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0-80

作者:十二丛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第71章微生澜番外


    庭院里积雪很重,有些融化在枯败的青石阶上,显出湿漉漉的水光。


    阿莹呼了口白气推开窗棂,哪怕身上穿着好几层的厚实袄子,也还是冻得手指通红。


    院子里栽了几株红梅,长势不错。


    此刻在满地的白茫茫中伫立着,倒是显出些不畏寒霜的丝丝喜意来。


    今日上元佳节,阿娘没有催她早起。


    只是叮嘱她傍晚出门的时候顺道去趟衙门,给她还在当值的兄长送碗芝麻油锤,还有元宵。


    阿莹生在寒衣巷,头上还有一个哥哥。


    家境虽然有些窘迫,但爹娘兄长都极为宠爱她,从未在吃穿方面短了她,旁的小娘子有的她也尽数都有,所以她觉得这日子过得很知足。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下来,阿莹终于准备出门。


    她穿了阿娘给她新做的衣裙,描了眉涂上胭脂,将鸦黑发髻梳成堕云样式。对着铜镜不放心地瞧了又瞧,才在镜子里的俏丽姝色中,恍觉自己已经是及笄的姑娘了。


    想到今日和季衡哥哥的约定,手指摸上鬓间华胜,唇边不自觉漾出点儿期待又羞赧的笑。


    她和季衡从小在寒衣巷里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两家挨得很近,倒是方便了平日里互相串门。季家伯父伯母也喜欢她,眼里嘴里都是夸赞,就连素日得了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也不忘嘱咐季衡特意给她送一份。


    所以早在年前,两家就已经定下了亲事,只等着季衡春闱结束就正式娶亲。


    到时候若是博得功名,正好凑上个“喜上加喜”。


    她自然也是喜欢季衡的。


    但他素来读书刻苦,尤其是临近春闱的这段时间,只有逢着这种良辰佳节,阿莹才有正经名头约他出来。


    她提前两刻钟出门,所以并不着急。


    只是她今日穿的裙子实在累赘,路上又有融化湿滑的积雪,让她还没走出巷子口就已经分外小心。


    或许是她过分谨慎的模样有些滑稽,阿莹余光里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于是转过头去。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青年。


    他生得别样俊美,仙姿昳丽,华发蓝裳,目光如静山寒潭一样悠远,竟然不似凡俗中人。


    穿的衣裳纹样也很清贵,一看就不便宜,只是像他这种贵胄人物,怎么会踏足她们小小的寒衣巷?


    阿莹被恍了心神,脚下便没留意地跌了一跤。


    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粉白干净的袄裙已经脏了,绣花处浸湿一片。


    她咬着唇,心里有些气恼。


    却是在气恼自己,要不是自己贪看美色也不会弄脏了新换的衣裙,这下好了,她肯定又要被季衡哥哥嘲笑莽撞。


    阿莹不再看他了,站稳身子后拍拍裙裾上沾染的雪水污泥,可惜越拍越泅开,无奈,只能看着那片绣花苦恼叹气。


    只不过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青年仍旧没有离开。


    他还是用那种眼神望着她,很黯然寂静的模样,却看得人想要跟着他一起伤心。


    可惜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会为眼前这个陌生青年的视线停留,所以阿莹准备绕过他,先去衙门给阿兄送吃食。


    但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发现青年竟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只不过中间隔了段距离,并不算很近。


    阿莹想:莫不是他想找的人不在此处,所以他也正要从寒衣巷离开?


    青年本就穿得伶仃单薄,而且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让她无端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华发蓝裳的青年,早就已经和霜雪彻底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她出了寒衣巷,青年也跟着她出了寒衣巷。


    然后等她去给阿兄送完吃食,从衙门当值处两手轻松的出来,发现青年竟还跟在她的身后。


    阿莹茫然了。


    她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这么顺路?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决定先去东边的铺子里买包枣花酥,买完之后故意停上片刻,才去铺子旁边的摊贩上买糖饼。


    刚烤出来的糖饼热腾腾地冒着白气,上面还有些花生芝麻碎,她准备等会拿给季衡吃,他并不贪嘴,却很是喜爱这家糖饼。


    上元佳节,长街上游人如织。


    按理说有许多特意过来看杂耍热闹的,去哪里游逛都不稀奇,除了身后的那个青年。阿莹可以确定,他就是在跟随自己。


    她应该为此感到害怕的,但她就是有一种古怪的直觉,那就是这个青年并不会伤害她。


    所以阿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询问清楚。


    “你在跟着我?”


    她站在他面前,略微歪了头打量,目光中满是不解和好奇,“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青年愣了下,然后长长久久地瞧着她。


    最后薄唇很轻地翕动,哑声道,“我,我是……”


    阿莹并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


    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忽然从旁边秦楼楚馆的窗棂里掷出一把很重的七弦琴,她想都不想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琴身已经重重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楼阙打起的窗棂间探出一个少女的脑袋,她似乎喝醉了,口齿有点不清晰。


    而在她身后,寻欢作乐的客人仍旧在闹腾不止,叫嚣着继续要往底下扔瓷瓶酒壶。


    阿莹心有余悸,忍不住骂了两声。


    她向来乖巧懂事,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这副模样若是给季衡瞧见了肯定要惊讶不已。


    阿莹转头看青年,他也同样惊讶。


    于是她忍不住微红了脸,为自己方才不那么淑女、甚至是有点儿莽撞的举动。


    但她逐渐发现对方并不只是震惊,而是像在透过她瞧着什么人。


    瞧着谁呢,会是他喜欢的人么?


    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伤心,阿莹的心脏似乎也跟着难过起来,她忽然间,有些不想问青年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了。


    反倒是青年先开口,他问道,“方才推开我的时候,你不害怕么?”


    阿莹看看地上摔得惨不忍睹的七弦琴。


    摇摇头,认真道,“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好,能活一百岁。”


    她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她自小到大的运气确实非常好,好到像话本子里演的那样:比如走夜巷被金锭子绊倒,每次生病不到三天定然痊愈;再比如哪怕只是在庭院中挖泥种树,都能挖到前朝珍宝。


    但阿娘叮嘱说财不外露,不要拿出来随意跟人炫耀,当然啦,阿娘也替她把那些金银全都攒起来,打算留给她以后做嫁妆用。


    阿莹说完这些话,忽见青年的眉眼间雪霰散开,似乎露出一点笑意。


    看得阿莹有点儿呆。


    虽然很不应该,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觉得面前青年竟然比季衡哥哥还要好看。


    季……


    啊,对了!季衡哥哥还在等着她,她怎么能傻傻站在这里瞧着另一个男子发呆!!阿莹一时想要敲自己的脑袋。


    但她忍住了,脸畔红了红,还装出很神色自然的模样同他道别,“你别再跟着我了。”


    她说,“今日是上元佳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也尽快回家去罢,你的家人也肯定在等着你呢。”


    虽然不知道青年所住何方,但看他模样穿着,定然是京中哪户了不得的高门贵胄,想必府宅里也是仆婢如云。


    像这种团圆的日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落寞。


    青年却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忽而伸手握住她垂落于侧的衣袖,说出的话也很奇怪。


    他语气幽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踏入仙途。”


    阿莹闻言愕然,然后顿时在心里觉得他可怜起来。


    ——好好的公子怎么痴傻了?竟然会问她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神仙对她来说,只是存在于话本子里的憧憬消遣,根本不是可以触摸的东西。


    而且就算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又怎么会看到她这个出身寒衣巷的寻常小娘子?


    于是她笑了,说道,“如果你真能满足我的愿望,换成别的行不行?”


    “你想换成什么?”


    “我不想修仙,我希望季衡哥哥能成为状元郎,然后我做状元郎的娘子。或者,探花郎的娘子也行。”


    阿莹本来就是戏言,说完见他默然当场,便笑了笑打算离开。


    可惜青年依然在后头跟着她,阿莹本来不想再理会,后来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把特意买给季衡的糖饼撕了一小角,递给了他,“今夜是上元佳节,我要陪自己喜欢的人游逛。如果你真的有话想同我说,也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


    若是换作旁人,她决计不会这样心软。


    但眼前的这个陌生青年,虽然举止有些奇怪,她却觉得对方不会是坏人。


    青年最终还是答应了。


    阿莹便没由来松了一口气,同他指指不远处的馄饨摊,“你就在那里等我罢,我说话作数,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次的上元佳节,阿莹其实盼了很久。


    她知道季衡哥哥很快就要参加春闱了,阿娘说他那样聪敏,这次至少可以高中探花。


    于是阿莹在季衡送她发簪的时候,对着摊贩老板递来的铜镜照了照,莫名联想到了有关于“故剑情深”的故事。


    她也就转过头,跟季衡说起了这个故事。


    说这个故事听起来很感人。就是不知道还是平民的许平君,和后面做了皇后的许平君,究竟哪一个比较快乐。


    季衡生得俊逸柔和,身上有种秉直清正的书卷气。


    他望着少女,半晌竟然蹙眉,“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故事,我们之间,也绝对不会如此。”


    “如果宰相的女儿想要嫁你呢?”


    她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阿娘总是忍不住为她担心,害怕她将来因为姻缘的事情吃亏。


    而且她上次问过这种问题。


    季衡听完后只是说不会,但阿莹总有办法把他问得哑口无声,还编纂了一段闺阁千金和探花郎的凄美爱情故事。而她则和“故剑情深”里的许平君那样,是个碍眼的原配。


    这次却不同,季衡似乎做足了准备。


    只用一句话便堵住她的嘴,叹息道,“宰相女儿已孀居多年。”


    “如果公主想要尚驸马呢?”她不肯罢休。


    季衡:“当朝共有两位公主,年龄最长的那位膝下已有一双儿女,年龄最小的那位也还没到金钗之年,阿莹说的是哪一个?”


    她不肯放弃,继续想法子为难,“那还有许多别的大臣,总会有合适的吧?”


    “没有合适的。”


    “为什么?你这是逃避问题。”


    “因为有阿莹在,便不会再有旁的女子合适我。”


    阿莹咬唇瞧着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起来,“那我信你。”


    而在另一边,馄饨摊前热气袅袅。


    青年坐在寒夜里的馄饨摊等了很久,久到案上那碗没动过的馄饨逐渐冰冷,就连摊贩老板都忍不住来问要不要换一壶新茶。


    又过了许久,少女终于姗姗来迟。


    她似乎游逛得很开心,唇畔带着还未消散干净的笑意,看到他后也是如此,但还是难掩惊讶,“你……你竟然真的还在等着我呀?”


    “我也说话作数。”青年道。


    这下倒是让阿莹不好意思起来了,她确实贪玩过了头,其实早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但她没想到,青年还在这里等着她。


    “走罢。”


    “去哪儿?”阿莹神情不解。


    很快她就知道去哪儿了,因为青年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提起来,随即丢在剑舟上。


    然后她就新奇又瑟缩的趴在剑舟上,飞向飘渺九天,看遍了偌大盛京的繁华灯火。


    等到她头重脚轻,踩棉花一样从剑舟上下来。


    阿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青年竟然真的是神仙!


    不是诓她的。


    青年等她在湖畔站稳了,站直了。


    又问出两个时辰前的那句话,“你想踏入仙途么?我可以帮你。”


    这次阿莹不敢戏言了,她果然认真想了许久。


    她知道这是许多帝王的求而不得,世人皆想谋求长生之道,渴望着拥有不可比拟的强悍力量。这件事对她来说,亦是凡人究其一生都触及不到。


    但她最后摇摇头,还是说不想。


    “仙者有仙者的归途,凡人也有凡人的幸福。我觉得做个凡人也很好。”


    笃定说出内心想法的那一刻,她其实有些忐忑,害怕这番话会惹得仙人生气。


    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


    “如果是她,应当是会答应的。哪怕是虚与委蛇地敷衍应付,她也不会拒绝得这般爽利。”青年忽然道。


    阿莹好奇问:“她是谁?”


    青年:“很会撒谎的人,骗过我很多次。”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厌憎情绪,甚至有点儿温柔。


    阿莹虽然是个凡人,但她听过许多关于仙人的故事,传说中他们腾云驾雾无所不能,是很令人憧憬羡慕的存在。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青年仙者……竟然觉得他很是苍白落寞。


    这种认知让她惊愕


    的同时,胆子也没由来地大了一点。


    她歪头瞧着他,终于问出自己好奇的那个问题,“仙尊,为什么会选中我?”


    她除了运气好些,也没什么旁的擅长了。


    但仙尊挑选弟子之类的,总不会是看谁运气好罢?而且她的运气大多在捡钱的时候发生,对于神仙来说应该也没有多大用处。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神仙都是可以点石成金的,肯定不会缺钱。


    青年抿紧薄唇,漆眸中弥散开一点雾气,从阿莹的角度望过去竟然有些微红。


    但他很快垂下睫羽,敛了多余神色,只是说,“你同我喜欢的那个人,生得很像。”


    阿莹哑然:原来是爱屋及乌。


    可是何必要爱屋及乌呢?有帮她踏足仙途的功夫,为什么不拿去和喜欢的姑娘朝夕相对?


    她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青年默然许久,“可她并不想要我。”


    “她为什么不要你?”


    “因为我不好,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了。”


    阿莹闻言也沉默:原来是那个姑娘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那这样确实比较棘手。


    但她不想戳他伤心事,只好捡着前半句回答,“你还能找到她么?如果真的喜欢,可以跟她解释清楚啊。”


    青年就盯着她看,看了许久许久。


    然后渐渐释然地红了眼眶,摇摇头哑声道,“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也不是她了。”


    阿莹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他是神仙,神仙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么?


    阿莹觉得他大概是寂寞太久了,虽然眉眼苍白清冷,却也温柔。


    他似乎不想再提及喜欢的那个姑娘,反而跟她讲了一株花的故事,只不过故事多少有些云里雾里,让她听不分明。


    他说他从前有一株特别喜欢的花,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择手段地想从旁人那里抢过来。


    可惜那株花并不喜欢他,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她还是要回去自己原来的位置,哪怕原来的位置她也并不喜欢,但她宁愿抱着旧木,玉石俱焚。


    阿莹:“所以你的花,它死了?”


    青年似乎僵滞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否定。


    过了会儿,才哑然开口,“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拼尽全力留住了她的一抹残魂。然而她的残魂却过于虚弱,而且和旧木的缠绕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所以我就只能每日用心头血滋养,将她供奉在我的神识里,然后在第两百个年头过去的时候,放它们的残魂去投胎。”


    “那结果呢?”阿莹听得有点儿入迷了。


    “他们投生于寒衣巷的两户人家,堂屋前隔着一片杏花林,这次依旧是并蒂而生,一起长大。”


    阿莹听得替他心酸。


    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那么喜欢那株花,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青年又说,低声喃喃,“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把她移植过来,但每次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就会重复陷入相似的梦境。然后梦到和那株花的前世,甚至是前两世,只不过……”


    “只不过,每次的结局都是如此。”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安慰他的时候,青年忽然喑哑低笑,竟似有些释然。


    他道,“其实我心底知晓,那株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株,之所以还会一次次地来见她,也不过是想要饮鸩止渴罢了。”


    “那你还会养别的花么?”阿莹问道。


    “不会了。”


    “但我会陪着她渡完此生,然后,我放自己自由。”


    那夜月色皎洁,星子明亮。


    阿莹觉得算命先生说过的那番话没错,她的命格果然格外好,事事如意顺心,她先是做了状元娘子,然后又随着夫君升迁做了宰相娘子,一生过得花团锦簇,快乐恣意。


    不过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成亲那年。


    有人送来了比季衡准备的那些聘礼全部加起来,还更为精心隆重的贺礼。


    以至于此去经年,坊间还有官眷夫人眼酸打趣:“便是皇帝嫁公主,也不过就是这个待遇了。”


    阿莹却知道那人是谁。


    因为他不仅留下了足以嫁聘公主的贺礼,还给了阿莹一张烧不坏撕不破、旁人也抢夺不走的符纸。若是她以后为姻缘所伤觉得后悔,随时可以来找他踏入仙途。


    可阿莹过得很满足快乐,她从来不觉得后悔,她做了新妇、阿娘、慈善的外祖母。


    最后躺在病榻前,和夫君约定来生的时候。


    她脑子里也恍惚浮现出那个仙人的影子,青年华发蓝裳,容色俊美。


    不同的是,这次她走上前去。


    扯了扯那人的衣袖,像他在那晚差点被七弦琴砸中,而她扑过去抱住他那样。只不过这次,她听清了青年未说完的后面半句话。


    微生澜。


    青云宗的微生澜。


    第72章 第72章被抛下的宿敌老婆


    辛夷冻得瑟瑟发抖。


    她知道就在不远的之外帐篷里,就有华美暖和的衣裙狐裘,也有精贵好吃的食物。


    但那些跟她统统没关系,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而众所周知,阶下囚是没有人权的。


    所以哪怕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也并没有人愿意怜悯她。


    至于她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关押辛夷的玄铁囚笼空间狭小,令她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手指抓在栏杆上,从相隔的缝隙望去可以看到停靠在帐篷外的一辆三足金乌车驾。


    不停有婢女从身边走过。


    她们穿着讲究的赤缇色衣裙,窄腰宽袖,裙边滚着金线刺绣,编好的乌发间夹杂着几根赤色羽毛,看上去都是一水的灵秀小美人。


    有侍女在寒夜中低声议论。


    并不避讳她,和那种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一起落到她身上,“这狐狸精的老婆就是命好,有幸落在了咱们殿下手里,若是换成别的心狠手辣的魔头,她早就被生剥活剐了,哪有机会活到现在?”


    “就是啊,只是关起来未免也太便宜她了!怎么也应该当众施加鞭刑,好将那只侥幸逃脱的死狐狸逼出来!!”


    “可我们毕竟不是魔族,还是要讲究些脸面的,而且殿下并非心肠狠毒之人,恐怕是会有些下不去手呢。”


    “可惜狐族倒是一如既往地卑鄙狡猾,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等真遇到危险了,竟然连自家老婆都能舍弃。”


    “呵,我看那狐族长老也没多喜欢这个老婆,说扔就扔,简直半点儿犹豫也没有。不过想来也是,道侣对于他们来说估计也就跟个炉鼎差不多。”


    “你说……这会不会是故意用来迷惑殿下的美人计啊?我看她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算放在狐族也算是拔尖儿的。”


    另一个婢女闻言瞧过来,视线落在笼中少女的眉眼上,以及她宽大的袍子底下露在寒风中的那条腿。


    逡巡片刻,然后轻蔑不屑的否定,“殿下就连龙族公主都不甚喜欢,又怎么会喜欢身份如此低贱的有夫之妇?而且殿下素来痛恨狐族,暂时留着她,应当是还有别的用处。”


    辛夷假装没听到对方的贬低,瑟缩着纤瘦可怜的肩膀,朝她们讨好笑笑,“两位善良貌美的姐姐,能帮我拿件厚实点的衣服吗?我这个样子实在很冷。”


    不止是冷,还有故意为之的屈辱,因为她此刻宽大衣裙下只有两条无措屈起的瓷白细腿,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泄露内里风光。


    先前还在讥讽她的婢女,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示弱。


    讶异之余脸色也不免有些尴尬,但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你现在最应该祈祷的是你夫君良心发现,折回来救你,而不是同我们提要求。罢了,等我们先去请示过殿下再说罢。”


    辛夷露出个感激的笑来,柔声道,“那就先谢过两位姐姐啦。”


    等她们离开之后,她才重新垮起个小脸。


    顺便又捋了捋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并且尝试接受自己悲催到不行的人设。


    这次依旧是个修仙世界。


    只不过故事的发展并不围绕着仙界宗门展开,而是妖族和神族之间。


    除了她这个炮灰女配之外,其他的重要角色就是凤凰族的小太子融光,龙族公主亦棠。


    还有那将她弃置不顾的便宜夫君:千年老狐狸——玉荒。


    原主也并非普通人,而是由山神化形而来。


    她本来是凤凰族内的神山,受到敬仰供奉,日子过得极为快活。


    直到,属于她的命中劫难降临。


    说起凤凰族和狐族的种种恩怨,大概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


    狐族灵脉枯竭,于是就不惜动用阴损法子将凤凰山挖到狐族境内,那么理所应当的,原主作为山神化身自然也跟着移植过去了。


    不过她却因此灵识受损,被玉荒守了七百多年才再次苏醒过来,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次牵动本体,于是就那么在狐族安顿了下来。


    原主和玉荒是典型的先婚后爱,她是为报所谓的“唤醒之恩”才答应嫁给他。


    可是同意成亲不等于立刻就能爱上,玉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让步,在原主确定心意之前并不逼着她双修,而是单纯以寻常夫妻的模式相处。


    按理说在她日久生情地喜欢上玉荒之后,双修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可惜对方却像看不懂她的心意似的,每次在氛围时机都正好的情况下寻找借口离开。时间久了原主当然也有察觉,但她却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直到她在玉荒的书房看到了一副少女小像,画上女子正是龙族公主亦棠。


    原主又生气又难过。


    或许是为了逼着自己认清现实,两百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踏出狐族境外,想去瞧瞧亦棠真容。却不想被凤凰族那边得到了风声,提前设下陷阱想将她还有玉荒一网打尽。


    而关键时刻玉荒选择“断尾求生”,抛下了原主自己逃走,但在逃走之前告诉原主定会回来救她。


    辛夷:“……”


    不回来也罢。


    而亦棠则在听说自己被利用之后非常生气,尤其是玉荒在昔年还曾经救过她一命,对她来说算是恩人外加半个朋友。


    融光却将他老婆抓了,还以此威胁对方自投罗网,于是她特意过来请求凤凰族的小太子放了原主,并希望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再找狐族麻烦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融光当然不会答应,两个人不欢而散。


    于是就在半日之前,辛夷才看到那位衣着华贵的龙族公主红着眼眶跑出去,甚至在路过她囚笼的时候都没有心情多看她一眼。


    她叹了口气。


    ——估计这位凤凰族的小太子,还不知道自己拿的是追妻火葬场剧本。


    而她的便宜夫君,当然是拿的深情男二剧本。


    当然啦,他深情的对象并不是原主,原主最多只能算个有点儿戏份的可怜炮灰。


    如果说辛夷在了解剧情线之后,对于玉荒的印象是风骚老狐狸。


    那么对融光的印象,则是一颗骨子里坏掉的甜美毒苹果。虽然少年看上去美丽单纯,但最会扮猪吃老虎,在情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亦很会示弱。


    因为灵脉被挖走,狐族和凤凰族一直势如水火特别不对付。


    按照系统给她的提示,融光如今不过两百来岁,甚至原主成亲的那日,他刚从凤凰蛋里破壳,此后一直被寄予整个凤凰族的联姻厚望,精心教养。


    凤凰族没了神山,近千年来灵力一直在逐渐枯竭,只能主动寻求和龙族联姻,想将他们多余的那条灵泉引过来。


    但融光更想杀穿狐族,重新夺回原本属于他们凤凰族的神山。至于宿敌的山神老婆,可以用阵法囚禁起来,让她永远出不了凤凰族就是。


    融光自幼时起便背负着整个凤凰族的兴衰。


    但他并不想要也并不打算和龙族联姻,所以哪怕族中长辈屡次施压,他和龙族公主也是迟迟没有定下亲事。


    这也奠定了他日后追妻火葬场的基调。


    前期小太子在亦棠喜欢他的时候,各种算计利用,后期等到真伤了亦棠的心,才发现原来已经喜欢上对方了。


    可惜公主早已经心如死灰,移情别恋。


    融光没办法接受就开启强制爱模式,甚至还囚禁了情敌加宿敌的玉荒,用来威胁亦棠对他妥协。


    ……


    辛夷正在回忆中,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异响打断了思路,她努力往帐篷的方向去看,可惜根本看不真切。


    系统在耳边提醒她,“糟了糟了,反派恐怕有危险!!宿主你得快点赶过去救他!!”


    被关在笼子里的辛夷:“……”


    因为原主本体还在狐族境内,离开本体太远,她的修为法术也会跟着受到限制,所以最终只能通过系统金手指脱离困境。


    她一边踏过满地的血水与尸体,一边硬着头皮往嘈杂所在而去,过程中浓郁血腥气不停扑在鼻间,让她止不住崩溃,“系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系统也崩溃,但它很快给出了答案,“查到了!应该是反派的舅舅。”


    融光的母亲早逝,他的父亲是一位无名无姓的散修,死得更早。


    现在在凤凰族里地位仅次于他的,是他的亲舅舅玄隐,平日里对他多有关心,掌控欲也很强。但他也知晓融光只是表面装乖,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听他的。这次暗杀,估计就是这位好舅舅的手笔。


    *


    漫天火光里,少年已经被逼至角落。


    他其实并不期待有人可以来救他,周围的人已经被屠杀殆尽,也没有人会来救他。


    融光只是恨,恨自己不够小心谨慎。


    竟然在最虚弱的时期被身边的奸细钻了空子,设计陷害于他。


    高悬的寒刀已经举起,对方对准的是他的手臂,看样子并不打算立刻要了他的命。


    然而下一秒,“噗呲”声响起,融光就那么看着身形魁梧的魔修在他面前倒下。


    然后他对上了一张狼狈的少女脸庞。


    她似乎跑得很急,胸腔处还在略微发抖的起伏喘息,有些紧张地盯着他问,“你、你没事吧?”


    融光怔愣许久,才辨认出面前少女到底是谁。


    在此之前他其实一直没细看过对方模样,就算她是个美人,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然而此刻,他却看得很清楚。


    少女穿着件很潦草的衣裙,瞳仁莹亮,两汪眼睛像蓄满水的镜湖。


    宿敌老婆,原来生了张花妖精怪的脸。


    她踉跄着想过来查看他的状况,却因为惯性与慌张摔倒在他身上。


    融光被砸得闷哼一声,原本秀气的眉眼间显出几分阴戾,正在他要薄怒之时,发现自己掌中竟然攥着少女裙裳下光裸纤细的小腿。


    “……”


    “……”


    第73章 第73章看上去很乖


    夜色沉寂,星子稀疏。


    云雾中隐约可见一辆三足金乌车驾穿破云霄,漫无目的地往前方飞去。


    帘帐被风吹起,上面垂落的流穗不停拂在少女脸颊上,终于被她有些不耐地伸出青葱指尖握住。


    与此同时,略微探出去的脑袋也收回来。


    许是夜风清寒,令辛夷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这才转头望向车撵中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她此次小世


    界的重点攻略对象——凤凰族的小太子,融光。


    原剧情中,他们的结局算是殊途同归。


    因为真要说起来,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得偿所愿,皆成了不同种类的炮灰,只不过相比起此刻身旁的少年,原主的结局显然要更憋屈和窝囊一点。


    简而言之,原主人设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所以哪怕玉荒不喜欢她了,她还是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最后更是为了帮助他,不惜跟凤凰族的小太子作对,就算损毁元神也要将其困住,只为能够帮玉荒救出他的心上人。


    结果就是元神损毁过度。


    让她只能伴随着本体神山一起陷入沉睡,并且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辛夷看完原主的结局后,心情万分复杂。


    或许这就是恋爱脑需要付出的代价吧,再多自我感动式的献祭,最后也只会变成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至于融光……


    好吧,作为里面的疯批反派,他的结局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最后不仅强制不成,还反被龙族公主联合玉荒摆了一道,可谓是死得很不甘心。


    辛夷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种剧情设定,算不算是典型的男二上位文。


    但本该是反派男主的融光确实是下线了,而饱受情伤的龙族公主在看清过往种种之后,终于选择了那个看似风流多情、实则温柔守候的忠犬狐狸。


    许是见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驻太久,本来还安静的少年终于出声。


    用那种裹着甜腻天真的语调,喊了她一声“姐姐”。


    辛夷:“。”


    不过这个姐姐她确实当得起。


    原主作为神山灵脉的化身,本体至少存在了数万年,哪怕以她修成人形的年岁来计算,至今也有五六千岁。


    而这个凤凰族的小太子才不过两百来岁,别说叫她姐姐了,就是叫她声奶奶也使得。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负罪感。


    辛夷陷入了短暂沉默。


    现在的情况是:玉荒将原主身份瞒得死死的,所以融光还不知道她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当然了,她也不会傻到主动暴露。


    否则很可能立即被少年圈禁起来,将她带回凤凰族,然后再想办法设阵将原来的凤凰山、也就是现在的狐狸山给生挖硬搬回去。


    “……”


    没错。


    这种完全不顾她死活的做法,她相信融光绝对可以做得出来。


    毕竟在真正察觉到自己动心之前,他对亦棠公主都只有满心的算计利用,更别说她这个身份尴尬的宿敌老婆了。


    而她到时候光是折腾这些就已经精疲力尽,连自保都成问题,还怎么想办法刷满任务对象的好感度?


    想到这里,辛夷终于定了定心神。


    她抬眼望向坐在车撵另一端的少年,软声关心道,“你还好吧?刚才情况太紧急,还没来得及察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谁能想到呢?就在片刻前她还是可怜的阶下囚,等着被人拯救,而现在她救下了关押她的凤凰族小太子,并且正在和他一起逃亡。


    以德报怨是多么难得的品质,她被迫拥有了。


    “我没受伤。”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姐姐为什么会在那种情况下以身犯险,跑过来救自己的敌人?”


    融光语调纯真,此刻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


    仿佛真的是不经意地一问,并没有什么复杂意图,他看上去跟坏心肠完全不沾边儿。


    辛夷却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回答得不好,那么对方随时可能在途中找机会结果了自己。


    说出来恐怕很难有人相信,凤凰族的小太子其实是颗浸在蜜水里的毒苹果,骨子里最是貌美阴毒。他惯会假装乖觉伺机蛰伏,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哪怕他现在处于涅槃前的虚弱期。


    于是她想了想,反问道:“是玉荒跟你有仇,我又不曾做过得罪凤凰族的事来,何必非要拿殿下当仇敌?”


    她目光镇定地与少年相对,忽然想起他“六界第一貌美”的名头来,按理说这样的名头应该安在狐族身上比较合适,却偏偏出现在了凤凰族的小太子身上,这让许多没见过他的仙妖产生质疑,却也无意间将这个名头传播得更广泛了些。


    不过融光确实生得貌美,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据闻龙族公主本来也是无意于两族联姻的,结果在生辰宴会上见过少年一次,回去便改了口。


    辛夷瞧着他,也禁不住有些愣神。


    她从没看过一个少年穿湘妃色衣袍,竟然如此好看,他的眉眼秾丽,偏又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纯真。


    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很乖。


    如果单看外貌的话,实在是很难对这样的少年生出戒备心。


    融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此刻瞧着自己失神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厌恶。


    类似的神情他已经见过无数回,在不同人身上,他们的身份或尊贵或低贱,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愚蠢肤浅。


    面前的少女也是,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踏出狐族,也知道狐族长老其实对亦棠有些朦胧情愫。


    他更知道龙族公主喜欢他这张脸,所以才会仅仅在生辰宴上见过一面,就转变联姻态度。


    那么她呢?


    狐族生性放荡,她被玉荒带在身边教养,恐怕身上沾染的习气和狐族一样,或许是想以此邀功来和他有一段露水情缘。


    哪怕仅仅是用来作为对玉荒的报复。


    报复自己的夫君其实在心里藏了其他女子,报复他在危难关头,竟然将她视为弃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融光就是莫名笃定,她会是这样的人。


    “姐姐叫什么名字?”


    “辛夷。”


    不过就个名字而已,她根本没打算隐瞒。


    结果话刚落下,她就看到少年微怔表情。


    然后听见无比熟悉的系统音,充满兴奋地在耳边提醒:“恭喜宿主,反派好感度涨到二十点!”


    不是涨了二十点,而是涨到。


    直接从负数涨到了正数,谁能来告诉她,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没办法问出来。只能在车撵外的寒风再次吹过帘帐时,有些迷茫地屈了屈衣裙下羊脂般光裸的双腿。


    融光的视线跟着望过来,看到上面还有他不小心攥出的指痕,就在她纤细的脚踝上方。


    她自然是注意到了少年目光,但她现在身上仍旧只有一件宽大裙裳。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紧迫,她担心随时会有残余力量的敌人杀回来,于是根本不敢逗留,来不及收拾自己就扯着小太子登上了这辆三足金乌。所以眼下的狼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许是见她局促,少年朝她露出甜笑。


    开口说身后的木箱子里有他的衣裳,如果她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都这种时候了,辛夷当然不会嫌弃。


    于是她略微跪坐起来,探身打开箱子翻找衣裳,果然找到了一件跟他身上差不多的湘妃色衣袍,就是有点长,她穿的话裤脚要挽起来。


    而早在她扭着腰肢去开箱子的时候,融光就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手里摩挲着一个很精巧的玉环,是从还未死去的魔修识海里生抽出来的。那是他叔父用来控制手下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动作够快,这枚玉环恐怕早就被魔修自己震碎了。


    这边辛夷也飞快换好了衣裳。


    她望着被少年握在手中的陌生奇异物什,假装好奇地问他,知不知道今夜害他的究竟是谁?


    辛夷当然知道这一段渊源,并且感到十分恶寒。


    ——反派的亲舅舅玄隐,其实一直喜欢自己的妹妹,也就是融光的母亲。


    然而就算玄隐藏得再好,也总会有被对方察觉知晓的那天。那种畸形扭曲的爱慕吓到了他的王妹,所以她才会找个无名散修迅速的成亲生子,为的就是断了兄长的念头。


    没想到那位可怜的帝姬怀孕没多久,夫君就被王兄迫害致死,而她也因为涅槃失败身死魂消。


    如果只是这样,辛夷还不至于觉得过于恶寒。


    毕竟这种强取豪夺害死心上人的情节,虽然烂俗,却很常见。


    真正让她沉默的,是玄隐这个骨。科替身两手抓的极品。


    原剧情中他对于融光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一方面痛恨于他是妹妹和其他男人共同诞育的血脉,一方面又恍惚于侄儿继承了母亲的纯洁美貌,眉眼处和自己深深爱慕过的王妹生得很像。


    所以尽管他知道,这是只还没有亮出利爪的狼崽子,还是对小太子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某种心思。


    当然了,他的结局也很凄惨。


    融光新仇旧


    恨一起算,对自己的这位好舅舅可是没有丝毫留情。手段之残忍毒辣,让她只是想到文字描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遭寂静。


    少年听完她的话似乎也有些犹豫,片刻后朝她摇摇头,苦恼道,“不太清楚。”


    辛夷:“……”


    这摆明了是不信任她。


    但她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表现出不知道幕后真凶的样子,蹙眉叹息,“你身边好像不太安全,你打算现在回凤凰族吗?”


    “不回。”这次少年的回答倒是干脆。


    辛夷点点头,努力提出建议地问,“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不过,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她其实是想知道小太子有没有具体打算,俗话说狡兔三窟,按照他心眼子那么多的程度,应该也有吧。


    谁料融光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惊讶地望着她。


    然后桃花眼轻弯,露出个有些乖巧的笑,似乎在思忖咀嚼着她说过的那两个字,“我们?”


    辛夷:“现在车撵上不就你和我两个人?不是我们,还能是什么?”


    “姐姐不打算回狐族找玉荒?”


    她愣了下,摇摇头,“送佛送到西,我要确认你安全了才能放心,而且……”


    她故意停顿下,眯起眼睛,“玉荒那个王八蛋,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


    他们身上没有银钱,但好在有这辆三足金乌车驾,可以拿来解燃眉之急。


    考虑到这辆车撵太过惹眼,所以在路过一个仙镇的时候,辛夷在征询过融光的意见后,果断将它倒手给卖了。


    换成了更便宜、也更普遍的青鸟车驾。


    这样算下来,就算抛去后面住客栈之类的花销,手里应该还能剩下不少余钱。


    她现在又冷又累,只想在温泉里好好泡个澡。


    融光其实没受伤,灵力修为也完全没问题,但他临近涅槃期身体的灵力总会到处流窜。


    尤其是每月中旬的两三天,这种情况要持续到涅槃之后才会结束。


    而涅槃对于凤凰族来说向来是大劫,凤凰蛋本就稀缺难以孕育,尤其是在族内灵脉枯竭的情况下,能够破壳而出已经是幸运,更不要说还有涅槃这样的生死劫。


    这么一想,凤凰族仇恨狐族也是正常。


    谁让他们不干人事,这都不是撬墙角的问题了,是阴损到把人家的神山灵脉都偷走了!


    从情感上来说,她是支持小太子把那只老狐狸打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


    但从理智上来看,她必须坚定地维护玉荒。谁让她是对方名义上的老婆,外加一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呢。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仙镇停留,而是为了保险起见,准备先赶到下一个更远的仙镇再找客栈,等到好好歇上一宿,再商议其他的。


    但今夜实在太晚了,于是经过简单交涉,两人决定暂时歇在湖边的车撵中。


    好在这辆青鸟车驾足够大,空间也足够宽敞。


    放下侧边迎枕之后,能让他们不算太憋屈地躺下凑合一宿。


    但越是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越是有事要发生。


    所以不出意料的——融光被周身灵力流窜折磨到神志不清的那种状况又发生了。


    辛夷想帮他,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而且少年尽管难受得不行,也不是谁靠近他都可以的,等到彻底哄着他卸下防备,允许她靠近后,对方才转换了一副面孔,变得乖巧到有些黏人。


    他一会儿热得不行,身上肌肤烧红滚烫,辛夷于是扶起他到湖边用冷水浸泡,希冀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他清醒;一会儿他又冷得不行,眼看着就要冻成冰雕或者冰棍。


    这种情况下辛夷就很为难,因为她总不能把对方用木棍串起来架在篝火上烤,只能想些温和的办法,试图帮他暖暖身子。


    然后她渐渐发现融光只要靠近她,周身翻涌流窜的灵力就会平静一些,好似没那么难受了。


    她震惊之余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许因为她本来就是神山灵脉的化身。


    少年眉眼紧闭,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湘妃色衣袍,貌若好女的模样不像是小凤凰,倒像是个专门坏人修行的妖精。


    他的睫羽眉梢已经开始凝结出冰霜,看上去冷得不行,辛夷一靠近他就委屈抱过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姐姐……”


    似乎梦里都在跟她撒娇。


    宽敞的青鸟车撵中,厚实垂落的帘帐遮住外头凄寒的月色。


    辛夷摸了把少年结冰的脸颊,终于唏嘘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裙裳一件件解下。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掩,尽量与他贴得紧密点,哪怕少年身上传过来的阵阵寒意,已经冻得她跟着发抖哆嗦。


    第74章 第74章她的眼中毫无杂念


    可能是前面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她的神经处于一种过于紧绷的状态。


    等到两人的身体温度逐渐趋同后,辛夷这才终于撑不住困倦睡了过去,并且陷入了深度睡眠。


    所以等到天色破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青鸟车撵的华盖上时。


    咫尺之遥的少年先一步醒过来,她却没醒。


    融光醒来的时候也很茫然,或者说他两百多年来的感情经验,让他根本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


    他先是闻到了丝缕清甜的幽香,然后才感受到窝在怀里的温软物事,触感滑嫩而细腻丰腴,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


    像是流瀑的锦缎,又像是剥好的荔枝肉。


    或者还有另一种更为具象化的解释:狐族长老玉荒的妻子,就在昨夜之前还是他的阶下囚。


    所以当融光意识回笼,摸到宽大衣袍遮盖下少女滑溜溜的胳膊,瞬间炸毛了。


    他几乎是立刻攥住少女藕臂,想把她从攀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里扯开,可惜“罪魁祸首”似乎困得不行,杏眼睁也未睁,就那么习以为常的往他怀里蹭。菱唇间还哼唧了两声,娇娇软软的简直没法听。


    融光第一次面红耳赤,又忍不住愤怒:她这是把他当成谁了?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还是说被狐族教养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这派作风传统?


    他又一次伸手去攥少女藕臂,这次用了更多力气,终于把她折腾醒了。


    他目光盯着她,不肯轻易放过少女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更试图揣测出对方是不是故意为之。


    就见她醒来之后惺忪呆怔片刻,似乎终于意识到此刻的香艳景象,倏然红着脸颊,轻咬住唇,然后快速地扯过衣袍遮住光洁如玉的身子。


    还不等他追问,就又转过身去,只露出半副纤细瓷白的脊背,在熹微晨曦之中,显出一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而在她旁边的少年则是一身湘妃色衣袍,唇红齿白,生得清秀美丽。


    视线却没有立刻移开,反倒是就那么望着她一件件穿好小衣、亵裤和外裙,眼底有古怪的情绪在翻涌。


    等到她终于匆忙整理好之后,这才转过身来,抬起小脸与他目光相对。


    偏偏少女眼中毫无杂念,振振有词,“你一直喊冷,我才想着救你的。而且,我并没有连带着脱去你的衣裳。”


    辛夷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不知道这番说辞对方会不会相信。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解释两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叮咚”一声,响起系统那道熟悉的提示音,“恭喜宿主,检测到任务对象好感度波动,上升为39%!!”


    “!”


    正在她受宠若惊,有些发愣的时候。


    少年的身子忽然欺近过来,身上的气息几乎和她融为一体,辛夷望进那双秾丽乖觉的眼睛,也任由他眷恋般地抚上自己的唇,“算上昨夜,姐姐总共救了我两次,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夷身形有些僵硬,因为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但她也没有傻到以为对方是在单纯道谢的程度。


    融光会示弱、装无辜,会在情况不利于自己情况下,想方设法地寻找同盟。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


    少年骨子里还是对她有戒备心的,所以也会不断试探她,甚至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冷冷注视她。


    不过饶是辛夷也要感叹一句。


    ——好强的欺骗性。


    用他那张脸骗起人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你就当我是为狐族赎罪吧,从前种种纠葛,确实是狐族有错在先。”


    她说着露出黯然的神色,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让自己伤心的东西。


    比如,那副小像。


    原主的遭遇可以用四个字来总结,那就是“惨上加惨”。


    她先是发现夫君竟然背着自己偷偷私藏了龙族公主的


    小像,因为吃醋困惑,才会踏出狐族寻求真相;后是被玉荒在危险时刻当做弃子抛弃,丢给了狐族的宿敌,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现在都应该觉得难受。


    如果一点儿都不伤神,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猜忌怀疑。


    融光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但又猜不透她究竟有什么所图。


    于是浅笑道,“你恨他么?”


    辛夷有些犹豫,就听到少年又问,“那姐姐会否同他和离?”


    她就做出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瞠目结舌道:“也不、不至于和离吧!”


    以原主的恋爱脑程度来看,她最后都能为了成全玉荒和他的心上人牺牲自己了,哪有那么容易跟他和离?就算是为了不太崩剧情线,她也要缓缓再说,至少不能是现在。


    而融光这边打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她,所以很轻易就将她的反应理解成别的意思,以为她的刻意讨好只是缓兵之计,准备先稳住他,再伺机逃脱。


    于是当他们在仙镇客栈上落脚,辛夷期期艾艾地望着他,说要独自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他几乎笃定了她一定不会回来。


    “你无聊的话,就找小二哥要个九连环来玩儿,我很快就回来。”


    九连环?这是拿他当小孩子哄?


    融光嗤笑于她的拙劣手段,却还是配合着她点点头,桃花眼敛出一道柔顺的弧度,“那姐姐可要快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在她要转身出门的时候把人拉进怀里,低头,咬上她的肩膀。


    辛夷痛嘶一声,她感受到肩膀处针扎似的疼,不过那痛意很快就消失了。


    少年松开她,舔舔唇上沾染着的血,还有自己舌尖咬破的血,眯着眼睛故作天真地对她笑,“这是凤凰族的同心咒,姐姐既然这么善良,我不相信你也没关系罢?”


    辛夷:“……”


    她摸着自己被凤凰血烫出的小巧莲花纹,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


    仙镇不大,铺子之间的距离也不算远。


    所以游逛一圈下来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当然啦,银钱还是消耗了一些的。


    辛夷心里清楚,他们不会在这处久留。


    于是给自己买了两身替换的衣裙,又买了些零嘴吃食,准备路途中消磨时间用。


    这个副本细究起来和寻常的修仙世界还是有些区别,更偏向于神异世界。


    融光是凤凰族小太子,而凤凰血脉和龙族一样,都属于天生的神族血脉。所以不需要忌什么口腹之欲,而且据她所知,少年尤其喜爱甜食,平日里身旁的侍女也会给他准备不同口味的蜜饯点心。


    所以她刚才在茶楼铺子里买了许多蜜饯点心,多余的几包统统装进乾坤袋。


    除此之外还特意买了两坛桂花酿,打算和他把酒言欢,努力拉近些距离。


    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脑海中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系统提醒,“宿主请注意,检测到本次的重要剧情人物‘玉荒’已上线!”


    辛夷满脑子疑惑地站在原地,在系统的提示里一次次举目四望:没想到这老狐狸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可惜她站在原地顾盼了好半天,也不见真的有人过来解救她,就连原本隐约感受到的那道灼热视线也逐渐消失了,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错觉,所谓的暗中注视根本没存在过。


    虽然对方在暗,她在明,但她就是可以确定玉荒是发现了她的。


    而且也不可能那么凑巧,两个人前后脚出现在同一个仙镇,那么如此推断下来,对方很可能就是循着她的踪迹一路找过来的。


    既然找到了,为什么迟迟不愿现身?


    又为什么不带她离开?


    辛夷想不明白,等了好半晌才提步离开。


    回去客栈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想,最后还是在系统后面的剧情提示中,才隐约明白了对方明明已经找到她,却临时改变主意不肯现身的原因。


    应当还是为了那位龙族公主。


    按理说他既然已经寻到自己的踪迹,是可以把她直接带走,或者趁机杀了融光的。


    但如此一来,亦棠若是知晓了真相定然会记恨于他,还不如留辛夷在凤凰族的小太子身边,离间破坏他和亦棠的感情。


    等到亦棠心灰意冷之后,再寻找机会彻底解决掉这桩旧怨。到时候就算真的杀了凤凰族的小太子,亦棠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恨他。


    当然,其他原因也不是没有。


    玉荒这个时候虽然对亦棠有些情愫,但不算多深,反而是利益层面的考虑应该更多。因为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他都不希望两族联姻,威胁到狐族如今的稳固地位。


    还不如将计就计,让辛夷留在敌人身边和自己里应外合徐徐图之。甚至后面的某些时刻,诱使她在亦棠面前故意做出些惹人误会的举动,以此来分化两人之间的感情。


    至于原主这边不用过多担心,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只要玉荒开口,她就一定不会拒绝对方的请求。


    辛夷:“……”


    所以他这是为了当深情男二,干脆给她安排了个恶毒女配人设?


    真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老狐狸精。


    这顶绿帽子真是活该他戴:)


    第75章 第75章“自然是我心爱之物”


    辛夷一路上想着有关凤凰族和狐族的事,从过往恩怨想到如今种种,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耗费完了。


    她有些不想回去客栈,也抗拒面对那个心眼子比冰窟窿还多的小太子融光。


    所以她选择先在仙镇上游逛一会儿,等到逛累了就去附近茶楼里吃些茶点,听几段精彩说书。


    等到外头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才终于不得不起身,登上车撵往回赶。


    拎着东西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融光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闭目调息,玉白额头渗出点点细汗。


    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望过来,继而露出个说不出真心还是假意的微笑,“姐姐怎地去了这么久?”


    辛夷却脚步微滞。


    说来有些汗颜,哪怕已经相处了两日,此刻猛然望见少年那张妖异中透着几分纯洁美丽的脸,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头狂跳片刻。


    许是见她良久没应答,少年便径自下了罗汉床朝这边走过来。


    只不过视线却微微一转,落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花色狸奴上,“这是你买来解闷的?”


    辛夷摇摇头,给他看狸奴的伤腿,“路边捡到的,看它可怜带回来包扎一下,等到伤好了就送走。”


    她知道融光厌恶狐狸,也厌恶与此相关的一切毛茸茸东西,


    当然包括她怀里的这只狸奴。


    说着她往旁边走开几步,将受伤的狸奴放到窗棂下的朱漆桌案上。


    然后把特意买给他的蜜饯点心,连同桂花酿一起放在旁边,酝酿了一下才开口,“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都是按照我的口味买的。”


    托系统的福,她当然知道反派的口味喜好。


    但这个时候当然是装作巧合比较好,毕竟她作为一个近千年未踏出狐族的人,怎么也不该如此了解对方喜好。


    好在她的这番说辞是相对可信,融光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探究的表情。


    接下来的少会儿时间,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辛夷给那只狸奴简单的上药包扎过之后,又在它身下垫了个软垫,接着从碟子里捏碎了一块萝卜糕喂给它吃。小家伙似乎感受到她的善意,表现得也十分亲人,眯着眼睛不停往她掌心凑,她也就却之不恭地伸手摸了摸。


    融光则是闷不吭声地望着她,看她一边喝茶,一边逗狸猫做消遣。


    直到她忽然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咕哝着,语气有些遗憾似的:“要是换成狐狸的就更好了,尾巴当然是越大越好摸……”


    融光:“……”


    他当然不知道辛夷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纣王体验卡的执念,他只是觉得,从宿敌老婆嘴里听到“狐狸”两个字很烦。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想盯着她看。


    那道视线如此尖锐灼热,辛夷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刚要抬头,一阵甜腻的青柑气息就扑近。


    少年忽然站在案头倾过身子,一点点望进她的眼睛里,“先是救了我,又是救了这只狸奴,姐姐究竟是单纯因为心善,还是另有所图?”


    那秀气秾丽的眉眼,那纯粹无害的语调,但凡意志力稍微差点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辛夷很快回过神来。她想着反正对方也不相信自己,不如就借着玉荒的名头,加固一下他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思忖着开口,“你便当我是另有所图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凤凰族能和狐族化干戈为玉帛。哪怕实在不行,我也愿意为夫君承担一点罪责,只要小殿下以后不要再那么怨恨狐族。”


    少年听完默然,倒是夸了她一句。


    只不过那夸赞怎么听都透着讥讽与阴阳怪气,因为他说,“玉荒那只满肚子算计的老狐狸,怎么就教出姐姐这般天真到可爱的道侣?”


    “……”


    她不是玉荒教的,她是被系统胁迫的。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间厢房,却非常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张床榻。


    在放下罗帐歇息之前,辛夷提议把买来的那坛桂花酿喝掉,但她向来属于又菜又爱玩儿的那一类,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非要贪嘴多饮,最后果然比对方先喝醉。


    都说灯下看美人,软玉温香。


    融光以前听到这句话时从来都不以为意,此刻却觉得这种形容,有些恰如其分。


    他放下酒盏走到她面前,想要趁着少女醉酒醺然趴在桌案上的时候,探入她的识海察看。


    结果还没看到重要的地方,就被对方哼唧蹙眉的声音打断。


    少女穿得很少,因为喝酒发热而褪去了外裙,柔绿色内裙遮掩住若隐若现的起伏雪丘。


    衬得腰肢袅袅,只盈一握。


    他以前对“妻子”这两个字没有实感,现在却诡异理解了其中含义。


    他脑子里浮现出今晨那一幕。


    在宽大衣袍的遮掩下,他攥住了少女攀挂在怀中的温软藕臂,那个时候她也是玉荒的妻子。


    他进一步联想到与玉荒的恩怨,想到那只该死的狐狸,于是忽然对伏在桌案上的少女催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融光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先是喝上两口,然后才将杯盏递到少女唇边。


    灯烛下她的小脸酡红一片,而刚才饮过茶水的位置正对准她嫣红唇瓣,少年用一种顽劣诱哄的语气对她说,“张嘴姐姐……”


    少女果然很配合,懵懂地半睁睫羽,就着他的动作将茶盏饮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还伸出绯色的小巧舌尖将瓷盏旁边的描银花枝舔了舔,像只醉酒后任人欺负的狸奴。


    “真蠢。”他毫不掩饰地评断。


    有一瞬间,他甚至开始踟躇。


    既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是不是干脆杀了她会比较好。先杀了她,再杀了狐族那些孽畜,或许会带来些久违的满足与快乐。


    辛夷是被脑海中骤然拉响的警报声吵醒的,她本来还在昏昏沉沉,直到好感度不断下降的提示音响起,才被迫清醒了几分。


    接着她感觉到少年的指骨掐在她的脖颈上,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许是面对危险的本能意识,让她即便神志不清,也还是做出了无比荒唐但有效的求生举动。


    她将少年垂落于侧的另一只手执起,狠狠按在了自己被薄衣裹住的柔软雪丘上。


    “……”


    全然的僵硬与死寂。


    大概只有两三秒,她能感受到掐住她脖颈的力道倏然散开,接着少年急促呼吸着,像是躲避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迅速远离她。


    结果就是直到入睡,对方都没再来惊醒她。


    而是放任她以一种容易感染风寒的姿势,伏在桌案上昏睡了一整宿。


    *


    涅槃期对于凤凰而言,就是最为危险的渡劫期。


    融光想要压制体内的灵气不到处流窜,最简单可行的方式就是浸泡灵泉。


    辛夷给了他两个提议:一个是狐族,一个是龙族。


    如果不能去狐族的话,那就去龙族好了。


    她甚至考虑到对方不想暴露身份的顾虑,提议他可以暂时作女子装扮。


    谁知道融光既不去龙族,也不去狐族。


    他选择将青鸟车撵驾到传说中摩罗族的地界,并且直接将她从车撵中扔了下去,害她差点儿被守在结界处的几只诸怀咬个正着!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辛夷丝毫不感激对方在恶意戏弄完自己之后,才假惺惺地伸出援手。


    尤其是事后假装乖巧的道歉,还用那张纯真秾丽的脸蛋乞求原谅。如果可以,她更想爆锤他一顿!!


    摩罗族既非神族,也非妖族。


    他们境内有很多鬼僧,明明是鬼族却修佛道,属于亦正亦邪的存在。她没想到凤凰族的小太子竟然和摩罗族有所牵扯,而且出入其中极为熟稔。


    辛夷在满头雾水中跟随少年穿过层层结界,进入被黑色气泽掩映着的庞大城池。


    眼前楼阙石阁无数,城墙边缘开出殷红枝蔓,繁杂华丽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恢宏又清净的宫殿前,几乎是从车撵中下来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


    因为这座宫殿与旁的不同,周围没有生长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而是非常温暖洁净的,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辛夷花。


    融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破天荒地解释道,“此处是摩罗族留给我养神的地方,殿前所植的辛夷花,自然也是我心爱之物。”


    直到进入殿中,有侍女进来收拾东西。


    辛夷还在满心疑惑,猜测融光和摩罗族到底是什么关系,原剧情中好像没这一段。


    她抬眼在殿内四处打量,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奢靡。


    于是心中的不解更甚,小声问系统,“难道小太子在这里也有旧相识?怎么在原剧情中丝毫没有提到?”


    系统也纳闷儿,想了想道,“这个统统也不太清楚,但在此之前确实没有跟摩罗族相关的提示。可能是这段经历并不是着重要描述的,所以才会一笔带过,甚至没有着墨。”


    辛夷觉得有道理,兀自点点头刚要附和,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


    她抬眼看到了一个深衣僧袍的中年男子,模样生得俊毅持重,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看上去比融光要年长许多。


    就见他踏进门之后,锐利目光先是在辛夷身上缓缓扫过,像温和蛰伏的猎鹰,接着才落到旁边的少年身上。


    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少年轻笑着喊了声,“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济慈师叔。”


    第76章 第76章能是什么关系


    珠帘轻响,殿内安静了片刻。


    辛夷原本还在猜测他们两个的关系,被融光这一声“师叔”喊得更愣了几分。


    她从踏入摩罗族地界开始,脑子里就臆想了很多种可能。


    比如融光在这里有个老相好啦,比如机缘巧合救过摩罗族尊者一命啦,再比如……反正很多,但她唯独没想到少年会和对方是师叔侄的关系。


    济慈听罢倒是沉声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修佛道的关系,哪怕笑起来也是宝相庄严,给人一种威仪中稍微夹杂着几丝宽和的感觉,“殿下上次踏足摩罗界,还是因为受了魔气,需要用灵泉洗脉,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这次又是遇到了什么事?”


    辛夷想:怪不得呢。


    怪不得融光初来此处就轻车熟路,原来是曾经在这里休养过一段时间,估计时间还不算短,甚至眼前的这座殿阁都是特意为他留出来的。


    她有些走神,兀自低下头,手指扣弄着衣袖上的金线,思绪不知怎的就飘到了殿门前的那满树花色上。


    耳边刮蹭衣料金线的声音窸窣作响,少年也跟着偏头,留意到她此


    刻的异常。


    而后忽然停止了和济慈的交谈,轻笑着捏住了她的颊肉,用很亲昵的语调问,“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辛夷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接着慌忙推开他清咳两声,余光中注意到济慈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来,于是胡乱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摩罗族似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少年听完颔首,仿佛相信了,倒是没再逗弄她,又继续跟尊者交谈起来。


    他模样很乖,有求于人也绝不乱摆架子,对待长辈时是挑不出错漏的恭敬,“我的好舅舅应当还在四处找我,这段时间仍要借摩罗族的灵泉一用,希望师叔别厌烦我就是。”


    济慈估计早就见识过他这一套,竟也十分习惯。


    叹息间都是对小辈的宠溺,“殿下放心吧,就算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摩罗族也不会弃你不顾。”


    “师弟是谁?”辛夷问。


    她是真的很好奇,所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问完之后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刨根问底。


    好在这个问题对融光来说,不是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秘密,否则也不会将她带到这里了。


    于是少年扯扯唇,很随意地回答她的疑惑,“是我那早就亡逝的父尊。”


    辛夷愕然片刻,然后咬住唇,做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气氛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尴尬。


    她见两人还有话要说,猜不准自己适不适合继续听下去,也就识趣地不杵在那里打扰,借口出去透气推门离开了。


    焚香未尽,殿阁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济慈的视线再次落到自己的这个师侄身上,只不过这次带了点儿重量:少年虽是师弟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跟摩罗族的关系却向来不怎么密切,过往的两百多年间里,可以说是走动甚少。所以哪怕他身上带着摩罗族血脉,外界也并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渊源。


    而且小凤凰自从出生以来就像个异类,神格主杀,和师弟骨子里就温柔温吞的性子并不相像。


    同时他也不像自己的母亲,没有继承那位亡故帝姬的善良纯澈,貌美无害的皮囊下其实处处蛰伏着算计。


    济慈想到这里,心底微沉。


    其实这种性格对于融光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现在凤凰族因为灵脉衰竭陷入式微,而那位王爷又对自己的外甥蠢蠢欲动,总想着彻底掌控,或者取而代之。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狼崽子更有自保的能力。


    他静默着伫立良久,终于再次开口。


    只不过说出的内容却与凤凰族的波云诡谲无关,而是将话头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邬颜百年间派遣青鸟给你寄去了无数灵信,她的心思你应该知晓,此次你在摩罗界小住,她肯定会忍不住过来打扰。”


    提到这个女儿,饶是身为尊者的济慈也无奈。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邬颜和融光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就算融光打算联姻,对象也一定会是龙族的那位亦棠公主,怎么也轮不到她身上。


    更何况就连他也能看得出,小太子对她并无情意。


    偏偏邬颜是个死脑筋,非学着旁人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么多摩罗族的男修看也不看,只一心扑在这只小凤凰身上。


    殊不知少年只是看上去乖觉秾丽,实际上是个满肚子黑水儿的,她就只会看个面皮。


    “上次邬颜去凤凰族做客,恰好我有事不在族中,恐怕她还在生我的气呢,不一定愿意见我。”


    济慈无意戳破他的谎言。


    小太子绝非善类,也根本不会爱人,他倒是不介意让邬颜在死心之前多碰几次壁。趁早认清现实,并不是件坏事。


    “刚才的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龙族公主我曾经见过,她并不是亦棠。”


    少年仿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眉眼间愣了一下,浮现出类似于谨慎或者烦躁的情绪。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但仍然让济慈嗅到些古怪的苗头,似乎那位姑娘对他来说并不是泛泛而已。


    这倒是让济慈觉得讶异,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算真的问出什么。


    但融光的表现实在非比寻常,证明两个人之间,起码是值得他犹豫的关系。


    “难不成是你心仪的姑娘?”


    “不是,是玉荒的道侣,我本来是想用她来引出那只老狐狸的,结果让玉荒逃脱了。”


    融光说着眸光微暗,少顷,又忍不住哼笑起来,“她倒是个蠢的,我身边出了乱子也不趁机逃跑,反倒转过头救我。索性暂时留着,等到以后有用处了再抛出去,也不枉费她一番好意。”


    他正站在窗棂边上,只需稍微偏一偏头,就能看到外头成片招摇的辛夷花。柔浅的花色仿佛可以抚慰一切,让他原本有些躁郁的心情都平息下来。


    不过辛夷确实很蠢。


    如果不是她非要自作聪明的赶过来救他,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像计划好的那样,趁着舅舅放松警惕,反杀回去了。


    济慈闻言默然片刻,但心底已经相信了这番说辞。


    因为依照他对融光的了解,少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也没有多少活得长久的意志。但只有一点可以无比肯定,那就是他骨子里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疯子。


    所以不管是对待玄隐,还是对待狐族,融光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果玉荒那边真就放任她不管,将她视作一枚弃子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狐族都是风流成性之辈,而且大多心思狡诈,犯不着为着道侣送死,舍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他以为少年听完会面露阴郁,谁知道对方竟然抿出浅浅开心的笑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凤凰族会多一个仇恨狐族的婢女,她会比我,更想要玉荒去死。”


    *


    天清气朗,梵音阵阵。


    辛夷在摩罗族的殿中四处观望,才发现此处很大,比起她从前在仙界所见,此处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楼阙宫殿组成的玄色城池。


    走在碎石小径上,她亦看到了许多仙界没有的稀奇物事,比如莲池中的菩萨,藏身于石门阵法间的法相金刚。


    还有摩罗树下,静听梵音的几只狸奴。


    此处灵气蕴藉,所以生长于其间的草木也极为茂盛,微风吹过带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走着走着,偶遇了几个侍女打扮的小丫鬟,身姿袅袅柔细,穿着浅荷色的长裙,手里捧着一些杯盏狼毫鱼贯而去。


    辛夷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瞧了片刻,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面走。


    不过走着走着就有些迷路了,因为她发现这些殿阁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模样,无非是大一点或者小一点,越往前走就越是辨认不出。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走下去,可能要完蛋。


    本来就人不生地不熟,万一误闯了什么机关阵法就不好了,到时候就算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也不一定能有人及时赶过来救她,于是辛夷停下脚步打算往回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走了有多远。


    身后的小径枝节横生,根本辨认不出来路。


    正在犯难间,她余光中瞥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几个摩罗族女子。


    她们似乎刚修炼结束,正蹲在溪边洗剑,有的女修所用法器是鞭子,从溪水中带出的时候好像一尾浸湿的灵蛇。这些女修各个妖娆貌美,但她们纤细颈间没有戴什么璎珞软玉,而是挂着一块儿雕刻着佛陀的金色小牌。


    辛夷有些好奇,轻声询问系统,“这是什么?为什么摩罗族的女修都做如此装扮?”


    这次系统很快给了她答复。


    少会儿时间过去,辛夷终于在系统的解释下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摩罗族的修士大部分是以鬼身修佛道,还有小部分是修的欢喜禅,这些女修应该都是欢喜禅弟子。说得简单点儿,就是跟上个副本的合欢


    宗差不多。


    辛夷走过去问路。


    许是见她实在有些脸生,而且身上的衣裙又不似她们那般露出手臂腰腹,丝毫不像是摩罗族的打扮,更像是仙族打扮。于是被她询问的女修们先是讶异了一瞬,接着才非常热心地给她指路。


    只有一个女修靠在摩罗树下神思不瞩,根本没想着多看她一眼,而那个女子的样貌也最为出挑。


    辛夷本来并没有在意,直到耳边却听见其他人跟她打趣,“你在想什么呢邬颜?莫不是刚得了融光殿下的消息,就开始怀春了?”


    摩罗族女子向来行事大胆,更遑论是修习欢喜禅的这部分了。


    所以她们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纷纷给那个名唤邬颜的女子出主意,“你就是眼界太高,非要一棵树上吊死,要不然随便找个俊俏的修士双修,估计早就突破小虚天境界了。”


    “不过这次睽违一百多年,凤凰族的小殿下又重新踏入咱们摩罗族境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命里合该有这场缘分!”


    “对啊对啊,邬颜,你可要把握住机会成就好事,别丢了我们欢喜禅的脸!”


    辛夷本来打算问完路转身就走的,可惜冷不防听到融光的名讳,又听到这些露骨大胆的话,视线就忍不住在那个女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心里有些踟躇:按理说原剧情线中没有这一段,除了她这个倒霉炮灰,应该没有什么同量级的悲催女配了,所以她不确定这个邬颜是个什么来头。


    兴许是她的目光停驻太久,惹得对方注意。


    邬颜抬起眼睛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本来只是媚骨天成的匆匆一瞥,没想到对方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脖颈处,忽然粉面生寒。


    辛夷心中不解,站在原地。


    看着女子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那一瞬间她可以非常直观的感受到对方的愤怒,还有敌意。


    邬颜走过来了,站在她面前,很生气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烙印看。


    这下其他女修也注意到了,讶异地张大嘴巴发出惊呼,“天啊,这不是……这不是凤凰印么?”


    辛夷有些不明就里,眼神微微茫然。


    她在众人注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那个略微凸起的小巧莲花纹,这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个确实是凤凰血烫出来的。


    融光怕她丢下他跑了,所以才在她身上下了同心咒,用作威胁。


    虽然此等行径确实拙劣,但也用不着惊讶成这样吧,搞得她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邬颜脸色很不好看。


    她气恼得不行,就连胸前都起伏不定,一双妩媚烟水眸死死盯着辛夷的脸,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你跟融光,究竟是什么关系?!”


    现在能出现在摩罗族境内的,还是凤凰族血脉的,除了融光不做他想。


    那么眼前这个脸生的少女,极有可能就是跟着融光一道过来的,他们能是什么关系?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邬颜不光气愤,还有不甘和嫉妒。


    龙族公主的存在已经够让她难以忍受了,什么时候又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狐媚子?明明生了张花妖精怪的脸,还故意摆出副茫然不解的无辜表情,简直令人作呕!


    辛夷:“……”


    她实在有些奇怪,这个不就是小太子用来威胁自己的同心咒吗?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生气?就算对方真的喜欢融光,也用不着连这个都嫉妒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邬颜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水眸中怒意更甚,还当她是做贼心虚不敢回答。


    愈发地咄咄逼人,追问起她的身份,问她是不是凤凰族的哪个婢女,怎么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辛夷被问得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还没摸清楚情况就开始树敌,实在不明智,于是诚实道,“不是,真要算起来,我跟狐族的关系比较密切。至于我跟融光的关系……”


    “准确来说,应该是农夫与蛇。”


    起码现阶段来说,她是以德报怨。


    否则也会在沦为阶下囚的情况下跑过去救人,而且还被对方强行种下同心咒。说他是农夫与蛇的那条蛇,真的一点也没冤枉好人。


    邬颜却不买账,因为她没听过这个农夫与蛇的著名故事,还以为辛夷在故意转移话题,或者诓骗于她。


    所以心里更加生气,“蹭”的一声,寒光闪过,长剑就那么横在了辛夷脖颈处,“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真的没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给你刻下保护道侣的凤凰印?!”


    辛夷:“……”


    什么玩意儿?这个不是同心咒么?她脖颈处的这个莲花纹这两天逐渐加深,变成了凤凰血的颜色,像是附在肌肤上的花钿。  :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对方看她的眼神由深深的愤怒转为复杂,像看个白痴一样,语气依旧不好,“什么同心咒,这明明就是凤凰印!”


    在邬颜的羞恼解释下她才明白,自己是被融光骗了,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同心咒,而是凤凰族对于自己所属物的烙印,旁人一看便知她有凤凰庇护,不能轻易开罪或者伤害,否则就会引来印记主人的残忍报复。


    辛夷:“啊?”


    所以说所谓的同心咒只是小太子用来吓唬她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第77章 第77章就是那只死狐狸


    许是见她愣神,邬颜眸中的不耐更甚。


    剑锋下压,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渗血的伤痕,口中逼问道,“别想欺哄于我,再敢不说实话就要你好看!”


    辛夷痛嘶一声。


    她抬眼望向面前少女,猜测对方在摩罗族中的身份应当不低,否则不会在明知她跟融光有关系的情况下还敢动手逼问。


    只是还不等她张口说什么,忽然剑身发出嗡鸣,而原本抵在她颈间的长剑,就那么被一道忽如其来的灵力震飞到数丈开外。


    邬颜亦是虎口发麻,差点没站稳。


    她心里气怒非常,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坏她好事,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摩罗树下那个穿着湘妃色衣袍的少年。


    少年缓缓走过来,眉眼带笑,话语间却是明显动了怒意,“我道她怎地出去这么久,还没回去寻我,原来是被阿颜扣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叫邬颜姐姐,可惜两个人相差没多少,邬颜也不过三百多岁。


    所以从以前到现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都是直呼对方姓名,很少区


    分彼此的年龄或者辈分。


    融光走到她们面前,随意地抬眼打量了一瞬,便将那个呆鹅似的少女扯到自己身边。


    而后望向另一个,“许久不见啊,邬颜。”


    邬颜闻言抿住唇,心中的震惊欢喜早就被这句话冲散了大半,委屈着咬牙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殿下的新欢?”


    之前有亦棠的存在也就算了,毕竟凤凰族与龙族早有联姻的意愿。眼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少女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待在融光身边?!


    辛夷也望着少年,她的手腕还被攥在对方掌心,像是对待自己所有物的那种亲昵姿态。


    她又想起自己脖颈间的那个小巧莲花纹,如果邬颜说的是真的,那就证明少年待她确实有些不同。


    为什么?


    以他目前的好感度来看,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是喜欢的程度。


    邬颜那边话落,已经气得眼眶泛红,却还是直愣愣地瞪着他,似乎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不可。


    而站在她旁边的其他女修,见状也上来絮絮地低声劝哄,让她还没了解清楚情况不要生气。


    但邬颜怎么能不生气?


    她喜欢了融光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再次和他独处,结果人还没见到,先看到了这个被他带进摩罗族的陌生女子!


    反观对方的神情,则与她截然不同。


    少年甚至是微微含笑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辛夷只是我的婢女,若是把她杀死了,谁还陪我解趣逗闷儿?”


    “真的只是婢女?”


    邬颜不相信,脸色难看。


    相隔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应该特别开心才对,但因为某人的存在她完全开心不起来,“婢女而已,死了就死了,而且你为什么会给一个婢女下凤凰印?”


    融光在听到她说“死了就死了”时,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郁不耐。


    但那神色很快,除了注视着他的辛夷没人捕捉到,然而还不等她惊讶完,就听到少年发出哼笑,“自然不是普通的婢女,她是我的……”


    “暖床婢女。”


    少年捏着她瓷白的下巴,撞上她呆愣震惊的一双水眸,然后当着众人的面。


    俯身凑近,亲了下她的唇瓣。


    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少年的身形骤然僵住,原本隐含戏谑的唇角也滞住。呼吸变得滚烫急促,就连目光也好奇炙热,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具。


    辛夷心里猛地一紧。


    反应过来后伸手推开他,慌乱退后,阻止了他进一步的举动。


    低垂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她愤恨瞪他一眼,然后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唇瓣。


    她现在是玉荒老婆,当然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想到这儿,辛夷再次用力擦了擦唇瓣,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眸含泪光。


    少年却毫无愧疚之意。


    略微茫然地看她,眉眼依旧乖觉秾丽,又似乎压抑汹涌着她读不懂的奇怪情绪,“……姐姐。”


    而在另一边,邬颜明显被打击得站不住。


    她小脸煞白地愤恨流泪,咬唇望着他们跺了两下脚,然后就哽咽着跑开了。


    身后安慰她的几个女修见状,也忍不住瞪了辛夷两眼,接着纷纷喊着她的名字追了过去,“邬颜、邬颜,你等等我们……”


    辛夷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想。


    于是她干脆闭口不言,满心复杂地跟在少年身后走回殿阁。


    融光给她脖颈处涂药,庭前落花纷纷,他凑得很近,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她的唇。


    尽管他不说,辛夷也能感觉出来,少年似乎对她的嘴唇很有兴趣。


    这小太子难道以前没亲过人?


    不然为什么会用这种奇异而炙热的眼神望着她?单纯且露骨,像是恨不得拆吃入腹。


    辛夷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


    想要稍微后退,却被对方亵。玩似的按住后颈,随即少年湘妃色的衣袍凑过来,轻声问她,“姐姐,想不想做我的暖床婢女?”


    辛夷微微愕然的睁大眼睛,又听到他说,“我把凤凰的元阳给你。”


    “你只尝过狐狸的,没尝过凤凰的,对不对?”


    不不不,她其实狐狸的也没尝过。


    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的好感度应该还不到六十吧,怎么就想着和她做那种事了?


    几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就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反派的好感度上升为60%!抱歉宿主,刚才的好感度有些延迟。”


    辛夷:“……”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六十也不代表可以上床。倒不是她有多矜持,而是她目前的身份人设不允许,原主那么喜欢玉荒,说是恋爱脑也不为过了,怎么会轻易答应做他宿敌的暖床婢女?


    于是她的反应是大惊失色,仿佛受到屈辱,想也不想地用力推开他。


    抱着裙子缩进罗汉塌的里侧,裙裾落下来遮住她雪白妩媚的玉足,名为拒绝,实则更像不经意地羞恼勾引,“殿下自重,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愿意?”


    辛夷嘴硬,凝着水眸瞪他,“当、当然不愿意。”


    她是玉荒老婆啊,怎么可能会愿意?不过小凤凰要是想强制爱,也可以当她没说。


    两相对峙,也许是她的模样过于抗拒。


    融光没再靠近,纤长睫羽弯成两道纯粹无害的弧度,好像先前那些过分露骨的话不是他说的,“今夜我要去浸泡灵泉,姐姐不想等我的话,就去偏殿歇息罢。”


    融光静静望着她,心底有奇怪的情绪滋味在不断攀升,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解释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夜在遍地血腥味的月色下,撞见她那副花妖精怪的眉眼,也或许是她的名字——辛夷。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很难入睡,因为一旦睡着就会陷入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每次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清楚,就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最难以忍受的那次,他到妖族边界杀了很多魔修,然后提着滴血的剑漫无目的走在夜色里,直到看到溪边的大片辛夷花。倒在树下的时候骨缝间的痛意才得以缓解,让他觉得平静安宁。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注视,安静地一遍遍舔舐。


    直到耳边的好感度提示再次响起,连系统都觉得不可思议,磕磕绊绊问,“宿、宿主……你是不是跟狐族学会什么媚术了?怎么反派的好感度,这么快就涨到75啦!!”


    辛夷也懵逼。


    等到少年的身影已经离开殿门,她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小世界的反派也太好攻略了吧。


    她心里奇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半天,终于酝酿了点儿睡意。


    然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身边气息却陡然变化,她忽然间感觉到腰肢一紧,似乎有条毛茸茸的东西缠了上来。


    “!”


    辛夷差点尖叫出声。


    可惜嗓子却像是被谁塞了团湿漉漉的棉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暗含亲昵,“娘子。”


    辛夷这才注意到,缠住她的是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也就是这一眼,她终于缓慢意识到抱住自己的究竟是谁,对方却将她略显僵硬的表现理解为在生气,随手解除了对她施加的禁制,叹息地抱着她轻哄,“娘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辛夷:嗯。


    确定了。


    就是那只死狐狸。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推开他的怀抱从榻上坐起来之后,她还是被玉荒的容貌惊艳了一瞬。


    青年乌发似水,精致旖旎的眉眼含情,宽大的衣袖铺满枕边,是很好看的狭长微挑凤眼。此刻正以手支颐瞧着她,身后的数条雪白狐狸尾巴荡来荡去,淡然从容的气质中隐约风骚入骨。


    辛夷没办法不怔愣,她本来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更何况她数了数对方的尾巴,貌似有九条,而且每条看上去都那么高贵美丽,天


    然就有迷惑人心的资本。


    狐狸精害人,眼前的这只也不例外。


    哪怕她的心再波澜不惊,也很难不被戳中隐藏在骨子里的福瑞控本质。


    玉荒对她的失神见怪不怪,因为在他的固有认知中妻子本身就对自己情深不渝,于是很自然地,就把少女的反应理解为了“喜欢”。


    深深的喜欢。


    而不仅仅是对于他身后那九条雪白狐狸尾巴的喜欢,毕竟对于自己这张脸,他还是很有那么几分自信的。


    第78章 第78章似央求又似威胁


    “娘子怎么又看呆了?成亲这么多年,竟还没有看够为夫的这张脸么?”


    玉荒鼻腔哼出点儿轻笑,月白的宽大衣袍迤逦了半副床榻,就那么懒洋洋地撑着侧脸瞧她。


    风华万千是个形容词,用来形容眼前的这只风骚狐狸再适合不过了。


    辛夷有点无语。她也不是没见过自恋的人,但自恋到这种程度的她确实是头一次见。


    她将视线从那几条雪白狐狸尾上收回来,脸上的神情变得讥讽冷淡,床笫间的余地不大,她却想努力离他远一些,结果那个“滚”字刚要说出口,就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啊——”


    辛夷鼻梁猝不及防嗑在他胸膛薄肌上,整张脸也跟着埋进对方的宽大衣袍。


    幽香萦绕间,她听到头顶传来愉悦的噗嗤声,柔柔的,很搔耳朵。


    她这才发现,死狐狸搂着她的姿势相当之慵懒随意,不像对待正头妻子,反而像是随意撩拨的婢女娇妾。卷在她腰腹间的那条雪白狐狸尾也不安分起来,一边向上抚弄,一边逐渐箍紧。


    青年亦是伸指点点她秀气的鼻梁,还有羞恼微抿的嘴唇,随着打量而下的眼神露骨撩拨,捏住她的下颌渐渐抬起来,“娘子,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辛夷本来还有点疑惑,想不明白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亲热过。


    然后又转念一想,系统给出的剧情线进展只是说他们还没有双修,但除了双修之外的亲密事应当没少做。怎么说原主也跟他成亲了数百年,而且狐族本就行径风流……


    “娘子~”


    辛夷回过神,再次推开他坐起来。


    伸手捋顺厮混中凌乱的衣裙,咬唇瞪他,语气也很不客气,“你今夜混进摩罗族,就是为了跟我亲热?”


    玉荒也瞧着她,眼底笑意渐暗。


    许是因为少女本就是山神化身的缘故,抬眸举止间尽是妩媚灵气,雪白肌肤映衬着那张花妖精怪的脸,倒是半分也没有丢他们狐族的颜面。


    玉荒和她做了三百年夫妻,按理说再看到这张面皮应该不至于这么心猿意马。


    但今夜不知怎么的,被她沉着小脸羞恼瞪了一眼,竟然也难得的有些意动。


    辛夷也注意到了。


    起初她的余光只是无意识扫过对方身上某处,等到看清楚了,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不要脸?”


    “娘子楚楚动人,为夫还要什么脸面?”


    他轻车熟路抚上她裙裾下的小腿,正要往上游移,忽然瞥到少女颈侧的那个赤色莲花纹,呼吸猛然一滞,语气也变得危险低沉,“他给你种了凤凰印?”


    “夫君不觉得这话问得荒唐吗?!你把我丢给融光的时候,难道没做好舍弃我的准备?”


    辛夷笑,脸上表情却满是失望讥讽,“别说一枚小小的凤凰印了,就是将我贬做婢女奴役羞辱那也使得,小太子如此痛恨狐族,难道还会对我贵礼相待么?”


    玉荒当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心底莫名放松下来,还好,还好只是凤凰印,没有发生其他超出他预期的事情,否则娘子提起对方的时候绝不会是这副表情。


    他先前之所以会狠心抛下她离开,就是因为笃定小太子眼高于顶,不会轻易去碰仇敌道侣。


    如果融光真是那种人,就不会一直冷落着龙族公主不顾了,毕竟单从样貌容色上看,亦棠并不逊色于他的妻子。


    少女还在望着他,眸中隐约晶莹含泪,看上去像是在强忍伤心。


    问出的话也直往他心上戳,“怎么,长老大人也觉得抛弃发妻的行径过于恶劣吗?”


    被她这么一问,玉荒竟然笑开。


    伸手将她瑟缩发颤的双肩揽进怀里,身后抵着床幔,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劝哄,“融光那么记恨狐族,怎么舍得伤害你这个诱饵?只要为夫一天没落在他手上,娘子就还有利用价值,他也就绝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真的?”她像是听进去了。


    被辜负了也没关系,只要被夫君随便揉一揉哄一哄,骨头就酥软了大半。


    又堪怜又没骨气。


    陷入爱情的女子不都是这副模样吗,他怀中的少女也是如此。


    玉荒莞尔着垂眸,亲她侧脸,吮去她绯红眼角点点晶莹的泪珠,亲到最后破天荒地竟想压着她厮混一回。


    不过他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身在摩罗族,不能随心所欲,于是抱着她努力克制心绪,“当然是真的,只是眼下还不能带你离开,摩罗族结界的禁制森严,今夜我潜入其中,也不过是一缕元神,想来见见娘子,顺带道歉讨饶罢了。”


    辛夷听着也担心起来,忍着不舍,小声地咕哝着伸手推他,“那你快走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装她也装。


    “小辛夷担心我?”


    这算是夫妻间的情趣。从前玉荒偶尔想要逗弄原主的时候,就会用这种促狭的方式喊她。


    果不其然,少女红了脸,咬着菱唇眷恋不舍地抬眼看他,“快走罢,再闹下去我真要生气了。”


    *


    天清气朗,殿阁前头辛夷花海簌簌成片。


    有三两花瓣被风垂落,飘进窗棂,很快被闲坐在跟前的少年从绣着金线的袖摆上捻起来把玩。


    “殿下浸泡了这几日灵泉,经脉之象看上去已是平稳了许多。”


    济慈顿了顿,继续望着他道,“只是为了稳妥起见,应该辅以双修,摩罗族中有许多欢喜禅的女修,殿下不妨选上两个,让她们教习你双修之道。”


    这句话从僧侣口中说出来难免孟浪,但摩罗族中的僧侣大多都是以鬼身修佛道,并不讲究清心戒欲,不然的话作为此界尊主的济慈也不会有邬颜这个女儿。


    至于欢喜禅的女修,就更是如此了,融光不仅模样生得秾丽貌美,血脉还尤其尊贵,她们巴不得有机会和凤凰族的小太子阴阳双修。


    济慈说归说,却并没预期融光会同意。


    少年众星捧月惯了,从来不会在任何事上屈就自己,对待看不上眼的女子莫说是床笫交欢了,就是连他的衣角都不能碰一碰。


    有时候济慈甚至觉得,这凤凰族的小太子竟是比他们摩罗族的少年僧侣更有几分佛缘。


    谁料融光听完这番话,没有立刻回绝。


    而是将视线继续落在蹲在辛夷花树下、正给花草松土的那个少女身上,看到她裙摆上沾染的泥土皱了皱眉,用那种炙热而浓稠的眼神望着她。不像是看待仇敌妻子,而是像在觊觎自己的所属物。


    济慈隐约觉得心惊。


    他有意提醒什么,正在酝酿着如何开口,就听到少年转过头说,“好啊,据闻摩罗族的舞姬貌美多姿,身段妖娆,那就劳烦师叔多寻几个过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窗棂是开着的,他们所在的位置离花树也并不远。


    辛夷自然是听见了,她一个恍神,不防备被眼前的妖花把手指扎得鲜血淋漓,惊痛得跌坐在地上。


    刚呻。吟一声,就感到一阵被衣襟带起的风吹拂过耳畔。


    少年响在头顶的声音带着奚落,又有些幸灾乐祸,“怎么蠢成这样?”


    辛夷抬头去看,才发现原本站在窗棂前的另一人已经离开了。


    现在就只有融光,但他根本没有同情心,看到她受伤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烂心烂肺的混蛋一个。


    她隐忍着怒意,懒得理会他的奚落。


    正打算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衣袖被拉住,然后指尖一热,原本流血的位置竟然被少年含进唇间舔吮了起来。


    有一点点刺痛,更多的是痒。


    还有难以言喻的湿漉漉且酥麻的温热感,她的颊边一点点攀爬上绯红,感觉少年的舌尖扫过之后收回去,变成了轻咬,“还疼么,姐姐?”


    辛夷呼吸微滞,佯装镇定地摇头。无措蜷缩起来的指尖还陷在他殷红湿润的薄唇间,他一说话,就能抿到。


    但上面已经没有血了,只有星点莹亮的水迹。


    哪怕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撩拨,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很快,砰砰起伏着,连带着颈侧的凤凰印似乎都有灼烫的错觉。


    融光距离她很近,自然也发觉了她的身体异样,于是更加贴紧了她的耳畔呢喃,“姐姐应当也听到了,我若想增进灵力稳固修为,便需要与女子阴阳双修,今夜会有摩罗族的舞姬到我寝殿里来……”


    少年说着停顿下来,缓慢箍紧她的腰肢。


    然后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似的,乖觉轻笑着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似央求又似威胁,“如果姐姐来了,我便把她们都赶走,届时就只有我们两个。”


    辛夷:“……”


    他还记得她是谁吗?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难道换成宿敌之妻就可以了?还是说,这只是想羞辱她人格的新玩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些意动。


    少年却误解了她的表情,乖巧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意


    也逐渐冰冷,“还在想那只狐狸?抛弃过你的人,你应该恨他。”


    他最后用力地咬了下她指尖,磨蹭着,带着卑鄙的引诱,“过来找我,我教你该怎么恨他。”


    第79章 第79章别躲


    临近巳时,外面的夜色逐渐深了。


    偏殿里重门紧锁帘帐低垂,只有床榻边缘露出一个秀气圆润的小脑壳,沐浴后的长发微微湿润的披散着,鸦黑如瀑,露出一截纤细瓷白脖颈。


    少女穿着深碧色衣裙,胳膊底下压着一册翻开的话本子,小脸低垂,柔柔秀美,随意搭垂而下的素娟勾勒出窄细腰身。


    许是趴得太舒服,就像没有骨头似的。夜风吹开虚掩的窗棂,她略微瑟缩了一下,然后伸腿勾着被衾盖在自己身上。


    就那么过了一会儿,系统问她,“宿主,这都过去三四炷香的功夫了,你真不打算去找融光啊?”


    那些舞姬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她们真的和小太子发生什么,她后悔都来不及。


    系统也有些纳闷儿:按理说攻略这种事宿主应该早就习惯了,而且据它了解,她也根本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性子。


    前面每个世界的反派她都挺喜欢,没道理这个副本例外,而且凤凰族的小太子别的不说,单看面皮真是生得好看极了。


    宿主颜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刚开始系统在这方面可能还有些存疑,以为她是够有职业素养,才会每次都牺牲自己跟反派滚床单。直到后来相处久了,它才渐渐明白过来,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尽管听起来很肤浅,但事实就是宿主她很可能是纯粹的喜欢反派那张脸。


    换个人攻略的话,她不一定躺得那么干脆。


    榻上少女被这么一问,停下了翻看话本的动作。


    侧耳去听隔壁殿阁传来的撩拨丝竹声,捧着脸垂眸,然后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他的好感度有变化吗?”


    “暂时没有。”


    “那不得了。”


    辛夷语调深沉,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还没到生气的地步吗?而且我现在身份是玉荒老婆,哪能真学着话本子里的小寡妇跑过去自荐枕席,矜持一点总没错。”


    她面上的情绪无动于衷,根本不像是有危机感的样子,甚至困倦地揉了揉眼,然后掩袖打了个呵欠。


    系统由衷夸赞她:“宿主,你心真大。”


    “还行吧,还有进步空间。”辛夷道。


    摩罗族的姑娘个个胸大腰细,是天生的曼妙尤物,比起她来丝毫不差,就算融光真的动了双修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对方不管是出于心理还是生理原因,恐怕都没那么轻易接受双修的法子。否则的话,他早就答应了和龙族联姻,何必要苦苦煎熬到今日?


    而且现阶段来说,融光是对她有好感的,虽然这好感来的有些轻易且莫名其妙。


    但有那百分之七十多的好感度打底,她觉得自己倒是不用过于心急。


    丝弦泠泠,一墙之隔,


    和偏殿的一派清冷寂静相比,主殿的场景却是相当热闹,舞姬们绿腰似水,藕臂间金钏叮当晃动,就那么跳完了一整支菩萨蛮舞。


    停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坐在罗汉床前的少年神情依旧,桃花眼微微含情,似笑非笑的,那袭湘妃色衣袍更是衬得他秀美如玉。


    让人想要亲近,甚至口干舌燥。


    她们听闻尊主说,只要把握住今次的机会就能和凤凰族殿下双修的时候,个个都是绯红着脸激动异常。


    融光太子是她们平日里触碰不到的人,三界之中谁人不晓,凤凰族的小殿下美如菩萨、冰清玉洁?两百多岁对于神族来说也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年纪,他那般纯粹,或许还不知晓男女情事。


    其中比较大胆的一个绿衣舞姬走近前去,对着那个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异常娇媚地喊了声,“殿下~”


    她心脏砰砰跳,伸出葱白的手指拉住了少年衣袖,而更令她感到激动的是,对方只是觑了眼她的手指并没有拒绝。


    他甚至笑了一下,看起来好乖好甜。


    听到少年哼笑着喊她“姐姐”的那个瞬间,绿衣舞姬面色陡然泛红,半副身子都有些酥麻得冒泡儿。


    融光屏退了其他舞姬,只留下她一个。


    寂静的殿阁中燃着数盏烛火,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一个平静,一个略微急促。


    绿衣舞姬的心跳难以抑制,她有些不敢相信太子殿下竟然只留下了自己,难道今夜真是她有幸和殿下双修?


    少年望着她良久,再次甜声喊了句姐姐。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带着很淡的温度,好像喜欢,又好像可有可无,但舞姬还是被看得心口一阵阵发烫。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少年轻笑出声,眉眼天真干净,似是不经意地指了指左侧的位置,说着露骨孟浪的话,“姐姐站到那盏灯烛下,把衣裙脱掉。”


    绿衣舞姬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听他的话照做,却没有留意到少年弯起的桃花眼虽然注视着她,却没有丝毫实际温度。


    摩罗族的女修向来大胆,她亦是如此,于是衣裙落地的瞬间便拉起少年的手,媚眼如丝地要往自己身前覆。


    可惜没拉动,少年视线意外地在她腰侧停留,似乎想要寻找某种替代或者熟悉感。片刻后,试着伸指按上那块儿软肉,只一秒便眉心蹙起,气息也随即冷下来,低垂的睫羽下压抑着某种情绪。


    绿衣舞姬还没看分明,融光却忽然笑了,唇边隐约几分戾气,“叫出来。”


    “殿下说什么?”


    短短瞬息过去,他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乖觉发甜的声线也有些变冷,“叫出来,叫得大声点儿,最好聋子也能听到。”


    舞姬虽不明白,却依旧照做。


    她边出声边有些意乱情迷地想:难道这是小太子的特殊癖好?双修之前要在各个方面都考验她一下。


    又是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偏殿仍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就连紧闭的门扉也丝毫未动。


    融光心中怒极,还夹杂着说不清的烦躁委屈:她倒是坐得住,一个阶下囚而已还要跟他摆架子,真以为自己非她不可么?!


    那舞姬叫得太久了,嗓子都有点儿哑。


    见少年迟迟没有喊停的意思,于是只好自己停下来,可怜巴巴地喊了声殿下,接着娇媚道,“天色晚了,我来侍候殿下歇息罢。”


    融光没应声,浓黑的桃花眼溢满戾气。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感觉,而是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甚至就在刚才,他的脑子里还浮现着对方那张花妖精怪的脸。


    还有那日青鸟车撵中,那截隐约在宽大衣袍下的莹白腰肢。


    狐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刚开始就应该杀了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轻易被玉荒的道侣蛊惑了心智。


    舞姬将他的反应误以为是默许,于是心脏狂跳地欺身过去,葱白手指就那么搭上少年腰间的绯色绶带,试图将其解开。


    却被攥住手腕,那双素来含笑的桃花眼里盛满戾气,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传闻中好脾气的凤凰族小太子。


    少年力道很大,几乎可以捏碎骨头。


    他抿住唇线,像是已经隐忍戾气到了极点,对她亦没有半分怜惜,言简意赅地说了个“滚”字。


    偏殿里,灯烛早已经被吹灭。


    窗棂和门扉都掩着,任外面的夜风吹乱枝头花瓣,也没有浸骨的寒意可以透进来。


    帐中少女的身形隐隐约约,皎洁小脸映在月色底下,阖目侧躺着,显出几分安宁静谧。


    她本来就有些困倦,在听到隔壁传来舞姬的异样叫声之后,更是直接捏了个清净决堵住耳朵。太无聊了,这种把戏也就只有没谈过恋爱的小凤凰才会玩。


    于是融光忍着怒意掀开偏殿帘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少女毫无所觉地将脸埋在被衾里,眉眼紧闭,睡得酣甜,简直没心没肺极了。


    他气得想笑,就那么咬牙望着她睡颜,心底的委屈也在不觉间攀升到了一个极点。


    于是赤足爬上床榻,缠紧她,咬住她嫣红唇瓣,情人一样亲吻舔舐,“真是心狠啊,姐姐。”


    辛夷被亲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睁眼。


    刚要溢出一声惊呼,就被少年趁虚而入抵进齿关,他亲得更深了,绞着她的舌尖发出细微水声,“别躲。”


    第80章 第80章何必非要选她


    舌尖是软的,带着湿润的甜意。


    他刚才应该吃了柑橘之类的东西,一阵阵清冽的气息往她鼻腔中涌,纠缠在一起的唇舌温度更是让她浑身发软,根本没法拒绝。


    辛夷呜咽出声,有透明晶莹的痕迹顺着两人的唇角缓慢流下,没过多久就被少年乖巧舔掉。


    凤凰身上的温度很高,尤其是在它们床笫间动情的时候,辛夷被他抱着亲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周身快要化了,有些难受的伸手去推他,“不、不行……”


    “哪里不行?”


    “姐姐说出来,我可以改的。”


    他转而去亲她的耳垂,含在唇间厮磨。


    贴得太近了,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吐出的字句更是让她腰肢发颤,“给我看好不好?就像那天在车撵中那样,我会很听话的。”


    要死了,他怎么这么黏人。


    还用这种透着湿漉祈求的语气,软乎乎地跟她说情话,辛夷猝不及防被少年舔到脖颈,当下便嘤咛一声,却无声纵容了他继续向下吮咬的力度。


    衣襟散了些许,她的模样很像是欲拒还迎,脸颊泛着嫣红细汗,最后干脆咬着唇小声啜泣起来。


    融光听到了她的哽咽声,于是从衣襟处抬起头来,转而去亲她的眼泪。


    彼此间距离很近,辛夷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某种变化。


    于是僵硬一瞬,就连那点可怜泛红的泪也凝结在眼眶里,无比呆愣着,“你……”


    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但他先是很迷茫,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漆黑桃花眼里不仅有对她的情。欲,还有疑惑不解。


    他最擅长示弱,也擅长撒娇,“怎么办姐姐?我觉得好难受,你亲亲我好不好?”


    辛夷能感觉那东西越来越硬,几乎要烫到她。


    这能怎么帮?有个答案在她脑海中就要呼之欲出了,又被她快速否决掉。


    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于是她挣开桎梏从被衾间坐起来,如瀑的鸦发拢在身后,神情看上去有些心虚无措,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那种。


    她支支吾吾,小声跟他扯谎道,“凤凰血本就很烫,而且你现在又临近涅槃期,周身经脉的灵力四处流窜,很容易会反应在身体变化上,所以……所以这是正常的。”


    “是这样吗?”


    她的话完全没有信服度,辛夷刚想回答“是的”,忽然听到少年噗嗤一声笑,就那么揽住了她的肩头,下颌枕上来。


    他的唇角弧度讥讽,语气却又甜又乖,压低的睫羽下透着细微的冷,“姐姐为了骗我,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方才面对那些舞姬时没有反应?”


    “……”


    少年见她露出这副意味不明的表情,眯起眼睛凑近。是差一点就可以亲到的距离,但她已经抵在身后的帘帐上,避无可避。


    只能抬起脸,嗅着他身上浓郁的柑橘气息,听对方轻哂询问,“姐姐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只狐狸罢?难道真的指望抛弃过你的人会回来救你?与其指望他,不如讨好我,起码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辛夷其实是想点头的,但为了不崩人设,她只好装出一副软包子不肯屈服的模样,睁着泪眼倔强道,“殿下既然选择那么多,何必非要折辱我这个有夫之妇?”


    窗棂外风声簌簌,吹动庭前花树的影子,就着月华投映在菱花窗的宣纸上。


    也露出她鲜妍秀丽,不肯落泪的眉眼。


    融光却看得心烦,心底的郁气又上来了,“再拿这种表情看我我就亲你。”


    说着拉起她细白幼瘦的手指,按在湘妃色的衣袍下,紧紧攥住她被烫到似的想要逃脱的手,“暖床婢女,或是阶下囚,姐姐想当哪一种?


    他惯会如此,明明骨子里满是恶意,表面上却总是装得纯洁无害。


    就像此刻,看上去是在给她选择,实际上不过是威胁她选择提前设置好的那一种。但辛夷假装听不懂他的威胁,犹豫片刻,还是垂着睫羽道,“阶下囚。”


    她只能选这个。


    结果也不出意料,融光被她气得发笑。但尽管如此,对方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毕竟阶下囚也有阶下囚的待遇。


    他让辛夷从今夜开始打地铺,陪他住主殿。


    打地铺就打地铺,辛夷接受。只要被褥铺得厚一点,其实跟睡在床榻上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她没怎么细想就答应了。


    只是态度过于果决,惹得少年再次气红了眼眶,委屈着瞧了她许久。


    辛夷全当没看见。


    并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玉荒的名字。


    夜里风声愈紧,吹得窗棂缝隙都发出轻响。


    殿阁里头却很安静,只能听到两道很清浅的呼吸声,柔柔笼罩在月色里头。


    漆案上点着一盏烛火,眼看着就要熄灭了,只有幽微的光亮透出来,恰好映照在帘帐垂落的编穗流苏上。


    融光又做噩梦了,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总是会梦到许多凌乱痛苦的场景,冷汗惊醒后一阵心空,怔忡着脑袋胀痛,今夜也是如此。


    他冷汗涔涔,像往常那样呆坐许久。然后没有声响的赤足下床,刚想提着剑推门走出去,就看月色映照下,少女躺在地褥上睡得正香。


    鸦黑如锦缎的长发,玉白透粉的小脸,睡梦中的眉眼,还有微微凌乱散开的小衣。


    某一瞬间,融光是想杀掉她的。


    像从前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那样,他只能依靠血腥气来短暂的平息情绪,睡梦中的少女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尽管这么想着,身体上却迟迟不能行动。浓黑的桃花眼里逐渐一片赤红,死死盯着她,像是还没有从刚才噩梦的余韵里抽身。


    他走过去,低头看她。


    忽然转变了主意,想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让自己平复心绪。


    辛夷也在做梦,她梦到了上一个小世界,自己曾经被微生澜囚禁起来的那些日子。靡艳不堪的床榻间,她能感受到身体深处的情欲被一点点挑逗起来。


    对方看上去霁月清风,是宗门里人人敬仰的微生师兄,骨子里却最是恶劣。每次都将那些作践人的法子使在她身上,逼着她啜泣着求饶。


    皎洁的月光和幽微烛火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少女眼皮很重,迟迟醒不过来,但有吮咬的水声逐渐响在裙裾之下,她眉眼潮红、难以抑制的并拢了膝弯,于梦魇中溢出呻。吟,寂静殿阁中却响起少年含糊不清的轻笑。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融光这才抬起半湿的俊脸,本就过分秾丽的眉眼处噙着笑意,纤长睫羽仿佛下过雨,显得更加天真乖觉了。


    他看着少女在睡梦中眉心蹙起,秀气鼻梁渗出香汗,痴迷地伏在她颈窝处叹息。


    接


    着一截湘妃色的衣袍游蛇似的覆到她襟口,绶带解开,静静垂落在她颊侧和耳畔。


    月色将她整个笼罩住了,挣不开也逃不掉,像是被掐住咽喉的鸟雀。有人一边乖巧地喊她“姐姐”,一边轻笑喘息着,捏开了她嫣红的唇瓣。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