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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弓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VIP】 ……


    夏枢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不可能只有两位美人儿。


    他站起身来,探着头仔细打量一番,和褚源小声咕哝:“三个双儿, 三个女子, 从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有娇憨可爱、美艳大方的,也有清雅俊逸、英气勃勃的, 看起来挺用心的。”


    褚源:“……”


    褚源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 直面永康帝, 再一次强调:“皇上,臣只要夏枢一个。”


    顿了一下,他道:“昔日阿爹宣和太子以太子之尊求娶阿娘, 承诺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连先皇都称赞的天作之合。阿爹阿娘鹣鲽情深, 至死不渝,臣幼年熟读史书, 虽不知自身身世,但依旧崇拜阿爹宣和太子,羡慕、憧憬他与阿娘之间的恩爱情深, 梦想自己将来长大,也能像宣和太子一样,娶到心仪之人, 情投意合、恩爱不疑的过一生。”


    “说实话……”褚源望着永康帝, 神色冷淡地道:“臣作为淮阳候嫡长子时,被皇上赐下这桩盲婚哑嫁的婚事,心里是极为不愿的, 因为当时臣已有心仪之人,且已向对方许诺婚事,并不想娶旁人。只是皇命不可违,臣不得不毁约应下婚事。现如今,婚事已成,臣与夏枢日久生情,臣必不会再次违诺,放弃夏枢或者让人插/入我们之间,破坏我们的感情。”


    当年皇帝赐下这桩婚事,京城里多少人暗中看足了笑话,此时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情投意合了,皇帝又打算拆散,谁看都觉得这事儿不地道。


    淮阳候褚霖站了出来,他和王夫人的位置靠后,夏枢看不清的表情,只听他沉哑的声音道:“皇上,先皇遗旨,源儿性命受到威胁时,方可揭开他的身份,保他性命,所以不是臣故意蒙蔽皇上,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至于褚夏两家婚约……”褚霖道:“臣当时已经明确向皇上说明,源儿没有找到心仪之人,无意成家,婚约由洵儿来履行,只待他再长大几岁,就向夏家提亲。只是皇上认为淮阳侯府是在推脱和普通百姓家的婚约,源儿身为大哥,必须承担责任,婚约应该由他来履行,就愣是给他和夏枢赐了婚。淮阳侯府不能抗旨不尊,源儿迫于无奈就娶了非心仪之人。现在源儿好不容易和夏枢日久生情,决定和夏枢白首到老,皇上又何必拆散他们,为难他们夫妻俩?”


    说起这事儿,朝堂上的人大部分都听说过京城里流传的褚家不愿和夏家履行婚约,皇上为普通百姓主持公道的美谈,只是没料到,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要是情况属实,褚霖没说谎,那褚家对李朝皇室可谓是忠肝义胆了。


    毕竟夏家身份过于低微,和淮阳侯府这样百年世家的婚约是极为不配的,然而就算不配,淮阳侯府在没人知道褚源先太子之子身份的情况下,都没想过让李朝皇室血脉代为履行婚约,而是打算让自家唯一的亲儿子娶一个乡下来的双儿……


    只是一切被永康帝的横插一脚给搞阴差阳错了……


    不少仅忠诚李朝的保皇大臣都不由得点头,淮阳侯府不愧是百年世家,虽然当家人没有什么血性,没有上过战场杀过敌,对李朝皇室的忠心可谓一脉相传。


    然而这些李朝的中立者们这样想,永康帝可不这样想。


    他见褚霖畏首畏尾了十几年,竟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说他的不是,心中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难道是淮阳侯府觉得褚源身份确定后,有机会觊觎他的皇位,就翅膀硬起来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地打量褚霖,开口道:“淮阳候是怪朕插手淮阳候府的婚约,是吗?”


    褚霖忙道:“臣不敢。”


    他道:“当初的赐婚虽然阴差阳错,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源儿对夏枢心生欢喜,现在他们两情相悦,已经决定要携手一生,还请皇上册封夏枢,让源儿得偿所愿,莫要为难他们两个。”


    永康帝冷哼一声:“为难他们两个?你是否也觉得朕当年为你赐下李姨娘,也是在为难你和王氏?”


    褚霖忙趴伏在地上:“臣不敢。”


    永康帝见他趴的挺快,心里舒坦了些,但他怎么可能放弃在褚源后院里塞人。


    他是一个帝王,任何人都得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褚源也不例外。


    他看向褚源,神情一转,深深地叹了口气:“朕不知道你当年心有所属,只听淮阳候说你找不到心仪之人,不愿成婚,就以为你是忙于公事,无心成婚,才找的借口。朕看着你长大,深知你不是主动之人,眼见你已及冠,后院里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担忧你忙于公事,错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借着褚夏两家的婚约,为你指了婚,希望你早日成家,生下子嗣,别为了公事耽误了自己。”


    褚源神色淡淡的:“谢谢皇上。”


    永康帝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夏枢,说道:“淮阳候嘴里朕成了大恶人,但谁知道朕心里的折磨。你从小没有爹娘,按理说婚事应该由朕来把关,只是朕却因为不知细节,好心办了坏事,导致你和夏枢阴差阳错。你坚持要夏枢做你的正妃,朕也不是不想成全你,只是这夏枢无论在身份上、子嗣上、亦或是为人处世上,没一处适合做你的正妃……”


    “没人比他更合适。”褚源垂着眼道:“他一心一意对我,为我付出良多,没人比他更适合我的正妻之位。”


    “好吧。”永康帝见说不通,倒也不坚持,他本身也不在乎夏枢是否是褚源的正妻,只是想拿这个做筹码,逼迫褚源同意他的提议罢了。更甚者,褚源和夏枢之间情深意切对他来说实际上更好操作,痴男怨女间的爱恨情仇,挑拨起来,足以让这一群人变成疯子,先前的淮阳候褚霖和他选的侯夫人王氏就是先例。


    永康帝心里笑的得意,脸上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既然你坚持,那朕就准了你,你的正妃之位就由夏枢来坐。不过先前的事情朕可没忘,夏枢目光短浅,眼界狭窄,心里只有那些铜臭金钱,他今日做的事情让你声名扫地、大失颜面,可见他并不够格独掌你的后院,必须有人帮他搭把手,让你无后顾之忧。你看这样行不?”


    他笑了笑,一副为褚源尽心打算的模样:“你说出你心仪之人的名字,不管他的身份地位如何,只要他未曾婚嫁,朕就做主,再为你赐一次婚,让他做你的平妻,弥补朕当年赐婚的失误,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着,他眼睛看向夏枢,警告道:“你本就配不上源儿,只是源儿坚持不愿毁诺,要你做他的正妻,要和你白头到老,朕才不得不准了你的安王妃之位。只是……”


    他道:“源儿原有心仪之人,那才是他应该拥有的正妻。朕这就为他和心仪之人赐婚,让他们恩爱相守。以后你虽说是名义上的正妻,但心里要明白,源儿新娶的平妻才是他真正的正妻,你要辅助他管理好源儿的后院,不得心胸狭窄、心生妒意,祸乱源儿的后院。”


    夏枢:“……”


    他一脸麻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永康帝却以为他不同意,心里觉得奸计即将得逞的同时,脸却一沉,威胁道:“你要是不同意,朕就剥夺了你的安王妃之位。”


    夏枢嘴巴张了张,刚想说话,褚源就摁住了他的肩膀,皱着眉道:“皇上,臣……”


    “你不许为他说话。”永康帝皱着眉头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一个平妻,他要是接受不了的话,那朕还不如现在就下旨让你休了他。”


    褚源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夏枢知道他是听到永康帝的威胁才生的气,怕他怒意上头,赶紧抓住他的胳膊,说道:“……我没意见。”


    永康帝这才满意了,微微点头,问褚源:“那么,你先前心仪的人是哪一家的双儿或小姐?说出来,朕马上为你赐婚。”


    然后看向众臣,开玩笑道:“若是源儿说了你们谁家闺女或双儿的名字,你们可要好好准备啊!”


    此事发展到这个阶段,群臣已经由看笑话转为了胆战心惊。


    今日进殿参加宫宴的至少也是四品官员,在朝堂上混了多年,哪里看不出皇上是有意针对褚源。


    家里有闺女或双儿的,不禁绞尽脑汁,思考自家孩子和褚源相识的可能性,家里没有适龄闺女或双儿的,则在考虑自己所追随的重臣是否有适龄的双儿或闺女,要知道,褚源一旦和重臣结下姻亲关系,这整个朝堂的格局恐怕都会发生变化。


    其他人胆战心惊,燕国公府的三个却大皱眉头,一是觉得褚源不靠谱,二是搞不清永康帝是要弄哪一出,心里不由得担心夏枢。


    褚源仿佛不知道殿里的暗潮涌动,他垂下眼,收敛身上的杀意,平静地道:“不知皇上可记得七年前皇后生辰宴那日发生的事情?”


    第122章 【VIP】 。


    七年前, 皇后千秋寿诞,为与民同乐,京城城门大开, 彻夜不休, 举办了李朝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花灯盛会。


    无数京城附近的百姓携着亲朋好友、家人孩子,参加这难得一见的花灯盛会,然而正是在这场祝寿的花灯盛会上, 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幼童拐卖案件。


    据记录,在紧闭城门, 全城搜捕的半个月内, 禁军共捣毁窝藏孩童的位点十二处,抓捕拐子头领及部众近百人,救出孩子四百多人, 多是男童和双儿。


    此事一经揭露, 朝野哗然。


    谁都没想到堂堂天子脚下, 拐子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事后,那些行事猖獗的拐子无一人得以逃脱, 全被拉到西城菜市口,斩首示众。


    据说西城空气里的血腥味,半个月都没散掉。


    不过百姓们不仅不畏惧, 反而喜笑颜开,各坊市铺子还联合起来,请了舞龙舞狮队, 在西城街市上表演半个月, 以庆祝拐子落网、孩子归家,并感谢皇帝英明,为百姓做主。


    时值永康十年, 政事上一直没有建树,民间声名不显的永康帝第一次被百姓挂在嘴边,受到朝野一片赞誉,都夸他是英明君主,是百姓的守护神。李朝“战神”、百姓的“守护神”在百姓口中,百年来都是指代淮阳侯府死在北地的男人们,第一次尝到褚家人尝过的滋味,被百姓拥戴,永康帝可以说是惊喜若狂,此后更是想尽办法沽名钓誉,想要维持他在民间的声誉。


    只是世道越来越不好,老百姓们连生存都顾之不及,日日担心的都是填不饱肚子,哪里还有心思看上面的帝王作秀,因此,七年前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人的记忆已经模糊,除了永康帝以及某些有关人员。


    听褚源提起七年前,永康帝脸上就下意识露出微笑,然而当他听到“皇后”二字,脸色刷地一下就沉了下去,心道不回想还没发现,一回想这废后果然晦气,一到寿辰,就闹得朝野不安。


    他本就极为迷信宏远和尚的批命,觉得是废后耽误了他,让李朝国运日薄西山,民间怨声载道,一想到七年前的案件发生在废后寿辰上,两者有联系,他就想把拐卖大案的锅扣到废后头上,他瞥了二皇子一眼,眼神阴沉:“当年的事朕怎么可能不记得,要不是朕是真龙天子,镇压了废后身上的晦气,不知多少孩童要受苦,多少家庭要破碎,朕只恨没能早日发现废后及其背后王家的蛇鼠一窝,早日为百姓带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二皇子瞥了一眼永康帝,在道道意味深长目光的打量下,咬牙忍着恨意,握紧拳头,低下了头。


    褚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没接永康帝的话,而是道:“当日多个孩子被拐,百姓们为寻找孩子,到处一片混乱。臣当时参加完宫宴,带着侍卫从宫中出来,路过西城门,正好遇到有百姓哭着孩子不见了,臣就留在街角,让侍卫们先去帮百姓们寻找孩子。”


    夏枢没听褚源提过遇到他之前发生的事,此时知道褚源是这么个原因孤零零的出现在惠河边,差点儿被人害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同时又很骄傲。


    褚源虽然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但他没有长成二皇子、大皇子那般不知人间疾苦、看不起普通百姓的鬼样子,夏枢觉得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他去喜欢。


    他紧抓褚源的手,眼神既崇拜又欣赏地看着他。


    “臣目盲不能视物,等待的时候,一时不妨,被人背后偷袭,晕了过去。”褚源道:“再醒来,是在惠河边,偷袭的人不见身影,却有两个绑匪确认了臣的身份之后,声称是燕国公出手几万两银子,叫他们把我沉尸惠河。”


    众人:“!!!”


    众人怎么都没料到话题会扯上燕国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连永康帝都眼神惊讶:“燕国公?”


    燕国公老神在在没有吭声,元定眉头微蹙,元州则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怒指褚源:“你这是污蔑,我阿爹若是想下手,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不知道为什么,夏枢总觉得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当即怒瞪:“若不是燕国公干的,你急什么急?”


    元州:“……”


    他嘴巴几下开合,指了指自己胸膛,又指了指夏枢,气道:“你……”


    “小二,坐下。”元定瞥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褚源:“你可有证据?”


    元定出身燕国公府,年不过三十,就已是从三品的礼部侍郎,他面相温和,性格沉稳,做事稳妥老练,老一辈的保皇官员们将他视为接班之人,年轻一代的保皇官员们隐隐以他马首是瞻。


    他一开口,殿上的嗡嗡声就停了下来。


    夏枢知道褚源没有证据,因为褚源曾说燕国公不会如此行事,他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夏枢虽然不知道褚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燕国公给牵扯进来,树立靶子,但这个时候,元家两个儿子对战褚源,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褚源的,于是也不客气,对着元定凶道:“若是有证据,还用你问吗?”


    这是没有证据也理直气壮咯?


    众臣这才回过味来,打量着他们两方,一阵无语。


    元定也没计较的意思,他嘴角勾了一下:“那你以后有证据了,尽管来找我们。”


    夏枢登时一腔怒气无处使。他抓了抓脑袋,一脸懵逼,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


    他还以为元定要和他大吵三百回合呢。


    褚源捏了捏他的手指,没有接元定的话,继续道:“臣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正以为要葬身惠河时,一个双儿不顾冬日寒冷,跳进冰河中,将臣救起。那双儿侠肝义胆、无私无畏,臣对他一见倾心,向他允诺等他年岁大些,就向他提亲。”


    夏枢抓了抓脸,有些脸红,明明是他脸皮厚,见色起意,挟恩图报,要褚源以身相许,褚源才允诺的……


    不过就算他意图不轨,他也没有成功不是吗?是永康帝为一己私欲给他和褚源赐婚,他们两个才真正认识,和他挟恩图报没关系,褚源喜欢他,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夏枢脸红褚源的用词,颇不要脸地给自己找借口。


    说到这里,众臣这才反应过来,褚源为何要提七年前的事情,原来他心仪的双儿竟是在七年前对他有救命之恩。


    那不喜永康帝赐婚也是很正常的,任何一个重诺的男子都应该不喜。


    也由此可见,褚源应下和夏家的赐婚,心中是有多折磨。


    众臣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


    吏部尚书周良道:“这双儿有情有义救你性命,确实不该毁诺。如今皇上愿意为你和他重新赐婚,也为时未晚。”


    说着,他笑了笑:“说起来,安王也算幸运,这双儿至今未曾婚嫁,可见天意要你们在一起,你可莫要拒绝皇上的好意了。”


    夏枢:“???”


    他懵逼地凑近褚源,小声问:“他是什么意思?”


    褚源眉头微蹙,他也不知道周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道:“那双儿就是夏……”


    “是我家景璟,是吧?”周良哈哈一笑。


    夏枢:“!!!”


    褚源:“……”


    燕国公府三人组:“……”


    “岳丈,你在说什么?”景政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着景璟就到了殿前,皱眉道:“小璟和褚源是不可能的。”


    景璟也是一脸懵逼,他看着夏枢懵懵的大眼,忙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紧张的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我没、不是、救、他、喜欢、我……”


    他越紧张越说不出话,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没一会儿脑袋上就起了豆大的汗珠,眼泪汪汪又委屈巴巴地看着夏枢,瘪着嘴:“……不要!”


    夏枢:“……”


    “小璟当年为救被拐的孩子掉进惠河,被河水冲走,夜晚天黑,我们搜不到他,还以为人没了,没想到半路遇到人,还是安王,还把安王给救了。”周良笑道:“无论品行、样貌还是管家经营能力,小璟也确实担得起安王妃的名头。”


    “我、我没有救他。”结巴了半晌,景璟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他红着脸,紧攥着拳头,瞪着自家外祖:“我不要当别人的平妻!”


    周良眉头一皱:“安王的平妻有什么不好的?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喜欢你,允诺你白首之约……”


    “我没有!”景璟都快要气死了,他圆嘟嘟的脸都拉长了,圆圆的眼睛里几乎喷火:“我救的是别人,不是他!”


    周良见他冥顽不灵,也怒了,大吼一声:“那你说他是谁?”


    “救人的时候,你已经十岁,触碰了你的身子,他就得为你负责。”周良黑沉着脸道:“你要是不说出他的名字,失了名节,以后就别叫我外祖。”


    景政眉头皱成了死疙瘩:“岳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小璟救了谁,救了几个人,是被人救,还是救人,都和名节无关,那是人命。”


    “什么人命,没有名节,他活着有什么意思?”周良怒道:“今日,他不嫁安王,就死了吧。”


    “卧槽!”夏枢登时就怒了。


    他抓住景璟的胳膊,胡乱给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呵斥道:“别哭了!”


    然后对着周良就是一顿喷:“景璟都说了不是他,你这样逼他,还拿名节压他,到底是想干啥?想攀上安王,想飞黄腾达,你就长点本事,实在没本事只能靠联姻,你想嫁就争取自己嫁,逼景璟干啥?”


    褚源:“……”


    第123章 【VIP】 ……


    周良此人最爱虚名, 此时被夏枢指着鼻子骂,气的胡子都歪了,怒道:“你、你没教养!”


    夏枢对这些朝堂上的官们, 包括永康帝都是一阵无语。


    他已经脸皮够厚了, 但今日一接触这些当官的,当皇帝、皇子的,才发现这些人才是真的脸皮厚, 说话冠冕堂皇,实际上肚子里全是歪心思。


    他气道:“小爷腊月寒天的跳进冰水里面把褚源捞上来, 还跟你这个意图抢褚源的谈教养?”


    “谁要抢……”周良气的直抖, 只是刚说了半句,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褚源竟然是夏枢救的?


    众人:“!!!”


    全场除了褚源外,无不目瞪口呆!


    永康帝更是惊的张着嘴吧, 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会是骗人的吧?”元州难以置信地开口, 他看了看沉着脸和阿爹和大哥, 根本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骗你干什么?”夏枢对他翻白眼:“我和褚源姻缘天定,老天爷都希望我们在一起。”


    燕国公府父子三人一时神色复杂, 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另一个不知该说什么的是永康帝。


    他竟然被愚弄了?


    永康帝脸一下子比锅底还黑,对褚源怒道:“你竟然骗朕?”


    褚源神色淡定:“臣从未骗过皇上。”


    “你还敢说你没骗过?”永康帝气的青筋直冒:“你骗朕说赐婚之前你有心仪之人,还骗朕重新给你赐婚……”把他完全给套了进去, 永康帝从未被人这般戏弄过,气的恨不得杀人。


    “臣没说谎。”褚源直“视”永康帝,丝毫不惧:“赐婚之前, 夏枢确实是臣的心仪之人, 臣也确实向他允诺过婚事。赐婚时,臣不知他就是当年救臣之人,心里自然不愿, 只是经过慢慢相处才又喜欢上他……”


    “你这话漏洞百出,他既然救了你,又是你的心仪之人,你还向他允诺了婚事,为何还说,赐婚的时候,你不知他是当年之人?”元州比永康帝还生气,怒道:“你说谎。”


    永康帝本来气的想掀桌,可是看着元州愤怒的一幕,心情竟然诡异的好了许多。想到外界关于夏枢和元州的传言,永康帝心里微微一动,看着褚源:“你最好能跟朕解释清楚元州的问题。”


    褚源没有搭理元州,而是直接问永康帝:“皇上可记得臣年前说过感激皇上给臣和夏枢赐婚的话。”


    永康帝自然记得,不过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心中戒备:“怎地?”


    “臣没有说谎,臣当时以及现在的心情都是对皇上无尽的感激。”褚源说罢,转头“看”向夏枢,夏枢忙抓住他的手,上前一步,看着他,两人手牵手,一起面向永康帝。


    褚源道:“当年夏枢为救臣,寒冬腊月跳进冰水里,臣回到侯府后,有太医诊病,有大量珍贵药材治病,不过风寒一场,身子几日便好。夏枢回到家中,只有村大夫和最便宜的药材,他高烧不退,一度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退了烧,没过两天就又复发高烧,陷入昏迷,几次三番的高烧昏迷,搅混了他的记忆,最终他熬了几个月,熬过大病,活了下来,却也忘了有关臣的记忆。”


    褚源“看”向夏枢,摸了摸他的脑袋,夏枢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褚源神情一瞬间温柔下来,他“看”向永康帝,神情恢复先前的冷淡,继续道:“因为想杀臣的人躲在暗处,臣不知道那人是谁,是否当时就躲在附近看着臣沉尸惠河,臣害怕夏枢救了臣之后,会被连累,所以不敢询问他的名字和住址,只叮嘱他若是有事,就去京城淮阳侯府找臣。之后臣就先离开了,打算把暗处的人引走,让他安全回家。只是后来,他就再无音信。臣私下打探过,却因不知他姓名、长相、家庭住址,翻遍了京城方圆百里的户籍信息,都未将他找出来。若不是皇上赐婚,臣可能这辈子都要错过他,所以臣的感激是真心的。”


    褚源说的话真真假假,可夏枢听了之后,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涩,他抿了抿唇,有些小愧疚:“我不该生那么大的病……”


    “是我不该把你丢下,应该把你带回淮阳侯府。”褚源自从知道他差点儿没熬过那场大病,后来熬过大病,身子也毁了,心里真是追悔莫及。


    “你都说不知道他的信息,他也忘了记忆,怎么确定那个救你的人是他?”元州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看着夏枢,无比希望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没有为了出一时之气,将褚源敲晕,扔在露天荒野里,那样褚源可能就不会遇上绑匪,也就不会遇上夏枢,叫夏枢生那么一场大病……


    “年前废后设计的那一场,你记得吗?”褚源终于“看”向了他。


    元州皱起眉,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更难受了:“小枢恢复记忆了?”


    褚源道:“为救洵儿,小枢又经历了一场生死,醒来之后,他记起了曾经的记忆。”


    元州嘴巴张了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枢经历的两场生死之劫,他们燕国公府都逃不了干系。


    一次是他,一次是元宵……


    明明是淮阳侯府为给褚源谋划篡位,勾结异族、杀他二叔、毒他阿娘、抢他小弟,他们不对褚家人以及褚源这个吃尽元家人血馒头的背地里下毒手,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宽容,可是,怎么会兜兜转转,让小弟承担了一切……


    元州突然就很迷茫,不知道这么些年来的恨意是否还有坚持的意义。


    永康帝眼皮微垂,将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全部纳入眼中。


    他沉吟半晌,看向褚源:“这么看来,你和夏枢倒也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殿中大部分人今晚上本是打着看笑话的心思,看褚源和夏枢这一对类淮阳候及其夫人的小夫妻,如何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中。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也是众人没有预料的。


    不过瞧这小夫妻跌宕起伏的经历以及仿佛上天都给安排好的姻缘,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些感叹。


    “皇上。”除了公务,一向不喜掺和闲事的大理寺卿韩延站了出来,说道:“安王及夏枢乃佳偶天合,册封夏枢为安王妃怕是上天的意思。”


    永康帝见孤家寡人、冷情冷性的韩延都出来说话,心道可能真的是天意。


    他一直以来都迷信怪力乱神,此时经褚源一番解释,又见韩延出面说话,心中已基本认定天意叫夏枢做褚源的王妃。


    就像他认为自己是真龙天子,燕国公府的小双儿该是他天命的皇后一样,他认为天命不可违,只有遵从老天的意思,他的皇位才能长长久久,稳若磐石。


    想定之后,永康帝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既然夏枢是你的心仪之人,你又坚持他做你的安王妃,那朕就准了。只是……”


    他表情一肃:“夏枢为你伤了身子,子嗣艰难,朕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非得要他为皇室诞下子嗣,延续血脉。你把这个八个美人儿全部纳了。”


    他指着殿上跪着的八人:“朕不要求你给她们位份,只要求她们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朕能早日抱上侄孙。至于生下的子嗣,就全抱到夏枢膝下抚养,也免得他膝下无子。”


    从最开始的不愿册封夏枢为安王妃,到勉强愿意册封他,但必须同时册封其他人,瓜分安王妃的权力,再到现在的让夏枢做独一份的安王妃,不强制要求册封其他人,永康帝明面上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大家都以为褚源得偿所愿,事情就要揭过去的时候,褚源却仍是坚持道:“皇上,臣只要夏枢一个,其他人请恕臣概不能受。”


    “父皇为了满足你的心愿,一再退让,你不要得寸进尺。”看了半晚上的戏,大皇子开始煽风点火:“父皇和二弟一片好意,你却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你说你是不是心有芥蒂,觉得父皇和二弟是在害你?”


    “二弟就不说了,前科累累。但是父皇一直以来对你可谓是恩宠有加,得知你身世之后,更是册封你亲王爵位,你怎么能如此行白眼之事,将他视作仇人一般?”大皇子义愤填膺。


    二皇子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黑了,狠狠地瞪着他那狼心狗肺,见机就说他坏话的大哥。


    只是永康帝自想起废后,心中就对二皇子起了无名火,也不在意大皇子言语中对二皇子的不悌之意,而是接着大皇子的话,一副认同,又被褚源伤了心的模样:“朕已经尽力满足你的愿望,册封夏枢为安王妃,你还想要朕怎样?”


    他道:“你爹娘早早的就不在了,你不把朕当亲人,朕也就认了,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夏枢不能生,这是事实,你不能为了他一个双儿,连父母都不孝了。”


    他手指指着殿中之人:“你不信问问在场的各位,若是他们家中有一位像你这样为了个双儿,忤逆不孝爹娘的儿子,他们会不会气的打断他的腿,把他逐出家门?”


    不孝在李朝可是大罪,永康帝话一出来,殿中哗地一声就炸了。


    二皇子见大皇子已在永康帝那里表现过一回,怕自己被比下去,忙大声道:“若是儿臣有这么一个不孝顺的儿子,打他一出生就会把他掐死,塞回娘胎里去。”


    说完,还送了褚源一个阴恻恻的笑。


    皇子们都开口了,皇子的拥趸们也不能落后。


    “若是不能传宗接代,要了有何用?”


    “为了一个双儿,断绝亲情血脉,如此不忠不孝,简直枉为人子。”


    “荒唐,一个双儿,还有爹娘祖宗重要?”


    “娶一个不下蛋的双儿,连孩子都不要,怎么对得起爹娘?”


    ……


    大殿上,女人和双儿们闭口不吭声,男人们纷纷开火,一副不生儿子,不能传宗接代就不配活着的模样。


    夏枢抿了抿唇,有些心酸难受,也有些慌乱无措,他垂着头,没有吭声。


    虽然他和褚源还没圆房,但他的身体自己知道,日常都是冰冰凉凉的,原本身为双儿就不易有嗣,他身体受寒,大病两次,底子毁了,就算以后圆房,也很大可能不会怀孕生崽。


    夏枢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叫褚源只和他在一起,断子绝孙,受人唾骂吗?


    夏枢的不安和难受,褚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猛地抓紧夏枢的手,抬头高声道:“是臣不喜欢孩子,和夏枢无关。”


    褚源道:“臣爹娘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臣能娶到心仪之人,和心仪之人白头偕老。至于血脉延续,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皇上也老当益壮,可以多给臣添些侄子或者堂弟,来延续李朝的皇室血脉。说起来……”


    褚源将目光“转”向二皇子,讽刺道:“成婚五六年,后院妾侍无数,二皇子怎地到现在还无一子嗣?是二皇子不喜欢孩子,还是不愿孝顺皇上呢?”


    二皇子登时脸皮子通红:“你……”


    “源儿。”永康帝脸色一沉:“你莫把话头扯到你二堂哥身上去,他就算现在无子嗣,但妾侍多,以后总有机会,反而是你,没有妾侍,你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子嗣。”嗡嗡响的大殿里,突然响起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冷哼,叫所有人都是一静,不知所谓地看过去。


    “你们以为他是为了一个双儿不肯纳妾。”元州声音之大之响亮,整个大殿里都是他的回声,他声音冷,眼神更冷,盯着褚源,恨不得将他抽骨扒皮:“实际上,他根本是不举,没本事叫人怀上孩子。”


    全场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夏枢都是一脸懵逼。


    回过神来,他立即就怒了,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天呢,夏枢都不敢想象若是不反驳,出门之后褚源的名声会是怎么样的惨不忍睹。


    他气的脸都红了,恨不得上手和元州干架:“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能这样造谣褚源呢?”


    他生气,元州比他更生气。


    他火冒三丈,气的恨不得把小弟拎起来倒着打:“他都在大量吃壮阳药,你还在替他说话?”


    “明明是他不行,还叫你吃那些虎狼之药,强行备孕,伤害你的身子。他倒好,借口不喜欢孩子,只喜欢你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的缘故,他没有孩子,让所有人都来骂你……”元州重重的拍了拍胸膛,气的差点儿没喘上气,怒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啊?是男人都死光了,还是怎么的,他还算男人吗?”


    夏枢:“???”


    全场:“!!!”


    所有人下巴掉了一地,瞠目结舌地看着现场的几个当事人。


    夏枢:“!!!”


    夏枢懵逼地瞪着元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元州到底是在说什么鬼玩意儿……


    他忙转头去看褚源。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漆黑无比的面孔。


    褚源那张俊脸,已经被黑雾笼罩住了,正燃烧着黑色的熊熊火焰。


    那一刻夏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他竟然有一瞬间心虚。


    不会是他逗褚源的时候,某些私房浑话被人传出去了吧?


    他忙抓住褚源,咽了口唾沫,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再小声,旁边的有心人也是在竖着耳朵听,听到他的话,元定眼睛嗖地一下瞪大,难以置信道:“小二说的竟然是真的?”


    元定从来温和淡然的脸,眨眼的功夫勃然变色,对褚源怒道:“你竟然给他吃虎狼之药了?”


    “没有!”夏枢赶紧挡在褚源身前,大声道:“没有吃药,元州造谣。”


    旁人离的远,不知道夏枢说了什么,但瞧他一脸心虚地靠近褚源,似乎在解释着什么,然后就是听到了礼部侍郎的连声发问,以及夏枢袒护安王的回答,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众人的脸色一时精彩纷纭。


    而事件的中心,安王本人,却在礼部侍郎的连声发问下,紧攥着拳头,闷不吭声地低下了头。


    他默认了!


    众人意识到这个之后,大殿里嗡的一声炸开了,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议论的响亮。


    “安王年纪轻轻竟然不举!”


    “怪不得不要妾侍呢,估计怕露馅。”


    “人多口杂,确实容易露馅。”


    “这安王妃也不容易,竟然锅全背了。”


    “要不是他乐意背锅,你觉得安王会舍得只要他一个?”


    “归根究底,还是安王不行啊,要是行,多少个都成,要是不行,一个都多余。”


    “才不多余,可以背锅。”


    ……


    夏枢:“……”


    他真的要被元州给气死了。


    他想骂元州为啥躲在别人床底下探听私房话,但又怕越描越黑,解释不清楚,只能气的咬着牙,不管现在是什么地方,回身一把抱住褚源,想安慰人,但又忍不住难过的想掉金豆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耍流氓。”


    褚源:“……”


    他本来是该生气的,但此时此境,他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夏枢的脑袋,松开他,转身面向高座上的永康帝,声音消沉:“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此生只要夏枢一个。”


    此时此刻,众人再听他这句话,心境和刚开始比,完全翻了个个儿。


    这哪是钟情一个人,这根本是叫人家双儿背锅啊,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一生一世一双人,实际上是自己不行。


    众人打量他的目光,根本都懒得遮掩了,不屑中携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心中别提多舒服了。


    没钱可以再挣,但男人的零件年纪轻轻的就不能用了,那可是一辈子的耻辱,再怎么也翻不了身。


    永康帝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褚源,怎么也没想到废后的小小计谋能这么快让年轻的侄子侄媳夫妻俩中招,彻底断后。


    他没有怀疑元州的话,因为当初废后下那药表面上看只是为男子助兴,实际上却是对双儿/女子/男子的生育都有影响,双儿是不孕,男子是早泄、杀精,若是褚源一个人有问题,永康帝还会怀疑元州可能是被骗了,但两人身体同时出问题,一个吃壮阳药,一个吃备孕药,很显然就是中了废后的毒招。


    自从知晓褚源存在就一直坐卧不安、夜不能寐的永康帝,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低着头的褚源,心中是无比的畅快,他没提殿中议论的褚源不举之事,笑了笑:“既然你坚持只要夏枢一个,朕也不拦你了。这八个美人你不纳也罢,留作丫鬟,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吧。”


    他道:“你坚持要去皇陵陪着爹娘,朕怕那里的生活你不习惯,有他们照顾你,也省的夏枢事事都得为你操心……”


    “皇上,你还是收回这些美人儿吧。”夏枢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表情了。


    今日的事太过玄乎,元州的横插一脚叫永康帝打消了给褚源纳美人儿的念头,但褚源的名声算是玩完了。


    夏枢知道褚源为此付出了什么,他不会再生任何退让心思:“臣和褚源养不起他们。”


    名声已经够差了,也不在乎穷不穷了,夏枢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是非逼我和褚源收人,我俩也不去皇陵了,就每日去京城的大街上,跪在地上乞讨吧。”


    永康帝虽然因为褚源的不举心中畅快,但一晚上被接二连三拒绝,他心中还是起了无名火,重重地拍了下龙椅,怒道:“你竟然敢威胁朕!”


    “褚源坚持要你一人,朕才封你为安王妃,可你别忘了……”永康帝眼中冒火:“你教唆褚源,挑拨他们堂兄弟之间的感情,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夏枢就怕他不提起这个,愤然反驳道:“臣哪里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不过是让他们别搞虚头巴脑的东西,要来就来实际的。”


    他愤愤不平道:“我和褚源连饭都要没得吃了,哪里有银子养着这些美人儿?我说了,你非要逼着褚源收人,那我们也不得不遵旨,就哪也不去了,就跪在街上乞讨,养你们给的这些美人儿,什么时候我和褚源饿死了,大家就一块玩完,这样不行吗?你们要逼我和褚源到什么地步?非要把我们现在当场逼死才好吗?”


    “你放肆!”永康帝何时被一个双儿这么混不吝地怼过,当下怒火冲天:“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


    “那就把臣也一起杀了吧。”褚源冷冷地开口。


    第124章 【VIP】 ……


    永康帝不料他竟然如此还口, 脸色阴的几乎要滴水:“你不要逼朕……”


    “是我们在逼你吗?”夏枢见褚源硬杠,心里有了些底。


    他真是烦透永康帝了,一晚上勾心斗角, 缩头缩脑, 他已经不想再忍了:“明明是你在逼我们,我和褚源都要没银子吃饭了,还想着乞讨供养你给的美人儿, 你到底还要我们怎么做?死给你看吗?”


    “你别张口没银子,闭口没银子, 上不得台面, 眼里只有铜臭,把源儿也带的一股子小家子气!”永康帝黑沉着脸:“你今日变卖他宫中赏赐的事,闹得满京城都在看他笑话, 朕还没给你计较, 你还敢蹬鼻子上脸?”


    他怒道:“惹朕恼了, 别怪朕说话不算话,让源儿休了你。”


    夏枢见他避开褚源的话头, 又一副为褚源着想的虚伪模样,心里已经明白,永康帝就算被逼急了, 也不敢对褚源动手。


    他心里有底气,就不再遮掩,彻底放开了脾性, 冷笑一声:“我维护褚源, 就是惹你恼了,殿上所有人都听听,嘴巴上叭叭对褚源好, 实际行动上恨不得逼死他,你这皇叔做的可真是有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二皇子跳出来,指着夏枢道:“父皇对堂弟的拳拳爱护之心由不得你污蔑。”


    “我污蔑什么了?哪句话污蔑他了?”夏枢对着他呸了一声:“你们就是想逼死褚源!”


    大皇子见二皇子都出来替永康帝说话了,赶紧站出来道:“堂弟媳,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谁都知道全京城的勋贵们,没几家有堂弟的身家,你今日做那一套,是想丢谁的人?父皇不过是赐几个美人儿,你推辞就推辞,借口说没银子养不起,还要不顾脸面地拉着堂弟去乞讨,说你两句你就拉着堂弟以死相逼,你真的太过分了!”


    永康帝被夏枢怼的眼里直冒火星,怒拍龙椅:“源儿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双儿,眼睛钻进钱眼里,丢人现眼,上不得台面!朕告诉你,今日这几个人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朕就等着你去街上乞讨!”


    “皇上。”沈太傅皱着眉头开了口:“此话不当这样讲。”


    一个晚上他都稳坐钓鱼台,没有开口,一说话,全场都静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他。


    永康帝正在气头上:“不这样讲要怎样讲,让他威胁朕吗?”


    沈太傅神色不耐:“他没有威胁你,若你坚持把八人塞进源儿后院,他们夫妻两个要养着八人,只能当街乞讨。”


    沈太傅一直不喜永康帝,杀父弑兄、篡位登基、醉心权术、昏庸无能,这和他心中的明君典范相差甚远。为报先皇知遇之恩,他曾立誓不出书院半步,不奉永康为帝。只是为了褚源,他不得不出面面对永康帝,称其为皇帝。但无论嘴上怎么称呼,两次出现在永康一朝群臣面前的经历,叫他心中越发明确了永康帝不堪为君。


    身为帝王,目光短浅,心中计较的全是后院那点儿阴私伎俩,实在叫人不齿。


    永康帝不知沈太傅对他的评价已经低无可低,不信道:“源儿有宣和太子妃的嫁妆,有五千户食邑以及数不清的商铺,再怎么也不会缺银子和粮食,怎么可能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是夏枢眼睛只盯着源儿的银子,生怕给别的女人或双儿花了,他如此只钻进钱眼里、无容人之量,叫朕如何放心把源儿交给他照顾。”


    大皇子也道:“堂弟媳也太一毛不拔了,五千户食邑,一年最少也得有几万石粮食收入,还有商铺和宅院,不说自己做生意赚钱,光是租出去,一年至少都有几十万两银子,那做生意赚的银子只会翻了不知多少倍吧。别说请养几个丫鬟照顾自己,就是把京城红香楼买下了都可以。”


    他们父子早把褚源的财产算计的一清二楚。


    沈太傅轻叹道:“皇上,源儿那孩子的心性,你真的得好好珍惜。”


    这话没头没尾的,内容看起来没什么,但涵义其实有点儿不好听。


    现场清楚永康帝对褚源真实态度的人精们,又怎么听不出来其中的警告呢。


    永康帝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太傅何出此言?”


    沈太傅神情坦荡地看着他,眼神锐利:“皇上赐婚,源儿那孩子虽然不愿意,但凭借着对皇上的信任以及对皇上赐婚的重视,将他阿娘的嫁妆全数送予夏家做了聘礼。”


    永康帝:“!!!”


    全场所有人:“!!!”


    所有人都震惊了,连燕国公都眼睛微微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场的官员及其家眷们,大都年纪三四十岁以上,谁不记得当年淮阳侯府正盛时,褚家嫡女褚熙带着半个淮阳侯府嫁进皇家的事呢。


    那可是正盛时的半个淮阳候府,当年在座的大臣们,谁又没肖想过家世、才貌、性情样样皆为极品的褚家嫡女?


    永康帝知道宣和太子成功求娶褚熙,获得了她庞大的家族势力支持以及数不胜数的嫁妆时,羡慕嫉妒的恨不得把牙给咬碎了。


    后来褚熙死去,先皇为安抚老淮阳候,就把她的嫁妆归还给了淮阳侯府,为此,永康帝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但现在,这些嫁妆竟然因为褚源对他的信任以及重视,就全送给了夏家?


    永康帝除了震惊,已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了。


    殿上的其他人也没比他好多少。


    周良喃喃自语:“半个淮阳侯府啊,安王可真信任皇上!”


    “安王对皇上真是忠心……”


    其他人纷纷忍不住感慨,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相信,没想到褚源竟然这么信任、看重皇上!


    关键是最开始褚源根本就不喜欢这一桩赐婚,他竟然对皇上的赐婚忠诚、服从到这个地步!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保皇党们震惊之余,不由得开始考虑,先前是不是误会了褚源和淮阳侯府。


    他们这些人既不站大皇子,也不站二皇子,他们是纯臣,只忠于永康帝。先前永康帝针对淮阳侯府,他们自然就和淮阳侯府以及褚源站在对立位置,现在看来,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远远不及淮阳侯府及褚源对永康帝忠诚。


    那以后是否要改变策略,和淮阳侯府以及褚源拉进关系?


    保皇党们在思索将来,大皇子一派已经乐开了花。


    没想到褚源也有今日,没有封地、没有宅邸,现在连财产都没了,看他以后能怎么跳。


    大皇子一派欢喜雀跃,二皇子也是惊喜若狂。


    自从二皇子阿娘被废,外祖出事之后,以前跟随他的人已经全悄悄的改换了阵营,连岳丈都不怎么搭理他。他以为自己会憋屈至死,没想到夏家竟然有褚源送的半个淮阳侯府的聘礼。


    只是……


    很快,他脸上就出现了疑惑的表情,看向沈太傅,怀疑道:“可是夏家根本没有银钱啊!”


    众人没注意他怎么认识夏家,听到夏家没钱,就从震惊的气氛中苏醒了过来,表情谨慎又疑惑地看向沈太傅。


    永康帝也希望沈太傅给一个解释。


    沈太傅不负众望,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很快将事情娓娓道来:“说起来,小枢这孩子出身虽低,但家人的性情真是难得一见的豁达与重情,他家里人担心双儿高嫁被人欺负,就又把源儿送的聘礼,全数充作小枢的嫁妆,让他带到了淮阳侯府。”


    这下众人心如明镜了,怪不得只要人家双儿一个,原来既不举,又得依靠人家双儿的嫁妆养着。


    只是很快众人又不明白了,元州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那小枢怎么会没银子的?”


    他想说,是不是被褚源吞回去了。


    但略一思索就知道不可能,强忍住了对褚源的随口编排。


    沈太傅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感慨道:“源儿对小枢一往情深,小枢这孩子对源儿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用情至深呢。”


    他道:“活了七八十年,小枢这孩子的性子是我平生仅见的大气坦荡、豁达潇洒。就说前些时候,源儿身世揭露,皇上册封褚洵为勇武侯,小枢感念淮阳侯府对源儿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又担心褚洵没有封地食邑,以后生活艰难,会被人挑拨和源儿产生嫌隙,就做主,要把宣和太子妃在东宫大火中损失的嫁妆全数补足,元宵之后一同送予褚洵。他和源儿只身离开京城,去皇陵种田,过普通人的生活。”


    沈太傅道:“他们夫妻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也没威胁过谁。离开淮阳侯府,他们将一无所有,没有封地、没有宅邸,养着皇上和皇子送的八个美人儿,源儿眼盲,只能依靠小枢,但小枢一个才十七岁的双儿,连田产都没有,他一个人如何能养得起十个人?皇上应要逼他们收下八人的话,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去跪地乞讨。”


    沈太傅话落,全场顿时就安静了。


    静的呼吸可闻。


    小门小户出来的这双儿,无论是救人时的侠肝义胆,还是为夫报恩、化解兄弟恩怨时的豁达重情,还是愿意照顾目盲丈夫,勇于承担家庭重担的敢于担当,都叫所有人内心忍不住震撼。


    回过神来,有些人就忍不住心里冒酸水,能娶到夏枢这么个性情的小双儿,褚源这个不举男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而元家三个男人,全都傻眼了。


    谁能料到不过是坑了淮阳侯府一趟,最终又坑到了自家双儿……


    “小枢哥哥,你以后怎么活呀?”全场安静中,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是景璟。


    他瞪着圆眼,肉嘟嘟的脸上全是担心,急的都快要哭了:“你以后要怎么办?他……”


    他想说褚源,又想起来褚源就在旁边站着,忙调转目光瞪着他:“小枢哥哥嫁给你,对你这么好,事事都为你考虑,你怎么能叫他因为你的原因,跟你一起乞讨?”


    他见褚源神色冷淡,似乎不为所动,既着急又生气,恨不得原地蹦起来:“你赶紧求皇上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封地,家资丰厚的动辄能出几万两去妓院里买美人儿,怎么轮到你就没有封地,落魄的甚至要带着家小乞讨?皇上明明那么疼你,那么看重你,连你的后院事都亲自关心,还封你为安王……你赶紧开口要封地呀,就算你平时糊涂不做人,可是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枢哥哥考虑啊,你难道真的要让他乞讨?”


    夏枢:“……”


    景政:“……”


    永康帝&群臣:“……”


    谁不知道永康帝就是故意针对褚源,嘴上一套套的只是说着好听,实际上别说不给他封地了,甚至恨不得他现在就饿死。


    明明心照不宣的东西……这景大人家的双儿是脑残,还是故意的?


    景政感受到同僚们意味不明的目光,脸已经青了,他赶紧一把将景璟拉到一边,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皇上,家里双儿没见识,所听所知都是丫鬟们从街上探到的消息,他不是故意说安王坏话,也不是要掺和这些,只是担心朋友,关心则乱,说了胡话。”


    景璟一看阿爹这态度,也赶紧跪下,圆乎乎的小脸上全是惊吓和无措:“皇上,阿爹说我说胡话,我也不晓得哪里错了。只是担心褚源一个皇室子弟,叫小枢哥哥乞讨养他,丢了皇室的脸面,不是故意说褚源坏话,我顶多、顶多也就是担心小枢哥哥辛苦,以后要饿肚子,叫褚源做个人,要些封地养家糊口,毕竟皇上那么看重他……请你、请皇上不要治我的罪。”


    景政:“……”


    夏枢:“……”


    他怎么总觉得景璟话里有内涵永康帝的意思?


    但是傻白甜景璟,连和人吵架都脸红,他有这么大胆子对着永康帝阴阳怪气吗?


    夏枢撒眼瞧去,发现景璟眼眶红红的,肉嘟嘟的脸上全是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表情,心道胆子小成这样,骂褚源也还是先前那一套,想来是啥都不懂,只是为自己抱不平。


    他心里有些感动,忙一同跪下,求情道:“景璟对褚源是有些误会,不过和臣成为好朋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了,此次也是因为担心臣,有些着急,说错了话,请皇上不要怪罪。”


    褚源没有跪,他面无表情:“……他一个小孩子,有口无心,臣不会在意,还请皇上也别在意。”


    永康帝脸色漆黑漆黑的,心道谁在乎他骂你,朕只在乎他让朕给你封地。


    不过所有人都把永康帝架到了柴上,永康帝不得不僵笑着道:“景大人家的双儿倒是护夏枢的紧,不过以后不要再说源儿的不是了,不然夏枢也难做。”


    “好的皇上。”景璟慌忙应是:“不过……”


    他有些迟疑:“但是他看不见东西,没有银钱,还要养八个丫鬟,难道真的要小枢哥哥乞讨养他们吗?”


    说着,他已经开始眼泪汪汪:“小枢哥哥好可怜呀,明明他那么好,还请皇上看在褚源是皇室血脉,且什么都听皇上的份上,让他不要什么都靠小枢哥哥吧,传出去太丢皇室的脸面了。”


    夏枢忙道:“……没事,我愿意养褚源,你什么都不懂,别叫皇上为难了。”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我知道皇上对褚源可好可好了。”景璟立马瞪他:“不过是一块封地,大皇子、二皇子都有,还能花几万两买美人儿,褚源都那样了,你以后都不会有崽崽,你那么想要一个双儿,他满足不了你,还不为你考虑,还打肿脸充胖子,不愿开口向皇上说明情况,要你乞讨替他养丫鬟……都是他过分,皇上怎么会为难?皇上那么疼他,要是知道你们的情况,早就给他封地了,还不是他抹不开面子,要不是你今日变卖赏赐,大家都不知道你以后要过什么日子。”


    夏枢:“……”


    这和他一唱一和的,根本不是错觉,景璟就是转性了。


    但是看景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副担心他担心的要死的模样,赶紧膝行两步,拉起衣袖给他擦眼角:“行了,行了,褚源好着呢,你别说话了,你阿爹都要吓坏了。”


    景政:“……”


    他脸已经由青转白了。


    而永康帝已经濒临爆炸了。


    众臣看着眼前的情况,没人敢出来说话,面面相觑中,燕国公站起身,行了一礼:“皇上,安王封地之事关乎皇室脸面,万不能叫安王离了淮阳侯府后,无室无宅、无产无业。”


    燕国公是最忠诚的保皇党之一,他一开口,众多保皇党就纷纷应和:“皇上,燕国公所言极是。”


    主要是永康帝好面子,褚源身份未揭露前,永康帝对褚源的好听话都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说,民间都说永康帝看重褚源,褚源身份揭露后,市井就没有不夸永康帝善待侄儿的,把永康帝对侄儿的好都夸到天上去了。众臣在朝堂上混,自然明白永康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永康帝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若叫褚源真穷困潦倒,夏枢那双儿咬牙带着他去大街上乞讨,不用他们深想,就能知道到时候永康帝的脸能被普通百姓踩成啥样子。


    永康帝是昏庸,醉心权术,但他也不是傻子,他不想让褚源占一点儿便宜,但也不想在好名声都打出去后,又被百姓们骂。


    此时燕国公一开口,永康帝就松了口气。


    他知道燕国公和姓褚的不和,不会让姓褚的好过,一定会帮他想好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在他眼中,尽管燕国公府的双儿不见了,皇室没和燕国公府结成亲,但燕国公就是他天命的岳丈,天然是站在他那边的。


    燕国公不知道和他几乎同龄的皇帝是怎么想的,倘若知道,估计会吐血。


    他道:“臣听太傅说安王和安王妃要去皇陵种田,据臣所知,前些年百姓们迁徙,皇陵那里正好有十万亩良田空闲。”


    夏枢:“……”


    百姓迁徙,良田空闲,说的真好听,明明是发生了大旱灾,百姓们流离失所,死伤太多,那地方地都荒了。


    不过有田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夏枢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的,就是不知道永康帝会不会同意。


    夏枢看向永康帝。


    永康帝有一瞬间的心疼,十万亩地呢!


    不过想想都已成了荒地,那地方鸟不拉屎的,没什么人,他也就勉强觉得还行吧。


    于是,他调整了表情,一副都怪褚源的模样:“源儿,你这孩子,有困难怎么不早说,若不是太傅说出来,朕还不知道你们的经济是这么个状况。朕原是想着给你封些什么,但都怕不合你意,听太傅说你要种田,我瞧着也没哪一处良田有皇陵这块大,你瞧着怎么样?”


    他道:“李朝税收年年下滑,国库空虚,朕的私库都充入国库了,手里也没多少银钱,就赐你一座宅院,过了元宵,朕就叫人过去皇陵,帮你建宅子,等你们到了皇陵,可以直接入住。至于种子、农具这些就由你大堂哥和二堂哥包了,都是一家人,他们也得出些力,就一人两千两,你看怎么样?”


    没人比褚源更了解永康帝的铁公鸡属性,知道给这些东西已经是永康帝的底线,褚源见好就收:“谢谢皇上。”


    只是褚源还有一个事情要解决,他道:“七年前敲晕、绑架、想要杀臣的人,至今不知身份,臣担心离开京城后,那人会对臣下手,所以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这话一出,殿里人的目光就隐隐朝大皇子、汝南候以及二皇子身上瞟去。


    大皇子立马就怒了:“看什么看?又不是我下的手,不举之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二皇子现在没他那么硬气,但脾气也不小,阴阳怪气道:“本皇子从来不对不举之人下手。”


    群臣:“……”


    夏枢真是气炸了。


    虽然褚源为他默认了不举,但这人张口就拿不举羞辱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怒道:“就会嘴上叨叨,你们敢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立誓吗?,说你们以后要是敢对褚源下手,就永生无缘皇位,会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敢吗?”


    他气道:“不敢立誓就给我闭嘴,嘴上说看不起,行动上却死盯着,恨不得斩尽杀绝,你们这种窝窝囊囊,不敢明着来的小人,连不举之人都不如。”


    “谁说本皇子不敢立誓。”不举是男人最大的耻辱,不如不举之人,是最大的侮辱,二皇子拍桌而起,怒道:“本皇子就此立誓,以后谁要是在意李褚源,对他下手,谁就是乌龟王八蛋,一辈子别想肖想那最高之位。”


    他呸了一声:“别搞得谁都害你们,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衣袖一挥,就神情不屑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夏枢得了他的当众誓言,才不在意他的态度,他转头看向大皇子,冷声道:“你呢,不敢当众发誓吗?”


    大皇子正想开口,汝南候眼神制止了他,笑了笑:“安王身体有疾,老夫知道你火气大……”


    “汝南候好生厉害,不过一个眼神,就能叫大皇子甘做缩头乌龟,半点都不敢反抗。”夏枢瞧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瞧的分明,冷笑一声:“二皇子坦坦荡荡地立誓,大皇子却只会看外祖眼神行事,看来嫡子和庶子,不管是担当还是气度,都是天壤之别。”


    嫡庶之分是大皇子二十多年来的心头之恨,废后进入冷宫,他才扬眉吐气,此时听到夏枢的话,整个人都爆炸了。


    “李茂算个屁的嫡子。”大皇子大怒道:“就褚源那畏畏缩缩的男人,躲在双儿屁股后,老子一辈子都瞧不起他。以后老子再给他一个眼神,老子就天打五雷轰,谁特么的在意一个不举的男人,他还不配当老子登上最高位的垫脚石。”


    永康帝:“……”


    如果他还有其他儿子,他早就把这两个孽种给掐死,塞回娘胎里去了。


    任何一个当皇帝的都不会喜欢被人觊觎皇位,可他的两个儿子既蠢又坏,从来就没遮掩过野心,今日竟敢当着众臣之面,把对他屁股底下位置的觊觎大喇喇地吼出来,也是他没想到的!


    简直翻了天了!


    永康帝气的眼前发黑,大吼一声:“你们都给朕住嘴!”


    夏枢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自然鸟悄地闭嘴,他悄悄移动了一下腿,跪的时间太长了,地上又冷又硬,有些些难受。


    景璟见他皱着眉,不由得担心,气声问道:“你没事吧?”


    夏枢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别说话,永康帝都快要气炸了,他们可别引起他的注意,惹祸上身。


    景璟今日也是提着胆子行事,背后早就冷汗淋漓,见他摇头示意,便也赶紧闭上了嘴。


    只有景政,真是要气坏了。


    不过现在不是教育景璟的时候,他只能压着火气,听永康帝说话。


    永康帝仿佛没看到殿上跪着的几人,他喝止了大皇子等人后,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询问褚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褚源道:“皇陵千里之遥,路上危险重重,臣目盲,只能依靠夏枢,若是遇上土匪或者未知的危险,臣怕他一个人抵挡不来。另外,破家值万钱,以防到了地方什么都需要买,臣想运些东西过去,所以希望皇上能派人一路护送,顺便帮着运些东西到皇陵。”


    夏枢一愣,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


    他怎么没想到,他们的粮食还可以这样运?


    怪不得褚源把燕国公要沉尸他的事情说出来,只要他们没有彻底安全,他们就可以申请保护,借此方便。


    永康帝也是一愣,但是回过神来,他心里比夏枢还激动。


    “是得派些人一路保护你们。”永康帝压下心中的欣喜若狂,故作惭愧地笑道:“朕差点儿考虑不周了。”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按理说,你有了封地,就该有文相和武相来帮你管理。这样吧……”


    他道:“武相就由朕来指定,正好此次带人一路护送你们过去,皇陵人生地不熟的,你也需要人管理当地人,这些人到了那里也不必返回了,就留在皇陵,由你调遣。至于文相,就由你自己做主,你瞧瞧谁得用,自行商议决定就成。”


    “哦,对了。”永康帝笑了笑:“武相朕就任命元州担任,此后就由他来保护你和夏枢的安全。”


    夏枢目瞪口呆:“……”


    什么鬼?


    第125章 【VIP】 …………


    “皇上, 此举不妥吧?”沈太傅皱着眉:“元大人一介文官,如何做得了武相?”


    不说燕国公一府和淮阳侯府的血海深仇,元州不可能忠诚于褚源, 就说元州对夏枢的死缠烂打, 就绝不能叫他做褚源的武相。


    先前明目张胆地和褚源抢人已经是闹得外面传言沸沸扬扬,今日殿上这一闹,明显是燕国公的一顿家法没起作用, 元州对夏枢的觊觎之心没死,意图搞臭褚源的名声。


    这样的人, 永康帝安排给褚源做下属, 是嫌褚源和夏枢夫妻俩以后的日子太好过吗?


    永康帝当然是用心不良,他笑了笑,安抚道:“元爱卿出身将门, 武艺非凡, 带领将士护卫一方的本领有燕国公府的家学渊源, 想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再者……”他叹了口气,一副忧心的模样:“南地、北地现在有老将镇守, 但李朝将才青黄不接已是不争的事实,朝中的俊才如若再不进行历练,李朝迟早要走到无将可用的地步。”


    夏枢想说你现在觉得无将可用, 早去干嘛了,整个李朝,几乎所有武将后裔在你这一朝都走了文官之路, 是什么原因你不清楚吗?而且, 想历练元州,你派他去南地或北地前线啊,跟着我们干啥?实在想派人历练, 你把褚洵安排给我们做武相啊。


    夏枢不用深想,都能预料到元州若是真做了褚源的武相,会有多不服管教,若是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外界不知又要闹出多少风言风语了。


    夏枢想想就头疼,不想以后麻烦,就开口道:“小小武相,元大人屈才了,把他留给南地或北地这些更广阔的空间吧。”


    沈太傅见他开口拒绝,心里满意,点了点头:“小枢说的是,合格的将才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历练出来,皇上有意培养元大人,还是别让他屈居在王府的方寸之地了。”


    元州年纪轻轻就任正四品的督察院六科给事中,和褚源的大理寺少卿是同级,还是实权职位,在京城年轻一代中可谓是风光无限。让他去给褚源这个受针对、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亲王做下属,还是文转武,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确实是屈居了。


    永康帝想了想,转脸询问元州:“元爱卿,你是怎么想的?”


    他道:“朕打算派两千禁军一路护送安王和安王妃,到地方后,两千禁军就地驻扎,由你全权统管。”


    “皇陵周边多山,朕担心匪患成灾,会危及安王及安王妃安全,所以除日常训练、护卫安王之外,你们还会被安排进山剿匪,以保障皇陵周边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永康帝一说完,夏枢就咬紧了牙。


    果不其然,元州根本没有犹豫,立马站起身,眉眼间俱是光彩:“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夏枢:“……”


    “皇上。”褚源开了口,他神色隐隐有些为难:“人太多了,臣恐怕无力承担这些人的军饷开支……”


    “你和夏枢先安心在那里落户。”基本上得偿所愿的永康帝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笑眯眯地道:“粮草、军饷、兵器你那里都不用管,到时候由户部和武相对接,全部由户部拨款解决。”


    夏枢:“!!!”


    夏枢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肩膀上被一只手轻轻摁住了。


    夏枢一愣,抬眼,才发现褚源已经摸索到他旁边了,并且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皇上。”褚源神情平静地道:“地上冰凉,小枢的身子不宜久跪。至于两千禁军驻扎保护,臣没有意见,对于臣的武相,臣也愿意接受皇上安排的人选,只是得有一个条件,他需得听从臣的命令,不得做无谓的事情,否则臣有权撤换武相。”


    历来藩王的文相和武相都是由自己任命,在封地上拥有独立的军事和经济控制权。


    褚源把武相的任命以及军队的人员配置权都交给了永康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若是武相再不服命令,这和派兵监禁褚源有什么分别。


    已经给了封地,得了武相任命权,永康帝不至于把事情做的太绝,引起一片骂声,他见好就收,笑道:“那是自然,武相统领驻军,你统领武相,若是武相不听话,你自然可以将他撤换。”


    “那臣就谢过皇上了。”褚源没看身后的元州,干脆地躬身谢恩。


    “对了,既然有了封地,以后还要有王府,未免还要采买丫鬟,这八个人就作为丫鬟、仆役服侍夏枢吧。”永康帝转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八人,根本不给褚源拒绝的机会,就命令道:“安王妃身子不好,你们可要好好服侍他,知道了吗?”


    “是。”八个美人儿盈盈叩头。


    夏枢:“……”


    这是一定要塞到他们院子里吗?


    “皇上。”褚源道:“小枢不习惯不熟悉的人照顾,我瞧着元大人既没成亲,也没妾侍,孤身一人到皇陵,可能会不太习惯。他一向喜爱美人儿,不若把这八人送予他,也省的元大人费心寻找他乡故知、红尘知己了。”


    元州&元定&燕国公:“……”


    这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了!


    元州气的脸都黑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上前道:“皇上,安王榆木疙瘩、不解风情,不懂美人儿就算了,还是送给臣吧。”


    心里几乎泪流满面,为了小弟,他真的牺牲太大了!


    夏枢瞧他迫不及待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唾弃他,嫌弃的不行,马上给永康帝上眼药:“皇上,元大人那么风流好色,若是不满足他,臣怕他到时候会偷偷溜回京城,寻香窃玉,耽误正事儿,所以臣还是割爱吧。”


    元州:“……”


    元定:“……”


    燕国公:“……”


    永康帝:“……”


    正在大家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时候,一个双儿声音突然弱弱的插了进来:“皇上……其实……其实我也挺喜欢美人儿的。”


    景璟红着圆嘟嘟的脸,小声咕咕:“他们都好漂亮呀!”


    夏枢:“……”


    永康帝:“……”


    怎么又有一个想要抢美人儿的?


    永康帝心道,你们以为朕是做慈善的吗?


    景璟见人都瞪着他不说话,有些心虚,也有些害怕,就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四根手指:“要不,我不全要,就要四个?”


    永康帝:“……”


    他面无表情,并不说话。


    夏枢心道,那些美人儿谁知道背后被教导了什么,你可别被他们吃了,赶紧道:“你别肖想美人儿了,论打架你打得过元大人吗?还是全给他吧,省的他面上笑嘻嘻,背后揍趴你。”


    元州:“……”


    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真的不想再说话!


    元定和燕国公听着小三编排小二,一时也有些同情小二。


    元定开口道:“皇上,皇陵路远,道路崎岖,这些个美人儿,各个身娇体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经不得辛苦,受不住劳累,未免路上出意外拖累行程,不若等安王他们在皇陵定居之后,在当地买些仆役、丫鬟吧。”


    封地都给了,永康帝怎么会放弃塞人。


    他笑了笑:“爱卿不必担忧,出身贱命就是要服侍主人的,怎么能叫他们耽误行程,若是他们跟不上,半路扔了就是。”


    “皇上……”褚源和元州同时开口,永康帝却摆了摆手,不听他们拒绝,而是神色和蔼地问元州:“元爱卿,你今年二十有三四了吧?”


    元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得不应道:“是!”


    “朕近年也听闻了一些你的传言。”永康帝悠悠教育道:“你年岁不小了,不能再这么定不下心,这样吧……”


    他想了想,转眼看向景璟:“由朕做主,给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指个婚,你也收收心,好好过日子,你看行不行?”


    元州一愣。


    夏枢和景璟也都愣住了。


    “皇上,小璟和元大人不合适。”最先开口的是景政,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异常坚定:“皇上,臣只愿小璟做人正妻,元大人身份家世太高,我景家高攀不上。”


    世家都不会娶双儿为正妻,因为李朝人看重子嗣,双儿不易有孕,做正妻对子嗣不利。


    夏枢嫁入淮阳侯府做正妻只是永康帝针对淮阳侯府,叫夏枢阴差阳错最终成了褚源的正妻。


    旁的世家高门都没有娶双儿为正妻的先例。


    景璟若是要进高门,他肯定不能以正妻的身份进入。


    果然如此,永康帝也没打算让景璟做元州的正妻,他神色顿时有些不耐:“普通人家的正妻能比得过燕国公府的妾侍?”


    永康帝极不想听到这些臣子强调正妻,当年他就是以庶子的身份登的基,他因为阿娘不是皇后,不是嫡妻,没少受忽视冷落,现在见景政执着要双儿当正妻,心里就很烦躁,语气阴沉沉的,就带上了威胁:“你若是敢……”


    “皇上。”元州及时开口转移永康帝的注意力,他一副为难的模样:“臣有心仪之人,暂时不想成婚。”


    永康帝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夏枢,心情突然就有些好。


    他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笑道:“那元爱卿说说心仪之人是谁,说出来,朕就做个月老,帮你赐婚。”


    他和蔼道:“你年纪也大了,能成婚就早些成婚,莫要再让人家等。”


    元州却一副神情低落的模样:“他已经成婚了,臣不想说出他的名字,只想在背后默默地守护他。”


    话音刚落,全场目光刷地一下全射向了夏枢的方向。


    夏枢:“……”


    真是够了!


    第126章 【VIP】 …………


    永康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倒是没再坚持,而是笑道:“既然无心婚事,朕也不催你, 你年纪已经不小了, 记得建功立业才是正事。美人的事你暂时就别想了,趁着去皇陵收收心,多攒些功业, 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你有心, 总有你得偿所愿的时候。”


    这话表面上看是对元州的鼓励, 实际上指向性恶心之极。


    夏枢咬紧牙,心下已经决定,离开京城, 他们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一定要尽快建立自己的势力, 为将来搏一搏。


    因为永康帝半点儿都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元州听到永康帝的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是。”他躬身应下。


    元定和燕国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忧。


    永康帝见元州应下, 心中舒坦,眼睛一转,又看向景璟, 笑道:“朕听说景大人家的双儿和夏枢不打不相识, 如今看来传言不虚,你们之间的感情倒是真不错。”


    夏枢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打景璟婚事的主意,戒备道:“景璟年纪小, 性子单纯,不适合与喜欢勾心斗角的人打交道。”


    “是吗?”永康帝笑了笑:“朕倒是听说景大人家的双儿和人打交道,做生意有一套呢。”


    夏枢搞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就没接话。


    永康帝笑道:“说起来,将来安王府落成,会按制设置宫官。”


    “源儿只愿要你一人,朕也不好说什么,但源儿后院里必须得有个能撑事儿的帮他打理后院。这样吧……”他道:“正好你和景璟关系好,朕就封他为正五品尚仪,协助你处理源儿后院之事,也帮源儿减轻些负担。”


    夏枢和景璟均是一愣,连景政都没想到永康帝会这么安排。


    只是宫官和赐婚不一样,皇上没有询问意见,他是直接选中景璟,进行任命……景政根本没法拒绝。


    景璟有些懵,他看向阿爹。


    他其实有些想跟着夏枢去外面长见识,但他不想离开阿爹啊!


    他从来没想过远离京城,离开阿爹!


    “皇上……”景政想开口求情,景璟是他的掌中宝,他不愿景璟离开他,远去人迹罕至的皇陵,但永康帝却根本没耐心给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官员,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父子俩都起来吧,跪了一晚上,也不嫌地上凉。”


    说完,竟是一眼都不再看他们,目光看向褚源:“行李都准备的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夏枢看着眼泪汪汪的景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他一直都想带走景璟,主要是景家后院一地鸡毛,景政的继夫人盛氏手段龌龊毒辣、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夏枢总怕景璟会着了道。另外,京城局势复杂,景璟越长越大,容貌越来越盛,夏枢怕他又会遇到类似冯二的人,若是出了事,景政都护不住他。景璟跟他和褚源走,虽然日子没有京城舒坦,但也没有京城的这些人,起码安全上会有保障。


    唯一让夏枢犹疑的是永康帝的心思。


    永康帝安排景璟做安王府的尚仪,肯定是没安好心,就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夏枢怕他们会进入永康帝的圈套。


    “你站在他的角度上,看他获得的是什么信息,你就知道他要打的是什么主意。”回淮阳侯府的马车上,褚源见他还在苦苦思索,便点拨了一下。


    “他获得的信息?”夏枢抓了抓脑袋,猜测道:“他觉得景家和淮阳侯府是敌对关系……但是……”


    夏枢搞不懂:“景璟和我很好呀。”


    褚源面无表情:“……和我呢?”


    夏枢:“……”


    “嘿嘿。”夏枢忙凑到他跟前,抚了抚他胸口,为景璟说好话:“他还小,不知人间险恶,就不知道你的好。”


    褚源心道,最不知人间险恶的应该是你吧。


    寒门官宦家庭出来的双儿,接触的官场以及后院阴暗面比一个乡下双儿多得多,哪里会单纯的如表面那般。


    褚源知道夏枢聪明,但他的聪明是建立在直觉上,没有经历过后天培养,所以处事上有些直来直去,看人上总把人单纯地往好处想或坏处想。景璟那双儿的聪明却是先天后天皆有,掩藏在年纪小、单纯的外貌之下,谨慎的多。


    景政寒门出身,没有丝毫背景,四十多岁能在京城坐上正三品的光禄寺卿之位,所依仗的可不是给淮阳侯府戴绿帽子那么简单。永康帝是对能给淮阳侯府带来难堪的官员多有提拔,但若景政没些真聪明,他也走不到正三品的京官位置上。


    具体看景政作为上峰和淮阳侯褚霖的相处就知道,景政表面上对褚霖能避就避、极尽冷落,但公事上从来没为难过褚霖,外面也从不非议褚霖,从未当众给褚霖过难堪。就是景政上门揭露景璟身世那一回,景政也是表面上大闹着要找褚源要说法,背地里却跪在地上求褚源帮景璟。


    景政是一个脑袋非常清醒的寒门官员,他做事一向谨慎,教出来的双儿常混迹于官员家眷们的社交圈,又怎么会真蠢到在朝堂上大骂褚源。


    景璟先前和夏枢有冲突,也不过是看夏枢在传言里不受褚源宠爱,且出身极差,若是夏枢出身和他差不多,就算比他稍微差些,他都不可能会主动当面找夏枢的麻烦。


    因为官场混,就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没谁会傻的把人得罪死。


    所以景璟在朝堂上那么骂褚源,不过是想帮夏枢,但又怕永康帝怀疑景家和褚家人和解,对景政不力……当然,逮着机会骂褚源两句也肯定是真心的。


    褚源摸了摸自家媳妇的小脑袋瓜子,提醒道:“你可知周良为何要景璟做我的平妻?”


    夏枢骂周良的时候,说周良为了攀附富贵,乌七八糟一堆脏水全泼那老头脑袋上,实际周良一个吏部尚书,在朝堂上和之前的户部尚书王长安一样,是永康帝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人家才没必要在意褚源这个在当时还没有封地的小安王呢。


    夏枢猜测道:“他想让景璟做内应?”


    不是他多想,主要是六部最重要的就是吏部,接下来是户部和兵部,永康帝任人唯亲,吏部能给周良,说明周良在当年支持永康帝上位的过程中,恐怕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作为永康帝的忠实拥趸,让自家外孙嫁给永康帝不喜的褚源,除了要景璟做内应,控制褚源的后院,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思考了一通,夏枢自己就明白了,难以置信道:“皇上让景璟做尚仪,也是想让他做内应?”


    他想说景璟和他关系好,但回过头来又想起景璟朝堂上骂褚源的那些话,在永康帝眼中,景璟那么讨厌褚源,可不天然的就适合做内应,而且景璟和他关系好,想要套取任何信息都方便,就算景璟不配合,京城里还有景政这个人质……


    夏枢越想头皮子越麻,他忍不住道:“他一个当皇帝的,成天就捣鼓这些后院的事情吗?”


    想搞事朝堂上搞啊,也不看看老百姓都活成什么样了!


    怎么净盯着褚源的后院了。


    褚源见他自己想明白了,就不再继续说景璟的事情,说道:“他在夫人和舅舅的事上尝到了甜头,就想如法炮制,利用你我以及你我周围人的软肋及缺点,兵不血刃地解决障碍。”


    夏枢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以为皇陵是世外桃源,现在看来,除了让他们跳出京城这一泥潭之外,皇陵和京城也没有太大分别,还多了两千人监视着他们。


    想到那两千人,夏枢有些不明白:“他安排元州做武相,还安排两千禁军监视你,你为还何应的那么干脆?”


    在永康帝眼里,元州觊觎他,和褚源有仇,把元州安排给褚源当手下,手握军队的元州必定不会老实,更不会忠诚于褚源。若是褚源忍不住对元州下手,燕国公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下手,褚源就得一直忍着不服管教的元州。用元州来钳制监视褚源,可以说易如反掌。


    夏枢不信褚源猜不到永康帝的用意,他不明白褚源为何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了。


    他道:“皇上给那两千禁军提供军饷、粮草、兵器,让元州越过你,直接和户部对接,就是为了让你没机会笼络这些禁军。既然无法笼络,为何不削减一些人数?”


    夏枢觉得就算拒绝不了元州当武相,也该讨价还价一番,把禁军的数量减少些,但褚源却照单全收,半丝都没有还价。


    褚源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记不记得大殿里的金龙?”


    夏枢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懵逼道:“你不是说是假的嘛。”


    太让他失望了,他差点儿都流口水了。


    谁知道是假的!


    白瞎他的真情实感了!


    褚源听出了他的遗憾,嘴角抽了一下:“……其实早些年头,是真的。”


    “早些时候?”夏枢瞪大眼睛:“是谁把它偷了吗?”


    那么多金子,满殿金碧辉煌,这得多大的能力才能偷了运走啊!


    褚源挑了挑眉,神情揶揄:“你觉得偌大的皇宫,谁有这个能力?”


    夏枢:“……”


    他难以置信:“皇上?”


    “他是把皇宫中的金子都充入了国库吗?”夏枢突然想到永康帝说他没钱,私库都充入国库了,有些惊讶:“他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啊?”


    难道他下意识中对永康帝有偏见,而永康帝实际上是个一心为国的好皇帝?


    褚源摇了摇头,轻叹道:“不过是把国库当做了私库。”


    “不然……”他道:“你以为王长安监守自盗这么些年,怎么丝毫没有遮掩,还敢大咧咧地年年往废后那里送银钱?”


    夏枢:“!!!”


    “所以……”褚源顿了一下,神情莫名讽刺:“你觉得元州后续真的能要来军饷和粮草吗?”


    上一世他一直不明白李朝怎么会亡国,有能臣,也有良将,就算异族入侵,也不至于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溃不成军,半年时间就亡国。自从在高景那里听到王长安的供言,褚源才发现他对皇室这些人了解的还是太少。


    他这个皇叔,已经贪婪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


    皇帝昏庸、喜欢玩弄权术,并不能从根本上动摇李朝的根基,但皇帝昏庸无能、擅弄权术、排除异己的同时,还贪婪成性,恨不得对黎民百姓敲骨吸髓,让自然灾害频发的永康一朝后期,百姓们饿殍满地、易子而食,而皇帝却丝毫不顾他的臣民,带着大量黄金和大批粮食逃出京城……李朝这国亡的一点儿都不冤。


    褚源心中复杂难言,说完这些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夏枢张大嘴巴,良久,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我们可以趁机把他们收尾己用?”他愣愣地道。


    天哪,褚源也太聪明了吧?


    夏枢顿时星星眼,开心道:“你也太厉害啦!”


    他还担心这些人太多了要欺负褚源呢,没想到,人竟是越多越好!


    褚源听到他开心的声音,心里的郁气散了些,笑了笑:“希望未来皇陵能风调雨顺吧。”


    “肯定会的。”夏枢眉开眼笑道:“我会种地,一定要把你的封地全种满粮食。”


    褚源忍不住笑道:“那以后都让你管家。”


    夏枢噎了一下,有些心虚:“……那倒也不必。”


    他最爱在田野里干活儿,视野宽敞,让人心里畅快,家里的事琐碎,抬眼低头就在那方寸之间,他没那个耐心。


    如今永康帝又给了八个美人儿,虽名义上是服侍他的丫鬟、仆役,但估摸着不会那么老实,夏枢最不耐烦处理这些了。


    他不由得哼哼道:“要是元州坚持些,把这八个美人儿都要走就好了。”


    他小声吐槽:“果然是风流成性,没有真心,皇上阻拦一下,他就不要了。”


    褚源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你以为他不知道皇上安排这些美人儿是什么用意吗?”


    说着,他神情就有些疑惑:“他开口要美人儿倒是我没想到的。”


    夏枢一愣,也反应过来,元州可能风流,但他出身在那里,又有自黑名声、消除永康帝戒心的行为,不可能对永康帝没防备,永康帝往褚源后院安插人的行为,满朝文武都能意识到,元州不可能意识不到,那他这枪美人儿的举动……


    夏枢抓了抓脑袋,猜测道:“或许他连美人儿都想和你挣一挣?”


    褚源:“……或许吧。”


    “哦,对了。”提起元州,褚源顿时想起了朝堂上的意外变故:“元州为何说你我在吃药?你为何对我说对不起?”


    他斟酌着道:“是你骗了他什么吗?”


    虽然说他不举,名声不好听,但也确实给他解决了一些麻烦。


    褚源不在乎这些,他就在乎夏枢是否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夏枢:“……没有啊!”


    第127章 【VIP】 …………


    夏枢其实也懵着, 他当时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己说的浑话被人传了出去,现下略一深想,就觉得不可能。


    首先他对褚源说浑话, 都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时候, 褚源肯定不会对旁人说他不行,夏枢也没对旁人戏言过,那肯定不是他的浑话传出去了。


    其次, 元州说他们吃药,细节满满, 煞有介事, 不像是编的,倒像是亲眼见过他们吃药,最起码亲眼见过药, 了解过药效。夏枢是在吃一些养身体的药, 但他都没怎么和元州接触过, 上一次还是让景璟捉弄他,骗了两百多两银子, 他俩都没见过面,上上次,是元州救他, 他处于昏迷状态……


    不对!


    夏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元州救他之后,他袖袋里废后和冯贵妃给的药瓶全没了!


    夏枢:“……”


    “皇后寿辰那日的事,你记得吗?”夏枢面无表情地问褚源。


    褚源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 他当然记得, 夏枢那日和他差点儿阴阳相隔。


    他不由得柔和了表情,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有发生其他事情?”


    “嗯。”夏枢重重地点头,无语道:“皇后和冯贵妃各送了我一瓶药, 说是给你我用的,我放在袖袋里,但是醒来后,药就不见了。”


    褚源记得这件事,夏枢醒来后,还问他见没见过药瓶,他并没有见过。


    夏枢的衣物都是他换的,不存在被丫鬟们收起来的情况,他问道:“你怀疑是元州拿走了?”


    夏枢顿时咬牙:“现在看来,不是他,还会是哪个乌龟王八!”


    褚源:“……”


    此时的燕国公府,父子三人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桌上的两瓶药。


    “这就是你说的小枢和褚源吃的药?”元定皱着眉头,将药瓶打开,闻了闻:“确定对小枢身体有害?”


    “我私下找大夫看过了。”说到这个,元州就一肚子气:“小枢也太迷恋那不举男了,若不是我机灵,摸了摸小枢的袖袋,还不知道他被那不举男如此对待呢。”


    “注意你的言辞。”元定不满地教育他:“他总是小枢的夫君,他现在被你弄得声名狼藉,小枢能落着什么好?”


    “你道我想提他吃壮阳药这事儿啊。”元州满脸嫌弃,同时又很无奈:“若不是小枢喜欢他,非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才懒得揭露他,让他左拥右抱去,迟早被那些美人儿榨成人干。”


    “别说我了。”元州撇了撇嘴:“你还不是和我一唱一和……哎哟,阿爹,你打我干嘛?”


    原来燕国公听着两个儿子说话,听着听着就上手给了元州脑袋一巴掌。


    他呵斥道:“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


    元州:“……”


    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元定看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尽管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忍不住有些同情,笑了笑,说道:“今日你辛苦了。”


    他道:“褚源不管是出事,还是有别人,小三都会伤心,这是我开口的原因。归根究底,一定不能让小三伤心……”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元州,似有压迫:“所以小二,你懂吗?”


    元州抿了抿唇,却躲过了他的视线,看向燕国公。


    燕国公瞥了眼元定,元定神色坦然以对。


    最终燕国公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随你们便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书房。


    “阿爹……”元州想追上去,元定却一把拉住他:“小二,让阿爹自己想想吧。”


    元州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是情绪有些烦躁。


    “药你确定是小三和褚源吃的吗?”只有兄弟两人,元定再次开了口,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什么意思?”元州顿时恼了,瞪着他道:“你怀疑我说谎?”


    “我不是怀疑你说谎,我是怀疑这药根本就不是他们吃的。”元定没有安抚他的意思:“这种私密的药物,他带到宫中干什么?小二……”


    元定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警告道:“我不管你多恨褚源和淮阳侯府,但你一定不要让小三伤心,否则我绝不会饶过你!”


    元州登时大怒:“你是不是以为就你关心他……”


    “不是。”元定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我相信你和阿爹也是把他放在心头第一位的。”


    元州噎了一下,眼睛瞥向一边,看着窗外,却没有吭声。


    “阿娘就给我们留了小三……”元定见他头别着,不吭声,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不再看元州,转身朝门口走去。


    即将要踏出房门时,他脚步一顿:“药的事情,别让叔母知道。”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淮阳侯府的小院里,夏枢不知道回家后燕国公府父子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看完花灯,在外吃了一肚子小吃的他,见到了等在院门口、一脸受伤的褚洵。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褚洵的眼中已经泪花闪烁了。


    夏枢怕他一时控制不住眼泪,自己怕是要吓掉魂,忙把人拉进书房,好言相劝:“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褚洵:“……”


    褚洵噎住了。


    情绪一下子散了,褚洵也不好再伤心欲绝地问起那句:“大嫂,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他只好僵着脸,说道:“我不要你的嫁妆。”


    他今日在禁军值勤,就没去宫宴,晚上到家,才从阿娘那里知道了殿上的事情,然后就知道了夏枢为了他和大哥不生嫌隙,要把嫁妆送他。


    他道:“我不会和大哥生分,嫁妆是大哥送你的,你自己留着吧。”


    夏枢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褚洵:“你收着吧。”


    他见褚洵要开口,忙摆了摆手:“你听我说。”


    “咱们家情况特殊,你是知道的。”夏枢一脸认真地道:“你大哥虽说有封地,但说不得哪天就落魄了。鸡蛋不能只放到一个篮子里,你手里也得有一些筹码,到时候我们能相互保底。”


    褚洵顿时有些犹豫,他迟疑道:“你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吗?”


    夏枢:“……”


    这货还精起来了呢?


    他伸手就给了褚洵脑袋一巴掌,呵斥道:“怎么想你大嫂呢!”


    褚洵瞧他踮着脚,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想撇嘴,但昔日的教训,让他及时打住了心里那大不敬的想法。


    他不敢再说夏枢,只好说:“那我暂时帮你管着,房契什么的你自己收着。”


    夏枢摇了摇头,坚持道:“我在殿上已经放过话了,所有的财产都要过户给你,不然就是欺君!”


    褚洵看着他,只是表情一下子就淡了。


    夏枢知道他是心里不舒服了。


    不过没办法,夏枢不能赌褚洵的心性,也不能赌褚洵不受王夫人和周围人的影响。


    因为一旦脱离淮阳侯府,失去钱财身家,褚洵要受的冷言冷语不止来自王夫人,还有周围形形色色、不安好心的人,褚洵一直心高气傲,夏枢怕他承受不住心理落差,心性改变。


    经历了阿姐的事情,夏枢不愿身边这些人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他离心,也不想褚源身边人这般。


    他和褚源是怎么都能活,但周围的人,夏枢赌不起,他也不想赌。


    “褚洵。”夏枢冷静地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不哄你。”


    他道:“你有阿爹、阿娘,从今日起,你开始有同僚,未来你可能还有朋友、甚至更远的将来,你可能还会有同袍。这些人是个什么心性,我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没了淮阳侯府,你没有食邑、没有财产,你会过得非常辛苦,你周围的人不会再捧着你,大部分轻则对你指指点点,重则对你侮辱唾骂。你在禁军,可能都没有升迁的机会,养家糊口、人情往来的银钱上捉襟见肘,你周围的人大部分都在针对你,嘲笑你,甚至连你娶媳妇,你都无法选择更好人家的姑娘或双儿……”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在这些外界的声音中,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改变心性,怨怪你大哥的身份带给你永无止境的坎坷和不顺,怨怪他用淮阳侯府换了免死金牌,叫你被人踩在脚。我不能赌你的心性,也没必要去赌,不过是一份嫁妆,它对我和你大哥来说,远不如你对我和你大哥重要。”


    “在你看来,你认为我不信任你,你觉得受到了伤害。”夏枢看着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不信任你。”


    褚洵:“……”


    他嘴巴张了张,想发怒,却根本不知道该怒什么。


    夏枢道:“你比我还小了一岁……”


    “是半岁……”褚洵立马恼火地纠正他。


    “好吧!”夏枢妥协,耸了耸肩:“九个月零五天!”


    褚洵顿时憋屈。


    夏枢看着他,挑了挑眉,开始揭他的短:“年岁在这里,你又没干过一件叫我觉得你靠谱的事……哦……”


    他顿了一下,仿佛才想起来一般,笑了一下:“也是干过的,那日冯二过来挑衅,你虽然暴怒,但我喊了一声,你就冷静下来,没有进入他的圈套,不过嘛,这只算是半件……”


    褚洵脸黑的不成,想发火,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理由发火。


    夏枢就说的还挺有道理。


    褚洵:“……”


    夏枢继续道:“所以别怪我不相信你,也别跟我喊什么口号,要我相信你。”


    他道:“等你什么时候能和你大哥一般内心强大、成熟,你再生气我不信任你也不迟。至于现在嘛……”


    他笑了笑:“你就老实点儿,收了我的嫁妆,好好经营,再敢想七想八,生些没必要的气,小心我叫你大哥收拾你。”


    褚源把地方让给他俩,去洗澡了,但褚洵听到夏枢的威胁,还是忍不住觉得脖子处有些凉凉的。


    他真是既委屈又无奈:“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能依靠自己……”


    夏枢其实也有些可怜褚洵。


    褚源性子冷淡,不受王夫人待见,估摸着管褚洵的时候也不能太严厉,更别提有啥高要求。王夫人呢,打褚洵小的时候就叫他做纨绔,不做纨绔还收拾他。侯爷褚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褚源做淮阳侯府的继承人,对褚洵的要求估摸着是平安就成。


    这一家子,对褚洵其实没抱过任何希望,更别说让他依靠自己。


    夏枢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瞎说:“你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们这些其实都是局外人,期待的就是你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你若是能靠自己建功立业,我们会非常开心,若是不能,我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在你身后为你提供依靠。”


    “不过,褚洵……”夏枢顿了一下,说道:“你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冲动地做什么决定……”


    褚洵顿时苦笑:“你的身子都这样了,我还冲动个什么!”


    夏枢:“……”


    “反正你先想好想做什么。”夏枢有限的人生经历以及浅薄的见识也说不出来大道理,他只能平心说道:“你确定了自己想做什么,从小事做起,坚持下去,坚持一辈子,然后一辈子就算是值了。”


    “至于丰功伟绩、赞誉连篇这些,就不要想了。”夏枢不以为意地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万一咱们家落魄,旁人不说把你评成祸害苍生的乱臣贼子,估摸着也会差不离,所以不用执着,也别多想,闷头做好自己想做、该做的事情就成。”


    褚洵:“……”


    褚洵最终还是垂着脑袋走了,夏枢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你书倒是读的不少。”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褚源开口调侃他。


    夏枢抱着狗狗玩偶,滚来滚去,开心的很,也没谦虚:“那可不是,我把舅公指定的书全都看了一遍呢。”


    褚源伸手把他锁进怀里,不让他乱动:“明日有空的话,可以带着红棉去京城各书肆里转转,有没看过的书,觉得有意思的,都买回来。”


    夏枢顿时不动了,惊讶道:“你要买书,运到皇陵?”


    褚源亲了亲他的额头,轻笑道:“总不能让你养家糊口,我也得做些事,不是?”


    夏枢更惊讶了。


    不过回过神来,他就乐坏了,抱着褚源一顿星星眼:“我要在书院旁边建竹林,我要看美人儿竹下抚琴。”


    这书院八字还没一瞥呢,就想到了竹林成荫,真是……


    褚源嘴角抽了一下:“……好!”


    元宵过后,夏枢就叫人把整理好的嫁妆搬到褚洵的院子里,然后叫红棉、褚管家和褚洵院子里的管事交接。


    褚洵倒是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在知道他们要运送大量粮食以及书籍到皇陵之后,在正月底,给他们购买了两千头牛。


    手笔之大,几乎把京城西城区的牛给买空了。


    侯爷也没干看着,联系了几十个制牛车、马车的铺子,连夜给他们赶制需要的车,还私下里给夏枢塞了五万两银票,叫他谁也别告诉,和褚源好好过日子。


    夏枢瞧着侯爷殷殷切切的表情,到底还是收下了银票。


    王夫人也送了些东西,是布匹、衣料啥的,指名要送给他,夏枢看褚源神色冷淡,想了想,就收下了其中仅有的一匹细麻布,说到了皇陵要下地干活,绫罗绸缎啥的,穿着就是浪费,就不用了。


    王夫人倒也没说什么,见他收了粗布,就走了。


    之后,沈太傅叫人运了大量藏书过来,说是大半辈子的收藏送给他和褚源,叫他没事儿的时候多看些书,叫褚源静下心来,多做做学问。


    夏枢看着舅公送的,外边买的,几乎堆满了一院子的书,人都有些麻木了。


    好在护送的禁军够多,他们也不用再请镖局。


    于是,二月初一,一切准备就绪后,告别了阿爹、二叔、二婶、堂弟以及侯爷、褚洵等人的送行,夏枢和褚源带着景璟、猫儿,身后跟着丫鬟、仆役以及他们的家小,由元州带领两千名禁军护送,运着他们的粮食、书籍以及各种行李,一路往千里之外的皇陵驶去。


    第128章 【VIP】 …………


    皇陵位于京城东南方向的六原郡。


    六原郡是李朝二十六郡中面积最小的郡, 它三面环山,和北部的北原郡、西部的西原郡、南部的南原郡隔山相望,只在挨着东边东原郡的那边留有一口, 因此, 从京城东南方向,路过固原郡、西原郡,进入六原郡, 中间有很长一段路,他们需要翻山越岭。


    两千多人的大部队, 运着粮食, 拉着家当,二月初出发,沿着初春刚解冻、泥泞不堪的官道行驶, 直到三月初, 他们才在春寒料峭中, 穿过京城南部的固原郡,进入西原郡。


    西原郡是一片大平原, 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历来都是李朝的大粮仓, 百姓们生活的最为滋润,因此,官道修建的最为平坦。


    按计划, 三月官道路面已干, 西原郡的这一段行程将会是他们一路上最为轻松的一段,五六日就可以穿过,之后进入山区, 顺利的话花个两旬时间,翻山越岭,到达六原郡,不顺利的话,剿一波或者几波匪寇,在四月底之前到达六原郡,正好赶上最后一波春种。


    然而,他们计划的很好,本以为最轻松的一段路,不过走了一日,他们就遭遇了意外。


    西原郡地势开阔,没有山脉阻挡,倒春寒西北风风力强劲,夹杂着毛毛细雨,吹的人骨缝里寒气四溢,刺骨的疼。为了能在西原郡的第一个驿站处休整一番,昨日他们赶了一白日的路,几乎没有休息过。谁知半夜到达驿站时,却发现驿站不仅空无一人,连房屋都尽数倾塌,满地狼藉,几乎没法落脚。


    众人疲惫不堪,不得不就近找了个树林,在树林东南角背风处安营扎寨。


    因为前一日一路奔波劳累,晚上又睡的很晚,天光微亮时,除了守着已经熄灭的篝火、迷迷糊糊打盹的守夜人,不管是大营周围营帐中的禁军们,还是大营中间团团聚在一起的牛马牲畜们,住在小营帐中的丫鬟、仆役们,还是睡在马车里的主人们,所有人都在沉睡。


    然而正是这么个静寂的环境中,却突然响起两声几乎刺穿人耳膜、惊恐至极的尖叫声:“救命啊!”


    声音之凄厉、尖锐,刺的空气都是一震。


    众人骇然惊醒。


    “高景!”


    “是!”


    不过眨眼的一瞬,马车车门处抱剑守夜的人已消失在原地。


    很快,马车外就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尖叫声、以及牛马的嘶鸣声,还有禁军的警戒声。


    夏枢顾不得自己,一边麻利地给褚源套衣服,一边严肃交待道:“一会儿要是乱起来,你一定要抓紧我的手。”


    他们的马车位于营地的最中间,旁边不仅有丫鬟、仆役及其家小的帐篷,还有两千多头牛马,人慌乱起来顶多是无头的苍蝇,牛马乱起来,随时都可能把营地踏平。褚源看不见东西,这样的环境里他是最危险的。


    褚源顿了一下:“……好。”


    夏枢听到他的应声,松了口气,赶紧低头给他绑腰带,然后见他笨拙地扎头发,又一把接过,伸出五指,随便抓了两下,便用绳子三下五除二给绑紧了。


    褚源沉默无声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把匕首,夏枢也没客气,套上棉袄后,就接过一把绑到腰上。


    这一会儿工夫,外边就有禁军高声喊道:“都快起来,我们被包围了!”


    夏枢赶紧套上靴子,推开车门,扶着褚源踩进泥泞的湿土里。


    天灰蒙蒙的,雨已经停了,只是潮气非常大,风刮在脸上,钻进袖口、衣领,没一会儿就叫人透心凉。


    “少爷、少夫人!”红棉和红杏拉着猫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褚源沉声询问。


    红棉看了眼身后的人,茫然又害怕道:“我、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被人叫醒的。”


    褚源冷了脸色,转头“看”向夏枢:“带我去营口。”


    夏枢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朝猫儿招了招手,扫了一眼人群,见丫鬟、婆子们瑟瑟发抖地紧紧靠在一起,身边跟着他们的家小,却没有皇帝赐的那几个美人儿,说道:“你们把他们几个叫起来,带着人跟上我们。”


    红棉和红杏知道他说的是谁,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重重点了点头:“好。”


    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向她们帐篷边的小帐篷跑去。


    夏枢没有等他们,扶着褚源,猫儿抓住他的衣摆,三人一同朝营帐门口走去。


    禁军们此时已经在元州的命令下,在营口集结,和一群衣衫褴褛、眼窝深陷的流民们对峙起来。


    元州见他们从人群里挤出来,沉着脸就上来驱赶:“你们怎么来了,都回去等着。”


    夏枢憋着气,没搭理他,只在褚源耳边提醒,面前有黑压压的一群流民拿着农具、铁锤围着他们。


    夏枢个子不算太高,不能总览全貌,估算不了有多少人,但围着他们的都是些青壮男人,虽然瘦的皮包骨,但脸含煞气,眼神非常不善。


    这些人现在围着他们,并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


    褚源眉头微蹙,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州这才一顿,拱了拱手,神色不甚尊敬地道:“有流民抓了我们的人,将我们包围起来了。”


    他不耐烦道:“一会儿打起来人荒马乱的,没人能顾得上你,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解决了这拨流民,你再出来。”


    他瞥了一眼在旁边扶着人的夏枢,说道:“你不为你自己,也别拖累别人。”


    夏枢脸一下子就黑了,脚步一动,就想上前理论一番,只是肩膀很快就被褚源摁住了。


    褚源没应元州的话,而是神色严肃地朝正看着他们的禁军拱了拱手:“虽不知何事,但危急时刻,本王誓同诸位共进退。”


    禁军们说是被派来保护安王的,但上峰那个不尊安王、擅自做主的态度,他们看了一路,也看的分明,自然明白这“保护”和普通的保护不同,他们的真实主子根本不是眼前这个瞎子。不过,人家都开口说要一同进退,总比临阵脱逃、不顾他们死活,让他们在身前抵挡流民的强,于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甚整齐,但还是举起手中武器,拱手道:“多谢安王。”


    褚源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询问,高景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少主!”


    “发生了何事?”


    高景扫了一眼面前的队伍,又瞥了一眼元州,躬下身,恭恭敬敬地道:“启禀少主,红雪和红霜起夜,正好碰上埋伏的流民,被抓了。”


    他道:“据属下所探,目前围住营地的大约有八百个流民,皆是青壮男人,领头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另有一千多名妇孺,正拿着锅碗瓢盆,等在包围圈外。”


    夏枢:“……”


    褚源:“……”


    元州:“……”


    这是打算要就地分赃?


    夏枢打量着将他们围起来,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却没有动作的流民们,疑惑道:“红雪和红霜呢?”


    绑了人,不推出来换粮,还真打算抢劫?


    红雪和红霜是二皇子送的那俩美人儿,一个女人,一个双儿,是亲姐弟。


    永康帝说让这些人伺候夏枢,夏枢就全给改了名,按红棉和红杏的级别来,不算慢待,但也明确了他们丫鬟和仆人的身份。


    现在这两人被抓,就是不知道这些流民们想要干什么了。


    正在夏枢疑惑的时候,流民们的队伍突然从中间分开,一名二十多岁的男人带队,走了出来。


    那男子长得眉眼温润,脸颊瘦削,他身后跟着绑的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的红衣姐弟俩。


    到了人前,那男子便扯掉了塞在姐弟俩口中的布,然后弯着腰,给那姐弟俩松绑。


    而夏枢看着那人,如遭雷击。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褚源,褚源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明所以:“怎么了?”


    夏枢摇了摇头,他又反复打量青年无数次,尽管此时这位青年几乎衣不附体,瘦的跟麻杆一般,脸色蜡黄,形容枯槁,但那眉眼,那五官,以夏枢过目不忘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把他给忘了?


    他的画像夏枢可是看了无数遍的!


    这不就是褚源给他阿姐找的相亲对象之一——顾达吗?


    家在南地四郡之一的定南郡,家资颇丰,拥有良田百亩,身负举子功名……褚源不是说他正在京城科考吗?


    怎么会变成了他们眼前的流民!


    夏枢心中的惊骇与混乱暂时无人知晓。


    顾达将捆住红霜和红雪的绳子解开,便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本来大声呼救、涕泪满脸的姐弟俩,一看这情况,整个都愣住了,但回过神来,就是连爬带跑地往夏枢这边冲来:“少夫人,救命啊!”


    夏枢嘴角抽了一下,不过看他们完好无缺,人也松了口气。


    他见两人衣衫单薄,身体打着摆子,就道:“你们先回营帐里,套身厚衣裳。”


    顿了一下,又道:“莫怕,我和王爷在呢。”


    红霜和红雪愣了一下,眼睛看了一圈,见双方正在对峙,也不敢再停留,忙道:“是。”


    然后姐弟俩拉着手,钻进人群,离开了现场。


    沉默了一会儿,顾达开口了,他拱了拱手,恭敬道:“拦截诸位不是为抢劫,还请诸位不要惊慌。”


    元州却不听他的,阴着脸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流民,籍贯如何,为何在西原郡游荡?都给我从实招来!”


    第129章 【VIP】 …………


    元州话音一落, 对面的流民们刷地一声亮出了手中的武器。


    禁军们身子紧绷,迅速移位,不过眨眼的功夫, 两千禁军就将八百多名流民们团团围住。


    气氛瞬间紧绷, 冲突一触即发。


    元州冷笑:“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顾达却神情自若:“在下无意与阁下们为敌,还请阁下静下心来听在下一句。”


    元州嗤道:“私自带领流民堵截藩王, 视同谋反,就你, 也配和我们说话?”


    “来人哪。”他大吼一声, 挥刀指向面前的流民:“把他们都给我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夏枢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己方阵营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道:“都住手, 否则别怪我们姐弟两个不客气!”


    所有人都是一愣, 转身往后看去。


    却见刚刚才离开的红雪和红霜姐弟俩, 又回来了。


    与刚刚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各牵着一匹马, 手中各有一把匕首,一脸杀气:“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他们。”


    众人打眼看去, 才发现景璟、红棉、红杏等人,包括皇上赐的那六个美人儿,手腕被绑, 脖子上套着活扣绳子, 而绳子的另一头则绑在马身上。


    只要那姐弟俩往马身上插上一刀,马匹受疼飞奔,套在丫鬟、婆子们脖子上的绳子就会收紧, 届时谁都活不了。


    “少夫人,救救我们啊!”众位丫鬟吓的脸色发白,腿脚发软,战战兢兢地朝夏枢求救。


    皇上赐的六个美人儿更是吓破了胆,惊叫连连:“王爷,救命啊!”


    有心思活泛的,则看向元州,哭的梨花带雨:“元大人,奴婢们好怕,你快叫他们放下武器啊!”


    元州的脸顿时黑成了碳。


    他看了眼晏然自若的顾达,又看看景大人家的双儿以及一群手无寸铁的丫鬟、婆子们,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夏枢担忧景璟和红棉他们,但看看皇上塞的这些人,心中一阵无语。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红霜和红雪出身青楼,不是皇上或者皇子们从小培养的细作,按理说就算有心思,也应该是八人当中最安全的,谁知道他们竟然是第一个爆雷的。


    夏枢看了看顾达以及他背后的流民,望着红霜和红雪道:“是谁让你们半路拦截我们,要除掉我们的?”


    他还以为二皇子发了誓之后,就不会动手了,他还是小瞧了这些人的不要脸,竟然半路上想借流民之手杀了他们。


    元州显然和他想的一样,怒瞪着红雪和红霜:“是不是二皇子?”


    红雪和红霜均是一愣,顾达却先于两人,开口道:“你们误会了!”


    褚源此时已被高景告知了面前领头人的身份,他不比夏枢吃惊少,眉头微蹙:“误会?你此时难道不该在京城等着放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顾达比他还惊讶:“安王,你知晓学生的身份?”


    他看向红霜和红雪,但红霜和红雪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我们私下里都没见到过王爷的面。”


    “而且……”顿了一下,红雪道:“他一个不受宠,又处处受人掣肘的王爷,找他帮忙只会适得其反。”


    他们姐弟俩衣衫单薄,冻的脸色发紫、牙齿咯咯作响,却依旧紧拉着手中的马匹,举着匕首催促道:“快些叫他们放下武器,否则这些人全都得死!”


    景璟扫了一眼夏枢和元州,眼泪汪汪的,却咬着唇,半句话没说,其他人则吓的惊声尖叫:“救命啊!”


    “少夫人,救命啊!”


    “王爷,救救奴婢们啊!”


    “元大人,你不是最怜香惜玉的吗,救救奴婢吧,奴婢以后就跟着你了!”


    ……


    现场乱成一团,全是接连起伏的求救声。


    夏枢抓紧褚源的手。


    两千人对八百人,就算赤手空拳,也是有优势的,但夏枢对这些禁军没有好印象,他们不是忠于褚源的,也不是真来保护褚源的,就怕没有武器,流民们一冲,他们就溃散或者擒住褚源交给流民们。


    夏枢甚至都有点儿怀疑,面前的一切是不是元州所带领的禁军和这些流民们一起设置的圈套。


    褚源的心思比他还要深沉,不过是片刻功夫,最差的情况已经在他脑海中预演了一遍。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神色已变得极为严肃,对顾达道:“既不为抢劫,又不为杀人,那就叫你的人放下匕首,松开人质。”


    他道:“你本有治国安民之才,本王料定你今科就算不中,三年之后也必能金榜题名,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李朝的封疆大吏,造福一方百姓。今日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无论你作何打算,你都不该自毁前程,带着人挟持一些手无寸铁之人,来达到你的目的。”


    顾达一时有些愣怔,难以置信:“安王你……”


    褚源道:“自你进京,本王就注意到你了。”


    高景立马补充:“王爷身份不便,不宜接触今科举子,但科举之事,事关李朝社稷及未来,每日他都会叫属下们收集小报,听取举子们关于朝中实务的论战,对你在救灾治民上提出的一些措施多有赞誉。”


    顾达此趟进京,说是为科举,实际是为南地百姓求助,但他求见的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以不便为借口,打发了他。他不得已和人在酒楼论战,以南地灾情为例,论述自己救灾举措的同时,又述说官员救灾不利,横征暴敛,百姓们的惨状。但不幸的是,不过半日,消息还未传开,他还在客栈里如无头苍蝇一般等待消息,定南郡郡守在京城的人脉寻着踪迹找到了他,诬陷他偷盗,将他轰出了京城。


    他几次想潜入京城,都被拦下,最后不仅没能为定南郡百姓求助成功,自己也错过了今科会试。


    “你放了那些普通百姓,今日的事本王就当没发生过。”褚源道:“你莫要为一时冲动,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顾达犹豫了一下:“学生其实是想……”


    “你不要听他的。”红霜立马就怒了,瞪着他:“顾大哥,这些皇亲国戚都虚伪的很,你别被他们骗了,你想一想定南郡的老百姓,想一想你阿爹阿娘,若是不把他们拿下,不把事情闹大,谁在乎定南郡的死活?”


    他眉眼长得极为艳丽,艳丽到几乎有些霸道。


    夏枢先前觉得他性子辣,此时见他松开马匹,一把抓住脖颈中套着绳子的景璟,拿刀横在景璟脖颈边,只觉得他可恶。


    夏枢怒道:“你想把事情闹大,那日在大殿上你怎么不吭声,你欺负景璟一个手无寸铁的双儿干什么?”


    景璟年纪小,长得小,一张脸肉嘟嘟的,显得灵气又可爱,此时被他抓在手中,眼泪汪汪的又半句求救求饶的话都不说,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红霜凶神恶煞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红雪的脸蛋明艳,但脾性倒是很柔和,她道:“我们姐弟俩听说了顾大哥的事之后,曾向二皇子进言,求他帮帮定南郡的百姓,熟料定南郡郡守竟然是他的人。他从我们这里套了顾大哥的信息之后,便派人栽赃顾大哥,把顾大哥撵出了京城。”


    “我们本想做一场好事,帮一帮那些在灾难后无力抚养,可能会被家人卖掉的女人和双儿,谁知道却好心办了坏事。那日在殿上,我们是想过向皇上进言,但殿上那般情况,我们姐弟俩身如浮萍、出身下贱,只是被人当做货物推来搡去,哪里有资格开口说话。”


    “再者……”她道:“顾大哥已经离了京城,我们姐弟俩也不清楚定南郡的实际情况。之前有过好心办坏事的经历,我们也不敢再在皇上面前开口添乱,万一皇上震怒了,后果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夏枢都无语了:“……所以,你们就看上了我们,是不是殿上经历那一场,就觉得我和褚源是好欺负的?”


    红雪和红霜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看他,只闭着口不说话。


    夏枢都给气笑了:“那你们打算如何?”


    红雪道:“我们只是想叫你们写一封信去京城,就说路上遭遇来自定南郡的灾民的袭击,希望皇上派人救援。皇上派了这么多人护送你们,应该也会乐意发兵救你们,等他们到的时候,会发现你们只是在这里留了一段时间,毫发无损。”


    夏枢:“……”


    看来这伙人连永康帝“护送”他们的目的都猜到了。


    这是真的把他们当软柿子捏啊!


    “那你们想没想过,若是皇帝真派了人过来,你们会如何?”夏枢面无表情。


    红雪和红霜同时一愣,对视了一眼。


    就在此刻,夏枢抓起腰中的匕首就扔了出去,大吼一声:“接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


    红霜和红雪一惊,只是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高景已经一把擒住了红霜跟前的那匹马。


    景璟已拿着匕首,反手扣住了红霜,将他摁到了地下。


    “不许动!”这下,强硬的一方,彻底调换了个个儿。


    第130章 【VIP】 ……


    “放下匕首, 离马远一些,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夏枢紧抓着褚源的手不敢放,但口号却喊的非常响亮。


    高景利落砍断马身上的绳子, 给红杏松了绑, 然后从景璟手中接过红霜,将腰间长刀架在他脖颈上,看向顾达和红雪, 喝道:“还不放下武器!”


    所有人都没料到看着软唧唧、柔弱可欺的景璟竟然能把红霜一举拿下,红雪惊疑不定, 看了眼顾达。


    这该如何是好, 要束手就擒吗?


    但若不束手就擒,她阿弟就要没命了。


    顾达迟疑道:“安王需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本王什么条件都不会答应你。”褚源冷声道:“让人放下武器是你唯一的选择。本王说过,你是栋梁之材, 只要你及时收手, 本王绝不会追究你今日的过错。但是, 这不代表你有资格向本王提条件。”


    顾达一怔,正要再行求情, 忽听一声娇喝:“顾大哥,快动手!他是个瞎子,乱起来, 直接就可以将他擒下。”


    还有一个声音也道:“擒下他,生死在我们手里,还用顾忌他吗?”


    更有声音道:“他一个瞎眼王爷只会浪费民脂民膏, 杀了他, 为民除害!”


    本来还在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御赐美人儿们,两女两双儿突然抽出腰间长剑,刷地一下就朝夏枢和褚源袭了过去。


    谁都没料到这么个进展。


    惊愕的瞬间, 这些美人儿们着急催促道:“我们四个缠住他们,大营里有粮食,数量足够定南郡十几万人口撑上一个月,赶紧冲进去,把粮食抢了,你们所有人都不会饿肚子了。”


    此话一出,整个饥饿的流民团伙哗然,眼睛爆发出绿光,手中紧抓着农具,蠢蠢欲动:“顾举人,咱们冲了吧!”


    “慢着!”顾达眉头紧皱,赶紧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大声喝道:“都别动!”


    他虽然不懂武艺,但那四个人剑法凌厉,招招都朝安王和安王妃身上要害袭去,看着不像是红霜和红雪那样的,更不是普通农人,顾达摸不准面前的是怎么回事儿。


    他怀疑地问红雪和红霜:“你从哪里找的帮手?”


    红霜被高景死死地钳制着,拿刀架在脖子上,不敢吭声。


    红雪则愕然无比:“我们没找帮手啊,这不是你们自己寻的帮手吗?”


    “快冲啊!”一个双儿边和夏枢对战,边怒气冲冲地催促顾达等人:“畏首畏尾,算什么男人,家里老婆孩子就是有你们这些窝囊男人,才饿死的!”


    男人们是一群最激不得的野兽,特别是他们还处在饥饿边缘,立马就有几个男人挥舞着手中铁锤,吼道:“顾举人,我们冲了吧!”


    只要有几个人开口,立马响应者无数:“冲吧,再等下去,咱们就饿死、冻死了!”


    顾达看着守在一边一动不动,似乎在看戏的朝廷兵马,又看看被逼的节节败退的安王和安王妃,咬了咬牙,喝道:“都别动!”


    他怒道:“杀人抢劫,和土匪有什么分别!”


    “老婆孩子都饿死了,还用在乎这个?”流民里立马有人道。


    “杀了他们,也没人在意。”有人打量着津津有味看戏的元州以及他带领的禁军,大胆地试探着道:“咱们可以和这些官爷们分了粮食,对外人就道他们夫妻及丫鬟们被土匪给杀了。”


    元州勾了勾嘴角:“好主意!”


    顾达一愣,皱眉大声道:“不要冲动,我们只是为定南郡百姓请命,只要他们答应合作,向京城求助即可,多余的事情我们不能做。做了就再没回头路了。”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有人一看元州都同意了,顿时急了:“他是说过不问你的罪,又没说不问我们的罪,而且,他要是不答应合作呢?”


    ……


    战场上的夏枢一边和一个双儿对战,一边分心听那些人的对话,瞧那些人的神色,间或地注意一下身后褚源那里的战况,尚还算游刃有余。


    只是一寸短一寸险,拿着匕首和和人长剑对战,太过局促,叫他虽然输不了,但也看上去凶险万分、节节败退。


    眼睛瞄到景璟和猫儿担忧地想冲过来,忙喊道:“你俩待一边别过来,景璟,你护好猫儿。”


    现场混乱,危险的除了褚源这个瞎子,还有猫儿这个小孩子。


    “小枢哥哥!”猫儿吸了下鼻子,害怕的不行:“他们要杀了你。”


    “没事。”夏枢心里早有准备,皇上给的这几个美人儿迟早要动手,今日这一下子暴露六个,也算坏事中的意外之喜。


    只是不知那两个缩在景璟身后,瑟瑟发抖的什么时候动手,以什么方式动手。


    夏枢咬了咬牙,靠近了褚源。


    “怎么样?”背靠背挨在一起,褚源开口问道。


    “不是做戏。”夏枢说的是顾达,他慌忙挑开逼到眼前的长剑,道:“不过有几个流民,应该是有些问题。”


    打了半柱香时间,禁军不插手,流民们竟然还不动,美人儿们眼见拿不下这一个双儿和一个瞎子,顿时急了:“顾大哥,你们快动手啊!”


    “我们像红雪和红霜一样同情你们的遭遇,为了你们背主,若是失败,他们夫妻俩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看激将法无用,美人儿们又开始扮演可怜:“我们也是家乡遭灾,变成孤儿,才对你们感同身受。想一想你们的闺女和双儿,难道要让他们像我们一样被当做货物,随意践踏、侮辱、终身不得自由吗?”


    “赶紧冲啊,拿了粮食就跑。这些官爷只是来监视他们的,不会真的动手,有我们在这里挡着他们夫妻两个,没谁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夏枢瞥了一眼抱胸看戏的元州,又瞧了一眼那两千个已经放下武器、分列两边、不再围着流民的禁军们,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样的一群人,就算最后用军饷和粮草换来了效忠,他也不敢去信任。


    顾达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拦着身后已和他有了分歧、蠢蠢欲动的流民:“我们无意杀人,也无意掠货,你们还是停手吧。”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红雪:“妹子,你赶紧松手吧,叫他们放了你阿弟。”


    人心难测,他不知道自己能扛住多久,得让这两人尽快脱身才是。


    红雪愣了一下,这会儿功夫她都快冻懵了。


    她看向高景,嘴唇冻的乌紫,声音都是抖的:“你放不放我阿弟?”


    高景没有说话,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长刀离红霜脖颈远了一些。


    红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地将手中匕首朝远处丢去。


    等她再睁眼时,红霜已经连扑带爬地朝她奔了去:“阿姐!”


    红雪重重地松了口气,腿肚子抖的都站不直,她一把抱住红霜,姐弟两个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打着寒噤,紧紧依偎在一起。


    高景沉默无言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割开马身上的绳子。


    红棉等人终于缓了过来,赶紧相互帮忙解开身上的绳子,朝景璟和猫儿跑去,一堆人挤在一起,既害怕又担忧地看着两个主子。


    美人儿们一看这情况,立马挑拨道:“你们这些傻子,他姓顾的有功名,有王爷的金口玉言,不追究他的责任,你们有什么?”


    “他说是帮你们,但实际上不过是把你们当成他扬名立万的垫脚石头,你们信不信,只要安王一问罪,他绝对会把今日拦截威胁王爷的责任推到你们头上。”


    “姓顾的也是要当官的,他和这些皇亲国戚没什么分别,都是虚伪至极,以后也是要鱼肉百姓的。你们不要信任他的话,赶紧冲过来,和我们一起杀了这对王爷夫妻,只有他们死了,今日的事情才算是过去了,否则他们绝对会转过身来杀了你们。”


    “他叫红雪放了这些丫鬟们,就是在投诚,你们别傻了,别进了坟墓才知道后悔。”


    顾达听着他们一句句挑拨的话,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感觉到身后气氛不对的时候,他赶忙转身劝道:“你们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是刺客,想要借刀杀人……”


    “他们是为了我们!”流民队伍里,突然有一个人大吼道:“你才是骗我们的,明明没有阻拦,只要冲进去,牛马粮食,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你非要让我们等,非要我们求这些当官的,你就是为了自己。”


    顾达皱眉看去,是村子里先前和他不太对付的一个五服之外的堂兄,他怒道:“我若是为了自己,现在早在京城的客栈里,暖和和地等放榜了!”


    春寒料峭,他们所有人都衣衫褴褛,冻得嘴唇发乌,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已经两日没有尝过一粒麦子,身后还有饿着肚子,冻得几乎走不动路的老婆孩子老娘老爹。


    顾达正是为了这么一群老乡,拿前程做赌。


    他原本的计划是,若是考前还不能将定南郡灾情上达天听,他就在考卷上写下定南郡的情况,通过考卷来向考官们传递信息。


    他想,泱泱李朝,再怎么,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心系百姓的朝臣的。


    只是,他还没等到进考场,便被栽赃陷害,逐出京城。


    连身上的行李及银子都被人趁机抢了去,身无分文。


    他道:“你们不要被挑拨了,我们只要把事情上达天听,皇上就会派人赈灾,我们所有人都会得救的。”


    “我看等不到那一日,我们所有人都饿死、冻死了!”流民中又一个声音吼道:“读书人就是懦弱,你胆小就滚开一边去,等我们冲了大营,填饱肚子再说。”


    “滚开吧!”不等顾达再次展开手臂,他就被熟悉的邻里乡亲们一把推开,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流民们凶神恶煞地道:“这一切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他们这一对夫妻俩运气不好。”


    说完,便挥舞着武器,满脸兴奋地冲战斗中的六人冲了过去:“妹子们、弟弟们,我们来帮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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