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掉了鬓边珠花
青云宗是仙洲大宗,山峰隐于云雾之中。
昨夜里方才下过一场寒霜,今晨又飘起细雪,连带着竹林间的新叶都沾染了一股肃杀之意。
只不过最瞩目的,却是立于池边洗剑的青年。
长剑入水,血色滟滟,没多久就随着层层的水波漫开,泅得满池子红。
“你若是再勤勉点,秘境里的妖兽都要给你杀净了,还拿什么来做新弟子们今年的宗门考核?”
陆展仪站在一边叹息出声,同时无奈带笑地瞧着师弟身上的那袭蓝裳。
心底暗自思忖着:果然还是得看样貌,微生澜生得清俊绝伦,漆眸薄唇,哪怕不着雪衣也是一身的出尘仙气。
可惜是个没意趣的。
自从那次随着师尊离开织庾洲,回到宗门,就愈发地沉默寡言,瞧上去倒是比他这个做师兄的更加积威深重。
微生澜将手里长剑从剑池中捞起,淡漠起身。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风雅,根本不像平日里对敌人见血封喉的一樽杀神,“师兄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展仪这才正色,跟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应当也听说了罢?师娘昨夜回来了,眼下就住在主峰的清平洞中,你要不要随我去探望一二?”
师娘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青云宗上下都知道,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陆展仪是不相信的,甚至怀疑过旁人在同他开玩笑。
那个早就应该死在魔窟的人,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而且还是时隔五十多年之后。
怕不是哪里来的骗子细作,竟然不知死活地找上了青云宗掌门,还想要妄图假扮他们的师娘!但这些疑虑在听说师尊将对方安置于清平洞之后,又悉数消退。
宗门之中谁不知晓,清平洞是他们师娘的曾经住所?
昨夜里师尊闻声赶过去之后,不仅没有将那“骗子”就地羁押起来,反而待她如此珍重,难道真的是芳魂归来?
陆展仪实在想不通,便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正在蹙眉思量间,就听到身侧青年没什么情绪的凉薄开口,“不必了,眼下她应当更愿意和师尊独处,何须前去打扰?”
陆展仪闻言一愣,觉得这话说得也没错。
毕竟按照师娘从前的脾气秉性来看,但凡有师尊在场,她的眼里心里都是断然装不下第二个人的。
哪怕后来因为魔族妖女受了情伤,对待师尊也是痴心不改,从来没有半分怨怼。
思及此处,陆展仪的视线却忍不住落到旁边容貌清绝的师弟身上,甚至隐约中带了一丝怜悯。
当年微生澜发妻身亡之时,他恰巧跟着师尊游历于织庾洲的芍药花会。
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做过见证,目睹了师弟疯魔癫狂的模样,说严重点就是心脉大逆,惨白着脸呕血不止,差点跟着那个被狼妖撕吃到骸骨都不剩的少女一起了断。
他以为师弟是向来眼高于顶,疏冷孤绝、且眼中从来没有半分情欲的天之骄子。
谁料竟然有一天,也会为了某个姑娘露出那般慌张无措的苍白神情。
甚至在恢复记忆的最初,微生澜都是不愿意跟随他们回到宗门的。
他的恨意与戾气太重,差点入魔,要不是有师尊帮他强行净化灵台,估计早就偏离修仙正途了。
好在最终师弟还是改口,同意回到宗门。
只是自此之后好像换了个人,不管师尊如何敲打追问,他始终对于亡妻的事情闭口不提,仿佛将那段前尘往事从记忆中彻底抹去。所以时至今日,也无人知晓他当初为何会潦草娶妻。
陆展仪见他实在不感兴趣,只得叹了口气,“那好罢,既然如此,我自去探望。”
*
青云宗主峰,清平洞。
窗棂两开,庭前花草葳蕤,药炉的清苦被沁人心脾的幽香吹散,静雅平和。
药师峰的两个小弟子刚走,辛夷也没什么推辞地乖乖喝完汤药。
虽然她没打算在这里活上千年百年,但既然是对身体恢复有益处的,她也不会傻到拒绝。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少女挂在唇边的温柔得体笑意也开始变浅。
她垂下眼眸,把弄着案间梅兰笔架上的一管狼毫,脑子里却缓慢浮现出昨夜里的景象。
虽然听起来有些浮夸,但她昨晚确实是在山门跟前,陪卿衡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深情戏码。
卿衡见到她的瞬间先是震惊、愕然,然后眼底泛出酸楚泪光,最后才是像对待妻子那样紧紧抱着她。唐突是唐突了点儿,但破天荒的没有端着仙尊架子,也没有顾虑旁人眼光。
辛夷看得出来对方有很多话想问。
不过她一路辛苦劳顿,只是捡重点敷衍回答了几句,剩下的如果卿衡想听,她再编就是了。
好在卿衡怜惜她的疲惫,望着她满眼心疼之色,倒是没有再过分的追问下去。
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或许是出于失而复得的惊喜,卿衡待她极为紧张关切,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补偿给她。
但辛夷也还记得,原剧情中原主也曾经有过这番待遇,只不过到了最后,结局仍旧凄惨。
所以她不能抱着万事无虞的心态,也不能觉得卿衡这些易碎的好感,可以任她消磨。
清平洞中,满室寂静。
她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只尘封已久的妆匣。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躺着只玉色香囊。
虽然成色有些发旧,却洁净完好如初。记忆中是从前某次下山游历的时候,卿衡买给原主的第一件礼物,她舍不得佩戴,就一直放在妆匣里头妥帖收藏着。
辛夷把原本系在腰间的那只取下来,绳结扯松,拿出装在里面的鸳鸯佩放到玉色香囊里,然后再把它重新系回到腰间。
等到做完这一切,外面有小弟子轻声敲门,说是师尊正在玄极殿等她,有东西要送给师娘。
辛夷听着那声恭恭敬敬的“师娘”,神色有些复杂。
因为有系统的加持,所以她知道在原主跌进魔窟之前,其实就跟卿衡提过和离。
她当时想的是:既然师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喜欢自己,不如放过彼此,也好过熬成一双怨侣。
而卿衡则在多次哑声询问她之后,也点头答应了,他知道师妹是想成全自己。
然而这次回来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提那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外的小弟子可能见她久不应答,又催促似地喊了声,“师娘?”
话落,辛夷终于推门走出去,朝他笑笑,“走罢。”
数峰环绕,雾霭流岚。
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不少穿着白色宗服的弟子,腰间都是浅青色云纹,身姿挺拔,仪态规整。
辛夷对此的感受是:谁说修仙之人不八卦的?他们好奇探究的目光都快黏在她脸上了。
也有忍不住低声议论的,窃窃私语就那么伴着风声送入她的耳中,“师娘竟然生得这副模样,怪不得能让素来清冷威严的师尊为她失态!”
“话虽如此,但不是听说跌入魔窟了吗,可我看师娘一点儿事都没有哎。”
“谁知道呢,或许是上天眷顾……”
等她到了玄极殿跟前,四处已经围满了人。
辛夷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先前在鲸舟上偶遇的合欢宗弟子,主要是他们穿着金粉相间的弟子服,哪怕在人群里也实在打眼。
如此想着,恰巧撞上了骆清竹投来的视线。
少年生得秀若好女,唇红齿白,此刻正有些失魂落魄地将她望着。
辛夷面色如常的移开了视线,接着越过各个宗门的弟子,来到卿衡面前。
青年男人的手边正放着一把岱赭色灵剑,剑身细长,剑柄处还用玉石点缀,瞧上去极是漂亮。
见她
过来,卿衡将灵剑递了过去。
清逸的俊脸上神态柔和,带着浅浅笑意,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语声说,“这是你我当初成亲之时,从剑池中选中的一双灵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它悉心保存着,现在师妹既然回来了,便也可以物归原主。”
辛夷抬眼看他,思忖片刻。
明白他是想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坦白她的身份,好堵住可能产生的诸多猜疑,以及闲言碎语。
既然是好意,她哪有推辞的道理。
于是将那把灵剑接过来,唇边也挽起一个笑来,“谢谢师兄。”
只不过她刚拿在手里,还没出鞘细看,就被一道娇俏讥讽的女子声线打断,“既然掌门夫人自称运气好才能从魔窟里活着爬出来,不妨给我们传授一下经验,也好让大家验明真假!”
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青云宗弟子服的少女,对方模样陌生,却也是仙洲里罕见的花容月貌。
这话带着怒意,似乎在暗指她是个赝品。
话落,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窸窣起伏的议论声。毕竟修仙界中人也只是修仙,而不是无情无欲的真神仙,大家都有好奇心。
尤其这话头还是青云宗自家弟子挑起的,就算卿衡事后生怒,这把火也烧不到他们身上。
而且好不容易有青云宗的笑话瞧,不看白不看。
辛夷听到耳边议论声,抿唇不语,干净的杏眼却静静望着朝她发问的少女。
她几乎可以确认,对方就是前段时间易了容貌混入青云宗的琼烟。
对于她的存在,卿衡其实是知晓的。只不过现阶段彼此没有戳破罢了,若是她没“诈尸”,两个人旧情复燃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对于琼烟来说,她应该就是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碍眼的绊脚石,当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见她愣神不答,琼烟以为是做贼心虚。
于是愈发觉得自己猜中,哼笑出声,不留余地继续追问起来,“掌门夫人既然活着,为何中间的几十年都没想过露面?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仙门大比的时候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辛夷却没有立刻辩驳。
她仿佛被琼烟的咄咄逼人给吓到,表情温静无害,好半晌也只是轻咬着绯唇,有些茫然无措的喊了声,“……师兄。”
卿衡当然是忍不住满脸疼惜,护在她身前。
转而对着座下诘问的那个少女沉了脸色,语调微寒,很不耐烦地蹙起眉,“出去领罚。”
琼烟听完之后,有些不可置信。
她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就那么缓缓瞧着他红了眼眶。
“出去。”
这天所有人都看到,玄极殿的那个少女咬着唇负气跑出去。山间的风很大,还夹杂着落雪,琼烟抹着眼泪跑出去,撞见微生澜。
可惜青年只是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根本没有关心她的打算,害她停住脚步,气恼得在他身后咬牙喊了声,“微生澜!”
琼烟其实在他面前露出过真容。
但微生澜看到后却是丝毫没有反应,仿佛对她和卿衡的事,完全没有探究的兴趣。
而且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多少会跟她有些亲近,这次回来却只剩下漠视冷淡。
甚至从前送他的那块生辰玉佩也不见踪影,而是换成了品相极差的鸳鸯佩,猜也知道,八成是他那个亡妻送的。
想到这里,琼烟有点想要讥笑:卿衡命好,死了的师妹还能复生,对方竟然能从魔窟里活着爬出来。
但微生澜没有这个好命,他的发妻可不会死而复生。
*
暮晚时分,落雪仍旧没有止息。
辛夷穿了厚实的白净袄子踩在雪地上,身旁是怕她觉得无聊,所以带着她在宗门内到处游逛的弟子。
山风吹得微冷,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
辛夷伸手拂开横斜逸出,遮挡在面前的那枝白梅,听着耳边少年跟她介绍,“师娘,这处就是我们平时做秘境试炼的地方,不过不能再往里面去了,恐怕会有机关或危险。”
林子里头黑黢黢的,月色却皎洁,映在入口处的那丛灌木小花上。
辛夷收回将要踏出的脚步,连带好奇的视线,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
然而还没等她转身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类似于妖兽的痛苦嘶鸣,某一瞬间,似乎连吹过来的风里斗带上了浓郁的血腥气。
辛夷身体僵硬,仗着身边有青云宗的弟子陪同,壮着胆子近前去看。
手指刚扶上垂落遮掩的藤蔓,罡风剑意陡至。
她躲闪不及,只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惊呼,“师娘!小心!!”
凛冽剑意擦着她的面门过去。
带着未干透的妖兽血迹,溅到她莹白如玉脸颊,随即“铮”的一声,长剑插在身后雪地上,将她鬓边的珠花也碰掉了。
她呼吸急促,脸色微微发白。
然后看到从幽暗处缓步走来的俊逸青年,一身蓝裳,气质冷得几乎要和雪地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漆眸,是不沾染半分情绪的黑。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辛夷脸上,许久,才终于蹙眉开口,“师娘。”
第62章 第62章说不出的嫌弃
修仙界的时间不算时间,微生澜跟五十年前的样貌并没有多少区别。
只不过眉眼更加疏冷,以前就够情绪莫测了,现在更加是一块徒有貌美的冰坨子,不知道有哪个姑娘敢轻易靠近他。
辛夷的心脏突突跳,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
好在微生澜的视线很快移开,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
“夜黑风大,方才没有看清师娘,是澜的过失。”
他嘴里虽然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没有多少惶恐愧疚的意思,只不过因着她的身份,所以态度还算恭敬。
她不愿与他多纠缠,更不愿意提前暴露自己。
于是也只不过轻轻点头,顺带扯出一点笑,生怕被他看出一丝疏漏,“无碍,只不过是损了支珠钗,剑意并没有伤到我。”
听她如此说,青年略微近前两步,俯身拾起雪地上的珠钗。
拿在手上待要察看的时候,恰好有夜风吹过,将少女那白净袄子里透出的辛夷花香送进他鼻间,微生澜的神情猛然滞住。
原本断成两截的珠钗,就那么直直刺入他掌心,霎时间鲜血淋漓。
辛夷也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出于礼貌帮她拾起来,正打算伸手去接。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出声提醒他,“你的手流血了。”
她话音刚落,面前青年猝然抬头。
眸底是怪异的猩红,甚至颈侧浮现出些微浅绿色纹路,看上去莫名瘆人。
辛夷被盯得攥紧手指,动弹不得。
却也只能佯装镇定地站在月色底下,任由那双冰冷阖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脸一寸寸抚过,好像在仔细地确认着什么。
——他会发现吗?
应、应该是不会吧,毕竟这张脸和先前的“阿灵”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而且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他为什么忽然用这种阴森瘆人的眼神看她?
又是一阵风吹过,对方似乎终于清醒。
压抑在眸底的翻涌情绪逐渐褪去,变成了寂静的苍白,好半晌才对她扯扯唇角,“抱歉,惊吓到师娘了。刚才想到我的亡妻,她和师娘一样也喜欢用辛夷花香。”
“……没关系。”
朔风呼啸,雪愈纷纷。
等到青年的身影在夜色间走远了,一直屏息敛声站在旁边的小弟子才敢走上前来,嘴里关怀询问道,“师娘没事罢?”
辛夷抿着唇,缓慢摇头。
心底的某个怀疑却越来越明显,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和惊悚,甚至就连指尖都变得逐渐冰冷,“系统,微生澜是不是入魔了?”
“或许罢。”
“毕竟,他以为你真的死了。”
站在旁边的小弟子看到师娘一副仍然空白的模样,以为她刚才被吓得魂不附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于是安慰道,“师娘不用害怕,微生师兄只是想到亡妻才会这样,他平时还是很
正常的。”
辛夷:“……”
可她就是那个亡妻啊。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住所的微生澜却不能入眠。
黑暗中他没有点灯,任由心魔的发作将自己残存的理智一点点吞噬,绿色魔纹爬满颈侧肌肤,漆微的眼眸也变成妖异猩红。
他喘息一声,按耐住自己想要再次杀戮的冲动。
秘境里妖兽破碎的尸身浮现在他眼前,仿佛仍然在发出痛苦嘶鸣,还有茫茫雪地里,少女那张纯粹安静、秀丽光洁的脸庞。
不是阿灵也没关系。
他会亲自把她的残魂从地狱里拖拽出来,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他世界里,又忽然离开,就连一句辩驳都没留下?
黑夜中青年抬起手,再次擦去自己唇边骤然溢出的血迹。
——没关系,他会等到仙门大比结束。
他当初之所以会跟卿衡回到宗门,就是为了寻到契机,开启时光回溯阵法。
然而这个阵法认主人,只能由师尊亲自开启,且在此过程中需要无数的金丹修士作为献祭。
先前他还在想:若是杀了琼烟,师尊或许就愿意了,再不行,也可以杀了师尊。
现在的情势更好,既然死而复生的师娘已经回来了,那他就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只要筹码够多,师尊总会答应的。
*
翌日天清,远峰苍翠。
因为仙门大比要维持数日,所以青云宗上下的每个人都要为此做好准备,除了参与这次比试的,还有负责引领其他宗门弟子前去莲池观看的。
辛夷作为掌门夫人,自然不能幸免。
她早早就起来梳妆收拾,然后跟卿衡一起落座在试炼台的下方。
许是因为昨日在玄极殿的那场不愉快,卿衡竟也毫不避讳旁人目光,与她亲昵地十指紧扣,仿佛极为恩爱情浓的模样。
辛夷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朝他弯起眼睛,甚至主动回握了对方一下,似乎羞赧。
这幕景象落进所有人眼底,当然也落进了不远处微生澜的眼底。
在他旁边,还有宗门弟子在忍不住啧啧感叹,“师尊运道真好,从前遭遇了那等变故,竟然还能失而复得。”
另一名弟子跟着附和,神情雀跃,“方才来的路上我遇到师娘了,她不仅朝我笑还主动跟我说了两句话,鼓励我参加比试不要紧张!”
说着带上了隐约炫耀的语气,似乎在回味什么,“你都不知道,师娘说话的样子好温柔啊,而且她貌美得跟画儿似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抬眼看她!师尊真是好福气!”
耳畔的议论喋喋不休,微生澜也淡漠抬眼去看。
那个坐在师尊身侧的少女一袭秀丽素衣,侧脸莞尔含笑,果然有些温柔。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辛夷其实觉得有点无聊。
她除了喝喝茶,吃点果子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当然后面琼烟上场比试的时候,就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因为卿衡虽然嘴上不说,神色却明显紧张,尤其是在看到琼烟好几次故意失手,险些被对手打伤的时候。
辛夷看戏似的眯起眼睛,望向试炼台上频频出错的少女,看着她被对手踢飞灵剑的瞬间,眼波却能状似不经意地飘到卿衡方向。
正当此时,辛夷故意轻嘶一声,挣开了被卿衡攥到微微泛红的手指,也打断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身侧青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歉疚躲闪的表情,“抱歉师妹,我……”
“没关系,我知道师兄不是故意捏疼我的。”
她靠得凑近些,仿佛要跟他说些隐秘的悄悄话,却在凑近的瞬间红唇贴上去,促狭亲在他貌美柔和的侧脸,“如果师兄非要赔罪,就用这个道歉吧。”
试炼台上,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少女屡屡失神。
终于被对手找到机会狠狠踢中腰腹,痛哼一声飞落在青黑石台上,然而泛红酸涩的眼眶,却充满委屈愤恨似地盯着某个方向。
微生澜顺着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少女的红唇从师尊脸边离开,有点点唇脂沾了上去。
而他向来古板无波的师尊,竟也讶异愣神,俊脸显出几分异样的微红。
辛夷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卿衡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似乎连呼吸都有轻微的不稳。
但她刺激琼烟的目的达成,倒也舒坦许多。于是假装躲开卿衡胶着的视线,继续将心思放回到试炼台上。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微生澜也会上场。
她原本以为从各个宗门里挑选出最厉害的弟子,都会把比试留到最后一日,现在看来,仙门大比的规则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反正还有那么多场比试,像微生澜这种修为水准的肯定不可能只比一场,应该是每天都有安排。
他今日对上的是幻境宗的容婵。
刚开始还好,微生澜的应对招式虽然凌厉利落,但不至于失去分寸。
忽然间剑招变幻,青年也不知道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冰寒来形容。
浑身的杀意戾气止也止不住。
还不等卿衡察觉到不对出声阻止,他就出手重伤了幻境宗的容婵。
结果当然是不会好。
卿衡倏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脸色相当难看,为了平息幻境宗的愤怒不满,他罚微生澜去问刑堂领受二百道散仙鞭,并且责令他接下来的比试不准再参加。
直到今日的比试结束,辛夷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本来是不打算去看望微生澜的,毕竟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些难以解决的麻烦。
却在回去清平洞的途中,听到了旁的弟子议论。
“据说微生师兄离开问刑堂的时候,连止痛的伤药都不要。散仙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且越到夜里越是疼痛难忍,估计有他受的了。”
辛夷烦郁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天。
终究还是决定打着卿衡的名头,拿了上好的药膏去找微生澜。
系统没有眼力见儿,非要在她耳边多嘴。
虽然是问句,却透着一副笃定语气,“宿主,你是不是心疼了?”
“我心疼什么?”她嘴硬。
系统继续道:“我不信今天如果受伤的是卿衡,你会那么好心给他送药。”
“为什么不会?”
“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么没有职业操守,就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所以微生澜对你来说,并不是表面功夫。”
辛夷:“……”
好烦啊,它怎么不是个哑巴!
辛夷假装听不见,并没有继续回答。
没过多久,她就揣着伤药来到了微生澜的住所跟前,然后看着周围景色忍不住蹙了蹙眉:这里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有孤寂僻静。
微生澜似乎察觉到禁制波动,早已经换好了衣服,除了脖颈上露出的数道血红鞭痕,并没有看出其他异常。
听她说明来意后,也只是淡声道谢。
那副疏离表情,就差
没直接给她下逐客令了。
辛夷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多待,于是简单叮嘱两句,就连案上那盏清茶都没喝完,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院门没多久,才想起自己没说清楚药膏的涂抹顺序:应该是先涂白瓶,再涂绿瓶。
于是折返回去,打算跟他嘱咐清楚。
没想到刚走进院门,就看到青年捏着一只绀色茶盏走出来。
眉眼处带着淡淡的嫌弃厌恶,手指一松,茶盏就那么碎落在墙角的椭圆石具上。
辛夷:“……”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她刚刚用过的那只茶盏。
第63章 第63章温吞引诱
这么尴尬的情况辛夷也是第一次遇见。
见过嫌弃人的,没见过嫌弃得这么明显的,所以一时呆愣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她愣神片刻,就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等到青年望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攒出一丝浅笑帮他打圆场,“唔,这只茶盏的成色确实有些老旧,是该换了。”
估计微生澜也没想到,她这么会给自己找台阶。
甚至站在辛夷的视角,能看到青年眉心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继而用那种奇异又探究的眼神瞧着她。
似乎在说,原来竟然有人的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师娘。
被打量的辛夷:“……”
这是又嫌弃了她一遍吗?
这是人干事?
她就不该心软过来给他送药,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仅没得到什么感谢,对方甚至在她离开后,把她用过的那只茶盏给嫌弃扔掉,可以说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东郭先生与狼。
系统听不下去她的腹诽,凉飕飕道:“宿主别嘴硬了,就算是再来一遍,你照样会眼巴巴地过来给微生澜送药。”
跟着宿主这几个小世界下来,它早就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它的宿主人美心狠,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生了副铁石心肠。如果不是她真的在意的人,就算对方鲜血流尽,在她面前受尽苦楚,她也根本没有心软这一说。
会对微生澜心软。
说明她本身就在意那人死活。
系统也觉得纳闷:按理说宿主喝了情感抑制剂,本不该如此,而且她的好感度一直维持在60左右的安全线,并没有越界的苗头。
如果不是有真实数据摆在这儿,它都要怀疑宿主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微生澜了。
辛夷本来就烦,当即恼羞成怒地回怼,“你别污蔑我,我又不是受虐狂!早知道会碰壁,我才不会过来自讨没趣!”
但说到底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曾经的关系是假的,她也实在做不到看着对方受伤而无动于衷。
那可是两百道散仙鞭,听着就很疼。
更别说微生澜是实打实的受罚,皮开肉绽都是轻的,估计连神魂都受折磨。
系统:“哦。”
它真的相信了呢,最好这话她自己也信。
辛夷:“……”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显得她刚才的据理力争都是在嘴硬。
远峰苍翠,雾霭流岚。
好在不远处的青年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师娘说得对,这副茶盏是该更换了。”
辛夷这才重新抬起眼睛看他。
也就是这一眼,她忽然觉得记忆中的那个青年好像没有存在过,因为微生澜的神色如此淡漠,仿佛从前的温存厮磨,只不过是她刻意织就的一场美梦罢了。
而她竟然在这种落差感下,觉出了几分不该有的酸楚失落。
有什么好酸楚的,这一切不是很合理吗?
虽然对她来说只过去了几天,但对微生澜来说却是实打实的过了五十年。
就算“阿灵”真的站在他面前,辛夷也不能笃定,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对他而言并没有多特别。
竹林间的风吹过,轻轻拂动少女素净的裙裾。
带来浅淡的辛夷花香,那张姝丽的小脸上杏眸含水,似乎有过一瞬的失神。
微生澜被她这么看着,有股说不出的心烦。
他极为厌恶、并且深深抗拒在任何人身上看到关于阿灵的影子,更加不喜欢有人多管闲事。
像今天对方过来送伤药的举动,只会让他觉得虚伪,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曾经跌入魔窟却能死而复生的师娘。
阿灵没有的好运气,凭什么她就可以有?
其实早在将茶盏松手之前,微生澜就感觉到了少女存在,却还是当着她的面故意摔碎了。
他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她并无斥责,甚至对他露出这种比起心疼,更像怜悯的表情。
微生澜心底的恶意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颈侧的魔纹正在发烫,绞杀藤嗜血的天性也在叫嚣。
现在还不到那一步,不能杀了她。
“师娘请回罢。”
“什么?”辛夷有点懵。
青年的回答虽然疏离,却客气有礼。
微微苍白的俊脸上眉梢轻敛,朝她扯了扯薄唇,“师娘请回罢,弟子身体不适,恐怕不能继续陪师娘叙话。”
*
接下来的两天,辛夷也没闲着。
虽然对于仙门大比的结果她并不感兴趣,但跟这场比试有关的人,却相当能激起她的兴趣。
尤其是琼烟。
在她连着数次受伤之后,卿衡终于坐不住,想要亲自过去找她说清楚。按照正常的发展就是两人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过程中发生争执,然后红着眼眶对峙。
与此同时也就更清楚,其实彼此都是旧情难忘。
所以琼烟才会混入青云宗,所以卿衡才会看到她故意折磨自己的时候也跟着痛苦,保不准情绪上头,两人还会互相拉扯一番。
但卿衡还没出门。
就碰到了特意梳妆打扮之后,过来找他下棋饮茶的师妹。望着师妹那张隐含雀跃的脸,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加不能迈出脚步弃她而去。
所以原本要出门去找琼烟的卿衡,陪着辛夷坐在庭院中执了一下午的棋。
她望着那张清冷端正的脸,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什么话本子里的妖女都喜欢撩拨这种正经仙尊,看着他为自己跌入红尘,违背原则了。
卿衡生得的确好。
他身上的仙气比微生澜更正,骨子里的规矩也更重,有时候甚至一板一眼的,尤其是配合着那张貌美柔和的脸庞,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对于原主来说,就更是如此。
其实跟原主相关的很多东西都是卿衡教的,就连她的琴艺也是为了师兄学的,两百年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相处,她早就习惯了追逐她仰慕他,将他看做不可比拟的存在。
辛夷正在兀自走神,却不想旁边的青年男人也在一直盯着她看。
卿衡的视线落到少女钟灵毓秀的侧脸,看她纤长的鸦黑睫羽,清秀鼻梁,莹润殷红的唇瓣。
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他第一次醉后亲吻师妹的场景,但距离那次,实在过去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反倒是两日之前,师妹在试炼台下凑过来浅吻他侧脸的触感还依旧清晰。
忽然间,衣摆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
辛夷惊慌失措地惊呼了一声,等她被拉扯到青年男人怀里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只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卿衡想要吻她。
两人的鼻梁越凑越近,几乎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辛夷浑身僵硬地坐在他膝盖上,心跳都缓慢了几拍。不知道是该放任他就这么亲过来,还是假装欲拒还迎的脸红着把他推开。
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反正都是逢场作戏。
嘴唇贴上去就好了,只要她不张嘴,应该就只是蜻蜓点水的短暂触碰。
但尽管如此想着,辛夷还是本能地在嘴唇将要相贴的前一秒侧过脸去。
于是卿衡的吻落在她的颈侧,或许是意识到她的抗拒与躲避,青年的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良久,然后在她白嫩颈侧报复性地咬了下。
“唔!”
辛夷蓦然溢出一丝痛呼,心里更多的却是惊愕,她没想到会在卿衡身上看到如此轻薄孟浪的举动。但这种举动,放在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上确实没什么好指摘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躲,以前哄骗微生澜做道侣的那段时间,更过分的事她都纵容对方做过。
现在这些和微生澜做过的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但她还是想躲。
“师妹。”
卿衡的气息似乎有些凌乱,但他没再咬她,也没强硬的去亲其他地方,只是在她脖颈处反复啄吻。像在催促,又像是耐心在询问她的意见。
辛夷知道没办法靠装傻充愣糊弄下去。
她假装惊慌羞赧,咬着唇在他怀里竭力挣扎起来,“我们不是在下棋吗,师兄,你让我赢一局再说……”
但她错估了对方的力道,卿衡只是看起来是个清冷温润君子而已,实则他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
作为执掌青云宗的掌门仙尊,自己的挣扎推拒在他面前
不过是蜉蝣撼树,禁锢在腰肢间的力道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加深了几分。
等到辛夷彻底推开卿衡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脸生薄汗,气喘吁吁。
而且她的衣裙也在搂抱的时候挣乱了,发簪歪掉,脖颈上被亲出或者咬出红痕。
“对不起……”
卿衡看着怀中少女难堪地拢住裙襟,红着脸躲避他的视线,杏眼委屈到泛红酸涩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哑声跟她道歉。
然而还不等辛夷回答,就有人径直推开了院落竹门,从外面走进来。
她以为是陆展仪,当下也就没有太在意。
直到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听见对方用那无比清冷熟悉的嗓音喊出。
——“师尊”。
某个瞬间,辛夷甚至有些不敢抬眼。
第64章 第64章掉马
微生澜怎么会过来?
他都看到了多少?是在他们的纠缠结束后才恰好出现在门外,还是早就站在门外,听到她推拒呜咽的声音才没好意思进来?所以才静默站在门外,等这场厮磨结束。
辛夷宁愿是前一种,因为后面的那种可能,只是在脑子里随便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可不管她内心怎么逃避,都能感到青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冷淡游移,扫过她被咬出绯痕的脖颈。
周遭空气都似乎死寂了下来。
虽然对方视线只是短暂停留,却让她生出了一种饱受煎熬的错觉,脸颊上的温度甚至比刚才被卿衡扶住腰肢时更烫。
仿佛她此刻不是他的师娘,而是在织庾洲的客栈里和他抵足而眠,笑着在耳边说情话的妻子。
辛夷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偷眼看他,带着莫名其妙的心虚,有一种自己做错事被抓包的怪异感。
心脏跳得很快,尤其是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秒。
“师娘。”青年似乎觉察出她的局促,眉梢轻敛,素来清冷的唇边竟然攒出一丝笑。
只不过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仍旧是疏冷的。
辛夷瞧得微愣,然后脸颊攀上丝丝缕缕的红意。
她很不想承认是那声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师娘”让她觉得羞耻,虽然微生澜给出的反应,明摆着是对此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她刚才和卿衡发生过什么。
一点都不,甚至是处于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审视,好像看待陌生人般的无关痛痒。
辛夷抵在卿衡身前的手指攥起来,无意识扯到了对方散落而下的乌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卿衡腿上。
于是短暂怔然过后,脑子瞬间清醒,想也不想的就要推开他站起来。
不过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什么连夜雨。
或许是她被抱坐得太久,两条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发沉酸麻一片,于是起身的瞬间没忍住踉跄。
刚要撑着走到石案旁边,就差点软倒跪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外力支撑,伸手抱住离她更近的微生澜胳膊,同时蓦然咬住唇,试图忍住即将溢出唇边的酸楚呻吟。
而青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似乎极为厌恶她的触碰,哪怕清楚她并不是有意的。
“师娘。”微生澜忍耐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听得出来真的很不耐烦了。
辛夷撑住他的胳膊抬头,鬓边珠花擦过对方紧抿的薄唇,肌肤隔着布料触碰,似乎将混着药香的浅淡幽香都沾染了上去。
很快,被她攀住的胳膊抽出来。
微生澜改为抓住她的手臂,动作冷硬,话语间已经尽量得体,“师娘还是站得稳妥一点比较好。”
辛夷:“……”
这挡也挡不住的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霸王硬上弓了呢。
好在卿衡很快走过来,代替了微生澜将她扶住。
然后帮她重新落座回石案旁边的椅子上,瞧着她咬紧牙关的隐忍模样,语气微顿,“腿酸?”
辛夷点点头,接着拒绝了他想要伸过来帮自己揉捏疏解的手,朝他露出点笑,“没事,师兄不必管我。”
于是在她的明示暗示之下,卿衡终于将心思重新放到了面前的徒弟身上。
庭院寂静,积雪茫茫。
卿衡的目光在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就那么轻轻地叹了口气,“两百道散仙鞭既已领受,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
“你对容婵下手实在太重了些,已经伤及周身经脉,如果不处罚你,恐怕难以服众,更加不能平息幻境宗的愤懑。”
“弟子知道。”
卿衡见他如此,更多责备的话也不欲多说。
而且刑罚既然已经领受,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于是开口关怀起弟子的伤势来,“今次传信让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让药师峰的医修过来瞧瞧?”
微生澜倒也配合,淡声答道,“已经无碍,多谢师尊前两日让师娘送来伤药。”
忽然被点名的辛夷:“……”
好在卿衡闻言只是瞅了她一眼,很快便体会了她举动下暗藏的“好意”,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沉吟片刻,对着微生澜询问,“前两日在试炼台上,为什么忽然对幻境宗弟子下那样的重手?”
青年倒也没打算隐瞒,如实回答道,“因为她妄图用阿灵的容貌来骗弟子,可惜幻境修得拙劣,未免令人生厌。”
他最讨厌被人欺骗,尤其是被阿灵欺骗。
卿衡其实早就猜到了几分,所以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他当然没忘从前发生在织庾洲的种种,那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徒弟是怎么近乎疯魔,为了一个女子道心尽毁。
如果不是自己干涉得及时,恐怕现在这个青云宗的微生澜早就不存在了。
他恐怕早就堕入魔道。
卿衡以为五十年过去,阿澜应该没有那么偏执了。
但这次发生在幻境宗弟子身上的事,却让他隐约觉得不安,因为阿澜根本没有试图放下。
阿澜当初就因为执念差点入魔,若是一直如此,恐怕还是有行差踏错的危险。
而且作为青云宗最被寄予厚望的小辈,他的天赋心性都非常人所能比,这样的人万一行差踏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辛夷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只默默坐在一旁,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最大的动作就是在每次偷觑微生澜之后,掩饰性的低头饮茶。
不过这师徒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话少。
所以哪怕是这种带着温情意味的对话闲聊,也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微生澜离开之后,她也跟着起身离开。
然后拖着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筋疲力竭的身子回到清平洞。
房门关紧,躺进衾被里睡了个好觉。
*
仙门大比继续,接下来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
除了她偶尔会在卿衡意图和琼烟有某些苗头的时候,夹在中间搅局,充当那个棒打鸳鸯的大棒,让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小火苗就立刻熄灭。
当然,坏处也有。
那就是她在气哭琼烟几次后,终于凭着自身努力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导致每次对方看到她都是愤懑不善的表情。
但辛夷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只要他们不好过,她做什么都行。
辛夷觉得一切都好,除了在偶尔撞见微生澜的时候,心底
的犹疑不安越来越严重。
总觉得他眼下表现得这么平静,像是在蓄谋酝酿什么惊天阴谋。
这种姑且可以称之为第六感的感觉,在听说青云宗禁地的禁制被人为松动,镇压在其中的上古妖兽趁夜逃脱并且重伤了数位金丹修士之后,攀到了新的高峰。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微生澜做的,但辛夷就是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强烈直觉。
会是他吗?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会不会影响她后续的攻略计划和进展?
与此同时,卿衡也找到了改换身份后混迹于青云宗的琼烟。
两人在争吵,或者说是在对峙,而且言语之间相当的激烈冰冷。
琼烟也很委屈,努力抑制住身子的颤抖。
眼眶绯红地盯住他,脸上都是受伤失望神色,“你竟然如此不相信我,在你眼中,所有的坏事都应该是我做的对吧?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来我,为什么丝毫不怀疑你那个满肚子心眼的师妹呢?她身上明明处处疑点,可你每次都选择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偏信袒护!卿衡,你未免对我太不公平!”
卿衡亦是难得动怒,语气冰寒,“除了你,还有哪个魔族能放出这些妖兽?原来你这次到青云宗来,并不是简单的想要纠缠于我,是另有目的!我从前就因为轻信你而犯下大错,如今竟然差点轻信第二次。”
两个人彼此都有情绪,聊到最后当然不欢而散。
然而辛夷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否则一定会开心地在旁边看戏鼓掌。
她以为这把火暂时烧不到自己身上。
就算青云宗近来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跟她关系不大。没想到翌日夜里,就被那只逃窜作乱的妖兽给掳走。
一睁眼就看到妖兽轮廓,并且花容失色的辛夷:“!!”
这好运气也是轮到她了。
好巍峨的妖兽,一眼望不到……
唔,头很大,努努力还是可以望见的。
然后她发现被掳来的修士并不只有她一个,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他们躺在某个被妖气切割的图案里,像是什么阵法。
辛夷谨慎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然后得出想要活命,就要努力装死的结论。
没办法,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像她这种仙骨都快裂开的废柴,就别给自己加戏或者找虐了。
当然她不找虐,自然有旁人不甘心认命。
但结果也是相当骨感,无一例外地被那个庞然巨兽摁在地上摩擦。但有一点却出乎辛夷的意料,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打算立刻杀死他们。
辛夷冥思苦想着,脸颊维持着贴在石壁上的姿势,隆冬朔雪,她的手脚冰凉一片,没忍住偷偷蜷缩了一下手指。
然后很快,被人攥住了指尖。
温热的触感覆上来,惊得她心头一跳,差点抑制不住喊出声。
然后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头,就看到半副身子隐在黑暗里的秀美少年,身上穿着那件粉白相间合欢宗弟子服。
骆清竹?
怎么……他竟然也是金丹修士?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的修为这么高。
少年似乎看出来她手脚冰冷,于是悄悄解了自己肩膀上的狐裘外袍,给她披上。
过程中仿佛担心她会拒绝,所以一直紧抿唇角,垂着睫羽屏声敛息,等到将狐裘给她仔细系上,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有点害羞地朝她笑笑。
他生得清秀美丽,又有一种格外的青涩温顺在,实在没办法让人厌恶。
辛夷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剑意刺破虚空的声音,她迎着洞口被朔风卷起的细雪,眯起杏眼抬头。
接着就看到了那袭熟悉的蓝裳,还有青年那张沾染薄雪的俊美脸庞。
是微生澜!
她陡然站起来,扒着洞口岩壁探头往外看,就差跳起来朝他招手了,“微生澜!!”
微生澜似乎确实是来救他们的。
但他来时身上就受了伤,眼下和妖兽对打的时候更是出现了力有不逮的情况,竟然节节败退。
辛夷:“……”
他到底是不是装的?她不相信这人没故意放水,有两次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却还是刻意慢半拍。
心情复杂的观望了一会儿,辛夷终于忍不可忍地加入帮忙的行列。
虽然她的力气微薄,根本就帮不到他什么,全程都在声东击西地帮微生澜吸引蜃兽注意力。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就在辛夷打算再次撩完就跑的时候,被蜃兽弥漫着黑气的罡风扫了一道,若不是她躲得够快,恐怕早就趴在地上呕血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腰肢和胳膊都有划破的痕迹,有细微的血色渗出来。
她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异常狼狈地寻找可以掩藏身迹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功夫,一回头,发现微生澜竟然像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发呆。
他指节泛青地攥着一只破损的香囊。
辛夷生气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
欸?好熟悉的香囊颜色,还有他手里拿着的那只鸳鸯佩,好像是原本系在她腰间的那一块。
她后知后觉,又胆战心惊地低头去看。
原本应该好好系在她腰间的香囊,果然早就不见了踪迹。
辛夷艰难地吞咽口水,感觉心跳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
等她再抬眼的时候,果然看到青年那张死死凝住她,又风雨欲来的阴鸷俊脸。
第65章 第65章无处可逃
辛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她这辈子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胸口。甚至这个瞬间,在她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无数个狡辩的理由。
“不是她的,是她在路边凑巧捡的;当然把它仔细收在香囊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嫌它佩戴起来太响。”
“对啊,是她的又怎么样?谁规定了青云宗的掌门夫人不能买一块儿成色不好的鸳鸯佩,至于卿衡有没有另外一半跟她有什么关系?整个仙洲那么多年轻道侣都买过这种小玩意,犯不着揪着她一个人不放吧!”
按道理说,她是可以这么狡辩的。
如果那块鸳鸯佩上不曾被对方亲手刻下那一个“澜”字的话,微生澜或许会信。
可现在……
辛夷头皮发麻地与他对视瞬息,脑子里的头绪还没理清楚,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下意识地往他反方向跑去。
身后的风声呼啸而过,她手脚冰冷,眼前是白茫茫积雪,带得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忽然间剑意嗡鸣,仿佛挟带着来自主人的磅礴怒意,剑刃劈裂雪地,就那么凶悍插到她脚边,随即拔地而起一面冰雪屏障。
辛夷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激荡的剑意逼得停住脚步,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根本用不着回头看,她也知道青年正朝自己走来。
过程中,那只蜃兽似乎想要再次进攻。
却被青年掷出去的长剑击穿左眼,随即被化出的太虚剑阵困住,嘶吼着暴怒起来。
“师娘。”
微生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刺骨的阴寒,还有压抑到极致的恨怒冷笑,“你跑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
就是因为现在不想面对他,所以才会跑的。
“……”
辛夷挣扎之下,终是认命回头。
然而等到对上他猩红阴鸷的目光后,心里还是莫名一沉,同时忐忑地想: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瞧着,他总不至于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吧?
她是想报复卿衡没错,也确实想看他最后师徒反目,沦为整个仙洲的笑话。
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太早了,她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和卿衡变得更亲密。
所以在青年步伐逼近的时候,她忍不住往后一退再退,直到整个身子都抵在冰柱上。
辛夷避无可避,只能仰头去看青年那张清冷薄面,还有他眸中盛满的疯魔与阴戾。
“阿澜。”她艰难地吞咽口水。
实在不能怪她胆小,而是他此刻身上的气息太过于危险,像是摧残到快要崩坍的断弦,给她一种随时会玉石俱焚的感觉。
“是因为蜃兽太可怕了。”
她扯唇干笑,努力解释道,“不快点跑的话,就被它追上来了。”
微生澜苍白着脸色,就那么静静瞧着她。
看她明明慌乱却在竭力强装镇定,看她试图用拙劣的说辞把谎圆上。
然后喉间涌上阵阵腥甜,也就是这个时刻,他忽然把一切细碎痕迹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阿灵”要执着于去仙洲盛会?当初在芍药居的那夜,她是如何被师尊当成亡逝的师妹错认?
还有她身上相似的幽香,以及这枚根本没办法辩驳的鸳鸯佩。
微生澜阖上了眼睛,胸腔处剧烈的痛楚快要将他撕裂,他需要极度克制,才能不将手中玉佩捏碎成齑粉。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面前。
他喊她师娘。
辛夷看着他面色几变,心里的忐忑更是杂草一样漫无边际。
犹豫片刻,终于主动伸手,想要去拽他垂落身侧的衣袖,“阿澜,你……”
可惜剩下的话都化作一声痛哼,堵在了喉咙里。因为青年已经睁开黑沉的眼,攥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推倒在坚硬冰障上,磕得她眼前昏黑。
还没等她喘息平复,对方的指骨就已经掐上她雪白下颌处,力道深得陷入两颊。
太粗暴了。
仿佛连她的呼吸都禁锢。
而换成骆清竹的视角,就是微生澜忽然发疯。
他看到少女披着明显不合身的狐裘,脸颊因为恐惧而泛出潮红,呼吸急促,乌润杏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细弱喊着对方名字。
可惜微生澜全然不顾,情绪愈发不对。
而且那死盯着她的阴鸷模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好像那不是他的师娘,而是令他恨入骨髓的仇敌。
听闻这头蜃兽是上古妖兽,很擅长通过制造幻境来蛊惑人心。而修士一旦受到蛊惑,便会彻底失去神志,甚至彼此刀剑相向。
骆清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因为微生澜的模样明显是被蜃兽蛊惑。
于是辛夷刚感觉青年力道松懈,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就看见另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然后当着她的面,和微生澜缠斗在一起。
“……”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恰当,但她觉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最好是先回去搬救兵,把卿衡给找过来,至于剩下的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可惜她还没迈开脚步,那头嘶吼着愤怒乱撞、挣扎被困的蜃兽就冲破太虚剑阵。
下一秒,朝着他们的方向攻来。
辛夷仰头望去。
与此同时,微生澜将穿着金粉色弟子服的少年击飞数丈远,紧接着幽蓝色的荧光闪过,将她收进了须弥芥子囊。
“啊!!”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下坠。
继而扑通一声,身子砸进一片柔软之中,她晕头转向了好半天,才能从缠落的鲛绡帐和衾被间爬起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正好掉在了一张床榻上。
这里怎么会有床?
接着视线往旁边一瞥,这才发现此处不仅有床榻,还有漆几书案以及瓜果点心!
她揉揉磕疼的下巴,满心好奇地走过去,同时环顾起四周的陈设来。
很温馨,榻边帘帐旁边还悬挂着一枚鸳鸯佩。
辛夷就着烛火在玉佩边缘摸索,果然看到了她当初刻下的小篆“灵”字,看来是属于微生澜的那枚。
如果说床榻和糕点都可能是凑巧,等她从桌案上拿起一册从前爱看的话本子,她心里的古怪感觉就更浓了点儿。
但这个时候,辛夷尚且没有多想。
直到她打开放置在角落的朱漆木箱,发现里面装满了绫罗绸缎做成的裙裳,各种颜色各种样式。
还有姑娘家用来挽发的步摇珠钗、罗袜绣鞋,乃至贴身穿的亵裤小衣。
而且。
貌似都是她的尺寸。
辛夷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里比起普通的须弥芥子囊,更像是一个为她量身打造的永居之所,用来困住她一辈子。
系统察觉到她的沉默,惑然问,“宿主怎么了?”
“我觉得微生澜好像不太正常。”
她使劲揉了把脸,心底的惊悚压也压不住,秀气的眉皱成一团,“多年不见,他怎么疯成这个样子了?”
系统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过它觉得作为反派,微生澜可能骨子里就多少带点儿偏执基因,宿主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从前把他想象得太好了。
一人一系统,就这么沉默下来。
辛夷的脑子实在有点儿乱,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只能慢吞吞走到桌案前,思量着等会儿应对微生澜的办法。
她出不去,只能由系统检测外面战况。
系统,“他吐血了。”
系统,“他让别人吐血了。”
就这么过了许久,外面的动静似乎终于结束。
辛夷这才放下吃了大半的枇杷果,猛地从屏风旁边站起来,然后仰起头来,高声喊他名字,“微生澜!!”
“放我出去!!”
对方应该是听到了。
因为在她话落的须臾之后,终于被微生澜从芥子囊中放了出来。不过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僻静山洞,而且洞口被下了禁制,没有他的允许根本别想离开。
“过来。”青年朝着她道。
可能是先前和蜃兽厮杀,让他找到地方发泄心中积攒的那些戾气。
辛夷总觉得他情绪平复了不少,但仍旧阴沉。
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情况确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刀俎让她过去,砧板上的鱼肉哪有反驳的道理?
于是她攥紧衣袖,挪着步子走过去。
裙裾沾染了地上的霜雪,衬得上面刺绣的夹竹桃浸出深色,显出几分与时节不符合的明媚之色。
微生澜:“不打算解释解释么?师娘。”
虽然他已经尽量平静,但最后两个字还是可以听得出他的咬牙切齿。
辛夷其实无意惹怒他,但她也知道曾经的利用欺骗,就算再怎么粉饰也不会变得好听。
于是措辞片刻,老实开口,“我确实骗了你……”
“那块鸳鸯佩确实是我的。”
“当初之所以趁着你失忆哄骗你做夫妻,是为了报复师兄屡次辜负我,害我吃了许多苦头。”
“后来呢?”
微生澜脸色青白,指骨用力攥在剑鞘上,漆眸里压抑着浪潮翻涌,“为什么不继续报复下去?”
“因为发现师兄并没有忘掉我,芍药居里看到他为我落寞伤神的模样,就想赌一赌他的真心。”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颤着睫羽不敢看他,“而且师兄比我预想中的更早看到你的真容,与其等着被戳破谎言,不如主动从你身边离开。”
洞中格外寂静,耳边是外面风雪肆虐声。
她以为对方会怒火狂烧。
没想到微生澜唇边溢出几丝血迹,竟然就那么浅浅微笑起来。
只不过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神情也愈发温柔,“须弥芥子喜欢么?”
辛夷:“……”
不敢喜欢。
果然,微生澜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变态。
下一秒,青年擦去唇边血迹,含笑着抚触她面颊,“我觉得和阿灵很配,阿灵以后就待在里面好不好?”
她本来应该脱口而出说“不好”,可此刻却只能愣愣地瞧着他。
除了悚然之外,还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让她脑子里浮现出第一个小世界里,沈如芥的脸。
彼时少年眉目俊秀,穿着身玄裳站在灯烛下。
漆眸望向她,用那种喜欢到快要满溢的语气跟她说:如果他也有一个须弥芥子囊,最想要把辛夷装进去。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在这个瞬间,她却觉得少年的脸庞和微生澜逐渐重合在一起,令她心跳加速,控制不住地恍神。
“系统。”
“嗯??”
“你老实跟我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周遭瞬间寂静,包括系统。
其实它不止一次被问过这个问题,但若是放在以前,它每次都会选择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这次却难得沉默,好半天才道,“如果宿主非要深究的话,确实可以当做同一个人。
微生澜却将她的失神看作了在想旁人,而且那个人极有可能会是卿衡。
于是脸上佯装的温柔假意,再也没办法维持
下去,他嫉妒到发疯!嫉妒到恨不得世间从来没有过卿衡这个人!
伸出指骨,就那么钳制住少女下颌。
用讽刺的凉薄语气逼问她,“那么阿灵告诉我,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和师尊,谁当奸夫?”
话落就见少女脸露愕然,乌润的杏眼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
她张张唇,不确定地问,“什么?”
可就是这副神情,却激出微生澜更多戾气。
他仿佛存心要惩罚她、折辱她,反手将她纤细藕臂折到身后,任凭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得。
施了术法的绸带捆住少女手腕,令她只能惊慌无措地擦蹭在身后冰凉石壁上。
洞里有积雪,呼出来的都是寒气。
微生澜淡漠垂眸,扯掉她系在肩颈处的狐裘,接着是裙襟外裳。
最后用冰凉的剑柄拨开她小衣。
视线一寸寸抚过,毫无怜惜地欣赏她羞赧地阖上眼睛,强忍着颤抖的可怜模样。
微生澜看她这样,淡声嗤笑,“师娘生了张很会骗人的脸,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看着面前这个紧闭双眼,瑟缩羞愤的少女。
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她和师尊相处的细节,试炼台下她亲上师尊侧脸,还有别院中,她羞赧坐于师尊膝头,细嫩脖颈间都是被吮咬出的绯痕。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在戏耍他。
用那张看似钟灵毓秀的脸,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也没办法继续深想下去。
微生澜攥住少女后颈,迫她仰头,然后凶狠地抵开齿关吻进去,搅缠着她呜咽躲闪的舌尖,不停攫取属于她的清甜津液。
“呜……”
他亲人的力道好疼,把她唇瓣都咬破。
刚开始辛夷还在本能地抗拒着满嘴的血腥气,想要让他柔和一点,后来被亲得头脑发昏,只能听之任之。直到感觉被青年泛着冷意的指骨覆住了身前雪丘,才痛嘶一声,试图把他推开。
可她手腕被绸带缚住,根本使不出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愿意从她唇齿间退出来。
微生澜眼神略微嘲讽,指间慢条斯理,摆明了是带着些微羞辱意味地在作弄。
听她躲闪喘息,便愈发欺近她问,“师娘何必惺惺作态?就算我们真的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
辛夷身子蓦然僵硬,望向面前貌美高洁的青年。
他穿着一袭俊逸似仙的浅蓝衣裳,身上有阵阵白梅气息,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俊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
垂落在肩侧的乌发遮住眸底阴翳,唇色靡艳,因为方才的亲吻泛着湿润水泽。
但哪怕辛夷被美色所迷,还是听出了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恶意,“阿灵不是喜欢和我做夫妻么?怎么和夫君欢好,难道师尊不曾教过你?”
第66章 第66章用剑挑开了师娘的罗帐……
天上落着鹅毛大雪,覆盖地上枯枝。
而石洞之内少女衣裙凌乱,端静秀美的小脸上嘴唇被咬出牙印血痕,被迫仰着头跟他目光相对。
辛夷愣愣看着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是从微生澜口中说出的话。
愣神间,青年捏住她的下颌,眼看着薄唇又要覆上来,被她挣扎着躲闪开。
某一瞬间。
当她触到对方冰冷目光后,真的害怕他会如方才所说,强迫她在此处发生什么。
辛夷手脚发凉,呼吸却是凌乱的。
她睫羽乱颤地强作镇定,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他是你师尊……反正我们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微生澜死死盯住她,不错过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心底的阴郁戾气却越积越多:主动来欺哄招惹的是她,现在才来跟他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么!
他嗤笑着覆住小衣下的雪丘,果然没过两秒,就听到少女软倒在怀里咬着绯唇抽气。
绸缎做的浅樱色系带在他手背上拂来拂去,沁着馥郁滑腻的馨香。尽管微生澜想尽量表现得冷漠,但他的呼吸分明也乱了,刚开始的揉变成了掐,根本没有让她好过的意思。
“阿澜……微生澜!!”
他听到少女咬着唇,似乎哭了一声。
这才缓慢停了手,扳过她泅湿睫羽的端丽小脸,然而语气依旧透着讥嘲,“师娘还没回答我,不能哪样?不应该只是亲你,应该把你当成炉鼎一样用,对么?”
“对我公平点。”
他俯身咬她唇瓣,这次辛夷没敢躲,听着耳边那些悖逆混账话,“吝啬你的心,就给身子,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懂么?”
如果她能抽出手来,肯定会狠狠给他一巴掌。
可惜眼下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迫仰起头,任凭青年含住嘴唇,一遍遍亲咬。
寒风顺着敞开的小衣灌进来,让她在浑噩呜咽间打了个哆嗦,终于有几分清醒过来。
“阿……唔……阿澜。”
不能这样。微生澜现在是个疯子,如果随着他胡来,那后面的发展肯定会失控。
她现在的目标是卿衡,不能因为任何意外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进展。
于是在发现挣扎无望后,麻木垂泪。
微生澜吃到她的眼泪,身形猛然僵住,终于放开搅缠在一起的清甜舌尖,因为亲得太深,离开的时候甚至牵连出一缕晶莹银丝。
少女哭得更厉害,泪痕映衬着菱唇红肿,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微生澜以为自己恨她,所以无论怎么作践对方都无所谓,没想到看见她这副模样,还是会觉得心疼。
“哭什么?”
他伸出指腹蹭她泪痕,语气隐忍不善,心里也有气,“你骗得我做了五十年鳏夫,狠心利用,现在只是亲你两回就委屈成这样?”
辛夷不说话,只是一味地低头哭。
他越是语气和缓,她越是哭得两道削肩发颤,最后甚至狼狈抽噎起来。她好像被全世界欺负,而他就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微生澜脸色难看。
若是旁人如此负他骗他,他早就一剑杀了对方了事,怎么可能强忍着满腔怒意,却不舍得伤她分毫!
辛夷当然也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否则在这个疯子面前,她真是没有半分胜算。
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属于微生澜的这条任务线早就结束了,她不想在离开之前还跟他牵扯不清。
青年却将她的失神,看作是在想卿衡。
于是心底的嫉妒再也压抑不住,快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吞噬,他咬牙恨声道,“师尊到底哪里好?”
虽是这么问着,却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把手指强硬塞到少女啜泣唇瓣间,压在她香软小巧的舌面上,“嗯,师尊到底哪里好?让你喜欢成这样?就连一句违心的软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辛夷根本说不出话。
等他湿透的手指离开,她才能够别过脸,就那么喘息着平复了许久,然后隔着泪眼一字一顿道,“他不会绑着我!也不会说这种轻贱的话,更不会要求我做他的炉鼎!”
两相对峙,彼此都沉默许久。
好半晌微生澜才垂下漆眸,凝住她羞恼的小脸问,“不做炉鼎,那便做妻子,好不好?”
“不好。”辛夷在心底说。
但她面上却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委屈着嗓音微哑,“所以你打算继续绑着我?”
微生澜最后还是解开了对她的束缚。
辛夷第一时间拢好衣裙,系起小衣,遮住上面鲜红刺目的指痕,估计等到第二天,这些痕迹就会变成淤紫。
可惜小衣刚系好,就被攥住手腕。
微生澜再次朝她欺近,身上的白梅冷香盈满呼吸,阻止她继续整理衣裙。
“你干什么?”辛夷脸色发青。
她不想把他想得太恶劣,但这人委实是没什么底线,做出的事和清冷禁欲表象完全不沾边儿。
微
生澜抿紧薄唇,觑她一眼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也阴沉了脸,没什么好气,“给你上药,你胳膊和腰侧上都有伤。”
辛夷这才后知后觉,低头去看与蜃兽缠斗过程中被罡风割出的两道血口子。很浅,而且已经有要开始结痂的趋势了,跟对方身上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青年已经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个碧色瓷瓶,看上去像是伤药。
“过来。”
辛夷很识时务,跟他走到草垛子旁边坐下,然后乖乖掀开小衣下摆,让他给自己涂抹伤药。
微生澜的指腹很凉,动作却轻柔,好像生怕会不小心弄疼了她。
辛夷也就那么盯着他的脸瞧。
没成想却被抓包,青年嗓音嗤笑冷淡,“可是瞧清楚了,我比师尊好看?”
她愕然,随即有些讪讪的,索性红着脸干咳两声,然后转过头假装不再看他。
等到上药结束之后,真正的谈话才刚要开始。
石洞里很安静,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只有天际处的落雪仍旧洁白。
辛夷自从上完药之后就刻意坐得离他很远,微生澜也没再过来强迫她做些什么,像是笃定了她是落入蛛网的猎物,根本不可能逃脱。于是放心留她独自低头思忖,最好早点儿想清楚,然后给他一个准话。
当然,这个“准话”的前提必须是令他满意。
否则他会当做没听到,并且不介意用某些法子迫使她重新做出选择,直到他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为止。
辛夷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她捧着脸坐在一边,从地上随意捡了根树枝划着,无意识戳歪了石壁缝隙间的艳紫小花。
好愁。
但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件事不是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关的,微生澜并不好糊弄。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办法刚见到卿衡没几天,就急匆匆送他一顶绿帽子,虽然他很值得。
更令她觉得心烦的就是,她发现自己现在对微生澜的感觉很复杂。
原本那些浅显的喜欢,在知道小世界的反派可能是同一个人后,竟然变成了深重的愧疚。
可能不止愧疚,还有点儿心软。
辛夷用力咬咬唇,试图赶走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努力把心思重新放回当下情况里。
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跟微生澜这么继续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她得想办法离开,不能真的被对方装进芥子囊中,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这种情况下她没办法完全相信微生澜。
想到须弥芥子里看到的那些锦绣华裙,还有零嘴话本、珠宝首饰。
辛夷的脸色迅速垮下来。
而就在数丈开外,蓝裳青年默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极度病态地渴求着。
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完全平复下来。
刚开始是震惊愤怒,愤怒于自己发现了一个可恨的秘密;后面在她的挣扎抗拒之下,这种情绪就演变成了强烈的报复欲和毁灭欲。
而现在……
他能清醒的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颤抖,不管怎么说,阿灵没死,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辛夷不知道身后青年到底注视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等到她调整好思绪,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微生澜正在盯着她瞧。
于是她略微愣了下,然后弯起唇角朝他露出个莞尔浅笑。
接着主动走过去,抱住他。
青年身体骤然僵硬。
用审视狐疑的目光打量她脸上神情,仿佛想要探究清楚她为什么忽然示好,但尽管心里怀疑,语气上还是莫名地柔和了几分,“你这是想明白了?”
辛夷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在他怀里仰起头,唇瓣上还有被他咬破的痕迹,分外旖旎,扮可怜示弱的意图也很明显,“阿澜,我胸口疼,药师峰的小弟子该过来给我煎药了,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无意识扫过被他扔在一旁的命剑,剑鞘上有血,不知道是斩杀蜃兽时沾染的,还是混杂了其他宗门修士的。
但她觉得,哪种都有可能。
虽然微生澜生得容貌俊美,泠泠昳丽,单从外貌上看不像是视旁人为蝼蚁的残忍之辈,反而像是无心欲念的清冷剑君。
但她知道,这个人骨子里绝非善类。
辛夷见他不说话,心里打鼓。
只得咬住绯唇,刻意放柔了声音,“我自少时便爱慕师兄,让我彻底舍弃他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青年不为所动,冷漠觑她,似乎想戳破她的谎言,“是吗,那你打算要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
辛夷本来想说一年,但看他这副样子又默默改口,犹豫着思忖道,“半年?”
微生澜:“两个月。”
她:“……”
哪有人这么压缩空间的!
“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届时,若师娘仍不愿告诉师尊真相,那就由我亲自来说。”
他的话语中隐含威胁,将她纤细手指放到唇间反复含咬,似乎贪恋,“师娘,莫要让澜失望。”
*
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
微生澜杀了蜃兽、救下师娘的事迹传得宗门上下都知晓。
经此一事,卿衡对她更紧张。
倒是歪打正着地帮了辛夷的忙,但原本她只需要应付卿衡一个就好,现在却变成了师徒两个,委实令她有些吃不消。
尤其青年是将她抱回清平洞之后,卿衡闻讯赶来。
而微生澜就那么当着自己师尊的面,帮她在床帐旁边系上了那枚鸳鸯佩。
言辞间也没有打算轻轻揭过。
状似无意地与卿衡说起:“这枚鸳鸯佩,正是在与蜃兽缠斗的时候从师娘腰间掉下来的。应该是她很宝贵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另外一半,是不是在师尊那里?”
辛夷:“……”
这摆明了就是贼喊捉贼,故意构陷!
她气得想爬起来咬人,尤其是当卿衡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她身上的时候。
正在她思索着如何扯谎圆过去的时候。
卿衡忽然伸出手去要碰那块鸳鸯佩,辛夷眉头一跳,赶紧攥住他的手。
“师妹?”青年男人语气茫然。
辛夷没办法,只能佯装虚弱,努力说些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比如说自己身上这里也疼,那里也不舒服,可能需要静养一下。
但在卿衡想抚摸她脸颊的时候,她又顾虑着什么,暗戳戳地避开。
只是嘴上笑笑 ,跟他说道,“晚会儿药师峰的医修会过来帮我诊脉,师兄去忙罢,眼下宗门内肯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师兄不必一直在榻前守着我。”
这副体贴懂事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按理说卿衡应该觉得欣慰怜惜,但他却愣神片刻,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隐约间总觉得,自从师妹回来以后就待他不太相同了。她比以前更会跟他撒娇,但却没那么黏着和依赖自己了。
卿衡瞧着少女纤弱的脸,心中掠过淡淡寂寥。
房中檀香轻燃,鲛绡帐旁悬挂着一枚鸳鸯佩。
辛夷看着卿衡从榻边站起来,就在她笑眯眯挥手送他离开的时候,对方忽然忍不住转身走回来,接着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
“对不起师妹。”
“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你可以继续依赖我。”
辛夷被抱得一脸懵。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回答卿衡,而是越过他去看身后那个青年的表情。
看到了。
微生澜的表情果然很差。
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推开身侧人的怀抱。
然后在对方透着复杂怅惘的神色中,努力搜罗了好几句体面话,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哄走了。
谁知道前有狼后有虎。
刚送走了卿衡,又迎来了跟随医修一起来探望她的骆清竹。
少年神色害羞,而她有心无力。
除了要应付来自骆清竹的殷勤关怀之外,她还要偶尔接纳来自微生澜的有意嘲讽。
“师娘秀外慧中,果然惹人喜欢。”
骆清竹也听到了。
他总觉得这位微生师兄从昨夜救人的时候,就开始有些怪怪的,眼下也是说不出的奇怪。
比如现在:他嘴里虽然叫着师娘,却并无恭敬之意,反而有种淡淡的冷漠奚落。
而少女则是仿佛没听出来,并没有跟他计较。
辛夷:“……”
倒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只是她现在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心虚状态,根本不敢计较。
或许是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属实觉得非常疲惫,眼下只想好好休息。
所以喝完汤药之后,就借口休息让他们两个都离开了。
门扉关上,周遭终于恢复了平静。
辛夷揉揉酸疼的额角,仰面躺在鲛绡掩映的床榻间,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目光落到悬挂其间的鸳鸯佩上,又没忍住坐起身来,伸手将它解了下来。
思忖片刻之后,到底是没有扔掉,而是把它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榻上,然后就那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夜色深沉,原本阖上的门扉被人推开。
皎洁月下,乌发披散的青年长身玉立。
用剑挑开了师娘的罗帐。
辛夷是被咬醒的。
刚开始是酥酥麻麻的感觉,类似于亲吻;后面就变成了难以忽视的痛意,让她哪怕在梦中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太疼了,可是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拧紧眉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在微生澜的唇边,似乎正在渗血。
而青年颈侧,魔纹浮现。
第67章 第67章“有这样么?”
满室绮罗香,鲛绡帘帐被吹得拂动。
辛夷小脸痛得苍白,又不敢用力收回手腕,只能穿着月白亵衣从榻间跪坐起来。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别表现得惊慌失措,尽量安抚对方。
别让他继续发疯。
“阿澜。”
她不确定微生澜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是被心魔控制想要伤害她,还是其他的。
所以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过来找我么?”
对方不回答,她只能自说自话,“今天太晚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说行……”
青年忽然松开她渗血的手腕,接着右膝跪上床榻,朝她的方向欺近。
辛夷蓦然噤声,屏住呼吸一句话不敢多说。
可惜她的这番神情落在青年眼中,却不知被解读成了什么意思。
只能看到微生澜垂眸,伸手抚触上她的脸颊,对那看着他颈侧魔纹愣神的少女讽笑着逼问,“难看么,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辛夷感受到冰冷杀意。
来不及多想就扑进对方怀里,伸手把他抱得紧紧的,连同自己慌乱不安的心跳。
等到察觉对方箍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放松下来,才抬头亲上他颈侧的丑陋魔纹。
继而仰着头软声道,“你一点也不难看,这样也很好看。”
微生澜被她亲得似乎失神。
辛夷见这招有用,干脆维持着伶仃跪坐的姿势攀住他脖颈,有点儿撒娇地蹭,“阿澜,可以先放开我吗?”
然而对方不仅没放,反而将她推倒压覆在床榻上。
她陷进身后层叠柔软的衾被之中,刚来得及惊呼一声,菱唇就被堵上。
“呜……阿、阿澜!”
她被揉得疼,咬他舌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等青年的手从寝衣下摆伸出来,她才能蹙眉偏头喘息。
辛夷睫羽乱颤,绞尽脑汁想着拒绝他的理由。
癸水来了?现在不方便?她身体虚弱仙骨出现裂痕,所以不能承受激烈的房事?
然而房中安静片刻,只能感受到青年凉滑的乌发扫过她锁骨,接着帮她整理好胸前发皱的月白寝衣。就那么抱着她和衣躺下,并没有继续做什么过分的事。
辛夷:……
是今夜都不做,还是打算容她歇歇再做?
“睡罢。”青年忽然开口。
他似乎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淡声道,“我和阿灵不急在今夜,但无论是双修还是做炉鼎,你都逃不掉。”
辛夷沉默:“卿衡是你师尊。”
“那又怎么样?”
青年怀里都是夹杂着白梅气息的雪意,闻言轻声嗤笑,然后颇不在意地欺在她耳畔啄吻,“我只知道师娘是我妻子,谁同我争抢……”
“我就杀谁。”
*
自那夜之后,辛夷连着两三天没睡好觉。
因为鲛绡帐中总会出现另一人的身影,前半夜对方还能满足于抵足而眠,后半夜就经常浑身戾气的把她亲醒或者咬醒。
辛夷自然很愤怒。
但等她睁眼看到对方脸颈处浮现的魔纹,又只能勉强打起精神,顺毛安抚。
当然她也没忘记正经事,所以日常在应付微生澜之余,也会见缝插针的去找卿衡培养感情。
装乖扮可怜的事她做得不少,尤其是当着琼烟在场的时候,偏偏卿衡就吃这套。每次她装晕往他怀里倒,对方脸上都会浮现出真心实意的担忧,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
而琼烟则是满脸恼意。
恨不得将她的面具彻底撕开,好让卿衡看清楚自己的师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原来所谓的仙门师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清玉洁,而是满心算计!
同时这一切,亦被微生澜看在眼里。
他冷眼看着少女为了师尊,跟琼烟争风吃醋,甚至使一些拙劣的小心机。看着她对师尊笑得温柔明媚,主动亲近。
她似乎忘了,给她两个月的期限,是让她用来和师尊划清界限将道侣关系剥离干净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刻意的讨好献媚,似乎想跟师尊天长地久。
“……”
好吧。
其实辛夷并不是忘了,她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所以她今日约了卿衡游湖,还特意在出门之前梳妆打扮了一番。
浅色珠花衬着素白袄子,雪肤花貌,明眸善睐,像个秀丽端庄的小淑女。
她兴致勃勃地提前出门,冒着鹅毛大雪,去湖边的乌篷船上等他。
来的路上也想了很多:比如说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就算氛围到了和他亲亲摸摸也没什么,反正这是她需要最后走的任务线
了,早点推动早点激化,她就能早点抽身。
卿衡已经表现得足够喜欢她了,等到再喜欢一点,她就可以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将准备好的匕首捅入他的心房
然后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在自己面前碎掉。
湖上风雪纷纷,白茫一片。
辛夷掀开乌篷船间的垂纱帘帐,有些无聊地捧着脸坐在船边等。
结果过了两刻钟,卿衡还是没有来。
系统见她等得逐渐蹙眉,于是假装清咳地在耳边询问,“宿主这么着急跟卿衡发展关系,是想尽快完成任务,从这个小世界离开吗?”
辛夷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当即反问道,“效率高点不好吗?”
系统:“……”
见她仍然嘴硬,它干脆选择戳破,“好是好,但如果宿主的初衷是为了逃避微生澜,统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危险。你太在意他了,这不像宿主的风格。”
辛夷于是想到微生澜那张脸,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沉了下去,似乎有点酸胀。
但她很快撇掉了这种情绪,眯起杏眼浅声道,“放心吧,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谈话过后,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她久等不来卿衡,干脆自娱自乐起来,所幸来的时候带了几册《仙洲志怪实录》,虽然上面记载的大多都是恶魅妖兽,但读起来倒还算是津津有味。
不过若是看得久了,眼睛还是会累。
辛夷最后干脆倚在船舱旁边,把话本子盖到自己眼睛上假寐,然后没有任何预料的,被人俯身过来,亲上了菱唇。
辛夷根本没听到对方脚步声,等到反应过来被亲了,脑子里才瞬间空白一片。
那是极其温柔的一个吻,抵开她的齿关之后轻柔地卷住小舌吮吸,清甜的津液搅弄出水声,带得耳根发热泛红。
她被亲得浑身僵硬,甚至忘了抗议推拒。
鼻间似乎嗅到了淡淡的冷梅气息,但又想到微生澜从来没这么温柔地亲过她,所以应该不会是他。
等到亲吻结束后,辛夷才觉出几丝慌乱。
她脸上仍盖着那册古籍,抿着湿肿靡艳的菱唇不确定地喊了声,“……师兄?”
根本没人应她。
她心里愈发开始打鼓,终于鼓起勇气拿掉了遮住半张脸的书册,然后抬眼看到了熟悉的浅蓝衣袍。
青年安静望着她,一双漆眸中没什么情绪,“师尊有事来不了,特意让我过来告知师娘。”
话落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唇,淡淡讥讽道,“看见是澜,师娘有没有失望?”
辛夷早在看到是他的瞬间心脏就坠入冰窟了,当下被这么诘问,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方才没有喊出那声师兄,或许还有辩驳的余地,可现在……她睫羽不安地颤了颤,终究还是努力镇定地朝他笑开,“当然没有失望。”
说实话,这个回答完全没有说服力。
她以为微生澜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他之前不正常的次数太多了。
没想到青年听完,却没有立刻奚落。
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浓黑,最后甚至附和道,“既然师娘喜欢这样,不妨就将我当作师尊。”
“师尊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你。”
“除了亲吻,你们从前还做过什么?”
微生澜在少女空白的神情中走过来,将她抱坐在自己膝头上,亲她露出的脖颈肌肤,“上次在庭院里,师尊就这么抱着你,在我进去之前你们还做了什么?嗯,师娘?”
辛夷喉间干渴,说不出话。
她能感觉到对方拉着她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腰间绶带上,再指引着她一点点解开。然后不容抗拒的,带着她柔软手指覆上去。
“有这样么?师娘。”
*
处理完师尊交代的宗门琐事之后,陆展仪听从吩咐,到后山的湖边去寻师娘。
等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乌篷船在湖边停泊。
陆展仪刚想张口,就看到青年修长的指骨率先撩开帘帐。
从船舱中踏出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素来清冷寡言的微生师弟。
只不过师弟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奇怪,俊美脸侧竟然带着微微汗湿红意,像雪地里被催开的伶仃白梅,虽然底色还是冷的。
他觉得有些奇怪,喊了声“阿澜”。
等看到后面跟着踏出的秀丽少女,又喊了声“师娘”。
辛夷本来就在兀自咬牙,现在更是被那声师娘叫得一哆嗦。
于是脸色更红了两分,主要还是因为太过心虚,以及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见陆展仪。
她下意识攥紧掌心。
不想回忆就在片刻之前,刚帮着微生澜用手疏解过,现在掌心都有些火辣辣的疼。甚至于指缝间的粘腻感似乎也并没有完全消散,哪怕她已经特意用湿帕子反复擦过。
陆展仪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于是就又喊了声,“师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女柔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衣裙整齐秀丽端庄,就连发髻上的步摇都安静垂落。
被他这么一问,仿佛才回过神,露出个属于“师娘”的温柔微笑,“没事,就是方才湖中赏雪有些枯燥,所以让阿澜替我去寻了两册话本子。”
陆展仪不疑有他,他知晓师弟再怎么性情淡漠,师娘的吩咐还是要听的。
于是点头附和,“原来如此,师尊让我过来提醒师娘湖中风冷,不要贪凉染了风寒。”
回去的路上,辛夷根本不想理微生澜。
她心里隐忍着怒意,尤其是想到青年那张染上情欲的俊脸,还有他故意塞到她唇间的手指。
连着两天,她都刻意躲避微生澜。
哪怕每当到了夜里,还是会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揽进怀里,像寻常夫妻那样同床共枕。
但她确实在有意冷着他,好叫他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以后稍微收敛点儿。
谁知道对方不仅没改,还更变本加厉。
她后悔到藏书阁找书看了,更后悔没再看到微生澜的第一眼就掉头离开,或者说她高估了对方无耻的底线。
所以才会那样毫无防备地,忽然被那人压覆到博物架旁边的墙壁上,紧接着裙襟被抽开,小衣也被往上撩开些许。
辛夷瞬间睁大杏眼,挣了挣被桎梏的手腕,“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敢大声喊,只能不停推拒,就差没有豁出去直接上嘴咬他了。
可惜她这点力气,在青年看来不过是蜉蝣撼树。
微生澜生得俊美冷情,好似不同红尘欲念的谪仙,此刻瞧上去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靠得太近,视线亦过分直白。
落在她仰起的脖颈,以及可怜兮兮的小衣衣摆处,“师娘身上的辛夷花香扰得我心烦,澜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你不要脸!”
她还想挣扎,可惜话还没说出口。
青年就俯下身来,剩余的斥责都化作呜咽骤然堵在喉咙里,辛夷只能无措地揪住他垂落在身前的乌发,脖颈像脆弱蒲草一样向后仰起。
香汗从鬓边渗出,她无声咬紧唇瓣。
腰肢被人桎梏着挣脱不得,她视线里只有那一角清冷蓝衣。
辛夷是软着腿走出藏书阁的,她的素色腰系并着衣裙都完好无损的待在身上,就连珠花都好好簪在鬓发间,哪怕落进旁人眼里也挑不出半点纰漏。
可小衣底下仿佛被磨破了一般,仍然残留着湿漉肿痛的错觉,微生澜和狗一样爱咬人。
那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想狠狠给微生澜一巴掌。
终于咬牙望向他,秀丽的小脸上隐忍恼怒,“你离我远点。”
第68章 第68章青云宗炸了
两步开外的微生澜,抬眸觑了觑她:“可是师娘,已经很远了。”
辛夷:“……”
她不欲继续跟他争辩,于是缜着小脸,将视线从他过分红润的薄唇上移开,加快步伐往前面走。
谁知道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浅笑。
虽然很轻,但还是让她有些恍神地愣住,因为这好像还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听到微生澜不带嘲讽意味的笑。
微生澜见她缓滞了脚步,便从身后跟上来。
走到面前堵住去路,然后俯过身子,故意将她云髻间簪着的翠色珠钗弄得歪斜了点儿,做完这些之后才面不改色的诓她,“珠钗有点歪了。”
辛夷看不见具体情况,还以为他是好心。
猜想着可能是刚才厮磨的时候弄歪了,于是“哦
“了声,跟他说谢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瞧见了正要前往试炼台的卿衡。
卿衡自然也瞧见了她,还有此刻站在旁边用冰凉指腹蹭她珠钗的微生澜。
辛夷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和微生澜站远了点儿。
然后唇边漾出笑意,眼底蓦然升起点点华彩,极是开心地望向正朝自己走过来的青年,“师兄!”
卿衡眉心微蹙,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受。
尤其是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好像径直刺进他心底,让他觉得格外碍眼。阿澜从不会跟姑娘家走得这么近,也不会用那样熟稔的姿态帮姑娘拨弄珠钗。
他看着少女倏然展露的笑颜,她仿佛毫无所觉。
于是也就那么压下心底的怪异感受,转而牵住师妹手指,“这几日没去扰你,身子可是休养得好些了?”
辛夷点点头,露出些女儿家的羞赧姿态,“好多了,多谢师兄记挂。”
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徒弟,愈发攥紧了师妹柔荑,“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去试炼台下观摩?”
其实辛夷对这些没兴趣。
但她实在不想跟微生澜多待,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根本不管身后青年是什么表情。
只不过还没等走到试炼台,她的身体就忽感不适,痛吟一声,脸色苍白地就要往他身上倒。
那副柔弱易碎的模样,简直把卿衡吓了一大跳。
“师妹!!”
辛夷靠在他怀里缓了许久,终于能直起身来。
见到对方望向她的神色透着担心凝重,只好尽量说些话来宽慰他,“师兄不必紧张,我的仙骨有裂痕,所以时不时的就会疼痛难忍,已经习惯了。”
听她这么说,青年眼底的痛色却愈发深重,像是恨不得能以身代替她承受这种苦楚煎熬。
颤抖的手指抚上她毓秀眉眼,嗓音也哑,“对不起师妹,是师兄连累了你。”
辛夷任由他触碰,甚至主动将脸颊贴到他手边。
语气也是素日里的恬静乖觉,浅声道,“听说魔族有一圣物,或许能帮我治愈沉疴。师兄若是有心,不如绑了琼烟做筹码,逼着她饮下绝命丹,然后血洗魔族去换那件圣物如何?”
卿衡被她说得愣神。
似乎是没想到这种残忍利用的话,会这样轻飘飘地从自家师妹嘴里说出来,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哦?”
少女朝他露出微笑,甜蜜馨香,“除此之外,师兄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那如果我说,想要师兄的仙骨呢?”
卿衡这次更为惊愕。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点头应允,就听到少女憋不住破功似的“噗嗤”笑开。
“师妹……”
少女笑完了,将额头抵在他掌中。
脸颊泛红,弯起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纯粹无害,“开玩笑的,我才不舍得伤害师兄呢!就算师兄真的愿意牺牲自己的仙途,辛夷也断然不能同意。”
周围寂静,积雪覆住的松枝凝了冰霜。
身侧除了穿梭的朔风,再无其他。
“对不起……”
或许是见他久不应答,少女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了,瓮声瓮气地跟他道歉,“抱歉师兄,是我不好,不该跟师兄开这种玩笑。”
卿衡垂眸,望着师妹苍白妍丽眉眼。
想到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心底逐渐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楚钝痛,他竟然开始忍不住地想:若是真把仙骨给了师妹,她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用承受这种痛楚了?
“师兄?”
辛夷轻声喊他,自然也没错过他眼底浮现出的深重愧疚,但她假装没有察觉,“你怎么了?”
“给我点时间。”
青年隐去眉宇间的痛色,跟她保证,“只要能让师妹彻底好起来,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她笑:“我当然相信师兄。”
能做仙侠世界的正道男主,肯定多少是有点儿圣父体质在身上的。
她并不怀疑卿衡这番话里的真心。只是为了早点达成目的,适当的装可怜卖惨也必不可少。
辛夷正在心中想着,忽然感觉到垂落在髻发间的步摇被人伸手扶了扶。
她讶然抬眸:不愧是师徒俩,就连喜欢做的举动都如此相似。
卿衡看着她,想到的却是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
他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澜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你走得很近?”
“唔……倒也不算走得很近,只是闲暇时会过来探望我,送一些糕点吃食,还有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说着她眉眼弯起,状似无意地跟卿衡感叹,“阿澜这般懂事贴心,肯定很会讨姑娘家欢心罢?”
这话让卿衡原本就打结的眉头,皱得更深。
阿澜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对师娘殷勤体贴的人,为什么偏偏对辛夷如此不同?
少女的话却没停,接着往下说。
甚至提起了自己徒弟的亡妻,眼底都是好奇,“听说阿澜从前下山游历的时候有过一位妻子,感情还颇为深厚,只不过那姑娘运道不好,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师兄见过她么,她生得什么模样?”
卿衡被问得一愣,想起当初以为师妹身亡的那段光景,他旧地重游睹物思人,就是在芍药居遇到的那位姑娘。
那时候阿澜尚未恢复记忆,与他并未相认。
更荒唐的是,他们曾经为此大打出手。
原因是他太过思念师妹,竟然产生幻觉将阿澜的妻子错认成心中所想。而对方不仅身形与师妹分外相似,就连身上沁染的辛夷花幽香也是……
辛夷花香?
卿衡神色微滞,眉心也跟着拧起。
他似乎明白了阿澜为什么会亲近辛夷,并且对她做出那些透着怪异的举动了。
师妹单纯,根本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当成了“亡妻替身”。
他却不能视而不见,沉声提醒道,“阿澜和他的妻子确实情深,但恐怕执念太重,性子也会变得极端,你以后还是和他保持距离。还有木樨花的香囊,师妹以后也不要再用了,换成芙蕖或芍药罢。”
“好,都听师兄的。”
*
仙门大比眼看着就到尾声,各个宗门的胜负排名也都基本有了眉目。
因为微生澜被罚不准继续参加,所以最后是以青云宗的陆展仪和方瑶拔得头筹。
辛夷在试炼台下看到方瑶胜出时的沉静眉眼,还有旁边白衣少年的欢欣鼓舞神情,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上次见到张映清,已经是现实中的五十年前了。
不过她唏嘘归唏嘘,却并没有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的打算。
于是只是朝那个方向淡淡看了两眼,就暗自敛了心神,重新收回视线。
近日以来辛夷左右逢源,同时应付两个人。
白天的时候她陪在卿衡身边,扮演他温柔明媚的亲亲师妹;晚上的时候则回到清平洞,和微生澜抵足而眠。
最难应付的是后者。
对方不仅喜欢咬她身上的各处肌肤,就连藤蔓也要强行钻进她的裙裾底下,名为取悦,实际上就是想要逼她发出各种混乱的声音。
当然,他也会适当讨要一些报酬。
比如她磨到通红的掌心,还有十根柔嫩合拢的手指,握不稳的时候辛夷就在脑子里漫长的计时,直到耳边喘息声愈大,掌心瞬间湿漉漉的。
她身前的小衣也脏了,有些溅在她脖颈和下巴上。
辛夷伸手去擦,于是弄得皓腕上也一片粘腻狼藉,根本不能细看。
青年就笑着咬她耳垂,厮磨缱绻,“我们这样跟夫妻有什么区别?阿灵不是师尊的道侣,是我的。”
说着却也不肯轻易放过她,迫使她酸软的葱指重新合拢,然后乌发泠泠昳丽地披散着,闷哼出声枕在她肩头。
——有病。
辛夷在心底骂他,她知道对方是故意说这种混账话,就是想逼得她羞耻崩溃,可惜她并不会。
她甚至故意使坏用力,然后就听到青年蓦然低低的喘息,甚至透着几分脆弱。
那具贴着自己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连带着手中物什都更加丑陋。
微生澜的喑哑嗓音传来,薄唇在她耳畔诱哄恳求,“再来一回,阿灵还像刚才那样好不好?”
“……”
经历过那次之后,辛夷更加确定对方病得不轻。
不管她做什么,似乎都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容易让他爽到,所以干脆放弃。
天清云淡,远山如洗。
她正坐在试炼台下兀自发呆,托腮看着手里的一只青釉色杯盏,还有上面用金墨浸染出的莲池鳐鱼。
忽然一阵柑橘香飘过,清新爽利。
辛夷抬头,这才看到站在面前的骆清竹。
少年似乎是专门过来找她说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有些依依不舍,“等过两日仙门大比结束,我就要跟着师叔伯们一起离开青云宗了。合欢宗离这里不算远,骑青鸟不过一日半的路程,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么?
辛夷见他如此,诚实答道:“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多久,但不管多久,都不会有机会与他特意相见。
骆清竹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后,脸上还是浮现出深深的落寞。
就在她以为少年会勉强应和两句,然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对方从衣袖中掏出来个精巧物件,俊秀颊边有些红,“……送给你的。”
那是一个小巧的玉香囊,白玉镂空的满月形状,里面可以放些花瓣香粉系在腰间佩戴。
她之前看到不少合欢宗的弟子都戴过,所以眼下骆清竹送她这个,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辛夷想了想。
思忖着或许不应该打击对方心意,于是准备把那只玉香囊接过来,再跟他道谢。
可惜她刚有动作,就有一阵罡风过来,击碎了那只悬坠在少年手下的玉香囊。
东西瞬间碎得不能再碎,化作白色齑粉,还没看清楚便消散了。
辛夷:“……”
她转过头,果然瞧见了那个阴沉站在合欢树底下,正在面无表情望向他们的蓝裳青年。
骆清竹也明显生气,他想过去找对方理论。
但顾虑着辛夷正在旁边看着,不确定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站在谁那边,于是只能暂且忍下怒意询问,“清竹实在不知,可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微生师兄?竟然屡次被他针对。”
之前斩杀蜃兽那次微生澜对他下狠手,还可以用被蜃气蛊惑了心智作为理由。
这次故意毁了他的玉香囊,总不能再说是失手罢!
骆清竹暗暗咬牙,目光却撒娇般落到面前的素衣少女脸上,有些委屈地将她望着。
很快少女扯扯唇,叹息道,“跟你没关系,是我得罪他了。”
“啊?”骆清竹面露不解。
辛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但她确实得罪了微生澜。
起因是两天前,她恰好目睹了一位其他宗门的女修过来跟他搭讪,看得出来仰慕微生澜已久。而她则因为最近被缠得太烦,根本没打算上前打扰他们,甚至隐约松了口气。
辛夷发誓,自己脸上的庆幸只维持了半秒钟。
但还是被微生澜捕捉到。
后面吵架的过程她已经不想再回忆,只记得彼此谁都没占到便宜,甚至微生澜离开之前,唇舌被她发狠咬得全都是血。
但这件事的好处也有。
那就是这两天夜里对方没再过来,她算是因祸得福,总算睡上了安稳觉。
面前的骆清竹还在看着她,神色好奇,似乎在等着她解释下文。
辛夷朝他笑了笑,随意敷衍道,“不必理会他,你的玉香囊还有新的吗?我拿玉玦跟你换。”
*
白天发生的插曲,辛夷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傍晚她喝完汤药就躺进床榻,然后将四面的鲛绡帐放下来,独自睡得很香。
按理说今夜再寻常不过。
可她夜里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桌椅门扉都咯吱作响,紧接着一道撕裂夜空的紫雷从天际劈下,震得整个洞府都晃荡起来。
辛夷被猛然惊醒,她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渡劫。
然后胡乱套上衣裙,就往雷电聚集的方向跑。
结果还不等她跑到地方,天上又有新的的雷电迅速聚积起来,而且盘虬错结更加可怖。
冷风吹得她差点睁不开眼睛,还有那凝结成蛛网的紫色雷电,更是将青云宗的山头映得亮如白昼。
辛夷隐约中意识到什么,胸腔处的心脏越跳越慌。
会是卿衡吗?
还是会是微生澜??
尽管已经努力做好了准备,但等她看到天雷笼罩下的那两个人后,仍旧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竟然师徒两个同时渡劫!!
陆展仪本来满脸忧色,急得团团转。
看到匆忙赶过来的师娘后,终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到她跟前,“师娘!”
他长话短说的解释。
原来是卿衡早已经预料到自己渡劫期将近,所以特意传唤微生澜和其他弟子过来,想要赶在天雷到达之前,提前结阵做准备。
没想到师尊那边刚开始,师弟的天劫也到了。
以陆展仪为首的宗门弟子顿时手忙脚乱,不知道到底是该看顾师尊,还是看顾微生师兄?
辛夷听完之后,快速做出选择,“帮阿澜,师兄更有经验。”
见陆展仪听完露出踟躇神色,她蹙着眉冷声喝斥,“再犹豫下去,他们两个谁都好不了!还不如先集中精力帮其中一个!”
但结果就是,所谓的共同结阵根本没用。
完全牵制不了恐怖的天雷,阵法刚结成不到两息,就被磅礴而至的紫色雷电击穿,甚至激得本就狂乱的天雷更加凶悍。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倒吸一口凉气。
好凶残的渡劫期。
他们大部分的人最多只突破金丹境界,就连元婴期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根本没有经历或者目睹过这种境界的渡劫现场,自然惊骇万分。
修仙界的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乘—化神—渡劫—飞升。
在此之前微生澜还是大乘期,而卿衡则是化神期。
修为越高,天劫越强。
而若是渡劫失败轻则修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辛夷紧张地看向远处正被雷劫笼罩的两个人,主要是看微生澜。
但其实根本看不清楚,就算她努力在罡风边缘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幽蓝色的滂沱剑意化作巨刃劈开天劫紫雷,剧烈的互相冲击之下,瞬间荡平了旁边一座山头。
而另一边,卿衡的雷劫阵法之中则是汇聚成茧蛹一样的莹白光亮,逐渐壮大,将劈落的无数道紫雷缓慢揉杂起来。
辛夷默不作声的后退两步,庆幸自己刚才离得远,并且没有站错方向,否则下场应该跟那个被荡平的山头没什么区别。
再看看周围其他人的反应,也都跟她差不多。
半宿时间过去,最先突破境界的是微生澜。
天雷的趋势明显减弱了下来,就在她以为快要结束之时,天边竟然重新积聚起更恐怖的雷电,朝着微生澜所在的地方劈裂下去。
旁边有人惊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有第二道天劫?”
恐怖如斯!!难道是要同时突破两层境界!放眼整个仙洲也没有过这种先例!!青云宗竟然要出现两位渡劫期?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而辛夷的心情则从最初的忐忑紧张,变成了后面的逐渐平静。
陆展仪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焦急,甚至还能跟旁边的小师弟开玩笑,“啧,不知道咱们青云宗,什么时候能出现第三位渡劫期。”
又不知过了多久,盘虬错杂的天雷终于散去,阵法处催生的罡风也渐渐平息。
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卿衡和微生澜的身影跟着清晰显现。只不过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猛然呕出的殷血喷溅在衣摆上,瞬间泅出一朵朵靡艳的花。
辛夷眉头一跳,提裙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只不过快到跟前的时候,脚下踟躇了片刻,最终选择跑到卿衡身边焦急扶起他,“师兄,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卿衡任由少女眼眶泛红地将他望着,然后语带哽咽,替他用衣袖擦了擦唇边血迹。
他抚上师妹脸颊,温柔摩挲,“师妹已经做人妻子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
这话听上去虽然像在责怪,但他的语气分明是欣喜的。
因为就在方才的天劫阵法中,他心里彻底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喜欢师妹。
他无比庆幸,并且感激有机会重来。
琼烟已经从青云宗离开,所有的错误都来得及纠正,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失去师妹。
山风吹过,料峭清寒。
本来打算上前关怀的青云宗弟子,看到这温情一幕也默默止住了脚步,心照不宣的不去打扰师尊和师娘倾诉衷肠。
而在他们身后。
蓝裳青年静默站在原地,身上还有被罡风剑意割伤的血道子,他动也没动,就那么看着少女满脸心疼地抱着另外一人,软糯带泪地喊他师兄。
陆展仪想过来关怀,被他无视着拒绝了。
于是这天青云宗乃至其他宗门的弟子,就看到他们微生师兄一边呕血,一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攥住师娘手腕。
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目光里,凶狠咬上少女菱唇。
漆眸凝住她,满身掩饰不住的戾气与恨意,用冷冰冰的语调问,“阿灵不该选我么?”
第69章 第69章再无回头的余地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青云宗里四处都能听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仅是青云宗的本门弟子,还有其他各派宗门的弟子。
就连试炼台下也是如此,仿佛台上谁输谁赢已经不那么重要。
太刺激了。
比魔族话本子好看,他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青云宗的掌门仙尊,有一天会被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横刀夺爱,跟他抢夫人。
而少女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仅拼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还在事后浑身颤抖着,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看怎么可怜无辜。
就算退一万步,也肯定不会是她的错。
青云宗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他们更多的是震惊外加难以接受。
真不能怪他们承受能力差,毕竟一直敬重的病弱师娘变成师兄老婆,这换成谁都很难接受啊!
微生澜向来是他们敬仰追逐的对象,谁能得师兄一句夸奖都能拿来炫耀激动好久。
对他们来说,微生师兄是最为清冷寡欲的那个,也是青云宗所有弟子里最适合修无情道的那个。
可他怎么能对师娘做那种事?疯了一样,说出来的话更是听得人心惊肉跳。
什么“芍药花会”,什么“早就做了夫妻”。
气氛恐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刀剑相向。
掌门仙尊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过,幸好身旁的少女及时反应过来,赶在两人快要动手的时候,扑过去死死抱住师尊的腰。
少女粉颈低垂,纤细得就像一朵被风吹开的菡萏。
但她彼时却泪盈于睫,脸上都是难堪,“师兄,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说?”
“师兄。”
*
这次仙门大比,最轰动的不是青云宗同时出现了两个渡劫期,而是这两位渡劫期竟然有同一位夫人。
青云宗注定再也无法平静。
恐怕不用等到仙门大比结束,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仙洲,成为仙魔两道的谈资。
清平洞,殿前。
周遭药香沉寂,铜炉里的燃香早就熄尽了,本该换上的茶盏也原封不动的搁置在案上。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刻,辛夷的心底竟然有些平静。
甚至还有点儿解脱。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做出黯然神伤的表情,跟面前的卿衡说,“就是这样,是我骗了阿澜,跟他没有关系,师兄如果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好了。”
“为什么?”青年男人哑声道。
“师兄当初在成亲之夜抛下我,去找琼烟的时候,我也想过为什么……”
她喃喃道,落寞叹息,“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都没办法回到以前了。”
“你爱阿澜么?”
“不爱。”
“那你还恨我么?”
辛夷看着卿衡,不知道是不是渡劫的缘故,他的鬓边竟然多了几根银发,本就俊逸柔和的一张脸,看上去像是要碎了。
她停顿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身子疼的时候比较恨,不疼的话就没那么恨。”
在她无辜的话里,卿衡的脸色更为惨白。
他脸上流露出很深的痛意,但这种痛意落到辛夷眼睛里,只会让她觉得快乐。
所以在卿衡薄唇颤抖着,让她“过来”的时候。
她乖乖地过去,任由对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着,渐渐有眼泪浸到她衣襟上。
辛夷没想到,卿衡最后会选择原谅她。
这个结果让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不介意我跟阿澜有过一段?”
“介意。”
卿衡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揉进骨髓里,再也不会把她弄丢,“所以等到仙门大比结束,我会让阿……我会让微生澜离开青云宗,去仙洲除妖游历,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跟逐出师门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卿衡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他甘愿妥协后退一步,既然这件事的根源就是个错误,那么他们从今以后,谁也不要再提。
辛夷想到微生澜,最终选择点头同意。
她现阶段的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多余牵扯,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斩断。
所以她听从卿衡的建议,推开门走到院落里,和那个静默站在柳树下的青年四目相对。
还是微生澜先开口,他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冷意,“师娘这是选好了?”
辛夷点点头,朝他露出点笑,“你师尊在里面等着你,等会儿说话注意点,别叫他伤心。”
微生澜长久凝望着她。
看清她眼底的敷衍与利用,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需要他的时候就甜言蜜语,跟他虚与委蛇,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将他一脚踢开。
“别叫他伤心?”青年讽刺着反问。
辛夷已经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于是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我曾经骗了你,你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她走过去,解掉自己腰间香囊,拿出里面的那枚鸳鸯佩交到他手上,“你看清楚了吗,这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该舍弃的时候千万不要留恋心软,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辛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希望微生澜也能做出同样的选择,起码不要阻碍她的计划。
青年的反应是不发一语盯着她看,浓黑的眸中有什么情绪在压抑着翻涌,但只有短短瞬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
“师娘想摆脱我?”
辛夷蹙眉。
下一秒就听到他缓缓笑开,顺带捏碎了掌间的鸳鸯佩,“师娘说得对,不值钱的东西是不应该继续心软。”
那日之后,辛夷没再见过微生澜。
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解,或者是跟卿衡交流之后,想清楚了不再执着。
后面两天的表现,竟然是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平静到有些不正常。
辛夷眼皮一直跳,莫名觉得提心吊胆。
但她想:仙门大比这两天就结束了,到时候微生澜也会离开宗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微生澜
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按照当前的情势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
所以辛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疯到心魔爆发,深夜掳走她,然后明目张胆地将她丢进了合欢宗的鸳鸯阵里!
辛夷跌进阵法中间的茅屋与床榻,后背硌得生疼。
隔着朦胧泪眼看到俊美青年缓缓朝她走近,然后伸手抚上她因为阵中情香,而逐渐泛红发烫的脸颊,“阿灵,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今次我们就在这鸳鸯阵里做真夫妻。”
青云宗,主殿。
卿衡刚准备去偏房歇息,就听弟子来通秉,说是有青云宗的弟子不小心闯进了合欢宗阵法,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鸳鸯阵一旦结界成型,只能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外面的人是轻易进不去的。
而只要进了鸳鸯阵,就会被里面的催情香迷了心智,发生些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急得合欢宗的长老团团转,但又不敢轻易进去,怕自己非礼勿视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可惜在阵法外等了大半宿,还不见有人出来,怕闹出什么祸事,所以才来通秉掌门仙尊。
卿衡本来不欲理会。
直到来通秉的小弟子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好像、好像是微生师兄……”
*
简陋的茅屋之中,床榻吱呀作响。
辛夷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她呜咽着仰起脖颈,被青年埋在颈侧吮咬,溢出水光的眸中逐渐模糊,晃动并且破碎开来。
耳边是青年的隐忍喘息声。
微生澜俯身亲她,哼笑着吃掉她颊边混乱不堪的清泪,“难受?再受一会儿。”
辛夷不想说话,她先前还有抓他咬他的力气。
还能在对方蓦然停下动作,怔愣着问出“你和师尊没有过”的时候,紧咬着苍白发抖的唇瓣回怼“还没来得及”。
现在则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流出的泪糊了满脸,嘴唇也在最初的煎熬忍耐中,无意识地被自己咬出血痕。偏偏微生澜看不得她沉默,非要逼着她做出回应。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笑,力道愈大,“我在和自己的妻子媾合。”
辛夷哭了两遭,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直到青年忽然附在她耳边,亲掉她耳畔透着幽香的细汗,“师尊来了,他现在就站在鸳鸯阵外头……”
床帐簌簌,视野迷蒙。
她知道四周被设下了禁制,也知道卿衡不可能听到这些声音,但她就是紧张得浑身僵硬,微生澜蓦然溢出一丝闷哼。
少女本来就煎熬得不行,还要捂住青年的嘴不让他出声,结果下一秒,刚抬起来的胳膊瞬间软掉。
可对方仍然不放过她,凑在她耳边,逼着她去想象院墙外面的景象,“你说我现在撤掉禁制,喊师尊一声会怎么样?他会不会亲眼看见我们在做什么?”
少女哭得更凶了。
身体里堆叠的痛意逐渐激烈,像摇晃又破碎的潮水一样,灭顶般的涌来,让她发髻间松散的步摇都浸染了颊边汗水。
微生澜还在不停的逼迫她,并且说着混账话。
不知道第几次之后,辛夷终于昏了过去。
第70章 第70章化作囚笼(副本完结)……
卯时将尽,照在积雪上的月色已经暗淡。
远处的天幕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白,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是破晓了。
辛夷蜷缩在床榻上,腰被他搂着。
她试图紧紧阖住眼睛,努力忽略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异样感,但稍一动作,就能感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触感划过肌肤。
她宁愿这个时候仍在昏迷。
微生澜并没有给她施清洁术,而是拿着一方绞湿的帕子帮她仔细擦拭。但这个过程很缓慢,他似乎格外享受她身上沾染自己气息的感觉,是跟他身上一样的白梅香。
在青年俯身亲吻过来的时候。
辛夷终于颤着睫羽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菱唇紧抿,嗓音泛着沙哑软糯的冷意,“……滚开!”
微生澜任由她发泄怒气,他知道今次之后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善终了。但没关系,只要他不放手,就算是做一对怨侣又如何。
就算彼此厌倦折磨,他也绝对不可能放手。
“阿灵不是应该唤我牧澜哥哥么?”
他将少女从竹榻上抱坐起来,捞起她绵软无力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怀中帮她系好小衣,“师娘当初骗我的时候,难道不曾想过今日的双修?”
辛夷说不出话,她身体里还残存着对方带给自己的绵密痛意,还有肿胀酸涩余韵。
浅碧色流仙裙重新穿回她身上,衬得她细雪般的小脸愈发惹人怜爱,皎洁无垢。
她枕在青年臂弯里,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她并不抗拒和微生澜亲密,她只是讨厌对方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还将他们原本应该恢复原位的关系重新弄成一团乱麻。
划清界限不好吗?
她讨厌这样牵扯不清,本来就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死攥着不放继续沉沦?
许是将她此刻的失神当作乖觉,微生澜替她把腰带宫绦系好后,摸摸少女略微汗湿的鸦发。
然后贴住她面颊,用厮磨的语气说道,“阿灵定然是做不成掌门夫人了,我们一起出去,跟师尊做个了断。”
辛夷攥紧他的胳膊,被青年打横抱起来。
转头看到珠钗掉落在那乱糟糟的草席上,还有混合着血色的一大滩水迹。她脑子里又浮现出片刻前的那些画面,脸红耳臊的同时,恨不得把微生澜这个禽兽咬死,他真是半点底线都没有!
但心底更绝望的是,现在外面恐怕已经围满了各个宗门的弟子。
而她即将在所有人的惊讶注视里,两腿酸软、钗环凌乱的走出去,她的唇瓣甚至还被微生澜咬破了。
辛夷脑子里乱乱的,她的身子也特别疼,想着要在此刻吗?当着所有宗门弟子的面,让卿衡丢尽脸面。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狐裘斗篷兜头罩住,将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青年箍紧她绵软轻颤的腰,抱着她踏出门去。
院落外头,树树梨花雪白。
合欢宗的长老已经急得满头冷汗,就差直接给卿衡跪下请罪了,尤其是在知道被扔进这鸳鸯阵里头的,可能是青云宗的掌门夫人之后。
尽管他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自家宗门弟子清场疏散开了,但肯定还是会有风声传出去,这导致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卿衡的脸色。
唉。
这上哪儿说理去!
本来就是他们合欢宗自己用来修习的阵法,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
站在旁边的陆展仪也脸色复杂,凝重万分。
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如此,那么此刻师尊的心底肯定更加惊涛骇浪,今日和师弟之间必定要有个结果。至于那个结果是什么,他有些畏惧去想。
天边已经大亮,绯花落在不远处的湿冷雪地上,显出几分灼灼之色。
原本闭合的阵法忽然一阵金光闪过,禁制消弭,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抱着怀中少女从院落中踏出。
少女全身被斗篷罩了起来,除了绣鞋之外,没露出一根头发丝。
玄青色兜帽笼罩下,只能看到少女伸出纤细玉指绵软无力地攥住了青年衣襟,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但哪怕是柔嫩指节上,都被咬出了好几个泛血的青紫牙印,可以想见兜帽之下,到底是何等光景。
陆展仪觉得自己脑子要炸开了。
师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辛夷整个人藏在兜帽之下,她只能听到不远处的卿衡用着苍白颤抖的声线,喊了她一声“师妹”。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打了起来。
微生澜手臂抱着她,根本不打算撒手。
但耳边呼啸的凛冽剑意告诉她,这两个都朝对方下了死手,也都不约而同地避开她,招招致命。
许是移动速度太快,辛夷有些头晕。
但她还是瞅准时机掀开兜帽,然后拔出发髻间的簪子狠狠扎向微生澜胸口,她知道这点力气根本杀不了他,却能让他在一瞬间呆滞僵硬,做不出更多反应。
卿衡意识到她的想法,嗡鸣剑意顷刻磅礴,贯穿微生澜的左侧胸膛。
而她则在对方呕出鲜血的那一刻,奋不顾身地挣脱怀抱,踉跄着朝卿衡的方向跑过去。
只差一点点了。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扑进卿衡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彻底和身后那人划开界限。
可惜唇角刚要虚弱扬起,就被一股诡异的力
量缠住膝弯,朝着后面拖拽过去。
辛夷下意识回头,于是就看到了惊悚如噩梦的那一幕:青年凤眼猩红,脸上颈侧都浮现出丑陋魔纹,还有他的无数虬条蠕动的白藤本体。
她眼睛不自觉睁大,唇瓣微微颤抖。
然后毫无抗拒之力的,再一次被收进了芥子囊。
*
四个月后,仙洲的某一处。
院落里种着数不清的绯色桃花,而在桃林之后,则是被掩映着的一座院落。
庭院安静,有风吹过片片落花。
缱绻着飞舞起来,又无意识地飘到窗棂缝隙间,透过屏风窥见那两道交缠的衣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柱香两柱香,亦或是两三个时辰,总之已经漫长到将最初的欢愉化作煎熬。
帘帐之内,少女含泪的喘息。
忽然间她玉白脚趾瞬间蜷缩弓起,带着哭腔崩溃,“你……做、做什么?”藤蔓的触感是柔软冰凉的,不断纠缠着绞紧,让她发出不成调子的羞耻声音。
微生澜却只是轻笑,“师娘,我的叶子掉了。”
辛夷强忍啜泣,羞恼给他一巴掌,“滚,滚啊……”
然后对方不仅没滚,又换了干净没湿透的白色藤条侍候她,咬她泛着粉意的小巧耳垂,“我喜欢被阿灵夹掉叶子,没关系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自从她被微生澜从青云宗带走之后,似乎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微生澜在报复她,所以只要她发呆恍神,就会被压覆在床笫间做这种事。
而且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服软。
每次开始之前都会有漫长的服侍过程,直到她忍不住,主动屈膝去蹭他的肩颈或者手臂。
现在也是。
那两片叶子翠绿晶莹,微生澜捻出来给她看,她忍无可忍,终于张唇狠狠咬在他的肩头上。
……
这段时间,辛夷很少有机会能够踏出院门。
但她知道卿衡并没有放弃派人四处找他,当然她也尝试过千方百计的逃跑,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被微生澜抓回来。
一次是她软硬兼施,让对方带她去看仙洲焰火。
然后趁着微生澜给她去买吃食的时间,试图藏进旁人的青鸟鸾驾中,结果不过须臾就被攥住胳膊,从车驾中抱了出来。
还有一次,他们院落中意外闯入一只受伤的貌美狐妖。
那狐妖姑娘可怜狼狈,哭诉说自己是被仇家追杀,泪水涟涟地求他们不要赶走她。微生澜本来不打算理会,是她执意关心那个狐妖姑娘的伤势,开口让微生澜抱她去找医修诊治。
微生澜听罢之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她许久。
不过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带着那个受伤的狐妖姑娘离开了。
辛夷在他走后静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假装无意间试探了下,禁制果然被撤掉了。
她这才抓紧时间拿上可以换钱的东西准备跑路,并且用幕篱遮住面容,成功登上了一艘鲸舟。
那次是她觉得最有机会逃脱的一次。
却不知是微生澜在刻意戏弄,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为的就是等她觉得自己能成功逃跑的时候,残忍打碎她的所有希冀。
所以哪怕鲸舟已经启动。
她还是在撩开自己厢房帘帐的时候,看到了早早等候在漆几前的青年。微生澜望着她倏然苍白的神色,走过来,怜惜地屈指蹭了蹭她的脸,“阿灵很冷么,怎么抖成这样?”
“或者说……”
他平静垂眸,嗤笑着勾开她裙襟上的纤细绳结,“阿灵觉得总是在别院里无趣,所以才会特意跑到鲸舟之上,寻些刺激意趣?”
那天发生过的事,辛夷已经不想再回忆。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桎梏这么长时间,微生澜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把她装进芥子囊,到了客栈或别院里再把她放出来,四周设下禁制。
刚开始她还反抗挣扎,后面就有点麻木了,旁人还误以为他们是鹣鲽情深的夫妻。
这段时间也是如此。
被买来的婢女瞧着她坐在亭中发呆,似乎不明白,这位夫人为什么总是副病怏怏的神态?
有时候微生公子说好多话她都不理,然后公子就会把夫人抱起来,说她需要休息。
而每当这个时候夫人都会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羞愤道,“天还没黑呢微生澜!!”
“夫人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夫人就尤其愤恨咬上他颈侧,发了狠力的咬他。
然而微生公子却神情宠溺,还伸出修长手掌扶了扶她鸦黑如瀑的后脑勺,“阿灵不若留点力气,等会儿再咬。”
婢女不太明白。
她觉得公子处处体贴纵容夫人,待她极好,为什么夫人不肯跟他好好说话?难道她真的半点不喜欢公子,所以才会如此厌烦抗拒?
但俗话说天下的女子都爱俏,公子已经好看成那般模样了,还是讨不到娘子的欢心,可见许多事并不能纯粹依靠常理来推测。
辛夷还是跑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苦等下去,于是忍痛耗费许多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了特殊药剂,在今夜的温存之后,混着酒液喂进微生澜口中。
离开前她看着青年昏睡的俊颜,蓝裳墨发,眉目清冷,就是他似乎梦境中都在蹙眉,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辛夷的腿还是发软,酸胀得险些站不住,按理说她应该是恼他的,毕竟微生澜这段时日的行径,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但临到分别这一刻,竟然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只剩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完成任务从这个小世界抽离。微生澜的爱也好恨也罢,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系统见她怔愣着迟迟挪不动脚步,只好出声提醒,“宿主,这药效最多持续一日半。”
也就是时间一到,微生澜就会从昏迷中醒过来,而她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辛夷当然知道拖得越久,就越夜长梦多。
于是她收回视线擦擦眼角泪痕,蹁跹的裙裾迈过门槛,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这处被桃林掩映的院落。
此处离青云宗至少有大半日的路程。
辛夷中途根本不敢喘息耽搁,生怕时间不够用,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御剑朝青云宗而去。
等落到青云宗山头的时候,她过分慌乱的心神终于安定两分。
然后在宗门弟子满脸震撼惊愕的表情中,问清楚了卿衡所在,并在小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来到了他的面前。
“师兄。”这一声恍如隔世。
她站在烂漫的棠花树下,仰着头朝他莞尔微笑。
卿衡似乎愣住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辛夷望着他,只觉得数月不见他瞧上去苍老许多,虽然面容仍然是俊逸柔和的,两鬓却已经星点泛白。
四目相望良久。
直到她叹了口气,略微幽怨地同他撒娇,“我好不容易才从阿澜身边逃出来的,一路上御剑累得骨头痛,师兄还不过来抱抱我?”
话落不过两息,那个白衣玉冠的青年男人就朝她疾步走过来,然后将她狠狠扯进怀中。
卿衡抱着她,似乎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辛夷任由他抱着,半点儿挣扎也没有。
甚至还有心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些眷恋地跟他回忆起从前,“幼时我被妖兽咬伤险些丧命,是师兄找到我,杀掉妖兽。虽然师兄努力表现得镇定,但我还是可以感受到,师兄背起我的时候整副身子都在发抖。”
她问,“那个时候,师兄也是害怕失去我么?”
卿衡不说话,但逐渐有泪意濡湿在她的衣襟处。
好半晌,他才哑声喊了句,“师妹……”
辛夷点点头,轻声应答,“我在。”
于是这个抱着自己的青年男人,将臂弯收得更紧了些,紧到快要融为骨血,“对不起,对不起师妹,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辜负错信,师妹就不会跌进魔窟仙骨破碎。
如果不是他中途
松开师妹的手,去喜欢别的姑娘,他们就不会渐行渐远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忽然很想回到从前,在所有错误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
他没有喜欢过琼烟。
师妹也不曾为了报复他,去利用亲近阿澜。
辛夷静静听着他的忏悔,也感受着他的痛苦。
心底的酸涩和快意几乎是同时涌上来,不可抑制地翻搅,让她想哭又想笑,这应该是原主身体留给她的最后情绪。
片刻过后,她听见自己说,“我这次回来,是想找师兄讨要一件东西,师兄愿意予我么?”
“什么东西?”
卿衡的凤眼尤在泛红,等到嗅到她颈间掺杂着白梅冷意的辛夷花香,苦涩更是蔓延开来,“不管是什么,只要师妹需要我就愿……”
“噗呲——”
少女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没入他胸口,毫不犹豫,毫无征兆,利落的缓慢反转,直到剖出卿衡胸腔处的那颗元丹。
指间都是温热的血水,耳边则是青年渗着冷汗的苍白痛哼,她仍旧抱着他,仿佛特别依恋的模样,嗓音轻柔而虚弱,“师兄爱我么?”
“……爱。”
“可我恨师兄,恨到不甘心就那么死在魔窟里,所以我又回来找师兄了。”
她手里捏着青年男人的那颗元丹,红彤彤的,过分磅礴的修为灵气充斥着她的掌心,让她只是触碰就有被灼烧的疼痛。
若是动用灵力将它碾碎,那么其中迸裂开来的遽烈能量,便会连带她也炼化成一滩血水。
但辛夷还是毫无畏惧,她甚至带着终于要解脱的释然,说着最后的话,“现在我只希望师兄也痛,比我更痛。这样等到黄泉路上我就可以原谅师兄……但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我和师兄,必须有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碾碎元丹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微生澜惊惧万分的高喊,“辛夷!!!”
她倏然转过头,隐约看到了青年披发跣足的浅蓝色衣袍,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微生澜从未唤过她辛夷。
意识消弭的瞬间。
她听到叮咚的机械音,还有系统在耳边提示,“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进入下个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