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亚诺穿着崭新的曼联青训服，在停车场来回踱步，小皮靴踩碎草叶上的冰晶。
“爸爸，教练会让我参加对抗赛吗？”他第五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消散。
坎通纳锁好车门，把儿子的训练包挎在肩上：“先通过基础测试。记住，这里不是利兹，曼联青训营的选拔标准——”
“——是全英格兰最严格的！”克里斯蒂亚诺抢答，同时模仿着父亲严肃的表情，“我准备好了！”
青训楼前，一位满脸雀斑的教练正在点名。看到坎通纳，他小跑过来握手：“埃里克！弗格森先生说您今天会带儿子来。我是U8梯队教练，麦克·费兰。”
克里斯蒂亚诺从父亲身后探出头，费兰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就是那个在利兹青训营打进三十球的小家伙？跟我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测试在3号人工草皮场进行。十几个同龄男孩已经排成一列，好奇地打量着新来者。克里斯蒂亚诺攥紧衣角——他们的球鞋都比他的高级，有个金发男孩甚至穿着专业护腿板。
“克里斯蒂亚诺·坎通纳，出列！”费兰吹响哨子，“带球绕过所有标志桶，然后射门。三次机会，取最好成绩。”
第一个标志桶距离起跑线十码。克里斯蒂亚诺深吸一口气，把球轻轻推出——
“太慢了！加速！”费兰的吼声吓得他差点滑倒。
坎通纳站在场边，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克里斯蒂亚诺偷瞄父亲的表情，只看到平静的注视。第二次尝试，他像离弦之箭般冲出去，球像粘在脚上一样听话。射门时过于用力，球狠狠击中横梁弹回。
“好样的！再来！”这次是某个小球员的欢呼。
第三次，克里斯蒂亚诺调整呼吸。他带球如风，在最后一个标志桶前突然变向，用左脚内侧推出弧线球——球应声入网。
“9秒87！”费兰按下秒表，“U7组本赛季第二快。你平时怎么训练的？”
克里斯蒂亚诺指向场边：“爸爸每天教我半小时，雷打不动。”
“包括雨雪天？”
“尤其是雨雪天。”坎通纳终于走过来，手搭在儿子肩上，“坏天气最能磨练技术。”
分组对抗时，克里斯蒂亚诺被分到红队。他的第一个对手是个比他高半头的壮实男孩，防守时直接撞得他摔在草皮上。
“犯规！”克里斯蒂亚诺爬起来抗议。
裁判没吹哨。费兰在场边大喊：“适应对抗！这里是曼联，不是幼儿园！”
坎通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半场，克里斯蒂亚诺学聪明了。当壮实男孩再次逼近时，他突然急停变向，对方因惯性冲出老远。这次突破引来一阵喝彩，连场边扫地的老管理员都停下观看。
训练结束，费兰把坎通纳叫到一旁：“埃里克，说实话，你儿子技术比同龄人强一截，但……”他压低声音，“太瘦弱了。英超青训的对抗强度您清楚。”
坎通纳望向正在收拾背包的儿子——克里斯蒂亚诺的膝盖沾满草渍，手肘还擦破了一块皮，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给他六个月，”坎通纳说，“如果到时候还达不到标准，我自己带他离开。”
回程车上，克里斯蒂亚诺狼吞虎咽地吃着俱乐部提供的三明治：“爸爸，我表现好吗？”
“左脚射门不错，”坎通纳目视前方，“但被撞倒那次，你本可以提前观察防守队员的重心。”
“费兰教练说我很瘦……”
“那就多吃牛肉，每天加练半小时力量。”坎通纳转动方向盘，“周一开始，我教你合理利用身体。”
克里斯蒂亚诺用力点头，突然指着路边一家体育用品店：“爸爸！看那个广告！”
橱窗里，坎通纳曼联首秀的大幅海报旁，赫然印着“青训营冬季招生”的标语。海报上的父亲高举双臂，而玻璃倒影里，七岁的克里斯蒂亚诺正不自觉地模仿那个姿势。
两天后，卡灵顿基地的健身房向青训学员开放。克里斯蒂亚诺踮起脚尖，试图够到悬挂的沙袋，却被路过的U9队员撞了个趔趄。
“小不点，这里不是游乐场。”高个子男孩轻蔑地瞥了眼他的训练服，“关系户就乖乖去玩传球游戏。”
克里斯蒂亚诺的脸瞬间涨红。他攥紧拳头正要反驳，费兰教练的哨声突然响起：“全体集合！今天进行体能测试！”
二十名小球员在跑道旁列队。克里斯蒂亚诺站在最边上，偷偷打量竞争对手们——他们大多比他高出半个头，小腿肌肉已经初现轮廓。
“三组折返跑，计时排名！”费兰举起秒表，“最后五名加练半小时！”
第一组结束，克里斯蒂亚诺排名倒数第三。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看见父亲正和弗格森在场边交谈。坎通纳没有看向这边，但克里斯蒂亚诺知道父亲一定在用余光观察。
“再来！”费兰的哨声刺破寒风，“这次脚踝绑沙袋！”
加重后的第二轮，克里斯蒂亚诺的鼻尖很快凝出汗珠。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但脑海中突然浮现父亲的话：“当身体想放弃时，精神必须多坚持十秒。”
最后二十米，他咬牙超过两名队员，排名升至第十一。
“罗纳尔多！”费兰叫住正往场边喝水的他，“知道你为什么落后吗？”
克里斯蒂亚诺茫然摇头。
“呼吸方式错了。”教练蹲下来，按住他的腹部，“短跑要腹式呼吸，像这样——”
远处，弗格森对坎通纳低声道：“你儿子有股狠劲，埃里克。但七岁就绑沙袋是不是太早了？”
坎通纳的目光追随着儿子第三次冲向终点的身影：“老板，您当年在格拉斯哥造船厂打工时，难道等肌肉长好才搬钢板吗？”
弗格森大笑，拍了拍他的后背：“下周带他来见我。预备队缺个球童。”
中午休息时，克里斯蒂亚诺独自在餐厅角落啃三明治。那个嘲笑他的U9队员突然坐到对面：“喂，法国佬，你爸爸真是坎通纳？”
克里斯蒂亚诺警惕地点点头。
“证明一下。”对方推过来一张餐巾纸，“让他给我签个名。”
“自己要去！”克里斯蒂亚诺猛地站起来，“我不是快递员！”
“哈！果然是冒牌货！”男孩故意提高音量，“说不定你妈妈只是——”
哗啦！一杯橙汁全泼在对方训练服上。整个餐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不到一米二的小豆丁。
“我爸爸说，”克里斯蒂亚诺声音发抖但字字清晰，“真正的曼联球员用脚说话。下午射门测试见！”
费兰闻讯赶来时，“橙汁事件”已传遍整个青训营。令人意外的是，教练只是挑了挑眉：“艾伦，去换衣服。克里斯蒂亚诺，过来帮忙搬训练锥筒。”
搬运途中，费兰突然问：“为什么泼果汁？”
“他说我妈妈坏话。”
“下次直接告诉我。”费兰把锥筒重重放在地上，“但在曼联，解决冲突的最好方式是——”
“进球。”克里斯蒂亚诺脱口而出。
下午的射门测试成了私人对决。二十码外，艾伦五次射门进三球；轮到克里斯蒂亚诺时，他特意选了更远的二十五码位置。
“小子，那是U9的考核距离！”费兰提醒道。
克里斯蒂亚诺不答话，助跑后一记劲射——球如炮弹般窜入右上死角。第二次，他用脚内侧搓出弧线球；第三次，假动作晃过虚拟防守后低射破网……
“五球全中！”费兰的哨声带着惊喜，“技术评估满分！”
艾伦脸色铁青地离开场地。克里斯蒂亚诺正要欢呼，却看见父亲站在场边摇头——那是“还不够好”的信号。
回程的车上，坎通纳终于开口：“泼饮料很幼稚。”
“可是他——”
“真正的强者用实力让人闭嘴。”坎通纳单手转动方向盘，“不过……最后那个弧线球不错。”
这夸奖让克里斯蒂亚诺眼睛一亮。他扒着车窗看夜幕中的卡灵顿基地渐渐远去，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似乎比早晨高了一点点。
曼彻斯特的冬雨细密如针，克里斯蒂亚诺跪在卡灵顿基地的草皮上，浑身泥水混合着汗水，球衣紧贴着后背。费兰教练的哨声刺破雨幕：“最后十次射门！完不成就别想回家！”
二十码外的球门在雨中模糊成灰影。克里斯蒂亚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湿透的足球重重按在罚球点上——这是父亲昨晚特训时教他的小动作：“让球记住你的力量。”
第一脚，球滑出脚背，歪斜着飞向角旗。
第二脚，支撑腿在泥泞中打滑，射门绵软无力。
第三脚……
“停！”坎通纳的声音突然从场边传来。他撑着一把黑伞，西装裤脚沾满泥点，“脚踝发力方式错了。看着。”
伞被扔到一旁。坎通纳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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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赤脚踩进泥浆，接过儿子递来的球。助跑、摆腿、触球——足球划破雨帘直挂死角，溅起网窝一片水花。
“触球瞬间脚背绷直，像鞭子抽出去。”他拎起克里斯蒂亚诺的右脚，“这里，要锁死。”
克里斯蒂亚诺的牙齿咯咯打颤：“爸爸，我冷……”
“冷？等你打进英超，会怀念这种冷。”坎通纳把外套裹在儿子身上，“继续！”
第七次射门时，球终于应声入网。克里斯蒂亚诺转身想庆祝，却发现父亲已回到场边，正和弗格森低声交谈。老特拉福德的国王此刻微微躬身，像学生在听导师教诲。
当晚，克里斯蒂亚诺泡在浴缸里背诵足球术语，膝盖上的擦伤被热水刺得生疼。艾米莉端着热牛奶进来时，发现儿子正对着瓷砖练习战术手势。
“妈妈，你知道‘压上造越位’的手势吗？”他扬起湿漉漉的手臂，“爸爸说裁判会这样……”
“先喝牛奶，”艾米莉用浴巾裹住他，“你爸爸在书房发脾气呢。”
书房里，坎通纳正对着电话低吼：“我说过不接儿童广告！他是球员，不是马戏团猴子！”
克里斯蒂亚诺扒着门缝偷听，怀里的牛奶杯渐渐凉透。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经纪人的劝说：“埃里克，这是双赢……球迷喜欢看父子档……”
“赢个屁！”坎通纳摔下听筒，转身看见儿子光脚站在门口，“克里斯，记住——”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儿子胸口，“你的价值在球场，不在广告牌。”
周三的比赛日，克里斯蒂亚诺换上崭新的球童背心。老特拉福德的看台空荡荡的，但草皮的气息依旧让他心跳加速。弗格森特意将他安排在曼联替补席后方：“仔细看中场的跑位，特别是你爸爸的移动。”
比赛第35分钟，坎通纳被替换上场。克里斯蒂亚诺立刻抱起一筐足球跑到角旗区——这是球童的职责。他看见父亲向这边眨了眨眼，随即被预备队两人包夹。
坎通纳背身接球，突然用脚跟将球磕向克里斯蒂亚诺所在的方向。球童守则规定不能干预比赛，但克里斯蒂亚诺本能地将备用球踢回场内——完美的滚动轨迹让坎通纳顺势摆脱防守，直塞助攻得分！
“聪明的小子！”替补席爆发出欢呼。弗格森转头对助教低笑：“这算不算战术创新？”
赛后，坎通纳在球员通道拦住儿子：“知道刚才那招叫什么吗？”
克里斯蒂亚诺抱着脏兮兮的足球摇头。
“叫‘父子连线’。”坎通纳用球衣擦干儿子脸上的泥点，“但下不为例——裁判差点给你黄牌。”
圣诞前夜，青训营举行年终测试。克里斯蒂亚诺站在体重秤上——比月初重了1.5公斤，全是肌肉。费兰翻着测试报告：“折返跑进步12秒，对抗成功率提升到65%。不过……”
“不过什么？”克里斯蒂亚诺急得跳脚。
“左脚传球准确率才71%。”费兰合上文件夹，“假期加练五百次传中。”
回程路上，坎通纳难得放了披头士的唱片。克里斯蒂亚诺在后座模仿主唱摇头晃脑，突然安静下来：“爸爸，我能在老特拉福德过生日吗？”
“二月五日有主场对阵谢周三的比赛。”坎通纳从后视镜看他，“如果那时你……”
“我会完成五百次传中！不，一千次！”克里斯蒂亚诺扑到前座椅背，“求你了爸爸！”
平安夜，克里斯蒂亚诺蜷缩在客厅地毯上等圣诞老人。午夜钟声响起时，他偷偷摸向圣诞树下的礼盒——不是球鞋，而是一本皮质训练日记。扉页上写着：“记录你的每一滴汗水。——爸爸”
阁楼传来脚步声。克里斯蒂亚诺踮脚望去，看见父亲正在整理旧物。马赛队的蓝色围巾、利兹联的白色护腕……最后，坎通纳打开一个铁盒，将曼联首秀的比赛用球放了进去。
“爸爸？”
坎通纳迅速合上铁盒：“怎么还不睡？”
“这些……以后都会属于我吗？”
“不，”坎通纳锁上铁盒，“你要创造自己的历史。”
窗外飘起细雪，老特拉福德的方向隐约传来《铃儿响叮当》的旋律。克里斯蒂亚诺抱紧训练日记，在落地窗上呵出一片白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7号。
1992年的最后一天，卡灵顿青训营的荣誉墙上多了一张照片：泥泞的训练场上，七岁的克里斯蒂亚诺正凌空抽射，背景里坎通纳的黑伞像一面沉默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