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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婚姻

作者:南山六十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太后一生恪守礼法,八十岁的高龄,依然正襟危坐,背脊的线条直直的,宛如刀背一般。


    孙子孙女们依排行近前行礼说吉祥话,太后掀着薄薄的眼皮子聆听,问过安的便退至一侧。一个挨着一个,没多久,旁侧已然井然有序站了一排。


    轮到薛嘉,她不慌不忙上前,三跪九叩,蹦出来的祝词亦字字珠玑,寓意圆满;一行一动,落落大方,深得太后喜欢。


    “听闻你不久前失足跌进池塘,生了一场病。可好全了?”特属于老年人的嗓音飘扬而来,当中沉淀着荣宠一生的优雅与庄严。


    薛嘉不卑不亢回话:“多谢皇祖母关怀,孙女已无碍了。”


    太后颔首:“你先天体弱,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不容易,以后要当心些。”随后交代小宫女与了一盒天山人参。


    薛柔仔细两手接着,莞尔道:“是,孙女谨记皇祖母的叮咛。”


    紧跟着是九皇子薛通。薛通少年成名,举止有度,一样得太后欢喜,有来有回说了些话,着一个小宫女捧去两瓶止血化瘀的上等金疮药。薛通毕恭毕敬领受,踅至一侧,目光打向薛柔,隐隐不安。


    小十顽皮,偶尔免不得马虎大意,万一像小时候哪句话失了妥当不对皇祖母的心思……但愿她长进些,晓得分寸,左右糊弄过今日。


    尚未对上太后的视线,薛柔便觉胆战心惊,慢吞吞移开脚,照着提前练习过的礼数施行起来,万幸没出错,顺利捱到了太后问话的环节。


    “这几年你的荒唐事迹,我一一听过了。”


    薛柔心下悚然,闷头不敢吭气。


    “你的八姐姐长不了你几岁,她处处周全,你却刁钻成这副轻薄样子。”太后喟叹一声,“罢了,我老了,管不了许多。”即摆摆手,“你们各自便宜吧。”


    哥哥姐姐们俱被柔善对待,末了还赐下各种物什,偏薛柔挨了教训,又两手空空;一跨出门槛,便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我哪样做得不对,干嘛总挑我的不是?规矩也不是,不规矩更不是,啧,真难伺候……”


    薛通离她近,于心不忍,伸手轻揉她的头顶予以宽慰:“别难过了,明儿我有空,带你出宫玩。”


    吃喝玩乐,人生美差,薛柔满心乐意,阴霾一扫而空,凑近半步笑眯眯道:“哥哥能否疏通疏通,把小崔大人一同邀上?”


    她记得准确的话,九哥哥的好友林显似乎与崔介交情匪浅。有这层关系打基础,约来崔介应该不算难事。


    薛通玩心大发,模棱两可,故意吊她的胃口:“这个嘛,不好说。毕竟我和小崔大人隔着一层,不熟。成事与否,且听天由命吧。”


    薛柔精明,不上套:“少诓我。”过后干脆耍起无赖:“总之,明儿我要见着崔介,不然去了也没趣。”


    薛通破功,朗笑道:“好好好,我尽力周旋。”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出了慈宁宫,却逢薛嘉薛怀义两人正叙话,薛嘉笑将太后赏的那株人参递出去:“这人参放在我手里也是白白糟蹋,不如赠给有需要的人。”


    大耗一场,此刻薛怀义虚弱至极,面白如纸,唇无血色,整个人依稀散着潮气,更像鬼了。


    薛怀义微笑道:“皇祖母既赐给妹妹,妹妹自当使得上,何来糟践一说。”


    这是迂回着拒绝了。薛嘉胸口憋闷,胳膊发僵,悬在彼此中间,不上不下。


    薛怀义不领薛嘉的人情,薛柔快意非常。让她有事没事献殷勤,这下碰一鼻子灰,舒服了。


    “那……好吧。”薛柔逞一张嘲讽的嘴脸在旁大剌剌观看,这令薛嘉相当羞赧,强忍难堪转身走开。


    自昨晚在太庙和薛怀义有过肌肤接触后,薛柔心乱如麻,当下看着他的正脸,愈觉扎眼,于是破天荒地没找他麻烦,径自乘辇回坤宁宫了。


    坤宁宫内,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状似失神。


    许嬷嬷打起门帘进屋,见火盆内的碳将燃尽,唤人来添碳。及小宫女冒冒失失进来,心生不快,出言责备:“一个两个光出气不长心眼子!我若没来,火盆烧空了还无知无觉呢。你们呐,操点心,别只晓得吃吃喝喝。”


    小宫女忙不迭告罪,许嬷嬷训斥过就算了,不难为她,看着火盆一点点满上,遂放人出去。


    “你训她做什么。她们年纪轻,脸皮薄,指不定背着人哭多久。”屋里的对话声惊醒皇后,她撂下小铲子,盖好香炉,回身就着架子上脸盆里的温水净手。


    许嬷嬷交心:“那起懒东西,紧管还不成气候,撒开手那还了得。娘娘就是太心善了,惯得他们没个规矩,不成方圆。”


    皇后擦净水滴,信步至外间的矮榻上落座,拿起方几上的绣活里外穿引。


    许嬷嬷机警,隐约察出皇后的异状,借奉茶的口子试探:“自从娘娘出了慈宁宫便心不在焉的,敢是太后对娘娘说了什么?”


    许嬷嬷猜准了。皇后无心针线,搁置一边,口内连连叹气:“太后与我商量,八公主及笄一年多了,竟还没物色着一个驸马;太后觉得崔家百年世家,门楣显耀,今年又出了个状元,堪与皇家结亲。”


    听口风,许嬷嬷惴惴不安起来。


    崔家孙子辈的一只手数得过来:大房长孙崔碌,人如其名,碌碌无为;二房的崔介,才貌双绝,举世难得;三房的崔护崔荣两兄弟,前者懦弱无能,后者年纪太小,仅仅十岁。通观崔家这些郎君,可为良配的,只那么一位。


    莫非……


    一时,主奴二人相视无言,答案尽在不言中。


    “这怎么能行?”许嬷嬷两条眉毛几乎连在一起,“崔二公子与咱们小殿下之间那才算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八公主……”许嬷嬷不便明言,摇头表示。


    皇后心烦意燥,扶着太阳穴沉默良久,眉目间多了几分坚决:“旁的,我可以拱手让人,牵涉小十的终身大事,断乎行不通。”哪怕太后当头逼着,亦不好使。


    “……明日你照常去崔家,其他的,大不了一个不管顶着呢。”


    许嬷嬷毅然称是。


    事不宜迟,次日晨起,许嬷嬷搭车子出宫拜访余夫人,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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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无话说,应邀入宫。


    品一品茶,商议商议两家婚事,日头便爬到了中天。


    “时辰不早,我也不留余夫人了。”事关儿女终身,得给人家细细思量的时间,故而皇后体贴人意道。


    余夫人一面点头,一面出了宫门,回府全程心猿意马。


    崔介在翰林院当值,中午不回来,他父亲崔寿是个闲人,招呼了一桌子饭菜静候余夫人到家。


    “夫人快尝尝,这鲈鱼鲜不鲜。”崔寿自个儿上湖边垂钓的鲈鱼,念想着余夫人陪皇后说了一上午的话,必然口干舌燥,故此特特上火烹了犒劳夫人。


    余夫人挨着椅子边沿坐下,看着那盘子鱼久久不言语。


    崔寿推去一杯清茶:“来回奔波,夫人吃杯茶缓缓。”


    茶茶茶,上午在坤宁宫用茶,好容易脱身又叫用茶!余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翻脸无情道:“你儿子就快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了,你还浑然不觉呢!”


    余夫人一直不喜薛柔强势无理,特别自上次家宴,她吵得崔家鸡飞蛋打起,不喜剧然加深,变为了厌恶。


    娶这种人当儿媳妇,和祸害有什么两样?


    崔寿恰恰心如明镜。帝后出面,家里老太太有意,哪里还有别人做主的份。“你我且是其次,重要的是明夷的想法。”他一向尊重儿子的意愿。


    余夫人一颗心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压根平静不下来:“事情逼到这关节,明夷再不情愿有什么招?说一千道一万,天底下的儿郎那许多,专拣咱们家薅,何苦来!”


    心里装着难事,胃里也一阵阵顶得慌,这顿饭,余夫人半口未动。


    天将黑透的节骨眼,一日事了,崔介骑马抵达家门口,小厮云澜稳稳接住从马背上递下来的官帽与笏板,踟蹰着说:“公子,夫人早起去了趟坤宁宫,回来以后郁郁寡欢,午膳也没动一筷子,似乎是出了不好的事……”


    坤宁宫——崔介敏锐抓到关键信息,垂眼略一思索,跃然下马,官服不及褪下,阔步直入父母房中。


    一整个白日,皇后的话在余夫人心中徘徊不散,郁结成病气,窜上头脑,冲得余夫人头昏脑热,现下正仰躺床榻瞑目休养着。崔寿侍候病榻跟前,手拿一块湿手巾细细替余夫人擦着手。


    目睹这幕光景,崔介心一沉,驱身近前,矮身伏于病榻:“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余夫人艰难入睡,生恐交谈声惊扰到她,崔寿嘱咐丫鬟认真侍奉病人,而后叫上儿子去前院书房,道明前因后果:“……我们是我们,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崔介表现得相当耐心从容,临到头弹出几个字:“儿子悉听长辈的安排。”


    情情爱爱于崔介,乃身外之物,在他看来,娶妻生子和日复一日的生活别无两样——寅时起床,辰时点卯,午时果腹,戌时回家,亥时就寝……按部就班,条理清晰。


    如此一来,同谁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皆无差别。非要列出一条来,大抵是他和十公主脾气不合吧。然而不要紧,夫妻一体,他会尽所能包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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