万丈石阶,巍峨宫殿映入眼帘——太极宫到了。


    其时,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开启,一玉面郎君扬然走出。


    薛怀义微微眯眼,此人他认得,新晋宠臣兼将与薛柔共度余生的驸马,崔介。


    日日在朝碰面,崔介熟知薛怀义,敛衽见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尾音之后,是漫长的静谧,时间好似凝固了。


    崔介不敢轻慢,保持姿势,哪怕被晾到脊梁发僵、胳膊发酸,仍然端正到完美无瑕。


    崔介记起之前在御花园,相隔九曲长廊的,短暂的对视,当时恍觉对方有不善之意,未尝往别处思忖,如今拿掉那道廊芜,面对面,他顿时分明:不善确实存在,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加深了,发展成了敌意。


    崔介自查平日的待人接物并无欠妥之处,与同僚相处也甚融洽,而太子待己的敌意源自何处,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崔介困惑,近身伺候了太子四五年之久的程胜亦云里雾里。太子一贯温柔敦厚、彬彬有礼,莫说崔大人这类朝廷命官,纵然宫中最低下的奴才,也不曾为难过。


    “殿下,崔大人向您见礼呢……”纵不好一直冷着,程胜小声进言。


    “崔大人平身吧。”薛怀义湾着耐人寻味的笑,发话。


    崔介挺直身板。崔、薛两人个头大差不差,因此,崔介现在平视着薛怀义。


    “据传,崔大人与十妹妹不日有喜,可确有其事?”薛怀义一时来意,将怀里的书本交由程胜一人托着。为什么?或许为了在臣子面前维持太子应有的体面吧。


    崔介道:“并非传言。微臣与十殿下之间是父母之命,所以,并非传言。”


    崔介自诩淡泊,可一个淡泊之人怎会咬文嚼字,甚至为一两个略带瑕疵的字眼而不厌其烦地纠正呢?崔介自己也没头绪。


    父母之命……是啊,家世相当,容貌相当,符合东床快婿的标准,更投合她的心意。莫名地,薛怀义的呼吸乱了,心也跟着乱了。但他从不允许自己有失态的时候,尤其对着崔介的面。


    “如此,”迅速平复心绪,使其恢复死水般的寂寥,薛怀义最是擅长,“那孤便提前祝贺崔大人了。”


    寻常贺新婚,必离不开“百年好合”“琴瑟和鸣”之类的语汇,但,流动的心潮不容薛怀义表此祝贺。


    她罪大恶极,诸如世间种种象征美满幸福的字眼,通通不应该用在她身上,更不应该作为他对她日后的愿景。


    崔介谦逊道:“微臣谢太子殿下好意。”


    春风拂过,卷起那些墨迹遍布的书页,哗哗作响。


    薛怀义但笑不语,举步踏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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