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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弓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VIP】 ……


    被说中了难言之隐, 冯二立时大怒:“你说什……”


    “冯二爷,你看到景璟了吗?”后面传来了一个大嗓门女声。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 迈着小碎步, 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刚刚一起下的马车,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小蹄子净是不让人省心。”


    冯二一看来人, 神情极为不耐烦:“啥都问小爷,小爷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因着冯二爷神通广大嘛。”妇人丝毫不觉得难堪, 反而走向冯二, 脸上带笑,亲热道:“再者,都晓得冯二爷特别照顾我家的景璟, 我这个没啥见识的妇人, 遇到景璟的事情, 可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冯二爷嘛。”


    冯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敛了敛:“刚进院子里去了。”


    说到景璟,他又气不顺了:“你家的双儿是吃了火药还是咋地, 跟他说句话,就甩我脸色。”


    “哎,这不是恃宠而骄吗?”妇人讨好笑道:“冯二爷你对他好, 他记在心里,才敢在你面前耍小性子罢了。”


    冯二脸上终于阴转晴,但嘴上依旧骂道:“不过是个双儿, 他也就仗着爷稀罕他。”


    妇人脸上笑意深了些:“得亏冯二爷看得上他, 不然依他被老爷宠坏的性子,我都怕他嫁不出去。”


    冯二嗤笑一声:“你们知道就好。”


    妇人笑了一下,眼神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今儿贵人多, 桃儿又没有出来长过见识,我怕她冲撞了贵人们,就带在身边照应着。景璟那边冯二爷若是遇到了,麻烦你帮着照应一下了。”


    夏枢走在旁边,听到她的话才注意到她身旁竟然还带着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姑娘穿的花枝招展,微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打量四周,间或偷瞄冯二。


    听到妇人让冯二照顾景璟,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嫉妒,偷看冯二的眼神更热切了。


    冯二却没给她半个眼神,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心吧,今儿我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那就多谢冯二爷了。”妇人同样笑的意味深长。


    夏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落后几步,低头问红棉:“这位和景璟是什么关系?”


    不是他对景璟感兴趣,而是那双儿见他一次就对他冷嘲热讽一次,又不是亲人,夏枢才不惯着他呢。


    打蛇打七寸,找出景璟的弱点,直接一次把他解决掉,是夏枢的小目标。


    “继母。”红棉从小在侯府长大,对世家圈子以及各京官后院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景大人原配去世五六年,去年才续娶了继夫人。听说,她正在帮景璟相看人家呢。”


    夏枢知道景大人是光禄寺卿景政,是侯爷褚霖的顶头上司。


    虽算不上实权人物,但景璟寒门学子出身,三十多岁爬到世家出身的褚霖头上,已经很不错了。


    说到原配,夏枢突然想起褚源也可能是侯爷某个未出现的原配生的孩子。


    见时间还早,院子里人不多,王夫人拉着褚洵也不知去哪里说悄悄话了。


    夏枢吩咐红杏去寻他们,便拉着红棉朝角落里走去:“红棉,我问你个事情。”


    红棉突然被扯着往前走,一脸懵:“什么事情啊?”


    “夫人说夫君不是她亲生的,你知道夫君的娘是谁吗?”墙根处,夏枢低声询问。


    红棉一愣,惊道:“少爷竟然不是夫人亲生的?”


    夏枢:“……”


    红棉竟是不知道的?


    似是见他表情不对,红棉赶紧保证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紧接着又解释道:“我阿爹是淮阳侯府三老爷的长随,先前一直跟着三老爷在战场上跑,三老爷在战场上去的时候,我阿爹也同时没了。那个时候我才两三岁,也不晓得先前那些事情。”


    夏枢疑惑:“那你怎么知晓三老爷的事?”


    红棉也不觉得有什么,实话相告:“我阿娘是三老爷的大丫鬟,老夫人原是想让我娘做三老爷通房,不过三老爷没同意。后来,他和周家小姐定下婚约,为免周小姐误会,就把适龄丫鬟都发还卖身契,遣散的遣散,婚配的婚配了。”


    红棉说起往事,神情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向往:“阿娘说再没有三老爷那般赤诚侠义、炽热钟情的男子了。”


    夏枢沉默了一下,想再问些什么,就听红棉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对了,我差点忘了,和三老爷有婚约的周小姐就是景大人的原配,景璟的生母。”


    夏枢:“!!!”


    他眼珠子差点瞪脱眶:“景璟的生母和三叔有婚约?”


    “可不是。”说到这个,红棉有些咬牙切齿:“同样都是死了未婚夫,长公主为燕国公府的元英二老爷终身未嫁,周小姐可好,三老爷去了不过三个月,她就再嫁了,太可恨了。”


    夏枢:“……”


    他嘴角抽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三叔人都死了,婚约作废,人家周小姐嫁娶都是自由的。”


    红棉却不同意,她愤愤道:“听阿娘说,燕国公府的元英老爷原是不想娶长公主的,所以婚事一直拖着,两人没成亲,但就算这样,他死了,长公主也愿意从燕国公府旁支过继孩子,为他守节。周小姐呢,三老爷对他掏心掏肺,承诺白头之约,可人刚没,她就另嫁……你不知道,因为她,外边说什么的都有,骂淮阳侯府的,嘲笑三老爷的,弄得三老爷死了都不安宁。”


    红棉眼眶都红了,气道:“反正不管少夫人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生的双儿。”


    夏枢:“……”


    夏枢因着阿姐的原因,对年纪比他大些的姑娘都有一种照顾、包容的心态,忙安抚她道:“哎,好了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咱们不提她了,好不容易来玩一次,可别不高兴了。”


    他不晓得淮阳侯府先前的日子,但想想也知道受的嘲讽、辱骂不会少,他说不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


    同时,周小姐的选择虽然让人情感上难以接受,但人家也确实没有义务为已经死去了的人守节,不能说人家的选择就是错的。


    夏枢对往事不予置评。


    他好奇的是景璟是否已经知道,以及是不是因着介怀这个,才总是针对他。


    如果是这个,那他就没辙了,估计以后有得摩擦。


    不是夏枢怕这个,他是烦这些没必要的争端。


    若是和景璟吵两句能给他带来好处,那就算吵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他也愿意,甚至还会要求多多益善。


    一个小双儿,脏话都不会说,气到了也只会涨红脸,夏枢没兴趣陪他玩,也不想惯着他。


    若是在乡下,凭借夏枢凶悍的名声,那些不喜欢他的双儿顶多是背后议论他,骂骂他,当面是没人敢触他霉头的。


    夏枢虽说除了猫儿这个小跟班,没有别的朋友,但别提多省心了。


    但现在进了新圈子,名声没有打出去,小猫小狗都敢来招惹他,麻烦。


    “你说,我要是揍景璟一顿,会怎样?”他摸着下巴思索半晌,认真地问红棉。


    红棉吓的差点结巴了,忙摇手道:“少夫人,不、不至于!”


    夏枢无奈:“可是他好烦。”


    红棉:“……”


    她以为是自己说不喜欢景璟,夏枢才提了这么个馊主意,忙安抚道:“少夫人莫冲动,我也只是说说,他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几年前护城河旁举办花灯节,他为救一个被拐子情急之下扔下河的孩子,掉进了护城河。哎,大冬天的,别提多冷了,当时他才十来岁!”红棉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因着不喜欢他阿娘,把气撒到他头上罢了。”


    夏枢咕哝道:“可他每次见了我,就一顿阴阳怪气挤兑……”


    红棉:“……”


    她忍不住笑道:“但我瞧着少夫人每次都占了上风,把他气跑了呀。”


    “气跑了还有下一次。”夏枢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我想一次把他打服气,叫他见了我就跑。”


    红棉:“……”


    少夫人真是简单粗暴。


    红棉继续试图安抚:“景大人护景璟的紧,再者,景大人比少爷官职高一级,又是老爷的上峰……”


    夏枢斜眼瞧她,神情玩笑:“你瞧瞧,净说他的好话,还说不喜欢他……这会子不会再因着不喜他而生气了吧?”


    红棉一怔。


    反应过来后,鼻子一下就酸了:“少夫人。”


    她抿着唇,看着夏枢,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哽咽道:哎,我,我就是……”


    “高兴些。”夏枢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不管他好坏,莫要因他这个没必要的人纠结,坏了自己的情绪。”


    实在没办法,就简单点,私下套麻袋打一顿咯。


    红棉不知道他隐藏的后半句话,感动的不行,立马点头:“好,我听少夫人的。”


    夏枢嘿嘿笑:“那就好,我最爱看姐姐们一个个的开开心心得了,人都漂亮了好多。”


    红棉顿时哭笑不得。


    少夫人也太好颜色了吧?


    不过她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两人情绪上来,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然后没过多久,红杏跟在王夫人和褚洵身后,走了过来。


    褚洵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不过一见到夏枢,他的眼睛就蹭地一下亮了:“嫂子!”


    “谁欠你银子还是咋地了,脸色那么不好。”夏枢调侃他。


    “哼,元宵那货顶着猪头脸也敢来,还带着元家老二元州镇场子,太不要脸了。”褚洵一说元宵,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夏枢心里一咯噔。


    元宵竟然来了?


    那长公主邀请他过来,是不是要帮着儿子找场子?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王夫人就呵斥褚洵:“注意你的言行。”


    褚洵顿时苦了脸:“哎,我晓得了,娘,别再说啦。”


    王夫人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要是听话,我还能总提醒你?”


    褚洵登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偷偷地跟夏枢打眼色,露出一个苦逼的眼神。


    夏枢心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夫人对谁都冷言冷语,唯独对褚洵格外温善宠溺。


    夏枢就是不喜王夫人的性子,也觉得她对褚洵的感情让人羡慕。


    估摸着,从小在侯府生活的褚源也没少羡慕这一对的母子之情。


    也不知道褚源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


    夏枢有些心疼。


    不过没让他多想,三人就到了地方。


    然后……夏枢的额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哟,额头是怎么回事儿,和少卿闹矛盾了?”一个面容普通但穿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表面上笑呵呵地看着夏枢,目光却在幸灾乐祸极。


    她一开口,众人打量夏枢的目光瞬间从偷偷摸摸变成了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是汝南候夫人,李氏。”红棉在夏枢身后低声提醒。


    汝南候夫人也就是冯二的娘。


    没人接话,李夫人继续道:“王夫人你也是的,小两口打架你也该拦着,瞧你儿媳小脸被打的,若是留了疤得多可惜啊。”


    “娘说的对。”汝南候夫人旁边的一个清秀的年轻妇人,眼中带笑,语气轻柔地道:“双儿那张脸最重要了,男人们都是爱颜色的,若是不保护好,是勾不住男人们的心的。”


    “冯二爷的妻子元氏,燕国公府远房嫡女。”红棉继续提醒。


    夏枢惊讶:“冯二成婚了?”


    “三年前成婚的。”红棉低声道:“汝南侯庶子多,嫡子就他一个,侯夫人就希望他早日绵延子嗣,所以他十六岁就成亲了,不过几年过去了,元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夏枢:“……”


    那冯二还围着景璟转?


    两人的对话也只是一瞬间,李夫人那边还在洋洋得意地看褚家的笑话。


    “打什么架?”了解了情况之后,见王夫人低垂着眉眼装聋作哑,夏枢开口了:“夫君从来不打双儿。”


    “那你的头上是怎么回事?”有好事者率先开了口:“那么大的伤口,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夏枢额角的伤口其实不大,不过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要往夸张的方向说。


    夏枢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掉下床,碰巧磕到踏板的棱角上去了。”


    众人笑了一下,没吭声,但看表情,显然是觉得他在给自己找脸,没说真话。


    李夫人是个直愣性子,依旧先开口:“那你这也太碰巧了。”


    夏枢笑道:“我也没必要说谎骗人,惹人误会。”


    “夫君因秉公办案,前些时候被人刺杀,中了毒。我晚上要照顾他,就睡在了外边。第一次睡外边,没夫君护着,不太习惯,就滚落下去了。”


    李夫人:“那你……”


    “原我还想着把你赐婚给源儿不太合适,现在看你如此照顾源儿,真是个不错的孩子。”长公主李渝在众侍女侍卫的拱卫之下,姗姗来迟。


    “见过长公主。”众人忙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长公主在首座上坐下,笑道:“听夏枢说到源儿,话里话外维护与敬爱,就忍不住感慨这婚赐的好!”


    夏枢:“……”


    他分辨不出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显然不是当事人的其他人也不需要去分辨,纷纷笑着叫好。


    “皇上英明!”


    “长公主说的对!”


    “淮阳侯府少夫人和少卿大人天生一对!”


    ……


    院子里一派热闹。


    夏枢:“……”


    第42章 【VIP】 。


    “真是赶巧了。”长公主笑着说道:“前两天, 我儿不小心撞到脸,就去太医院取了些玉露膏给他敷上。这药膏效果虽慢,但治好伤后不会落下疤痕, 夏枢一会儿叫丫鬟拿两瓶回去敷一下伤口。”


    长公主笑容淡了下来:“顶着伤在外边行走, 总是不太好看。”


    这是在为褚源抱不平?


    夏枢拿不准她的心思用意。


    不过叫他惊讶的是,元宵撞到脸了?


    他正正经经地道了谢,然后趁着众人在寒暄, 回头低声问褚洵:“撞到脸?怎么编了这么个烂借口?”


    褚洵撇了撇嘴:“就元宵那样,你觉得他能编出什么好借口?”


    “元宵编的?”夏枢更惊讶了。


    “难不成你以为长公主会编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话?”褚洵好笑。


    他道:“元宵那孙子蠢的很, 每次也就能编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谎话了。”


    夏枢:“……意思是, 长公主还不知道元宵是被我打成猪头的咯?”


    褚洵嘴角抽了一下:“他那人不行,但还是极为要脸的。他怎么可能叫人知道他被一个双儿打成那样,还想不想混了?”


    夏枢斜眼, 语气不善:“哦, 原来被我打了, 就丢脸,混不下去咯。”


    褚洵叫他看的心里发毛, 忙凑近了讨好地笑道:“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的是不了解你的人才会多想,实际上你怎么可能和普通双儿一样。”褚洵虽然愣头愣脑, 但拍起马屁来,水准颇高:“嫂子那本事,不说双儿, 就是男子, 我都很少有见到,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莫说被打两下, 就是叫我当众跪下喊声师傅,我也是愿意的。”


    夏枢心里瞬间舒坦了:“这还差不多。”


    斜眼警告他:“不管你遇到的双儿如何,以后莫再在我面前说双儿一句不好,不然……”


    他冷笑着哼了一声:“任凭你嘴再甜,再会拍马屁,我都要收拾你。”


    以前的褚洵看不起双儿,自是不会听这些威胁的,但现在知道夏枢厉害,自己还想拜师学艺,自是听话的紧,忙举手保证道:“嫂子让我往东我就绝不会往西,既然嫂子说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不过,我说个事情,嫂子你别生气呀……”他顿了一下,见夏枢点头,便压低声音道:“嫂子以后还是尽量少在外人面前动武。”


    夏枢没生气,就是不解:“为何?”


    褚源说他可以放肆行事,他不想和那些糟心的同龄人纠缠,就打算在世家圈子里闯闯能打的名头儿,叫人见了他就跑,别来烦他。


    “虽说能打是好事儿。”褚洵一副“你不懂,我是在帮你”的表情,低声道:“男子都爱乖顺的双儿,我大哥性子不甚热情,判断不来他的喜好,但我一旦打架叫他知晓了,总得挨他一顿收拾,罚我写最讨厌的大字。我若听话些,他便和颜悦色许多,想来他也是喜好别人听话温顺的。”


    “这样吗?”夏枢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咱俩是一家的,我能骗你不成?”褚洵瞥他,小声继续道:“虽说按大哥的性子,娶了你,就不会对你不好,你们至少也能相敬如宾,而且侯府有规定,嫡子嫡孙四十岁之前不许纳妾,但你嫁入侯府,要面临的问题,考虑的事情多的很,大哥那么优秀,外界的诱惑也多,能多获些他的喜欢,总是没错的。”


    夏枢讶异,挑眉嘘道:“你竟然教我怎么获得你大哥喜爱了,真是稀奇!”


    褚洵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稍稍有些尴尬。


    不过他是个坦率性子,也不觉得丢人,尴尬之后便大咧咧道:“先前是我有眼无珠,把嫂子当外人,自从看到嫂子的英姿之后,我心底儿就认准了你是我嫂子,以后就是自己人,谁都别想来跟你抢夫君。”


    夏枢没成想他会这么说,登时有些小激动。


    原来打一架,竟然有这功效?


    他先前觉得褚源好,愿意和褚源一辈子走下去,日常也努力把自己融入侯府的生活,但一个多月过去了,总觉得他和褚源之间哪里不对。


    今儿听了褚洵一番话,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他和褚源说亲昵也亲昵,天天睡在一张床上,褚源还允许他抓着手睡觉。


    但说疏离也疏离,两人盖着一双大的夸张的被子,除了手,身体就没接触过。


    听二婶和嬷嬷们说,圆房可是要肌肤相亲的。


    他偷看过小册子,上面的画面让人脸红心跳,但他和褚源……


    就拉了拉手。


    完全就是褚洵所说的“相敬如宾”的状态。


    难道褚源还未喜欢他?


    夏枢一时有些懵,茫然地问褚洵:“怎么才能叫你哥喜欢我呀?”


    此话语太过直率不遮掩,褚洵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家大嫂的大大咧咧,但夏枢有求于他,就是信任他,他高兴的很,于是也不在意细枝末节了,开始帮着出谋划策。


    “不说必须乖巧,但闯了祸,一定不能叫他知道。”褚洵用切身经历给夏枢指导。


    夏枢:“……”


    突然觉得褚洵有些不靠谱。


    “要关心他,体贴他,温柔小意,对了……”褚洵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你会下厨和女红吧?”


    夏枢手指缩了一下,他最不爱这两样了。


    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会帮着烧火。”


    褚洵有些失望:“……好吧。”


    他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教了,有些发愁:“我瞧别家的双儿、丫头都爱做些香囊、点心送予心爱之人。按理说我大哥除了桂花糕,也没显露别的什么爱好,但你这什么都不会……”


    “夫君喜欢桂花糕?”夏枢眼睛瞬间瞪大,一脸惊喜:“我会做桂花糕呀。”


    褚洵期待值低,听到他有此技能,竟然有些欣慰,劲头也起来了,继续指导道:“那平时可以给他做些桂花糕,正是桂花开的季节,合适着呢。”


    “好。”夏枢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立刻拍板道:“我今晚回去就给他做。”


    “做什么呀?”两人之间突然插/入了长公主笑呵呵的声音:“大家都说桂花开的好,提议以‘桂花’为题作诗应景,你也要作诗吗?”


    原来两人嘀嘀咕咕聊天的时候,众人已就此次赏的娱乐项目达成的一致——作诗。


    在座的除了长辈,都是些年轻男女及双儿,自然想表现一番,吸引异性的注意。


    但夏枢才刚识字不久,不通平仄韵律,哪里会作诗。


    他也不觉得丢人,坦率地道:“我不会作诗。”


    他看了一圈桂花树,抓了抓脑袋,笑道:“我看这里桂花树多,花开的也繁茂,不晓得可不可以采一些呀?”


    他解释道:“夫君喜欢桂花糕,我想晚上给他做些。”


    褚洵来不及拉住他,听闻此话,从来极厚的脸皮也有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现场原本热闹的氛围也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都用一种既不可思议又鄙夷的目光看着夏枢。


    显然没料到他如此粗鄙蠢笨,在赏花作诗的节骨眼上,竟然连风雅的样子都不装,直接与众不同地做起了“饭桶”。


    长公主李渝也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眼睛轻轻扫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然后轻轻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和旁边的伺候的常嬷嬷道:“源儿这媳妇倒是直率的紧。”


    “是啊。”常嬷嬷是长公主的奶嬷嬷,照顾她长大,知晓她的用意,笑道:“对少卿大人也体贴的紧呢。”


    众人都是人精,脸上的鄙夷瞬间消失,再眨眼已变成了笑意,笑呵呵地应和道:“可不是,少卿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皇上英明,赐婚如此佳偶。”


    “皇上重视少卿,赐婚如此双儿,真是羡煞旁人。”


    ……


    新一轮的吹捧又开始了。


    夏枢从最开始的忐忑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回头看一直扯他袖子的褚洵,杀气重重:“怎么?”


    他算是懂了,不管他如何行为,也不管这些人实际上怎么想,只要贵人夸一句,人人都会跟着一起夸。


    原以为世家贵胄,京官大族出身的人身上不仅有傲气,也有骨气,最起码要敢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和普通乡人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群只会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


    对比起来,淮阳侯府里笑而不语的王夫人竟还不错。


    毕竟王夫人可是全程眼睛都没眨,脸上挂着不变的讽刺笑容,时间长的让夏枢差点以为她是带了个面具。


    “我地嫂子哟。”褚洵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怎么能这么说,会叫人笑话的。”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王夫人看不过眼了,轻声呵斥他:“好好听贵人说话。”


    顿了一下,她又道:“管好你自己,旁人的事,哪用得着你多嘴。”


    褚洵顿时不满意:“嫂子怎么算旁人?”


    王夫人正想再教育他,首座上长公主开口了,笑道:“本宫也爱桂花糕呢。”


    夏枢顾不得听褚洵母子俩的口水官司,忙站起来道:“长公主若不嫌弃,我晚上多做些,叫人送到公主府。”


    “源儿媳妇是个体贴懂事的。”长公主笑吟吟地夸道。


    随即目光转向王夫人,笑容却淡了下去:“王夫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呀。”


    她长得明艳大气,笑容消失后,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高在上,睥睨冷厉。


    现场的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句。


    王夫人没看她,也没看周围,垂眼看向地面,声音淡淡地道:“长公主喜欢,是小枢的荣幸。”


    夏枢总觉得她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仿佛在打他听不懂的机锋,可是看褚洵,这愣头小子似完全没感觉到,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在院门口,恶狠狠道:“嫂子,我看到元宵从门口闪过,他肯定是嫌丢人不敢进来。”


    夏枢:“……”


    夏枢的疑惑在现场一直未能找到解答,直到离开院子去采花,听到红棉的嘀咕,他才恍然。


    “夫人对桂花过敏,所以侯府的厨房都不许做桂花糕?”夏枢难以相信:“可今儿她不就过来了吗?”


    “是呀,所以奴婢也奇怪呢。”红棉也疑惑不解。


    夏枢:“……”


    他坐在王夫人旁边,自然能看到她的状态,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她不叫府里人做桂花糕,是对此有心结,还是说就是为了针对褚源?


    还有长公主……


    称呼褚源时那么亲近,对王夫人又那么冷淡,听她说话,她是在故意为难王夫人吧?


    夏枢搞不懂了,王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每次见贵人,她都被为难?


    而且这些为难王夫人的人,貌似都很看重褚源?


    他抓了抓脑袋。


    觉得这些人都好复杂,好麻烦。


    有什么活不能说清楚明白呀,叫他这个好奇心重的人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的紧。


    红杏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道:“少夫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夏枢一愣。


    抬起眼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行宫的后院了。


    而且静下来,耳边确实隐隐约约传来了“救命”的声音……


    救命?!


    夏枢和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一脸震惊。


    第43章 【VIP】 ……


    行宫的后院是一排后罩房, 用作下人居所和物料仓库。


    后院一墙之隔是燕国公府京郊别院的后院。


    此时行宫和燕国公府京郊别院的下人们都被长公主安排在前院服侍贵人们,后院静悄悄的,显得呼救声格外无助。


    夏枢和红棉、红杏三人火急火燎地追着声音走到一间半开着门的柴房前, 透过门缝看到的情景却让三人脸色同时大变。


    夏枢眉头皱成了死疙瘩, 胸中怒火上涌。


    “你们两个别进来。”他怒意丛生,抬脚就要踹门。


    但红棉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制止道:“少夫人, 别冲动。”


    她神情焦躁,压低声音道:“不能闹起来, 不然他的名声就毁了。”


    柴房里, 锦衣被撕碎成片,散落在脏乱的地上。


    景璟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边不停地挣扎踢动, 边声音沙哑地呼救。


    而他的身上, 冯二正一手死死地摁着他, 一手猴急地宽衣解带,嘴上不干不净地骂道:“你那不要脸的娘都能未婚先孕, 你又能贞洁到哪里去,别装了,不过是个淫/荡货色, 老子今儿个就好好开发开发你,得趣之后,叫所有人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你以后见了老子还敢给脸不要脸……谁!”


    冯二猛地回头, 但不及看清来人,就被兜头套上了脏兮兮的麻袋。


    眼前突然变黑,也不知道麻袋先前是用来装什么的, 鼻尖充斥着腥臭味。


    冯二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登时大怒,踢开景璟,边撕扯着头上的麻袋,边朝来人挥拳,嘴上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叫老子知道你是谁,非揍死……啊!”


    狠话尚未撂完,就是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夏枢手拿棍子,对着他的肩背就是毫不留情一闷棍。


    他最恨男人持强凌弱,欺负双儿和女人了。


    明知道这世道最重双儿和女人的名声,还要为了自己肮脏的欲/望,去肆意践踏他们,简直坏透了。


    先前他阿姐就是因为被这些臭男人欺负,才变了性子,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夏枢因为阿姐的改变以及未能亲手收拾蒋家两兄弟,心里本就窝着火,此时见冯二如此待景璟,更是怒急,拎着棍子对着冯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


    冯二疼的连声惨叫,顾不得再骂,边撕扯麻袋,边朝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冲去。


    夏枢刚刚听到他说得手后会叫人过来围观景璟,估摸着这人还有后手,怎么可能让他就此跑掉。


    他扔掉棍子,疾步追赶。


    好在冯二看不清路,走的歪曲扭八、踉踉跄跄,不过片刻就又落在夏枢手里。


    夏枢是个果断性子,晓得后面还有麻烦,直接手起掌落,冲着冯二的后脖颈就是重重一手刀。


    冯二惨叫一声,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夏枢怕他装晕,没有去解麻袋,而是就势蹲下,摁着人,又重重地补了两手刀。


    冯二躺在地上,身体抽动了两下,但并未呻/吟出声。


    是真晕过去了。


    夏枢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他就满头大汗。


    胳膊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他站起来冷静安排道:“红棉姐姐,你别惊动这里的下人,悄悄去找身适合我尺寸的衣裳送过来,红杏姐姐,你去院子入口处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赶紧过来报于我。”


    红棉和红杏知道情况紧急,顾不得多说什么,应了是,就转头朝院子里跑去。


    “能自己站起来吗?”夏枢在景璟身旁站定。


    此时的景璟再也没有先前针对夏枢时的意气。


    他头发散乱,衣衫破碎,如一个破布玩偶似的躺在地上。


    夏枢嫌麻烦地轻轻踢了踢他:“能起的话就自己站起来。”


    景璟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


    昔日圆润可爱、元气满满的小双儿,双目空洞地望着房顶,没有一点儿反应。


    夏枢无奈地抓了抓脑袋。


    想到阿姐的遭遇,他到底有些心软,犹豫了一下,在景璟跟前蹲下,放柔声音道:“红棉和红杏不会出去乱说的,你以后只要别惹我,我也当没看到。一会儿换身衣服出去,就当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冯二醒来到处乱说,你也不用怕。反正没发生的事情,他顶多过过嘴瘾,你不认,他也没办法。”


    夏枢知道就算没发生什么,但只要传出景璟衣衫不整,和冯二有纠缠的流言,景璟也得受些指指点点,说不得婚事也要被妨碍。


    不过现下景璟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才是最让人庆幸的,其他流言的伤害就不在夏枢这个外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手指动了动,还是上手扶住景璟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


    但手指刚碰到景璟,景璟身子就是一缩,手护住胸口,尖叫着,连扑带爬地往远离他的方向躲。


    夏枢:“……”


    看来这双儿半天不动,也不是没力气了啊。


    他撇了撇嘴,甩手站起来:“既然有力气,就赶紧收拾一下。”


    柴房屋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腥臭味,夏枢嫌弃的不行。


    他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只是刚迈步,后面就传来了沙哑、颤抖的声音:“你怎么会好心救我?”


    夏枢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是“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有不良企图?”


    登时都气笑了。


    他回身看向神情惊疑不定的景璟,嗤笑道:“不救你,看着你被糟蹋,然后在旁边幸灾乐祸,是不是就符合你的臆想了?”


    “你若真想这样。”夏枢抬脚向地上的冯二走去,道:“我这就把冯二打醒……”


    景璟脸色一白,慌忙爬起来去抓夏枢的衣摆:“不要!”


    夏枢只是吓吓他,哪里会干这种缺德事儿。


    见景璟动作太大,挡在胸口的里衣碎布掉了一块,白白嫩嫩的皮肤也露了出来,忙咳了一声,眼睛扫了一下他胸口,提醒他道:“你还是别动了,都叫我看光了。”


    景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脸一下子红了,忙双手护胸,往后缩去。


    他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既羞又愤地瞪视着夏枢:“你怎么能这样?”


    “哪样?”夏枢见他重新鲜活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大家都是双儿,看看又怎么了,你若是想看我的,等有空了我叫你看回去就成。”


    这话太不正经了。


    景璟平时哪里听过这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双儿调戏了,既羞又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流氓!”


    “哦。”夏枢浑不在意:“知道我是流氓,以后就离我远点儿。”


    景璟抿紧嘴唇没说话。


    夏枢也只是随口说了说,根本没指望他正面回应。


    说完之后,便去检查地上的冯二,发现他还在昏迷着,就去门口等拿衣服的红棉。


    “对不起。”半晌,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道歉。


    夏枢背靠着门框,眼睛散漫地打量着庭院,闻言也没有回头,随意地点了点头:“哦。”


    景璟感受到了他的冷淡,觉得有些难堪。


    他咬了咬嘴唇:“先前是我狭隘了,不该因为不喜淮阳侯府里的一些人就对你抱有偏见,也不该以貌取人,以出身论人品……”


    他说了一串,夏枢终于回过头看向他了。


    夏枢道:“那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景璟:“……”


    景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他没想到自己都道歉了,还是向之前一直看不上的人道歉,那人也就是夏枢,不但没接受,竟还如此嫌弃他。


    他现下这个环境本就自卑敏感,神经时刻紧绷着,生怕受到一丝异样的眼光。


    夏枢这个救了他的人都如此冷淡嫌弃,直接叫他更加忐忑紧张,脸皮忍不住涨红,眼眶不由自主发热,眼睛中也涌起了水雾。


    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肉眼可见地颓了下去。


    夏枢则一脸懵逼:“你怎么了?”


    他眼睛骨碌碌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想到阿姐也是敏感的性子,遇到事情若是得不到开解,能自己折磨坏自己。


    他不由得有些无奈,走近景璟在他旁边蹲下,劝道:“你别瞎想了,最坏的事情已经过去,总归你人还好好的,其他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能解决的。这次的事情已经非常万幸了,以后长个记性,离冯二那货远些……”


    说到这里,夏枢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私下跟冯二跑到这里?”


    乡下双儿都很少跟男子私下相会。


    因为传出去,双儿的名声就毁了。


    不仅会被说生性放荡,还会被人说恨嫁,会被男人们和婆家看不起。


    对未婚双儿来说,和男子私下相会的名声可比夏枢那凶悍的名声可怕多了。


    看景璟也不是个对冯二有意且生性开放的,怎么就敢不顾名声,跟冯二跑到这么个不见鬼影的地方?


    景璟听到他开口讲话神色原本已经好了些,但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却瞬间发寒:“我被算计了。”


    “算计?”夏枢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儿,外边却突然传来了红杏慌慌张张的声音:“少夫人,长公主和景大人的继夫人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一群人?”夏枢站起来,嘀咕道:“来那么多人干啥,你去拦住他们,叫他们别过来。”


    没看到这边还有个双儿衣不蔽体嘛。


    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只是,当他视线掠过地上躺着的冯二,扫到景璟那一瞬间变得痛苦绝望的表情时,脑子“砰”地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


    第44章 【VIP】 ……


    景璟说完被算计了, 就软瘫在地,眼泪一会儿工夫就流了满脸。


    红杏经历的多,一看这情形就反应了过来, 顿时急了:“少夫人, 奴婢一个丫鬟哪里拦得住想过来的人,再者,冯二爷在这里躺着, 景少爷又是这般模样,若是叫人见到了, 怕是不好。”


    “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是。”她慌慌张张地出主意。


    但是就像她说的, 若是有人想过来,他们根本没理由拦任何人,藏也没用, 就这么几间房子, 一排查就能查出来。


    就算一时查不出来, 只要派人守了后院的门,红棉送不进来衣服, 景璟还是得衣不蔽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枢一时无语,他头大地看着景璟:“你可真是个麻烦。”


    景璟眼睛空洞地看着房梁,一动不动。


    夏枢到底不忍心一个双儿就这么被毁了, 他上前两步,果断抓住景璟,把他拽了起来:“别这死样了, 赶紧把自己拾掇好, 把露肉的地方捂住。红杏……”


    他回头吩咐道:“把地上的碎布都捡起来,马上跟我走。”


    红杏一愣:“少夫人,去哪里?”


    片刻后, 看着眼前七八尺高的院墙,红杏和景璟都愣愣的,有些回不来神。


    “爬、爬墙?”景璟眼泪还挂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从未干过如此出格之事。


    夏枢翻了个白眼。


    知道他不行,直接后退两步:“我先上去。”


    说着小跑两步,双臂一摆,双脚瞬间腾起,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脚就踩着墙壁的凸起,双手一撑,顺利地翻身坐在了墙头上。


    动作之轻巧娴熟看得景璟目瞪口呆。


    “把手里的碎布给我。”夏枢把手伸向红杏,吩咐道:“你一会儿在后面撑一下他。”


    红杏赶紧上前,把碎布片递上。


    夏枢接过之后,就随手扔到了隔壁院子里,然后把手伸向景璟:“我拉你上来。”


    景璟正双手摁着胸口的破衣裳,以免松手之后,布片滑落,露了肉。


    闻言有些脸红,小声嘟囔道:“你得闭着眼……”


    夏枢嘴角抽了一下,白眼道:“……虽然你长得可爱,我也只爱美人儿,但你没长到我家褚源那般美貌,要求怎地恁烦人……”


    景璟双眼瞬间瞪的溜圆:“你怎么如此轻浮?”


    最关键的……他是连带地调戏了褚源吧?


    他怎么如此大胆?


    难道不怕褚源那恶人打他吗?


    夏枢不晓得他内心的担忧,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赶紧的,他们就快过来了。”


    吵吵嚷嚷的人声已经到了后院门口,虽然他们爬墙的角落比较偏僻,但也能听到声音,估摸着过不了一会儿,那些人就能找过来。


    景璟登时紧张起来,但他脸皮薄,哪里愿意松开遮挡身体的手,叫夏枢看光了去。


    一时间就有些犹豫扭捏。


    夏枢对他超级无语,但也无奈,只好微闭了眼睛,不耐烦道:“服了你了,手给我。”


    景璟看着墙头上粗鲁野蛮、言行丝毫不温柔,但却体贴地闭上眼睛的双儿,眼神闪了闪。


    他抿着唇,最终慢慢地松开手,忍着胸膛大敞的羞耻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了眼前满是茧子、粗糙无比的手掌上。


    景璟是个端庄乖巧的,俗话就是五体不勤的,把半点力都不会借的他拉上墙,放到隔壁院子,不仅废了夏枢九牛二虎之力,还废了相当长的时间。


    等夏枢去拉红杏的时候,人声已开始逼近他们所在的角落,夏枢也满脸急躁。


    红杏慌的不行:“少夫人,别拉我了,我自个儿找个地方藏起来。若是、若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会乱说的。”


    夏枢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放到行宫后院里,冯二被打晕在柴房里,醒来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红杏一个丫鬟若是不暴露他,根本没法撇清关系。


    “成了,别耽搁时间,手给我,我把你拉上来。”他道:“我哪里能让你去顶罪。”


    红杏鼻子一下就酸了:“少夫人!”


    夏枢听红棉提过,知道红杏爹娘重男轻女,她阿弟犯了错,她却被爹娘推出来给阿弟顶罪,不过幸运的是半路上被褚源的人给拦下来,把她带到侯府做了个丫鬟,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他对和阿姐年纪相仿,相貌相似的红杏比对景璟有耐心多了。


    招了招手,温声道:“你抓住我手,脚蹬着墙壁凸起的那块,快的很,景璟慢是他太笨重了,跟死猪一样,动都不会动一下,把他拉上来费劲巴拉的。你日常干活手脚利索、身轻如燕,和他不一样。”


    景璟正扶着墙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闻言大怒:“你才是猪呢。”


    他就说夏枢不是个温柔性子,刚刚的体贴全是他自个儿的错觉。


    红杏忍不住想笑。


    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许多。


    刚刚看景璟爬墙那模样,以及少夫人的不耐烦,她确实怕自己一个丫鬟,少夫人会更没耐心,说不得会会不耐烦到扔下自己一个人,抛自己顶罪,所以干脆一咬牙,率先开口说留下顶罪,省的少夫人开口的时候,她又要承受被抛下的难过。


    没想到,少夫人竟和她见过的人都不同。


    她赶紧伸手抓住少夫人的手,使了吃奶的劲开始往上爬。


    她虽然没爬过墙,但身体有劲,肢体也比景璟协调,夏枢拉她要省时省力的多。


    不过夏枢刚把她拉上墙头,转角处就传来了声音:“奇了怪了,人跑哪里去了?”


    两人顿时一惊。


    “跳!”夏枢不等红杏回应,就立时下了命令,拉着她扭身朝地上跳了去。


    也得亏他们幸运,落下墙头的那一瞬,两个丫鬟才从墙角处转了出来。


    其中一个丫鬟打量他们刚刚所在的墙头,神情疑惑:“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或许是国公府的二少爷他们在训练吧。”另一个丫鬟探头看了看,道:“隔壁是国公府的后院,听说被改成了校场,元二少爷和元三少爷今儿都来了,一直没出现,估摸着就在国公府的别院里呢。”


    同行丫鬟笑道:“好姐姐,大家同时跟着夫人进府的,你怎么晓得这么多呢?”


    那丫鬟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左右扫了一圈,手捂着嘴,声音却没放小:“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夫人看上了国公府,最近一直在打听消息,听说她打算把小姐说与国公府二公子呢。”


    “啊!”同行丫鬟惊讶出声:“身份不合适吧,小姐不是老爷的……”


    “慎言!”那丫鬟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沉着脸呵斥道:“小姐再怎么着,身份也比你高贵,你不过一个婢子,夫人小姐的事哪容得你说三道四、嚼舌根子。”


    ……


    国公府后院,等两个丫鬟声音消失之后,红杏才松了口气。


    她跺了跺麻痛的腿脚,一转头就发现夏枢状态不对,不由得大惊失色:“少夫人,你怎么了?”


    此时的夏枢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动一下,脚腕就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平生除了怕冷,最怕的就是疼了。


    刚刚从墙上跳的太急,姿势不对,就扭到了脚。


    原本还忍着,红杏一问,好似加深了他疼痛的感应,不由自主的就眼泪汪汪起来:“脚腕好疼。”


    红杏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摸他的脚腕:“是不是扭到了?”


    夏枢有些不好意思,跳着躲了一下,只是这一动,又叫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杏顿时不敢再摸,忙站起来,慌道:“肿了,我背着少夫人,得赶紧去找大夫。”


    景璟见证了夏枢从悍双到泪包的全过程,虽然目瞪口呆,但也颇为愧疚,赶紧收了脸上因听到继母张罗继妹婚事而产生的不愉神色,上前扶住夏枢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我背着你吧。”


    夏枢心道这双儿也不算没良心。


    只是虽说躲过了探查,但事情远没有结束,景璟还衣不蔽体呢,夏枢哪里能叫他背着去找大夫。


    他在地上坐下,抹了把眼角的湿意:“你怕疼吗?”


    景璟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看他鼻头通红,眼中水雾弥漫,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有点儿。”


    “那你就忍一下。”夏枢吸了吸鼻子,手握起拳头。


    “什么……”景璟尚未说完话,就见对方举起拳头,紧接着不等他反应,那拳头就猛地朝他打去。


    他一个五体不勤的哪里躲得过,“砰”一声过后,他被打的嘴角淤青,牙都快掉了。


    疼得他丝毫顾忌不了颜面,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摸着瞬间肿起来的脸,跳起来,难以置信道:“亏我还对你改观了,觉得你人不错……”


    “行了行了。”夏枢摆了摆手,在景璟和红杏惊愕的目光下,利落地扯起自己的衣服,然后“刺啦”一声,果断撕掉了自己的半截袖子。


    白色的里衣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景璟顿时如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后退了两步,双手护胸,警惕道:“你干什么?”


    夏枢没搭理他,又随手撕烂了另一条袖子,紧接着在地上滚了几下,把衣服滚的皱皱巴巴后,才擦了一下通红的眼角,让红杏把他扶起来。


    景璟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走近他半蹲着上下打量一圈,瞪大眼睛道:“你是要做出和我打了一架的模样?”


    夏枢挑了挑眉,然后突然伸手,景璟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挨打,赶紧缩脖子往后躲,但他哪里躲得过夏枢,一下子就被掐住了脸。


    他长得可爱,脸颊也肉嘟嘟的,却遇到了就绷着张脸去找夏枢麻烦,夏枢早就想收拾他了。


    当然,也想顺势捏一捏他的脸,看是否如看着的那般好手感。


    夏枢自己的脸颊没啥肉,摸着糙糙的,性格还大大咧咧,自认一点儿都不可爱,看到一个双儿出身好,脸蛋又滑又嫩,还软嘟嘟的,长得软乎乎的非常可爱,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就特别好奇双儿肉嘟嘟的脸是啥手感,以及褚源会不会是喜欢这种肉乎乎的脸。


    这不,就趁着机会掐了一下嘛。


    景璟哪料到他如此流氓行径,顿时红了脸,气道:“你流氓!”


    夏枢得偿所愿,心情好,姿态特别潇洒,仰着下巴得意道:“小爷就是流氓,这次算是小爷帮你的利息,以后你最好离小爷远点儿,不然见你一次调戏你一次。”


    景璟吓的瞬间捂紧了胸口,一蹦三尺远。


    夏枢颇为满意他的退避三舍,手搭到红杏胳膊上:“咱们走吧。”


    红杏在一边都要愁坏了,哪里肯走,她站着一动不动,哀求道:“少夫人,奴婢晓得你为人好,但这……要不还是换个法子帮景少爷吧。”


    景璟捂着胸口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红杏道:“虽然打架的说法可以把旁人糊弄过去,保住景少爷的名声,但一出这后院,旁人会怎么评价少夫人?”


    “把一个未婚双儿的衣裳都撕碎了,就为了平日里的口角?”


    “这行径太过恶毒,罪名也忒大了。”红杏摇了摇头,眼眶都急红了:“平日里那些人都看不起少夫人,如今若是担了这罪名,少夫人要怎么在世家圈子里立足?不说已婚的夫人们如何看待少夫人,未婚的贵女贵双们会不会躲着少夫人走?若是有心人再把事情传到市井,少夫人肯定得天天挨骂了。”


    “少夫人,你不要总想着别人,你也要好好考虑自己。”红杏殷切道:“少爷目前是真心宠爱少夫人,但万一少夫人名声不好,少爷误会,心生芥蒂了怎么办?”


    夏枢是不在意名声的,反正他被骂多了,早习惯了。


    虽然他烦景璟总来找他麻烦,但他吃太多了苦头,经历了太多被人嫌弃的事情,自是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婚又敏感的双儿或者姑娘有多重要。


    他阿姐就是因为经历了被男人欺辱,又怕被各种指指点点、辱骂嫌弃,才变了性子。景璟这个估计会更严重,出身好的男人们比乡下男人们更看重名声,景璟以后的婚事说不得就被算计他的长辈安排,只有嫁与欺辱他的冯二这一条道了。


    至于褚源……


    夏枢抓了抓脑袋。


    他能感觉到褚源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而且是真的丝毫不在乎他的出格行径。


    “夫君是真心喜欢我,且只喜欢我一个,他是不会误会的。”夏枢臭不要脸道。


    红杏一腔真情登时全部噎回到肚子里去了,看着自信的少夫人,嘴巴张了又张,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枢知道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躲着走正好,省的每次都来找我麻烦,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烦人的很。”


    这话指向性太强了,景璟登时臊红了脸。


    他呐呐半晌,最终还是忍着羞臊开了口:“对不起,先前是我……”


    “成了。”夏枢打断了他的话:“晓得你们看不上我的出身和言行,我也看不上你们叽叽歪歪,但大家同为双儿,条条框框太多,活得本就没那么恣意,所以事情我都不想计较。你也莫再骂褚源了,若不是你们骂他,我是见了你们就走的,大家相互不碍眼。”


    他说出了真心话,景璟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对不起……”


    景璟还想道歉,但后院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两个面生的丫鬟,神色惊讶地看着他们三个:“你们是谁?”


    第45章 【VIP】 …………


    三人惊了一下, 嗖地一下回头。


    景璟吓得最狠,身子抖了抖,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瑟缩着身子, 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目光也不住闪烁,不敢看来人。


    两个丫鬟表情立马警惕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狐疑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夏枢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景璟害怕的模样,赶紧蹦着一把揽住景璟, 将丫鬟们射在景璟身上怀疑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同时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姐姐们,我是淮阳侯府的少夫人, 我身边这位是光禄寺卿景大人家的小双儿。”


    他故意用力拍了拍景璟, 阴阳怪气道:“说好了我们比赛爬墙, 谁输了谁就要叫对方一声大爷,但景大人家的双儿说话不算话, 输了不认账,我们就起了点小矛盾,从墙头上跌落下来。打扰姐姐们了, 不过我俩衣服破了也不能出去拜见别院主人,姐姐们能不能好心帮忙找件衣服叫我们换上?”


    “爬墙?”两位丫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从行宫后院爬过来的吗?”


    听人说过淮阳侯府新娶的少夫人是出身乡下,行止粗鲁, 性格顽劣, 但景大人家的双儿可一直都端庄乖巧的很,今儿个怎地如此出格?


    看景大人家双儿的人品相貌及衣服材质,不像是假冒的, 难道是近墨者黑?


    她们看着夏枢的目光顿时闪躲起来,身子也不由得后退了些。


    好似生怕沾染上了夏枢。


    “可不是嘛。”夏枢发现了他们目光中的鄙夷,丝毫不觉得难堪,摁住红杏想上前理论的动作,继续嘿嘿笑道:“长公主恩准我在行宫里采摘些桂花回去做些桂花糕给她品尝,我见后院的桂花开的特别好,就过了来,然后就遇上了景大人家的小双儿。”


    “唉。”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姐姐们如果不相信我们的身份,可以遣派人去隔壁打听一下,他们现在正在找我们呢。不过姐姐们还是先行行好吧,我俩这模样现在也不好意思离开这里。”


    涉及到淮阳侯府的少夫人和光禄寺卿家的双儿,两位丫鬟虽然仍有怀疑,但也不敢耽搁,相互交换了一下耳语后,年纪大些的丫鬟道:“那两位贵人先跟我们去收拾了把,待收拾完之后,我们将两位送到隔壁行宫。”


    她笑了一下:“我家两位少爷现在也正在隔壁呢。”


    “是吗?”夏枢眉开眼笑,一副高兴的模样:“那就麻烦两位姐姐啦,等一会儿我们会去亲自拜谢两位少爷的。”


    两位丫鬟对视一眼,笑了一下:“那两位贵人跟我们走吧。”


    说着就转身向前带路。


    夏枢顿时松了口气。


    他朝景璟和红杏使了个眼色。


    景璟和红杏赶紧往他跟前凑了凑,两人一起扶着他走。


    夏枢低声问景璟:“刚刚还没说完,你怎么一个人去了后院?”


    他解释道:“我们不能两边各执一词,不然就露馅了,最好能编一个合理的说法出来。”


    景璟现在已经看清了夏枢的人品和为人,和他那个同样从乡下来的继母一点儿都不一样。


    夏枢仗义、正直、心胸开阔,为了他这个一点儿都不熟,甚至关系还不好的双儿,都能出手帮到这种地步,景璟怎么可能还对夏枢瞒着事情。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事情已经这个地步了,今儿个之后,怕是他家在京城要成为笑柄了。


    景璟也不在乎夏枢知晓了。


    他当下也不犹豫,沉声道:“继母身边的丫鬟叫我到后院的,说是有我阿娘的事情要告诉我。”


    夏枢前面还想讽刺他怎么那么傻,明知道继母不慈、别有用心,还没有一点儿防备,独自去无人的地方赴约,但听到后面,他就顿了一下。


    他想起来冯二辱骂景璟的时候说过,景璟的阿娘未婚先孕。


    看景璟被继母这般算计,估摸着景大人的后院也是一地鸡毛。


    景璟这么在意阿娘的事情,肯定也是有隐情的。


    他想,虽然他没阿娘,但若是有人告诉他说知晓他阿娘的事情,他也会什么都不顾地前去赴约的。


    于是他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合计一下说辞。”


    他道:“你到后院找继母的丫鬟,却发现空无一人,心中有气,正好碰到我带着红杏红棉采桂花,你看不上我粗鲁,我看不上你娇气,然后我提出爬墙,立下赌约,激你应战。谁知爬墙的过程中你挂坏了衣服,又见我赢了,还得意洋洋地朝你挑衅,你吓坏了,哭了起来,不肯叫我大爷,我见你只会哭唧唧,说话不算话,也恼了,两个人就起了争执,掉落墙头,到了国公府别院的后院。你衣服挂坏了,我的脚腕扭了,红棉去拿衣服,红杏帮着照顾我们两个。因为衣服破了,我们不敢出声叫人,最后被国公府的两个丫鬟发现,带我们换了衣服,我们才从国公府后院出来。”


    “可是……”红杏犹疑道:“那要是冯二不这么说呢,若是他说少夫人和景少爷撒了谎呢?”


    夏枢还没说话,景璟恨声接道:“只要不承认,他说什么都没用的。”


    夏枢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不错,他要是脑子不被驴踢了,他是不敢向外张扬他算计朝廷命官家的双儿这事儿的。”


    “他顶多会说自己被约到后院,然后莫名其妙被敲晕了脑袋。”


    “可是这样的话……”景璟突然神情担忧起来:“那冯二不就知道是你打了他吗?”


    冯二就算再傻,也能猜到帮着景璟的肯定是将他打晕的。


    夏枢一个新嫁入侯府,刚进圈子里的双儿,不知道汝南候府的权倾朝野、气焰嚣张,但景璟知道冯家的势力。


    所以他厌恶冯二,却每次都得忍着他的靠近,就是怕得罪了冯家,他阿爹在朝堂上寸步难行。


    景璟对夏枢产生了无比的愧疚。


    夏枢此次帮他,若是叫冯二记恨了,会给夏枢,甚至褚源和淮阳侯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万一要是因为他的问题,夏枢被褚源厌弃,被淮阳侯府抛弃了怎么办?


    夏枢尚不清楚景璟在想什么,他自己也在思考。


    男人们在朝堂上的关系就是女人和双儿们在后院关系的映照。先前汝南候府的夫人和少夫人针对他和王夫人,想来汝南候府在朝堂上对淮阳侯府是抱着敌意的。


    而且阻止他揍景璟出气的红棉却没有阻止他打冯二,甚至还帮他找了麻袋,就说明汝南候府和淮阳侯府关系绝对不那么好。


    夏枢记得前不久褚源被刺杀、下毒的时候,有模糊提过是有人嫁祸二皇子。


    皇上就两个皇子,能嫁祸二皇子谋利的就只有大皇子。身为大皇子外家的汝南候府会不晓得这事儿?


    若是晓得这事儿,他们在此场刺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皇子不得私自养兵,那刺杀褚源的人会不会是汝南候府派去的?


    不得不说在一定程度上,夏枢确实真相了。


    再者,夏枢想,就算刺杀和汝南候府无关,但汝南候府能养出冯二那样的人,从根本上和褚源就不是一道上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家关系就算明面上不交恶,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个想法就有些幼稚了。


    不过也不耽误他行事。


    “不急。”他道:“先把你这个难关过了再说,后续我回家问问夫君,若是有问题,再行找补就是。”


    当时的情况,他真不能不去管景璟。


    既然已经管了,那就管到底。


    褚源说他可以肆意行事,这打了冯二,应该是无事的吧?


    夏枢也有些拿不准,他对这些纠葛尚不太清楚,对自己的定位也拿捏不准。


    不过,若是不考虑褚源那边,只按他自己的性子来,冯二这种欺辱双儿的货色,他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不过他已嫁给褚源,由着性子的同时也要考虑到不能连累褚源。


    毕竟褚源对他那么好,他不能给他闯祸。


    景璟知晓夏枢这次帮他,是承担了极大风险的,见夏枢没有携恩图报,还一个劲为他着想,实在是羞愧难当。


    这个乡下小双儿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双儿了。


    景璟心里既佩服又感动,还非常愧疚。


    “以前都是我狭隘,无礼,对不起!”景璟再次道歉,同时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骂褚源了。”


    不过,他顿了一下,又梗着脖子道:“若是他敢负你,我就拼着说话不算话,也要骂死他。”


    他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枢,想看看夏枢是不是生气了。


    夏枢没有生气,他是被景璟逗乐了。


    “先前还骂我,现在就护上我了?”他揶揄。


    景璟顿时窘迫,吭哧道:“先前是我错了。你都这样帮我了,我要是再不知好歹,那真是畜生不如了。反正以后你要是有困难,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会退缩的。”


    夏枢想嘲讽他一句“就凭你爬墙半天都爬不上去,还上刀山下油锅,难道要累死小爷吗?”,但见他脸颊通红,眼神坚定,想他脸皮没有褚洵厚,刚刚还经历了那样的事,夏枢还是咽下了嘲讽的话语,不再打击他,而是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景璟冷不丁又被他占了便宜,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了,半晌还是没憋住气,嘟哝道:“你怎么总这样!”


    哪有双儿这样动不动就上手摸人家脸的。


    夏枢见他这次没躲开,也没生气,而是鼓着脸颊小声咕哝,可爱的紧,心里不由得乐呵:“谁叫你长得可爱,又往小爷跟前凑,小爷就爱美人儿,你下次跑远些,小爷肯定就不欺负你了。”


    夏枢性子独,还是想叫景璟以后离他远点儿。


    但景璟听了,却紧紧地闭住嘴巴再也不吭声了。


    国公府别院的两个丫鬟带着两人换了身新衣服,材质看起来竟然不下于两人刚刚穿的那身衣服。


    随后丫鬟们便带着他们在别院里穿梭,最终在一个月亮门前停了下来。


    “穿过月亮门,隔壁就是行宫花园。”年长的丫鬟笑道:“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了。”


    夏枢等人和她们道了别,就穿过月亮门而去。


    “哎,你说国公府别院里怎么会准备双儿的衣物?”夏枢一边扶着红杏蹦跳,一边满脸好奇地八卦:“也没听说燕国公府有双儿家眷呀。”


    双儿衣物和男子衣物形式不同,燕国公府大少爷元定的夫人是女子,就在长公主身旁坐着,性子温温柔柔的,看着不太爱说话,二少爷元州和三少爷元宵倒是未婚,但也没听过和哪个双儿有嫁娶之意,不怪夏枢有这么一问。


    景璟垂着脑袋抿了下唇,神情有些黯淡:“不晓得。”


    夏枢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嘿了一声:“可别说,今儿可真多亏了这燕国公府,不然就糟糕了。”


    要知道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可是有仇的,就算明面上不显,但私下里说不得就像元宵和褚洵一样经历过多少次交锋呢。


    但今儿个借衣服,丫鬟们虽然刚开始一副怀疑他们的表情,但行动上却完全没有迟疑,听到他是淮阳侯府的少夫人,除了最开始的鄙夷,也没表现出排斥。


    他还以为自己要遭受一番为难呢。


    夏枢总觉得事情顺利的有些诡异。


    景璟显然没有夏枢的顾虑,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燕国公府世家勋贵,总是很好的。”


    这话夏枢就不同意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和景璟争这个,他道:“以后莫再如此轻信别人了,就算赴约也要带着丫鬟小厮,到时候就算出了意外,也可以求救。”


    景璟抿了一下唇,他没说阿娘的事情是个禁忌,不能叫任何人听到,所以他才没带人过去,点了点头,乖顺道:“我记得了。”


    夏枢满意他的听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行了,你记得就成。”


    抬眼见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迎面跑来,他放在景璟脑袋上的手刚要收回,就又放了回去,作势重重地拍了两下,咬牙道:“既然打赌输了,以后记得要听小爷的话,离小爷远点儿,不然小心小爷收拾你。”


    景璟心里一动,一抬眼,果然长公主和他继母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景璟继母盛夫人一脸着急愤怒,做足了慈母担忧孩子的架势,上前一把拉住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汝南候府的少爷在后院被人打晕了,也不知是哪个刺客干的,阿燕又说你在后院不见了,吓死阿娘了!”


    阿燕就是把景璟约到后院的,他继母带来的丫鬟。


    景璟沉着脸没吭声。


    长公主明艳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小枢怎么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夏枢正要故作生气地把那一套说辞说一遍,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两个小鬼头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在国公府后院打了起来,脚估摸着是跳墙的时候扭到了吧。”


    夏枢心里一惊,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第46章 【VIP】 …………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苍青色箭袖长袍的青年, 俊眉朗目,颜色不错,不过打量夏枢的眼神却满是戏谑。


    夏枢怀疑这货没安好心。


    正疑惑这是哪家的, 无声无息溜回来的红棉在他身后小声提醒:“是国公府二少爷元州。”


    夏枢心中顿时一沉。


    果然。


    然而不等众人说话, 盛夫人身后的阿燕却仿佛才发现似的,惊道:“少爷,你怎地换了衣裳, 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且,你不是在行宫后院和冯二爷在一起吗?怎地冯二爷会被刺杀, 你却出现在国公府后院, 你是不是叫坏人欺辱了?”


    盛夫人手绢抹了把眼睛,大哭道:“我儿受苦了。”


    阿燕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泣道:“都怪奴婢考虑不周, 少爷想去后院散心, 奴婢应该跟着的, 不然怎会和冯二爷一起在后院遭遇不幸,现在冯二爷在受伤昏迷, 少爷又受了欺辱,奴婢真是难辞其咎啊……”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演的情真意切, 景璟突然开口道:“既然难辞其咎,那你今晚就滚出景府吧。”


    盛夫人和阿燕一下子愣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


    只是紧接着阿燕就疯了, 一把扑向景璟, 哭道:“奴婢晓得错了,少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晓得你受了欺辱, 不好嫁人,奴婢以后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弥补过错……”


    “不是吧,姐姐。”夏枢觉得景璟这继母和丫鬟真是人中奇葩,不由得“英雄救美”,开口道:“景璟和小爷我比赛爬墙比输了,不仅不肯履行赌约,还害得小爷爬墙挂坏了衣裳,小爷不过是气不过揍了他一顿,怎地听你说的,他好像被小爷我糟蹋了似的?”


    夏枢嗤笑一声:“小爷就算爱美人,也只喜欢夫君一人,你休想朝小爷身上扣屎盆子。再者冯二是怎么回事儿?”


    他随口给冯二盖个大锅道:“你口口声声说景璟和冯二在一起,那小爷和景璟打架的时候,他是不是躲藏在暗处看笑话,叫他出来给小爷作证,小爷今儿个绝不接屎盆子。”


    他话糙的很,围观众人听得神色鄙夷,但也津津有味,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之光,隐晦地扫向汝南候夫人。


    汝南候夫人急于知道是谁揍了她的宝贝儿子,因此安排了媳妇元氏照看儿子,她则一直跟在众人之后,追踪事情的最新进展。


    此时听到夏枢提到冯二,她顿时大怒:“我儿不晓得被哪个杀千刀的敲晕了,到现在都没醒,你休得乱说。”


    她先前一直怀疑她儿子是不是被大皇子敌对势力的人盯上了,所以才把人引到后院下手,但听阿燕一说,联想到儿子对景璟的心思,顿时明了过来儿子到后院是为了干啥,内心真是又怒又气,既恨儿子不成器又恨景璟红颜祸水害他儿子受伤。


    她也不是个蠢的,当然知道不能让人知道她儿子的算计,于是立即开始撇清关系:“我儿为人勇猛好义,若是真瞧见你们小年轻闹腾,哪里会独自藏起来看笑话,肯定会好言劝和,叫你们和睦相处的。说不得他那个时候已经被人袭击打晕了,孤零零地躺在柴房里,你们没遇上罢了。”


    “冯二爷确实不是会袖手旁观、私下看笑话的。”和汝南侯夫人交好的夫人们立马应和道:“他肯定是先一步被人引到后院敲晕了,之后景璟和少卿夫人才到后院,所以两厢没碰上。”


    夏枢就当没听到汝南侯夫人那句骂人的话,淡定道:“哦,原来如此。那就要问问景大人家的丫鬟为何要说谎了。”


    阿燕顿时慌了,六神无主地看向盛夫人:“夫人,我没说谎。你说冯二爷会在后院等着,要我把……”


    “贱婢休得胡言乱语。”盛夫人突然上前一步,啪地一声给了阿燕一巴掌,厉声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贵人们面前也敢撒谎?”


    她在乡里干惯了农活,力气大,一下子把阿燕给打的收势不住朝景璟撞去。


    景璟一个五体不勤的,眼看就要受波及,就被人一把抓住后衣领扯了开。


    阿燕去势不及,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头,砰地一声过后,额头上出现了个大口子,血肉模糊。


    众人对那巨大的力道惊了一下。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双儿,力气有限,何曾见过这种架势。


    可想而知,若是丫鬟撞上景璟,血肉模糊的可能就换人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虽然景璟没出事,但到现在哪里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扫向景璟、汝南候夫人、盛夫人等人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鲜血顺着阿燕的额头流下,但她转过身之后立时跪伏在地上,咬着牙忍着剧痛,却连呻/吟声都不敢发出了。


    盛夫人初次参加官员夫人世家贵胄聚会,正是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的时候,哪里会错过众人的目光,心中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上前猛踹了阿燕几脚:“贱婢,哪里不撞就撞我儿,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儿……”


    夏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闹剧,心中则对景璟起了无限的同情,他这继母看似粗鲁不堪、智计拙劣,但心思之果决,心性之狠毒,绝对不是易招架的。


    众人看戏的心情如夏枢一般,神色上不免带了出来,只有长公主的表情一直不辨喜怒。


    此时她终于开了口,神色淡淡道:“本宫累了,此次赏花会就到这儿吧。”


    她蛾首微侧:“常嬷嬷,后续交于你来处理吧。”


    说完,竟是连个眼色都没给众人,领着婢女们就走了。


    众人心中一紧,都晓得她怕是怒极了。


    其实想来也是,好不容易办个赏花会放松心情,却被人算计,差点闹出丑闻,扫兴至极,是谁谁都不会高兴。


    常嬷嬷是个会来事儿的,但此时脸色也不太好。


    她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阿燕以及瑟瑟发抖的盛夫人,还有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汝南候夫人,冷笑了一下:“景大人家的和汝南候家的请回吧。”


    汝南侯夫人没想长公主的嬷嬷也敢不给她脸,顿时变了脸色,迎上众人隐晦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景璟和盛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盛夫人则满脸凄然,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擦眼角,去拉景璟:“我儿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同时也产生了遇到这女人就绕着走的想法。


    常嬷嬷倒是神情不变,她看向夏枢,神色略缓:“老奴已安排延请了太医,稍后太医会到淮阳侯府给少卿夫人诊治伤病。”


    夏枢忙道:“谢谢长公主,谢谢常嬷嬷。”


    常嬷嬷又说了几句,就把其他夫人、小姐、双儿们给打发了。


    看着全场没人敢有一个疑问,夏枢不禁有些感慨。


    皇家出身的公主就是不一样,不过是稍露气势,就叫众多高官夫人、侯门诰命瑟瑟发抖。


    夏枢突然又想到,淮阳侯府几十年前正盛的时候,连皇子都要避侯爷褚霖的锋芒……


    那气势得何等惊人!


    不过不等他多想,俊朗青年就穿过人群,嘴角带笑朝他走了来:“少卿夫人!”


    夏枢对他刚刚出手拉开景璟,避免了景璟受阿燕撞击受伤的事有好感,再加上元州身材劲瘦高大,面容俊朗,姿态从容,叫夏枢这个看脸的难生恶感,他就没走,在原地站着,等元州说话。


    熟料甫一近身,对方就笑容一收,神色戏谑地低声道:“少卿夫人和景大人家的小双儿做了好一场戏,当真是精彩至极。”


    夏枢才产生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警惕万分。


    他扫了一眼被丫鬟拉着走却频频回头朝他看来的景璟,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后才看向元州,哼笑一声:“小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红棉姐姐、红杏姐姐,咱们走吧。”


    他手一抬,便由两个丫鬟架着,一蹦一跳的往前行去。


    元州悠悠道:“我在别院的楼上全都看到了。”


    夏枢一顿,两个丫鬟便也停下了脚步,扶着他蹦跳转身。


    夏枢抬头看着元州,沉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元州嘴角微勾,表情不正经道:“当然是要威胁你咯,你若是不听话,小心我把今天的事情散布出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在做戏。”


    夏枢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难以置信道:“就这?”


    “难道这还不够?”元州挑眉。


    夏枢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货不晓得冯二是被他套麻袋揍了。


    夏枢虽然觉得揍冯二不会惹褚源生气,但能不叫外人知道是他揍了冯二自然最好,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让人知道冯二和景璟真的同时在后院待过,以及联想到冯二是不是对景璟做了什么。


    现下所有人都以为冯二被不明人士刺杀,他和景璟爬墙的时候冯二已经晕倒在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冯二醒来是什么说辞和猜测……反正就算猜到是他揍的人,冯二也不敢张扬出来,至少汝南侯夫人绝对不会自打脸,叫儿子做的丑事张扬出去。


    至于其他事情……


    夏枢也没带怕的。


    他当即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前蹦去。


    红杏和红棉赶紧跟上扶住他。


    “喂。”这下换元州惊讶了,他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上夏枢:“如果我把事情说出去,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就是在说谎,你们糊弄了所有人……”


    夏枢翻了个白眼,直接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元州笑了一下,眉眼瞬间跟发了光似的灿烂,其实还挺好看的,但夏枢只想给他一拳,然后在他脑门上贴上憨批两字。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话还没说完,夏枢就严肃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瞧见景璟衣不蔽体的模样了,你在偷看?”


    元州登时噎了一下,耳尖瞬间红起来,目光也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否认道:“我刚到二楼就瞧见你们在爬我家的后院,未免传出什么话,就命人避了开。”


    “不然你以为国公府别院是什么地方,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半天还未有一个侍卫出现阻拦?”他神色严肃。


    夏枢想到他们在国公府后院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个人出现,后来出现的也只是两个丫鬟,连个男人毛都没见到,当时还以为丫鬟侍卫们都去行宫里帮忙了,现在才知道是叫国公府的二少爷给调走了。


    他登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考虑到元州正在威胁他,谈话局面还是需要把控住的,于是挑了挑眉,一脸不信道:“当真没偷看?”


    元州:“……”


    敢情解释了半晌白解释了。


    他嘴角抽搐,随口吐槽道:“一个小鬼头都没长开,有什么好看的。”


    随后又低声警告道:“你出去莫要乱说……”


    “哦。”夏枢又翻了个白眼:“想让我出去不要乱说也行,叫我一声大爷,我就不说你偷看人家双儿。”


    元州:“……”


    他竟是叫眼前这小双儿给反将一军,威胁回来了?


    元州当即是又气又好笑:“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夏枢丝毫不怕他:“那你就说出去咯,反正偷看人家双儿的可不是我,我可是闭上眼睛的。”


    元州:“……”


    夏枢也不是真想威胁元州,见元州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便得意地哼了一声:“姐姐们,咱们走吧。”


    红棉和红杏憋着笑,扶着他赶紧溜之大吉,徒留元州一口气提不上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干瞪眼。


    “二哥。”元州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顶着猪头脸的元宵朝夏枢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拿手在他二哥眼前晃了晃,气道:“那又凶又狠的小双儿有什么好看的?”


    元州抹了把脸,转头看向他,只是一看他面容,眼神就是一顿:“你干什么去了?”


    “嗨,不是碰到褚洵那小子了嘛。”元宵顶着猪头脸,额头冒汗,汗水把脸上的药膏冲的到处都是,整张脸成了大花脸,但他自己看不到,还神情得意地道:“我摁着他,揍了他一顿。”


    “你揍了他一顿?”元州神情微妙,忍着笑道:“你上次和他打架,不还撞到脸了吗?”


    这话说得叫元宵瞬间窘红了脸,羞耻不已。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和那凶双儿说话了?”


    元州好笑地顺着他的意转了话头,只是一开口就直指重点:“凶双儿?他也没有很凶吧?我看他还挺有趣的。”


    他给元宵设了个陷阱,只是元宵没发现,一听二哥说夏枢这个狠人有趣,顿时不服气了:“他哪里有趣,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这样凶的双儿,上次打架,他就跟我杀了他阿爹似的,那个凶残……”


    “是吗?”元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道哪里能把你的脸撞成这般模样,原来脸是撞人家双儿拳头上去了。”


    元宵一下子噎住了:“……”


    “二哥,二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元宵一把抱住元州的腿,开始哀嚎:“要是叫娘和大哥知道了,我肯定得挨嘲笑了。”


    “不止嘲笑,你打了双儿,还得挨板子。”元州板着脸纠正他:“你晓得双儿在元家男人这里可是宝贝,不说护着,就算有了矛盾,你都不能恃强凌弱,和双儿动手。”


    元宵:“……”


    元宵想到自己被夏枢揍成猪头,还得忍着羞耻说是被撞的,憋憋屈屈好多天,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元州毫不心软,伸脚踢了踢他:“行了,坦白从宽,不想叫大哥亲手收拾你,你赶紧去找叔母,叔母心软,起码动起手来不那么狠。”


    元宵:“……”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娘说怕自己心软,都是叫武师代劳的啊。”


    元州无动于衷:“……哦。”


    元宵瞬间心死。


    知道在他这里求助无望,嗖地一下收起眼泪和鼻涕,从地上爬起来就朝他娘那里跑。


    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


    元州则望着夏枢消失的门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能打吗?


    那冯二……


    夏枢不晓得他被元州怀疑了。


    坐上马车后,他就开始如老僧入定般听着王夫人训斥褚洵。


    褚洵和元宵又打架了,而且很不巧的,竟还叫王夫人给亲眼看到了。


    王夫人那个生气,从坐上马车后,嘴里就没停下来,一直数落褚洵不好好读书,天天和国公府的纨绔子弟较些没必要的劲,还每次都被打,要她天天提心吊胆、牵肠挂肚,褚洵这么不听话就是要气死她。


    夏枢听的昏昏欲睡,褚洵则顶着被打青的脸颊,双脚盘坐在马车角落里,神情蔫蔫的,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等王夫人闭上嘴巴,侯府也到了。


    车停的时候,夏枢本想直接跳下去,但想到褚洵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道:“你怕他受伤,那就请个好点儿的武师教他功夫呀,明知道他喜欢练武……”


    “你知道什么?”王夫人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可能是亲眼见到褚洵被打,她太过生气和激动,第一次没避着褚洵说出了真心话:“我儿就算醉生梦死,做个无才无德的纨绔,也能继承侯府,锦衣玉食一辈子。练武?练成了武,叫他们两个把我儿送到战场上送死,为他们谋取地位和荣耀吗?想得美!我决不允许我儿为他人做嫁衣。”


    一路上没说话的褚洵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皱着眉,难以置信道:“娘,你在乱说些什么?”


    王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相让:“娘哪句话说错了?”


    夏枢看了眼震惊的褚洵和执拗的王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红棉和红杏的手下了马车。


    他身为双儿,不爱女工编织,唯爱打打杀杀。


    他二婶怕他嫁不出去就训斥他,同时训斥他阿爹不会教双儿,但他阿爹就经常嘴上应了二婶,私下禁不住他哀求,就偷偷摸摸教他。


    夏枢现在已经嫁了人,诸多感受就不提了。


    但当时能够学武,他真的开心飞了,别说不能嫁人了,当时就是叫他一辈子当个老双儿,他都愿意。


    他阿爹对他嫁人没有执念,只私下告诉他说若是嫁不出去,就招赘。


    夏枢真的太喜欢他阿爹了。


    现在看到褚洵和王夫人这样,夏枢觉得太压抑了。


    他懂王夫人的担忧,但不懂她的执拗以及对褚源、侯爷的偏见。


    他想,若是他以后有了崽子,他一定会在能力范围内,让他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一生也就几十年,若不能肆意地活,就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切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晓得褚源会不会同意他这么教育崽子。


    夏枢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要不一会儿见面了问问?


    只是这算不算侧面提醒褚源和他生崽子呀?


    但是他是真的有点儿想要崽子了。


    今儿捏了景璟肉嘟嘟的脸,夏枢有些上瘾,就想自己养个可爱的双儿了。


    只是,褚源会不会觉得他不矜持?


    夏枢摸着发烫的脸颊,左想右想,越想脸越红,越想心脏跳的越快。


    最终心一横,不管了,就告诉褚源,他想要崽子了!


    第47章 【VIP】 …………


    然而当夏枢怀揣生崽的念想, 兴高采烈地进了书房,却发现褚源正板着脸,旁边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太医。


    夏枢吓了一跳, 挣开红杏和红棉的搀扶就想往褚源跟前蹦:“你眼疾又犯了吗?”


    褚源捏着棋子的手指一顿, 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只是脸上的寒霜却更冷了一层。


    夏枢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才闯了祸。


    虽然褚源说让他放开性子行事,不用怕任何人, 夏枢也觉得他褚源不是个只会嘴上说说诓他的, 但他心里到底不确定若是他和旁人发生了冲突,不像上次那样是为了救褚洵而爆发的冲突,褚源会不会真的不生他的气。


    毕竟他在外面打架闯祸, 他阿爹就算平时再惯着他, 也会教训他几句, 二婶就更不用说了,不仅会念叨他, 有时候也会上手收拾他。


    而且今儿听了褚洵的话,夏枢拿不准褚源喜欢的类型是不是那种乖巧安静的双儿,所以才格外与他保持距离。


    夏枢也喜欢乖巧听话的可爱双儿, 但他本人不是这种性子啊。


    所以他打算晚上先探探褚源的态度,再决定是否把整件事情全盘托出。


    若是褚源真的会生气,且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双儿, 那他就有所保留地讲出两三分实情, 尽量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出格,消消褚源的火气,刷刷印象分。


    只是看褚源这明显在生气的模样……


    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褚源耳朵里了吧?


    夏枢想要蹦跳的脚步一滞, 转头看向两个太医。


    常嬷嬷虽说帮着延请了太医,但动作应该……没这么快吧?


    然而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年纪大点的太医袖子擦了把汗,躬着身子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下官们是长公主安排给少夫人诊治的医官,听说少夫人从墙头……”


    夏枢:“……”


    “来了就来了,怎么站在那里呢,快坐快坐。”他忙打断医官的话,热情道:“红棉、红杏……”


    他眼睛在不停地在褚源身上打转,嘴上却吩咐两个丫鬟:“赶紧给太医们准备茶水。”


    “不用了、不用了!”太医们看了眼冷着脸的褚源,汗流的更急了,忙道:“少夫人请在榻上坐下,容下官们诊脉。”


    夏枢:“……好吧。”


    呜呜呜呜褚源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夏枢感觉自己要完。


    他忐忑不安地在红杏和红棉的搀扶下,慢慢地在榻上坐下。


    红杏和红棉两人现在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对视了一眼后,都悄无声息地站在夏枢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医们都是国手,看个脚腕扭伤不过小菜一碟。


    但就是这样,从给夏枢诊脉到开完药膏,两个太医全场压低声音,汗也滋滋地流,紧张的似乎快要晕厥过去,搞得夏枢一直偷瞄气压极低的褚源,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年轻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低声道:“这些飞雪膏是由下官……”


    “啪”地一声轻响,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室内倏地一下安静下来。


    “都出去吧。”褚源让人颇有压力的声音响起。


    “哎,药还没……”夏枢想说还没给自己上药,最起码也该指导丫鬟们上药的按摩手法吧。


    但两个太医却如蒙大赦,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后,扔下药膏就跑。


    夏枢:“……”


    至于么?


    但转头瞄到冷着脸、气压低沉的褚源,夏枢也怂了。


    他手指抠着榻上摆放的狗狗玩偶,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去看目盲的褚源。


    还是红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少爷,奴婢给少夫人上药吧。”


    红杏赶紧跟在她身后去拿桌子上的药膏瓶子,想要打下手。


    然而当两人正要蹲下,褚源就神情淡漠地开了口:“出去。”


    红杏和红棉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犹豫。


    “褚管家那里领罚。”褚源声音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叫夏枢心里一紧……


    他猛地转头看向褚源。


    “你们先别出去。”他叫住起身欲离开的红棉和红杏,皱着眉头不解地问褚源道:“她们一直跟着我,也没犯什么事儿,为什么要领罚?”


    褚源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向红棉和红杏道:“你们也觉得自己没有犯事儿?”


    红棉和红杏虽然害怕得身子发抖,但此时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开口道:“奴婢们没有保护好少夫人。”


    夏枢一愣,没料到是这个因由,忙解释道:“是我自个儿……”


    “知道错了也不算无可救药。”褚源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冷淡道:“去吧。”


    “是,少爷。”不顾夏枢阻拦,两个人直接低头匆匆出去了。


    夏枢一时难以接受,他从榻上猛地站起来,急道:“你别罚她们,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个儿要跳墙的。”


    “都是我太鲁莽了,你如果生气就生我的气,别拿她们出气好不好?”他单脚朝褚源蹦去,急着想求情。


    但褚源听到他的动静,登时脸色一变,掀被就要下床:“你干什么?”


    夏枢一看他要动,吓了一跳,加快了蹦跳的速度:“你伤口没好,千万别下床,我蹦到你跟前和你说话,我跟你说,真的不管她们的事……”


    褚源又气又无奈,“看”着他的方向,紧张的手都握紧了拳头,但却不敢再动。


    好在夏枢没有分心脚下打滑摔倒,他平安顺利蹦到了褚源的床头。


    褚源听着他在床头坐下,才松了口气,然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夏枢,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夏枢听到这句话,突然之间就有些委屈。


    也很不开心。


    “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我可以想做什么都做什么的,但做了之后,你却又生气,还拿红棉和红杏出气。”夏枢也不知怎么地,看着褚源那张表情无奈的脸,就委屈上了,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褚源一怔。


    “你还不叫红棉给我上药。”夏枢抓着他的衣袖,瘪了瘪嘴,心里更委屈了:“我闯了祸,阿爹顶多就是训斥我,二婶顶天也就打我几下,你不仅吓唬我,让我提心吊胆,还叫其他人不搭理我,吓的他们连上药都不敢给我上。”


    夏枢鼻头有些酸,他吸了吸鼻子,嘟哝道:“害我白高兴了,以为嫁了人,就再也不会挨收拾和教训了,谁知你比阿爹和二婶还可怕,不仅收拾我,连我身边的人都收拾。”


    褚源:“……”


    褚源都被气笑了:“我可怕?”


    他当然是可怕的,外人谁不怕嗜血无情的大理寺少卿?


    褚源一直不觉得“可怕”有什么不好,他甚至享受别人因他“可怕”而产生的恐惧。


    重生之后,裹上仇恨的铠甲,褚源无数次因为别人的恐惧,获得了报复性的快/感。


    因为只有别人的恐惧,才能叫他稍微发泄心中之恨。


    但一向称他为好人的小流氓突然说他可怕,还是带着委屈巴巴的情绪说的,褚源心里就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怀疑情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让他无端烦躁,声音上不由得就更沉了几分,莫名压抑:“我安排她们服侍保护你,但你人好好的出去,却受伤归来,她们护主不力,害主子受伤,你觉得不该罚?”


    夏枢想说是自己不小心跳墙才崴脚的,但脑子不知怎地突然转了个弯,倏地反应过来:“你是在关心我?”


    “你是在生我受伤的气?”


    夏枢越问眼睛越亮,最后一把抓住褚源的手,激动道:“你没生我跳墙、打架的气?”


    褚源:“……”


    这是得多没良心现在才发现自己关心他。


    夏枢没发觉褚源吐槽他,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委屈小可怜变成了眉开眼笑的傻双儿。


    不过他高兴了片刻,就立马收了笑,认真道:“她们都是听我的,我受伤真的不管她们的事,你不要罚她们了。”


    褚源却道:“你晓得侯府养她们一个人,一年得多少花用?”


    夏枢不料他突然转了话题,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道:“五两?”


    他知道红棉和红杏从变成大丫鬟之后,月钱就翻倍了,不过他没问过两人月钱几何,到现在也没看过他和褚源小库房的账本,所以并不知晓,只是根据农家一家子一年花用来估计。


    褚源却了如指掌:“月钱一两,每一季三套衣裳,平日里赏赐,逢年过节红包,食宿,就医,一年下来一人大约三十五两银子。”


    夏枢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三十五两银子?”


    这够乡下一个家庭生活六七年了,若是节省点,说不得十年都成。


    褚源就算看不见,听他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也能猜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


    他忍不住柔和了表情,但语气还是很严肃:“侯府花费那么多养着她们,自然要求她们职责范围内尽心尽力。服侍保护主子就是她们职责所在,若是护主不力,要么甘愿受罚,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要么被赶出侯府,被卖进其他家后院。”


    “我知道她们和你阿姐年纪相仿,你把她们当成姐姐来对待。”褚源神色淡漠:“但若是不拿捏好主仆间相处的分寸,在她们失职的时候过度维护她们,就算她们将来不会晕了脑子以下犯上,也会让她们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摆正不好自己的心态,小枢,你这样只会害了她们。”


    夏枢心中一震。


    他想说些什么,却呐呐无言。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和褚源可是要离开侯府的!


    王夫人不知为何非常讨厌红杏,对红棉虽未为难,但也没给过好脸色,她这里是绝对不能去的。


    侯爷和褚洵那边都是小厮照顾起居,除了粗使丫鬟,身边就没有其他丫鬟,而且分家之后,褚洵继承侯府,侯府里所有丫鬟都要受王夫人调配……


    红杏和红棉不能留在侯府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他们离开侯府,若是不能把红杏和红棉带走,那就只能把她们发卖了!


    以夏枢的能力,他觉得养了褚源后,再让他花六十两养两个婢女……他有点儿养不起呀!


    他倏地打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


    论和丫鬟们相处,褚源出身侯府,远比他有经验,目光也比他长远,若是真的不能把红棉和红杏带走,他是不是真的得改改相处模式?


    “可是,是我自个儿非要跳墙,她们又管不了我。”夏枢闯祸的次数不少,这是第一次自个儿把自个儿搞受伤,还要怪罪到别人身上,他有些扭不过来。


    唉,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别受伤了,不然肯定还得害丫鬟们替他挨打。


    褚源反问他:“作为主子你要跳墙,身为丫鬟的她们在底下接你了吗?”


    夏枢:“……”


    他登时说不出来话了。


    “小枢,你先前要提不够格的她们当大丫鬟,我同意了。但你养着她们,她们却不能事事以你为先,有本事帮你做你不想做、不能做的事,反而叫你自己以身犯险,你养着她们又有何用呢?”褚源在这个话题上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若是心疼她们,可以在她们受罚之后,把这两瓶药送去,叫她们休养两日之后再值勤。”


    夏枢不待细想褚源的话,就被塞了两大瓷瓶的药。


    他一愣:“你怎么会有外伤药,还两大瓶?”


    这要量足够用很多次了吧?


    褚源冲外面叫了声银星,然后才回答他:“刚刚问太医要的。”


    夏枢想到太医们频频向他投送的同情目光:“……太医不会以为是给我用的吧?”


    褚源咳了一声:“……或许吧。”


    夏枢:“……”


    怪不得太医们吓成那样呢。


    估摸着在心里已经把他判定成了死人。


    夏枢一阵无语。


    褚源为毁自己的形象也太下本了吧?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


    夏枢吸了吸鼻子,若是知道谁在背后威胁褚源,害得褚源只能这般自污,夏枢一定要打爆此人的狗头。


    褚源不晓得他的暴力念头,从银星手中接过太医留下的药瓶,轻轻拍了拍床头:“把鞋袜脱了,我给你擦药。”


    夏枢:“!!!”


    他惊的差点儿从床头跳起来,却又因为脚伤,一屁股坐了回去:“你来帮我擦药?”


    只是想一想褚源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摸上他的脚,又搓又揉的画面,夏枢就脸颊红的冒烟,浑身犹如过了电,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他想说自个儿来就成了,但又想到褚源片刻前的教育,觉得自己该长记性。


    他顶着通红的脸皮,咳了一声,屁股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然后嘿嘿笑道:“刚刚就该让太医来的,毕竟花了不菲的诊费,不过太医已经走了,还是让银星来吧哈哈,她一年花用得五六两银子吧,不能浪费了,这事儿她可以干……”


    眼见褚源脸色越来越黑,夏枢自觉收了音,只硬着头皮嘿嘿干笑。


    呜呜呜呜他真的好紧张呀!


    而褚源听了他的话之后,直接被震懵了。


    先前太医说要帮小流氓上药,他心里突升不快,直接落子打断太医的话,送走了他们。


    之后,红棉说要帮夏枢上药,他心里也颇为不舒服,当时还以为是因红棉没保护好夏枢,他心中有火气,于是就让两人去领罚。


    现在小流氓干笑着提起让银星来,都不愿叫他上手,他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失落、酸涩的陌生情绪,对银星也有些看不顺眼了……


    他这是……吃醋了?


    他竟然对小不唧唧的小流氓动心了?


    褚源:“……”


    褚源五雷轰顶!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 ……


    褚源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性格, 尽管他心中狂风暴雨,面上依旧毫无异色。


    银星在旁边听他们夫妻说话,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上药。


    最终还是褚源解放了她。


    “你出去吧。”褚源道。


    银星慌不迭地行了个礼, 赶忙退下。


    夏枢眼看银星低着头,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吓的嗖地一下后退了几步, 一屁股坐到了床尾。


    褚源本该内心泛酸或者是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何, 听到他的动静, 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他想调侃小流氓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上个药就躲成这样子,但是过往交锋让他明智地把调侃的话头咽了下去。


    小流氓是个撩起人来杀人不眨眼的, 未免自己被撩的心思浮动、气血沸腾, 小流氓却无知无觉、火烧浇油, 褚源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将药瓶摸索着放到棋盘上,原本摆放的棋局一下子被弄乱了, 他毫不在意,轻笑了一声:“药瓶给你,自己擦吧。”


    夏枢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 闻言愣了一下,抓了抓脑袋:“你不帮我擦了?”


    褚源此时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无意识地越界了。


    按照他的计划,两人以后注定和离, 那么现在, 他确实不该碰人家双儿的身体,特别是比较私密的部位。


    只是先前怒气上头,担忧小流氓的伤势占了上风, 褚源有些失去理智了。


    此时理智回笼,他自然会控制住自己的言行。


    他摸索着将棋盘上的棋子放回棋盒,挑眉道:“你若是想……”


    “哎,我自己来吧,自己来。”夏枢忙推拒,挪挪屁股凑近了把药瓶拿到手里,才嘿嘿笑道:“你爱洁,我跑了一整天没洗脚,不好意思。”


    褚源:“……”


    小流氓撩起人来杀人不眨眼,灭火的时候也是片甲不留。


    褚源无语半晌,将棋子收好,听到小流氓抹完了药膏,银星端来水帮他净了手之后,便开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询问道:“今儿是怎么回事?”


    太医突然上门,说是长公主延请的,专门为小流氓看脚伤,褚源还以为小流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欺负,急怒之下,差点方寸大乱。


    太医惊吓之下,把探听到的那点儿闲言碎语全都抖了出来,褚源才稍泄心头之火。


    只是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他心中有些疑惑:“景政家的双儿和你起了冲突?”


    上一世褚源并未娶夏枢,他这个时候不在京城,王夫人也并未被长公主邀请赏花,景政的双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晓的并不清晰,只后来听高景提过一嘴,说长公主的赏花宴上景政的双儿和冯家小子闹出了丑闻。


    景政虽是侯爷褚霖的上峰,但两家关系尴尬,日常不仅没有任何往来,连公事上都尽量减少接触,景璟不过是一个少时在宫宴上碰过两次面的双儿,褚源甚至连模样都记不清,哪里会放到心上。


    只是这双儿和小流氓起冲突了?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夏枢立时放下药瓶坐直身体。


    褚源嗤笑:“你一个闯祸的,竟还敢跟我如此理直气壮?”


    夏枢仔细瞧他表情,发现他不像生气的模样,忙嘿嘿装傻,在床上挪了挪屁股,凑近他,拉着他的袖子,讨好道:“这不是夫君宠我,我才敢如此嘛。若不是夫君人好,我必是不敢的。”


    褚源:“……”


    先前他没有别的心思,自然不会对小流氓的话多想,只是觉得装傻充愣、讨巧卖乖的模样非常可爱,想逗逗他,此时再听他这些话,就有些心思浮动——宠他,就可以让他更随性自在,也更鲜活可爱吗?


    他咳了一声,稍稍压下心思,面上则一本正经地冷斥道:“别讨巧卖乖,说。”


    夏枢忙收了嬉皮笑脸,抿着唇,偷偷瞄着他的表情:“那个……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双儿呀?”


    褚源万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之后,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忍不住又咳了一声,侧了侧头,垂眸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夏枢也忍不住脸红,他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大方道:“你要是喜欢乖巧文静一点儿的双儿,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最大程度显示我乖巧文静的版本,你若是、若是有稍微那么一点儿喜欢我这个性子的双儿,那我就把全部告诉你。”


    他低声咕哝:“一切当然要以你的喜好来呀。”


    褚源:“……”


    这是若他喜欢乖巧安静的双儿,就只能听到一个阉割版本的咯?


    小流氓竟然还敢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


    褚源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道:“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多“惊人”之语?


    夏枢嘿嘿笑,摸到美人的手牢牢抓住,然后得意地仰起小下巴,美滋滋道:“当然是美人呀。”


    褚源:“……”


    他嘴角抽了一下,怕小流氓又要开始瞎撩他,忙转移话题道:“说说吧。”


    夏枢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欢喜道:“你喜欢我这种类型呀。”


    褚源:“……”


    好在夏枢还记得自己闯祸的事情没说,不敢太得意忘形,虽然高兴的想跑出书房在院子里嗷嗷叫几声,但还是老老实实拉着美人的手,叭叭叭把救景璟的事说了出来。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夏枢有些愤愤:“景璟那继母太坏了,若不是我正好去了后院,景璟就吃大亏了。不过……”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小声道:“你可不要和外人讲啊,不然景璟的名声肯定坏了。”


    褚源静静地听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开口却没有应他,而是问道:“你说他和你一直不对付,所以才想到了打架这一出,那你们先前碰面必是产生了不愉快,那你为何还会去救他,帮他?”


    “啊?”夏枢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他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道:“他一个双儿,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们顶多就是嘴上口角,他被人欺负,我见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再者……”他眼睛发亮:“他长得好看,肉嘟嘟的很可爱呀!”


    褚源:“……”


    他眉头微蹙。


    先前小流氓一直戏称他美人儿,他也没多想,就当小流氓好颜色,但现在再看,小流氓竟是只好颜色?


    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


    也就是说,小流氓常说的喜欢他,和喜欢别人没什么不同,根本不是那种想和他做夫妻的喜欢?


    一时间,褚源内心五味杂陈。


    怪不得刚刚要帮小流氓擦药,他会躲那么远!


    这边夏枢还在小声喃喃自语:“我一见到他,就想生个像他那样的双儿,软软的长得太可爱啦。”


    不过褚源尚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听到他的低声自语。


    等褚源整理好思绪,夏枢也结束了自己想生崽养崽的低声咕哝。


    他脸颊通红,偷偷瞧了一眼褚源:“你有什么想法呀?”


    褚源没听到他想生崽养崽的话,以为他问的是景璟长得好看可爱,自己有什么想法。


    想到他夸景璟长得好,很喜欢景璟的样子,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对景璟的喜欢和对他的喜欢好像没什么分别,心里更加酸涩了。


    不由得嗤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又不喜好……”


    “少爷,少夫人,光禄寺卿景大人在府门口拜见。”银星的话在门口响起。


    褚源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无知无觉的又失态了。


    他心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稍微调整了一情绪,冲夏枢道:“你先把鞋袜穿好。”


    然后问银星:“他来所谓何事?”


    银星顿时有些吭吭哧哧:“他没跟守门的侍卫说,但一副很凶的模样,身后还跟了好多人,他跟那些人说少夫人欺负他家双儿,他要为他家双儿讨公道……”


    褚源眉头一皱,但很快又松开了,冷着脸道:“叫他进来吧。”


    夏枢低着头穿鞋袜。


    但他整个人都懵了!


    刚刚褚源说的是“我不喜……”吧?


    而且态度也不怎么好。


    正常谈起崽崽不应该是会神情温柔吗?


    难道他不想要双儿,不喜欢双儿?


    褚源日常也没表现出看不起、不喜双儿的言行。


    夏枢经历了很多明里暗里的贬踩,和褚源的相处过程中,他能感受出来,褚源不是那种看不起双儿的人。


    但那句话……


    难道褚源对自己未来子女的设想里从来没有过双儿,所以才那么果断说不要双儿?


    但双儿要么生双儿,要么生儿子,褚源也没有看不起双儿……


    夏枢突然想到他让褚源做的选择,褚源根本就没说喜欢乖巧安静的还是他这样闹腾的,他两个都没选,难道他不喜欢双儿……


    他喜欢的是女孩子?


    夏枢眼睛嗖地一下瞪大,整个人一下子僵了。


    虽然褚源说若是没有娶他,褚源不会娶任何人,包括女孩子也不会娶,但娶不娶和喜不喜欢是不一样的……


    怪不得从成婚到现在,褚源没和他圆房!


    他想问褚源有没有可能从喜欢女孩子变成喜欢双儿,但外边有人拜见,马上就要进来,他也不好再开口。


    只压着内心莫名的委屈,低着头快速穿上鞋袜。


    褚源真的太好了。


    他真的好想和褚源生个双儿崽崽,把崽崽养的软软的,做他们的小棉袄,然后崽崽会乖乖的叫他们小爹和父亲。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有些难受。


    褚源自是看不到他表情里的震惊和难过,听到吸鼻子,以为他害怕委屈,便摸索着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温声道:“景政那人脾气刚硬,虽说处理不好家事有些窝囊,但总归还算是个讲理的。可能他家双儿为了名声,没如实把事情告诉他,他就急匆匆地跑了来,不过你不用害怕,倘若他敢胡搅蛮缠,定不会叫他好受了。”


    他道:“没道理你受了伤,为他家双儿付出许多,还叫你委屈了去。”


    但夏枢哪里还听得到这些,他低头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褚源温柔的神情,心里直接炸成了烟花。


    这是褚源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吧?


    第一次!


    褚源竟然主动亲近他了!


    夏枢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心里的难过瞬间连个影儿都没了。


    所以褚源有可能会喜欢上他这个双儿的吧?


    绝对有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枢要高兴疯了!


    第49章 【VIP】 …………


    褚源说景政脾气不太好, 夏枢还以为他是个络腮胡的糙汉子,等银星领着人进入书房,夏枢直接瞪直了眼。


    这景大人长得也未免太清俊了些吧?


    圆领紫袍, 腰系金鱼袋, 正是三品以上官员的标配。


    普通人着紫,总会显得肤色黑沉,但景政穿上, 衬的皮肤越发白皙,气质越发挺拔。


    近四十岁的年纪远不像侯爷褚霖那般暮气, 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若是旁人不提,夏枢肯定会把景政误认为景璟哥哥的。


    景政被带进书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火。


    夏枢意识到这人休沐这天也没休息, 竟是回家之后连官服都未换, 就直接来找他麻烦了。


    他不知道景璟和景政说了什么, 但还是瞬间坐直了身体,严阵以待。


    若是景政讲理还好, 若是不讲理……哼,那他也不讲理了。


    褚源听到他的动静,拍了拍他的手, “看”向屋中立着的人。


    “下官受了伤不便行礼。”褚源靠在床头,双手不甚尊敬地随意拱了拱,冷淡道:“景大人过来, 不知所谓何事?”


    谁都没料到, 褚源这句话刚说完,景政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冲着夏枢的位置磕了个头。


    夏枢吓了一跳, 惊叫道:“你怎么跪下了?”


    不止夏枢,连褚源知道景政做了什么都惊了一下。


    他眉头皱成了疙瘩:“景大人这是作何?还是起来吧。”


    景政跪着没有起身,而是咬着牙低声道:“今日多谢少卿夫人搭救我儿,不过下官对少卿夫人有一事相求,请少卿答应。”


    夏枢:“……”


    这展开,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想叫我保密,大可不必如此,我和景璟同是双儿,知晓双儿的难处,自然不会把事情外传,害了他的名声的。”


    他这话一说,景政脸上神色瞬间尴尬了起来。


    但他依旧没有起身。


    显然他根本不是求这个的。


    褚源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你要求的事情我不会答应,景大人请回吧。”


    夏枢一愣,看向褚源:“你知道他要求什么?”


    褚源道:“我不知,但景大人如此大礼,所求必定叫你为难或者极损你利益,我是不会答应的。”


    夏枢看向景政,景政的神情果然更尴尬了。


    但他在官场上到底混了十几年,不达目的怎肯罢休。


    “少卿。”景政收拾了一下表情,低声道:“这件事情,你会答应的。”


    他道:“因为,景璟是褚琼的亲生骨肉。”


    “什么?”夏枢嗖地一下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景璟是褚三爷的亲生双儿?


    夏枢下意识看向褚源。


    褚源也有些愣住了:“你说他是三叔的?”


    景政咬牙道:“是,他是褚琼唯一的骨血,所以这件事你必须答应。”


    褚源快速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松了开。


    褚琼上战场的时候褚源还在襁褓里,褚琼死的时候,褚源才四岁,对这个在战场上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的三叔没什么印象,对他的未婚妻周青自然更没什么印象。


    但周青去世的时间他却记得清楚。


    因为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京城世家圈子里突然就流传出一个说法,说周青嫁给景政是未婚先孕,都在骂她不知羞耻。


    然后就有人把褚家也拉出来嘲讽,嘲笑褚琼竟然看上了这么个货色,既然都能未婚先孕,当时为啥不给褚家留个种。


    褚源不是个在意流言的,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是因为牵涉到了王夫人。


    周青死前把王夫人叫了去,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王夫人回来后大发雷霆,整个人近乎疯癫地跑到他的院子里让他去死。


    也是那个时候,褚源知道了自己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儿子。


    褚家从未怀疑过景政,也从未想过景璟会是褚琼的骨血。


    一是根据时间推算,周青珠胎暗结的时候,褚琼从京城回到了战场上。


    二是景政太疼爱他这个双儿了,谁都不能碰一下,不然他绝对不顾颜面地死磕到底。


    双儿难做世家妻,地位本就不高,所以家家宁愿要女孩子都不愿要双儿。


    景政却不同,他是疼景璟疼到骨子里去了,不是亲生的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褚源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景璟和冯二的丑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汝南候府求娶景璟做妾,景政不但没同意,还在朝堂上弹劾汝南候府,求圣上处置冯二。


    具体细节褚源不在京城不清楚,等他回京的时候,景政已被汝南候府诬陷,冤死在狱中,景璟被强抢进入汝南候府,不过他也没有活下来,成亲当晚他将冯二刺成重伤,然后再有消息就是尸体被汝南候府悄悄抬出后门,扔在乱葬岗上。


    褚源不知道上一辈子都那种形势了,景政为何没有求助淮阳侯府。


    当下,他也没有说信与不信,而是道:“你所求何事?”


    “不过景大人还是起来说吧。”他态度从容坦荡,淡淡道:“你是长辈,这么一跪,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


    景政也知道今日过了,不过听到褚源这句话,他也满意了。


    于是大方站起来,说道:“我知道少卿夫人救了我儿,我应该感谢,但现在外面有人已散布了些流言,为确保我儿的名誉不受连累,我希望少卿夫人可以配合再演几场戏,让人瞧见你们是真起了冲突,矛盾不可调解……”


    “然后坐实此次是我欺了他,你才找上门来?”夏枢笑了一下,接着道:“两家矛盾越不可解,就说明我越不可能捏造谎言帮他作证,既然为他说了话,那必然不是假的。之后不管是此次传出什么流言,只要两家矛盾在,流言都是可以攻破的?”


    景政尚未说话,褚源就截了话头,反对道:“我不同意。”


    景政眉头一皱:“他是褚琼唯一的骨血……”


    “我不同意。”褚源语气淡淡的,但态度非常坚决。


    他道:“夏枢是我唯一的妻。”


    夏枢和景政同时一怔。


    回过神来后,景政既窘迫又愕然,夏枢则突然鼻头一酸。


    不是为这“唯一的妻”的名号,而是为褚源对他的维护。


    以往都是他去努力护着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当着外人的面,把他放到身后护着。


    夏枢抿了抿唇,他悄悄伸手,将褚源的衣袖紧紧地攥在手里。


    褚源摸索着拍了拍他的手,神情温柔。


    景政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难以置信。


    京城不是传遍了,说褚源不喜皇上赐婚,看不上这个乡下双儿,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景政还以为褚源会很轻易地答应他的请求,所以对着夏枢的时候,他满心愧疚。


    只是现实和传言怎地完全不一样?


    “景大人。”褚源道:“我理解你担心景璟的名声。”


    “他既然是三叔的孩子,我自然也不会叫他被人辱了去。不过,小枢心善,为了保护景璟,他不仅编了谎言,自个儿也受了伤。他如此为人着想,我是必不会叫他受委屈的。”


    此话一出,景政顿时尴尬极了。


    他的行为实在太白眼狼了。


    褚源道:“他两个不过是小打小闹,又没有真正的仇怨,何必做出结仇的架势。”


    景政眼神一暗:“你的意思?”


    褚源嘴角勾了勾:“既然闹矛盾的起因是打赌之后,景璟没有愿赌服输,那叫他来给小枢道歉就成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说不定两人不打不相识呢。”


    夏枢眼睛一亮:“这样也好,省的以后见面还要演相互讨厌的戏码,烦人的很。而且,他既然是三叔的亲生双儿,以后再参加此类赏花会,我也会罩着他。”


    他吐槽道:“有些人心眼子太坏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法子了。


    景政听他前面的话还神情略沉,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神情一动,不过他还是道:“容我想想。”


    他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说完容他想想的话之后就提出了告辞。


    褚源全程很淡定,应了一声,便叫银星把他送走了。


    “他是不是不想景璟和我关系好呀?”夏枢玩着褚源的衣袖,有些不高兴。


    他倒不是多喜欢景璟,但他帮了景璟,就算没收到感激和感谢,他也不在意,但一副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叫他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也是非常不开心的。


    褚源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摸摸他的脑袋,垂眸道:“他是不希望景璟和淮阳侯府走近罢了。”


    夏枢一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不想让景璟被认回淮阳侯府?”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景政说出景璟是褚家三叔的孩子之后,褚源就听着,全程没再提过这个话头,更没提过一句叫景璟回淮阳侯府的话。


    所以褚源早知景政不想把景璟归还给淮阳侯府?


    “他怎么能这样!”夏枢有些生气。


    褚源好笑:“他将景璟如珠如宝地养大,不想归还也是正常的,你怎地还生气了呢?”


    “他擅自做主,万一景璟想回侯府怎么办?”夏枢愤愤不平。


    “你怎地知道景璟愿意回侯府?”褚源摸摸他脑袋,无奈道:“你就没想过他不愿意回侯府?”


    “反正就是愿意。”夏枢哼了一声:“若我知道亲生爹娘是谁,我肯定是愿意去找他们的。”


    褚源一愣,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你不是岳父亲生的?”


    这下换夏枢惊讶了:“你不知道呀?”


    褚源:“……”


    夏枢一看他表情,顿时慌了,拉着他的袖子,慌张道:“你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赐婚前难道没调查过吗?”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 ……


    褚源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从知晓婚约到赐婚中间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皇上安排人调出了夏家的户籍信息,知晓他们是从北地搬来的,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双儿, 当即就下旨把双儿赐给了他。


    其他的也许也调查了, 但都不会影响皇上赐婚的决心。


    不过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褚源提醒他道:“以后千万莫再跟人提起。”


    上一辈子遇到夏枢的时候,夏枢已经吃了很多苦, 一直在寻找不见踪迹的夏眉。


    他时常怀念阿爹和二叔一家,提起家里的事情, 就算是被二婶追着打的糗事也能絮絮叨叨说半天。


    褚源能看出来他对家人的怀念, 那种时不时显露的深厚感情,自然不可能叫他想到夏枢不是亲生的。


    所以,夏枢不是亲生的这个事情, 他是前世今生第一次知道。


    想到上辈子的夏枢吃了那么多苦还在找姐姐, 想把阿姐找到, 一家子团聚,而这辈子家里人没出事, 夏枢就努力护着他们,同时还对抛弃他的亲生爹娘毫无怨言,依旧想找到他们……


    褚源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


    夏枢这双儿看似粗鲁、大大咧咧, 实际性格极为重情重义,而且心肠也特别软。


    “村里人知道吗?”他问道。


    夏枢下意识摇了摇头,看到褚源神情迷茫, 他才反应过来褚源看不到, 忙道:“除了家里人,外人都不晓得。”


    夏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亲生的,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嫁给你啦?”


    褚源听到这话一愣,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感慨道:“我们的婚事可真是阴差阳错。”


    夏枢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瘪着嘴不开心道:“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他一向坦诚,此时也是,有些难过,鼻头也泛酸:“我不想把你让给其他人!”


    褚源以为他是怕美人儿被别人抢走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无奈道:“我知道了,没有别人的。”


    夏枢大喜,不过还是有些犹疑:“不是亲生的也没问题吗?”


    肯定是有问题的。


    问题大小端看上面的意思。


    不过褚源已经有应对措施,对此丝毫不惧。


    他道:“记得莫告诉旁人。”以免节外生枝。


    “我一定不会再乱说了。”夏枢忙伸手捂住嘴巴,嗡嗡说道:“中秋节回家我告诉家里人也要保密。”


    褚源眉头微蹙:“中秋你想回去?你脚踝上的伤……”


    “没事儿,拄根拐杖就可以了。”


    经常磕磕碰碰的夏枢虽然怕疼,但带伤经验十足。


    说到回家,夏枢眼睛闪闪发光:“我想阿爹了。”


    上次回门,他原本想在娘家住几天,帮着下地干活儿,但因着二婶和阿姐,他气坏了,借着皇后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想想,还有好多话没跟阿爹说,中秋节这段时间正好是农忙,他回去看看阿爹,顺便搭把手。


    “对了,我想把那把刀赠予阿爹。”夏枢抓着他的手,眼神湿漉漉的跟小狗一样,有些撒娇地道:“刀是阿娘赠予阿爹的,阿爹带在身边快二十年,为了给我弄间铺子嫁妆,才当了去,所以我想把它再赠予阿爹,给他留个念想……”


    “刀是你阿娘赠予阿爹的?”褚源意外。


    那把刀是把宝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买到。


    那刀虽然经历的年月长,但保养的很好,所以才能当出京城的一间铺子。


    褚源想问问他阿娘是什么身份,就听夏枢轻轻应了一声,说道:“阿爹说是阿娘赠予他的定情信物。”


    他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依赖,低声道:“阿娘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阿爹,但阿爹一直在找她,而且就是在找她的路上捡到的我。所以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一直觉得和阿娘有缘,若不是她,我怕是已经被冻死在河边了。”


    “她肯定是个很温柔的阿娘。”夏枢对未谋面的阿娘充满了期待。


    褚源心里登时一片柔软,见他所知不多,也放弃了询问一番的想法。


    小流氓看着大大咧咧,心底其实最柔软可爱了。


    他从来不自怨自艾,也不愤世嫉俗,别人的恶意他奋力抵抗,别人的好他都记在心里,然后也努力做一个心存善意的人。


    他的整个人就像冬天里的小暖炉,可以为自己抵挡严寒,也可以为他人防寒保暖,相处起来暖烘烘的,让人舍不得放开。


    褚源忍着想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肯定是的。”


    中秋节当天上午,夏枢带着一车的东西,欢欢喜喜地要回娘家。


    褚源虽然可以离开床铺了,但他的伤不适合颠簸,就没跟夏枢一起回去,交代他:“家里的晚宴有丫鬟准备,可以不用急着回来,吃饭的时候回来就成了。”


    “好。”夏枢笑眯了眼,倾身快速地抱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放开,头也不敢回地往外蹿去:“我记得了。”


    褚源被抱住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热了,只是还不待回应,怀里已经空荡荡了,当即有些哭笑不得,提醒他:“脚还没好,你慢着些,别摔了。”


    “哎,晓得了。”夏枢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了。


    此次回家,夏枢本以为事先没通知,家里人不知晓,可是当他看到站在村口张望的阿爹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阿爹!”还没到地儿,夏枢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朝村口的人大喊了一声,然后使劲摇手。


    夏海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再看他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举起手摇了摇,示意自己看到了。


    马车哒哒,很快就到了村口。


    “阿爹,你上来吧。”褚源养伤,高景闲的无事,就暂做了他的车夫和护卫,闻言赶紧停下车。


    夏海看了两眼拉车的骏马,赞了一声:“好马。”


    然后手一撑车轴,就坐到了马车前面。


    “是吧,我也觉得好骏。”夏枢打开车门,从马车厢里探头,原本是笑嘻嘻的,只是一细看阿爹模样,就忍不住鼻子发酸,低声嘟哝道:“阿爹,你怎么看着老了呀。”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阿爹头发就好像白的更多了,身上也带了些暮气。


    夏海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以为你阿爹还是一二十岁啊,随着年月积累,自然也会越来越老的。”


    夏枢瘪了瘪嘴,他一点儿也不想阿爹老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夏家。


    先前一直觉得宽敞的院子,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再看,已有些狭小破败之感。


    “阿姐呢?”院子里晾晒着玉米,房门大开,但没人出来,看着空荡荡的。


    房屋门口摆放着一块木头,木头边一把铁锯,地上散落着木屑,很显然他阿爹接他之前是在做木工。


    “在你二婶家住着。”夏海从马车上跳下,说道:“中午她们会过来一起吃个饭。”


    夏枢一愣:“她一直在二婶家住吗?”


    夏海没回答,跳下马车,反手要扶他,只是眼睛扫到他腿的时候,眉头一皱:“你脚腕怎么了?”


    随后脸色一变,难看极了:“京城里的流言竟都是真的?”


    “亲家老爷误会了。”高景一看就知道他听到了什么流言,忙解释道:“流言都是假的,我家少主从来不会对少夫人动手的。”


    夏枢这才反应过来他阿爹是啥意思,忙道:“不是夫君打的,是我跳墙一下子扭到脚了。”


    夏海:“……”


    他虽然有些怀疑褚源,但从不怀疑自家双儿的调皮,一时之间,简直不知该信哪个。


    回门宴见过褚源之后,他对夏枢的侯门生活稍稍放了心,但也不是不担忧。


    不过双儿已经嫁人,他担忧再多也无济于事。


    夏枢没有阿娘,蒋氏、夏眉又抱着别的心思,夏海没法叫她们去侯府坐坐,闲话家常,打听一下自家双儿的生活。他一个男人,不方便去侯府后院不说,先前还去侯府退过亲,很明显是对这门亲事不满的,就怕去了,侯府会多想,然后为难夏枢,所以他也不能无事上门。


    为了知道夏枢过得怎样,偶尔去京城办事的时候,他就会去茶楼里坐坐,听人讲讲淮阳侯府的闲言碎语,从里面获取夏枢侯门生活的只言片语。


    只是听到的消息让他几乎睡不着觉。


    今儿被打了,明儿被虐了,夏海就算相信自家双儿的本事,也有些怀疑先前是不是看错了褚源。


    所以今儿中秋节,知道夏枢可能会回来,一吃过早饭他就去村口等着了。


    夏海扫了一眼夏枢的额头,那里还有个结了痂、未完全消肿的伤口,又问了一遍:“都是假的?”


    夏枢感受到他落在额头上的目光,嗖地一下捂住伤口,也不敢说是被褚源意识不清醒推下床磕的,只嘿嘿干笑道:“这个是睡觉太死,翻身的时候掉下床磕到踏板上去了。”


    “不过……”他忙又接了一句道:“夫君说以后都不会叫我睡外边了。”


    夏海点了点头,但也没说信与不信。


    夏枢拄着拐杖,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跟他解释道:“夫君受了伤,不能颠簸,所以今儿没法跟我一起回来。”


    “他受伤了?”夏海惊讶。


    忙着秋收,他已经好些时候没去打听过侯府的消息了。


    “嗯。”夏枢低声道:“有人不想叫夫君查案子,就在夫君下衙的时候,派人刺杀他。”


    他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把自己脚腕受伤的原因说了,不过说的不是真实版本,而是他和景璟合计的版本。


    夏枢不是不信任阿爹,而是景璟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阿爹以后若是去京城打听,肯定还会听到他和景璟的后续流言,未免麻烦,叫阿爹空担心,他就没往深处说。


    他道:“夫君一个卧病在床的,哪里会对我动手,外边的流言都是假的。夫君人真的特别好,我受伤了他比我还生气,但我闯祸了他却没有半丝生气,还说等他好了,带我去马场挑匹和刚刚拉车那马一样骏的马呢。”


    夏海知道夏枢是个喜欢马的,一听这话,就信了七八分。


    因为平常男人是不可能给双儿买马的,夏枢没必要说谎。


    他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蒋氏和夏眉,他眉头微蹙,提醒夏枢道:“一会儿你阿姐和二婶要过来,若是她们问你侯府的生活,你千万别说这些。”


    夏枢一愣,正想问阿爹是什么意思,院门外就传来了蒋氏和夏眉欢喜的声音:“小枢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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