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为什么要睡大床房,为什么不是标间? ……
鱼幺/文
逍遥山虽然只是一个小范围的政权组织, 但是发展得确实不错,简单逛了一下,附近各种店铺都有, 竟然还有一条小吃街。
奚彻着实肚子饿了, 一路走过来, 看到很多早餐店, 闻到炸油条的香气, 馋得口水直流。
但是他刚刚找了找半天,钱包居然不在身上, 他只能猜是自己昨天晚上在大街上睡着之后被别人把他的钱包摸走了。
但真相是如此吗?当然不是,他的钱包是被褚炎提前摸走的。褚炎为了能跟奚彻同行, 想到了所有可能性,断绝他的后路。他知道在人间行走最重要的就是钱, 衣食住行全需要钱,所以就把奚彻的钱拿走了。
可真是机灵死他了。
褚炎见奚彻在身上摸了半天, 脸上露出失望表情, 心下暗喜,嘴上却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奚彻皱了皱眉头:“我钱包不见了。”
“会不会落在宾馆里?”
奚彻重重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醉倒在大街上,还睡了那么久,估计是被人拿走了吧, 这个地方的治安又不是多好。”
褚炎听他这样说就更高兴了, 连借口都不用自己找。
“没关系,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买吧。”
奚彻听他这样说, 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这怎么好意思。”
褚炎面无表情,眼神和善,十分诚恳道:“跟我不必如此客气, 更何况,钱财对于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你尽管用吧。”
奚彻虽然还是不太愿意花他的钱,可是他确实肚子饿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头:“那先谢谢你了。”
褚炎闻言才满意地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最初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他们在小吃街上挑了家早餐店走进去。奚彻刚才在街上闻到炸油条的味道口水几乎流出来,早餐里面自然少不了这个,然后又点了一些馄饨豆浆之类的佐餐。他点完才记起来询问褚炎:“对了,你想吃什么?”
褚炎沉吟片刻:“我跟你一样。”
他现在不是不需要吃饭的神明,食欲这些方面总要意思意思。据他观察,凡是需要吃饭的人,都会对事物的喜好有一定程度上的执着,他们会着重喜欢某几种口味的东西。所以他想了半天,又补充道:“我喜欢油条。”
奚彻看着他笑了笑:“那我们两个的喜好还挺一致的。”
虽然说这一顿早餐的问题解决了,奚彻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后面他打算继续待在这里调查逍遥山的问题,想必还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难道要一直跟褚七在一起么?
可是目前来说,也只能花他的钱了。
奚彻想了半天,看着褚炎谨慎开口道:“有件事现下想来还是有些为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的忙。”
褚炎很干脆地点头:“不用对我这样客气,你尽管说。”
“我想借你点钱。”
“……”
褚炎一下子愣住,他竟没想到还有这种选择。这种时候如果直接拒绝的话,阿撒肯定会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真借他钱,之前的一系列操作岂不是都白费了。
褚炎斟酌半天,道:“我最近也要在逍遥山办事,既然我们恰好同路,你与我一同吃住就是了,借什么钱呢。”
奚彻沉默半天,小声嘀咕道:“……我干嘛要花你的钱。”
“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见外的话,在我心里,与你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疏离。”
奚彻正喝着豆浆,听到这里差点喷了——他这样说莫非是想提醒自己跟他已经发生过关系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回忆起那段记忆,便不再接话了。奚彻把怀里的锦麒麟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从饭团上揪掉一块团成一个小型的饭团,塞到锦麒麟爪子上,让它自己拿着吃。
但是没想到,锦麒麟察觉到了褚炎的气息,竟然抱着饭团一路滚到褚炎那边,贴着他的手蹭来蹭去。
奚彻见到这一幕十分惊讶,按理说锦麒麟只会对九幽上的神明产生亲近之情,这个褚七分明是大妖,锦麒麟应当不会对他刮目相看而已。莫非他真的是朱雀的后代?
但是不论真相如何,奚彻都十分气愤,这个不识好歹的小畜生,分明是自己在养着它,它却摇尾讨好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奚彻皱眉盯着那只锦麒麟,忽然道:“既然它这么喜欢你,我就把这只小玩意儿送给你好了。”
褚炎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却见奚彻瞥着锦麒麟,嫌弃地说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要你了。”
锦麒麟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只知道“miamia”地叫唤,褚炎心里却十分不高兴——这只锦麒麟是他特地从天河里面抓来送给阿撒的宠物,他居然这么轻易就送给别的男人,太过分了。
然而奚彻正生着气呢,说完之后起身便走,褚炎急忙扔下钱便跟着跑出去了,还不忘把趴在桌上专心啃饭团的锦麒麟带走。
“等一下,奚彻……”
他刚追出那家店门,奚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一把从他手上夺过锦麒麟,塞进自己怀里:“不喜欢我,偏不让你如意!”
“……”
褚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但是他好歹没有把自己送的东西转送别人,总算没有那么郁闷。
*
回到旅馆之后,奚彻总算接受了褚炎的提议,同意接下来跟他同行,可是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问题又来了,褚炎定下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他订的是大床房。
于是奚彻对房间配置产生了不满:“只有一张床啊,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褚炎理所当然地开始瞎编:“最初我只打算一个人住,自然便订了一张床的房间。不过好在这张床够大,我们两个一起睡的话也足够了。”
奚彻立刻反对:“那怎么行!我们俩怎么能一张床……”
“你不是说我们两个都是大男人么,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褚炎说着,还补充一句:“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
谁知道他会不会怎么样,他可没忘了这家伙把自己叫到一边还强吻他的事情。
“不行,你把这个房间退掉,换一件两张床的,我不睡大床房。”
褚炎坐在床上表示为难:“这间房间我已经付了三个月的房费,如果退房的话,相当于重新买一间。我不是心疼钱,这次出门带得却不多。而且,我住进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换房不一定还有空房给我们换。”
奚彻听他说得也有道理,而且他本来就是跟在人家身边蹭吃蹭睡,哪好意思再让他再破费,而且他都这样说了,奚彻也不好再挑三拣四。但是他搬来毛巾,在床的中间做了一个阻隔他们两人的三八线,严肃地对褚炎说:“你不许越过这条线,一旦靠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
见他表情这么严肃,褚炎都快绷不住笑出来了——这种行为简直与封建社会的女子无异,他竟然还敢说自己三界都有情人,吹牛。
“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越过去的。”
可是山里这么冷,如果是他自己靠过来的就不关他的事了吧?毕竟还是抱在一起睡才比较暖和。
褚炎脑子里构想得很美好,但是也并没有特地搞一些下流手段,他终究还是怕惹恼了奚彻,到时候他恼羞成怒,连同行都不与自己一道,那也太惨了,他现在至少还可以跟他睡一张床上呢。
褚炎正盯着背对自己睡觉的奚彻发呆,忽然听到对方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褚炎?!”
褚炎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还以为被奚彻认出了身份,可是等了许久,奚彻再也没说话了,原来他并没有醒来,只是在做梦而已。
做梦都梦到自己……
褚炎偷偷靠过去,想看看奚彻脸上的表情,后者却先一步翻身过来,直接滚进他怀中。褚炎愣了一下,随即十分开心地搂住奚彻——他就说嘛,山里这么冷,还是抱在一起睡比较暖和。
然而褚炎很快便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奚彻并没有在做一个美梦,只紧紧皱着眉头,嘴里一直轻声地叫他的名字。褚炎疑惑地低下头看他,却发现自己衣袖里面好像有一块闪闪发亮的宝石,这宝石一旦闪起红光,奚彻便有反应,似乎是受到它的影响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
褚炎自己都不记得身上带了什么会发红光的东西,只是他内衬的袖子另有乾坤,平时偶尔会放一些小物件,这红光就是从他袖内乾坤里散发出来的。褚炎皱着眉头伸进袖子里摸了摸,竟然摸到一块坚硬的钻石,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筑梦石。
……他不是把它还给梦师了么?怎么还在自己身上。
“它自己跟上来的。”
朱雀竟然破天荒开口,他并没有出现,只是在褚炎的脑海中与他对话。褚炎身上的寒毒清除只有,朱雀与褚炎之间的联络便在逐步建立起来,现在已经能够自如与他共享思维。
褚炎皱了皱眉,疑惑地盯着筑梦石,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它发出这样耀眼的红光,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褚炎……”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梦话了,而且看表情也并非什么好梦,反而十分痛苦似的。
……什么情况,做梦梦到他,他却变成了他的噩梦?这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褚炎便问朱雀:“当年你的后代创立妖界,这筑梦石又是妖界的东西,你了解它么。”
褚炎指的“后代”自然是妖皇东皇太一,他原身乃是三足金乌,从朱雀的血液中化形,他们好歹也算有些渊源。
朱雀冷哼一声:“我的后代与我有何关系。不过,筑梦石……”
褚炎听他话里有话,直截了当道:“你知道些什么便说出来吧,休要废话。”
朱雀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筑梦石并不属于梦师,也不属于妖族,而是祖神时留下来的神物,后来恰好被梦师得到。他对筑梦石有反应,应当是曾经被筑梦石影响过,或者,曾经为他筑梦。”
褚炎沉默下来,筑梦石只为自己筑过梦,与阿撒有什么关系。被筑梦石影响过?
莫非……
褚炎忽然想到一个很诡异的可能性,他使用筑梦石时,便觉得梦中的阿撒过于生动,莫非他梦里面的形象并不是自己单纯想象出来的么?
褚炎把筑梦石握在手中,将奚彻搂进怀里,然后闭上眼睛低头抵住他的额心——想知道真相,便只能自己亲自入梦试试了。
第42章 筑梦石的用处 你不是都跟他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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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彻睡着之后, 立刻被拉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之中,他见到了褚炎。
奚彻想,莫非是自己太过思念褚炎, 导致他久违的又做梦了?
他正想着, 梦中的褚炎忽然伸手摸住他的脸, 奚彻愣了一下, 条件反射想躲开,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躲开。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想的,总之这是梦, 不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奚彻还是把手放下来了,虽然现实中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可能性了, 在梦里见一面也好。
虽然这个行为,像饮鸩止渴。
褚炎摸着他的脸许久, 忽然感叹一声:“离开了我之后,竟然立刻就跟别的男人走到了一起, 阿撒,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奚彻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见褚炎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令他感到陌生的疏离和鄙夷,奚彻顿时感觉心好像被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地疼。
“……白日里被你这样说就算了, 怎么到了我梦里还要说这种话……我与那个褚七根本没有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你不是都跟他睡过了?”
“……”
奚彻一时无语, 他想,这个褚炎莫非是他的心魔,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情, 所以才会听到这种话?褚炎又不知道自己跟褚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不论如何,他说的是真相。
可是奚彻内心还是想尽量为自己辩解一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那是意外……”
“归根结底还是你太随便了。”
奚彻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他从未想过褚炎会这样指责自己,也从来没想过如何应对这种指责。
他根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褚炎。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褚炎:“所以你现在很讨厌我是么。你说得对,确实也是事实,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干嘛还要追到我梦里面来提醒我!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吧!”
奚彻吼完之后,大口喘着粗气,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但是他的梦并没有醒来,面前的褚炎反而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下颌,他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也爆出来了,看起来十分生气:“你是我的人,跟别人搞在一起,还说与我无关?”
奚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立刻被褚炎掐住了脖子,狠狠按在墙上。奚彻震惊地睁大眼睛,脖颈上掐着他的力量却越来越用力,奚彻甚至来不及呼救或者解释,只觉得肺部的空气迅速消耗殆尽,窒息感一瞬间剥夺了他所有感官。
奚彻能感觉到,褚炎是真的想杀了他。
奚彻不认为这算是独占欲或者控制欲,反而觉得……褚炎是为了他作为明照神的面子才会这样做,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感情,只有冷冰冰的厌恶和杀意。
“为什么招惹了我,还要与别人纠缠不清。”
奚彻喘不过气,但是能清晰地听到褚炎的话,这一瞬间,比起要被杀掉的恐惧,他感觉到的是伤心。
这是他的梦……但是现实中的褚炎,也会这样觉得么?
这个梦并没有因为奚彻的窒息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出于生物本能的求生欲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在褚炎手底下挣扎起来。但是现在挣扎已经晚了,奚彻微弱的力量不值一提。
奚彻有种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会真的就这样被他杀死。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奚彻忽然看到一柄剑,从褚炎胸口直直地穿了出来,他面前的褚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在他面前如同水墨一般慢慢溶解了。失去了脖颈上的钳制,奚彻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量空气涌入肺部,他捂着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怪事,他还是第一次在梦中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疼痛感,以前做那些x梦分明没什么感觉……
奚彻正坐在地上难受地咳嗽着,忽然被人搀着胳膊从地上拉起来,奚彻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来人竟然也是褚炎的脸——而原本那个褚炎,已经变成了一滩融化掉的液体。
……
这原来是个恐怖元素的梦吗?
奚彻条件反射似的把手臂抽-回来,满脸惊恐地看着褚炎——上一个“褚炎”手里什么都没有,是想掐死他,这个“褚炎”手里甚至拿着一把剑,想杀他的话不是更方便了么。但是面前这个褚炎并没有杀他,他往自己脖子上看了一眼,露出心疼的表情,伸手想将奚彻拉过来:“阿撒,让我看看伤口。”
奚彻还是很警惕地盯着他,褚炎干脆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奚彻的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脖颈。上面两个乌青的手掌印,看起来就十分疼。奚彻倒是没在意自己的伤口疼不疼,只沉默盯着褚炎,似乎在等着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褚炎见他如此戒备,不由十分更加心疼,他轻轻将奚彻抱住,拍抚着他的后背。
他此时明白了,奚彻此时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筑梦石构筑出来的,但是不知道筑梦石为什么会幻化出自己的形象,还要那样对待他。
奚彻被褚炎抱到怀里之后,等了半晌,都不见面前的人有什么行动,便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声音有些哑,又记着刚刚被褚炎质问的事情,心里正不舒服,自然对他的态度也十分疏离。褚炎只好说:“阿撒,不要在意刚刚那个我说的话好不好?那不是我想说的……”
奚彻觉得好笑:“那你怎么证明现在的你说的就是原本想说的?总之你们两个都是我做梦做出来的。”
奚彻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委屈:“我都说让你回去了,居然还跑我梦里来骂我一顿。”
“阿撒……”
“好了好了我不要听了!”
奚彻大声打断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后退两步:“你快点消失!”
褚炎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也觉得筑梦石构画出来的那个“褚炎”十分过分,他上前握住奚彻的手腕试图将他的双手拉下来,后者却完全不把他当成活人,自顾自地念着:“快点消失快点消失,从我梦里消失!”
“……”
褚炎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这个空间不是他的梦,也不是自己的梦,而是筑梦石筑造出来的一个奇怪空间。
奚彻正捂着耳朵自我催眠,忽然感觉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消失了,但是眼睛却被轻轻蒙上。他听到褚炎轻声在他耳边说:“闭上眼睛睡吧,再睁开眼睛,就能离开这里。”
奚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果真闭上了眼睛,然后他便觉得自己被拉向了识海深处——等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已经是旅馆的天花板。奚彻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褚七怀里。
……
这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磁铁之类的东西,能将他自动吸过来?
不过褚七紧接着也醒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山里的风很大,你很冷吧。”
褚炎其实要比奚彻早一步醒来,他将筑梦石收起来,然后让奚彻枕着自己的手臂,将他搂住。
于是奚彻醒过来之后便发现原来是自己主动滚进人家怀里的,也发不起脾气,只是把棉被用力裹紧。但是他裹棉被这个动作却牵动了脖颈,奚彻感觉脖颈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于是疑惑地摸了摸脖子,疼得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褚炎听到声音,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他顾不上其他,急忙将奚彻裹在身上的棉被拉开,看到他脖子上有两个十分明显的掐痕。
褚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筑梦石里面发生的事情,为何映射到了现实中?
奚彻一把扯回被子,面色不虞:“你做什么。”
褚炎犹豫一下,指着他的脖颈道:“你颈上有两道伤痕,像是被掐出来的。”
奚彻十分惊讶地看他一眼,褚炎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褚炎到现在还不敢确定筑梦石中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否是真实发生的,他自己看到的事情,又是不是阿撒看到的。
“你一直在说梦话,说有人掐你的脖子,现在你身上真的出现了这种伤痕,多奇怪。你最好说实话,说不定是中了什么恶咒。”
奚彻下意识摇头:“不会的。”
“不会?你怎么知道?”
奚彻吞了吞口水,但是马上又露出犹豫的表情:“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但是今天这个梦确实很奇怪……跟以前的不太一样。”
“梦到了褚炎么?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会不会是他的问题。”
“怎么可能?”
奚彻几乎想翻白眼:“天下邪祟听到褚炎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褚炎怎么可能会与什么恶咒有关。”
褚炎听他说着,心里却在想奚彻上一句话——他说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莫非真的如同自己猜想那般,筑梦石并不是简单地为他构筑梦境,而是连通了自己与阿撒两个人的思维?如果是这样……那自己以前在梦里面对他做过的那些事,阿撒也知道?
想到这个可能性,褚炎忽然感到有些复杂,他问道:“你上次做这种梦是在什么时候?”
奚彻却已经不再想讨论这件事了,他一说“这种梦”,就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可描述的梦境,于是奚彻直接翻过身背对褚炎,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我要睡了,你不要再说那些废话。”
褚炎盯着奚彻毛茸茸的后脑勺,握紧了被他藏起来筑梦石——又不说……那他只能多多利用这块石头。
第43章 褚炎的心魔 神明结业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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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山一直在招揽人手, 奚彻和褚炎在这里住了两天之后,便打听到了能够拜在金铃圣君门下的方法。
原来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集中进行一次大规模招人活动,这次奚彻跟褚炎也报名参加了。
没错, 竟然还有正规的报名, 听说还得进行考试。
奚彻披着发下来的统一黑袍子站在一群待考生里面,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他与褚炎面面相觑了半晌, 奚彻抽抽嘴角说道:“一堆人穿着黑袍子这样站在一起, 跟邪-教徒似的。”
褚炎心下觉得好笑,他看到人家穿一身白, 觉得人家穿得妖妖俏俏不是好人,看到人家穿黑袍子, 又觉得是邪-教徒,阿撒可真难伺候。
他靠近奚彻耳边劝道:“别说出来, 被听到了会引人注目。”
奚彻撇撇嘴,小声应着:“知道了。”
于是他们一群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就浩浩荡荡往前走, 奚彻和褚炎夹杂在队伍中间, 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不过奚彻倒是很心急想到达目的地,他想知道在这里聚众闹事的到底是不是金铃子。
众人排着队来到一处山洞中,带头的人告诉他们要在这里接受审核,能够过关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金铃圣君的门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金铃子名声在外, 很多魔族都想投奔他的门下,如果全收进来,到时候魔□□炸不说, 如果招进来的是一堆废物,不能干活,还要养着他们。
他们进入山洞之后, 奚彻发现这里除了山洞还有很多别的洞口,便走出来一群也穿黑袍的人,分别将他们两两带进一个山洞里。奚彻想,之前见到的那两个魔族也是两两一组,或许这些人今后做任务的时候都要两两一组,所以才分到两个人?这样正好,他跟褚七还算熟悉,总比跟陌生人组队要好。不过他现在要做的事还是要瞒着褚七的,他来这里是为了投靠金铃子,而自己做的事是与金铃子对着干,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不定会把他供出来。
两个人被一起代入了其中一个洞口中,穿黑袍子的人对他们说:“你们能活着走出这个洞口,就算合格了。”
奚彻听得直觉诧异,这题目出乎意料得简单,甚至有点像他们在九幽之上时候做的实习神试炼任务。奚彻便有了些想法,他想,金铃子或许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当年还在魔界时,金铃子说想自己建立门派,想出人头地,奚彻便给他指导过一些经验,建立门派要设定一些门派任务作为选拔与磨练门下弟子,他告诉他的模式便与九幽上的试炼任务差不多,他难道是照自己说的去做了吗?
奚彻心里觉得稍微有些安慰,他想,如果金铃子设置这些关卡是真的想挑选人才,好像也算不上什么邪教,看他们的黑袍子忽然又觉得顺眼起来。
奚彻与褚炎一同走进了其中一个闪着亮光的洞中,身后竟然有一道结界屏障缓缓合上,原本是洞口位置的门变成了一堵石墙。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迷雾,奚彻看了身边那人一眼,说道:“看来是让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洞里面的路并没有多么曲折,只需要一直走就能从对面发着光的洞口走出去似的。可是所有人知道,这条路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条路上应当有很多陷阱。奚彻下意识看了身边的褚七一眼,他看起来很轻松,似乎并没有把这条路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道行太高还是经验不足,这么年轻,哪来的这种自信。
奚彻自顾自往前走,在脑海中试着唤白虎:“别再装睡了,起来干活。”
白虎却趴在那里动了动爪子,又懒洋洋地趴回去:“又没什么危险,你自己还应付不了么。”
奚彻疑惑了一下,以为白虎是因为刚解掉寒毒,再加上他的修为在大权九千的作用下下降特别快,导致他不精神,其实白虎完全是因为感觉到了朱雀的气息,懒得出来。
白虎是真的不愿意跟朱雀同框。
他已经知道了,他身边那个“大妖”根本不是什么大妖,而就是褚炎本人。
可恶,他好不容易盯上一个补品,居然又是褚炎那个混蛋。
但是他知道,有褚炎在,这条路再怎么也不会出现危险的,他可以直接睡。
白虎的声音消失之后,这条路上的场景开始变了,头顶原本是山洞的场景变成了黑色的天幕,四周也开始变黑了,奚彻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褚七竟然凭空消失。
哦,最终还是把他们两个分开了,但是这怎么是心魔试炼的场景,金铃子这个魔族居然还搞什么心魔试炼……魔族可能没有心魔吗?
奚彻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了,应当会是桃花被杀掉的场景吧……
不过他等待了许久的心魔并没有出现,倒是在黑雾深处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身影,奚彻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这根本不是什么心魔,而是他在九幽的时候经历的一场“结业考试”。那时候他们这一批凤藻府的学生要毕业了,要经历最后一次试炼才能受封正神。因为是最后的试炼,所以他们所进入的秘境都是随机进入一些小世界,那些小世界都是有真实危险的,而他们要以神明的身份去解决这些小世界的危机。
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他们做神明的经常要去解决一些难题,这些小世界面临的难题自然都对应着不同职位的神明,奚彻进入的那个小世界,是被魔族占领,战乱纷争不断的世界,这种世界对于奚彻这样的战神预备役很好解决,只要把魔族都镇压下来,解决纷争就可以了。
但是比较难的一点是,奚彻是应试者,他最初进来的时候根本不清楚这个世界的问题是什么,他只能自己摸索前进,到底应该杀人还是救人,也全靠他自己决定。
那时候奚彻耍了个小聪明,总之不论如何,在九幽神明眼中魔族都是不值得活在世界上的,他们不服管教,挑起纷争,见到魔族便杀掉,见到人族就救起来,总不会出现太大的错误。
奚彻降落在一处古战场中,到处都是尸体和残垣断壁,地上焦土一片,还有一堆堆未燃尽的火焰,远处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嘶吼声。这处战场很诡异,不仅有战争,还阴气森森,好像已经存在了几百上千年,一些修为强大的人魂魄没有被时间消磨殆尽,反而聚集在一起,变成了阴魂,令人毛骨悚然。
奚彻已经想到要怎么对付他们了,可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快,在这古战场上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那看上去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他身上魔气冲天,又夹杂着邪气和阴气,按照奚彻原本的想法,应该立刻把他杀掉才是。
可是他终究还是心软,没办法对小朋友下手。这是他人性那一面的软弱之处,即便他神明的身份在警告他,这就是个邪物,他人性的那一面却被皮相迷惑了眼睛,让奚彻心软。
奚彻把手里的斩-马刀举起来又放回去,举起来再放回去……如此反复多次,他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去蹲在那个小孩面前:“小家伙,你在这里做什么?家里大人呢?”
小孩子猛地抬起头,奚彻看清了他的脸。这个小孩长得玉雪可爱,小脸蛋软嘟嘟的,好像一直雪媚娘。但是这孩子的眼睛连着眼白却全都是血红色,脖颈上有一些黑色的线,顺着血管纹路显现出来,显然入魔已久。他察觉到奚彻的存在,抬起头恶狠狠地朝他低声咆哮一声,那声音根本不是人能发出的,就是野兽的声音,好像小兽在受到威胁时,警告别人不要过来。
他是在向奚彻示威,不许他靠近自己,甚至想把他吓唬走。但是那一刻奚彻也不知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他并不觉得这个小孩有什么危险性,反而觉得他可怜,对他产生了悲悯之心。
奚彻看着那个小家伙许久,重重叹口气——莫非这就是他的大难题么?
奚彻在凤藻府读书时候并不是个好学生,他虽然聪明,可是没有几个先生喜欢他。比起褚炎那种乖学生,他简直是个混世魔王。先生们都是修行高深的老神明,很少有感情波动,但是有一次,负责他们结业考试的先生竟然被他气到阴阳怪气,嘲讽他焚琴煮鹤,粗鄙至极。
然而就算面对这样的嘲讽,奚彻也完全不在乎,想了半晌,面不改色地顶嘴道:“我才不会焚琴煮鹤,鹤还是烤着好吃,煮了肉会柴。”
先生气到骂人,觉得他没有慈悲之心,连仙鹤这种漂亮的生物都下得去杀手。奚彻却笑道:“我看是先生为色相所迷才对,仙鹤是漂亮,家禽是难看,可是为什么难堪的家禽可以作为人类的果腹之物,仙鹤就不能当我的果腹之物?难看难道是这些生物的原罪么?这样偏私,先生,是你执迷不悟吧。”
先生说不过奚彻,被他嘲讽一通,还丢了脸,扬言要他毕不了业。
想必就是想在这个最终试炼的时候给他出难题,他当时嘲讽先生为色相所累,为表象所迷,先生便让这样一个浑身邪气的小孩子挡他的路,让他亲自尝尝什么叫被色相迷惑的滋味。
他也大概猜到这个难题的解决办法了,要杀掉面前这个孩童,拯救这一方小世界。
唉,可惜他就是下不去手,还没弄清楚这个小孩到底是人是魔呢,就算是魔,也不一定没有教化的可能性。
奚彻看着面前这个小家伙挑挑眉:“算了,既然他们都不喜欢我当神明,我就不当了,饶你这小家伙一命吧。”
奚彻自言自语说完,便去抱那个小孩,谁知道他戾气缠身,张嘴就朝奚彻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都把他咬出血了。
“你这小畜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不松口!小心硌掉你的牙!”
奚彻往那小孩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把自己的胳膊从他口中拯救出来,然后抱起那小孩便往古战场深处走去。
他们在古战场中走了好几天,路上只遇见过零星几个魔族,对他有攻击意图的便被他杀死,没有攻击他的,奚彻便将他们放了。都已经过不了这考试了,何必还滥造杀孽,他现在也没办法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这方小世界的难题了,还是查明这里的问题再解决。
于是他就这样照顾了那小孩子一路,他们最终走出古战场,还看到了人间界与相对和平的妖界。这里不如古战场那样惨烈,但是头顶的天空也常年笼罩着黑气,看起来就不正常。
奚彻抱着的小孩一直没说过话,但是比起一开始的充满攻击性,竟然渐渐冷静下来,不会再无缘无故咬他,奚彻也发现,这个孩子根本不是魔,而是个人。不知为何他们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这小孩子身上的魔气和戾气竟然渐渐淡化,露出原本的模样。
还挺可爱的。
“你是谁家落在战场上的孩子,长成这样,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吧。”
奚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捏他软绵绵的脸蛋,小孩子仍然不说话,但是被他捏得烦了,便低头把脸藏在奚彻怀里,不让他捏自己。
这个动作虽是躲避的动作,可是却又充满属于小孩子的依赖。
奚彻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带你去人间的大户人家全部走一遍,问问他们家里有没有丢孩子,早点把你送回去。”
——当然,前提是要把他身上的魔气全部净化干净才可以,哪怕他身上还有一丁点魔气,奚彻都不敢把他交还给家人的。
可是小孩子听到奚彻的话却十分不乐意,皱着眉头靠在他肩膀上,开口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要抛弃我吗?”
奚彻听得觉得奇怪,同时也觉心头一酸,怎么说得好像他被抛弃过似的。
他轻轻点点那小屁孩的额头:“我不会抛弃你的,我是把你送回家去。”
“你要把我送给别人,还说不是要抛弃我。”
奚彻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小屁孩便又继续说:“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把我扔掉,是不是。”
奚彻被他闹得没办法,却看出这小屁孩身上的戾气又有加重的趋势,便歇了那个心思:“算了算了,你不想去人间,就不去了,总之我的考试估计也是挂定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一起隐居,怎么样?我是不会扔下你的。”
那小屁孩终于不皱着眉头了,很依恋似的抱住奚彻的脖子点点头,奚彻又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总要告诉我名字吧。”
他看起来有四五岁的样子,而且口吃伶俐,应当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我叫瑕。”
奚彻皱了皱眉头:“侠?哦——我知道,是大侠的侠,对不对?”
“不对,是瑕疵的瑕,是美玉上的瑕疵。”
奚彻当时就觉得这孩子的家长真是太不懂事儿了,怎么能给孩子取这种名字,还让他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这不是妥妥的童年阴影吗?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这个名字不好,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你以后便叫璞,意思是,未经雕琢的美玉。或许人家告诉你,你没有大放异彩,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未经雕琢,美玉藏在石头里,被人误以为是瑕疵。等你长大了,也会像玉石一样,光芒四射。”
小家伙看着奚彻许久,蒲扇似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地扇了两下,然后点点头:“好。”
他话刚说完,奚彻便觉得周围的黑气忽然散开,奚彻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头顶上乌云散开,晴空露出,太阳也照射到大地上。这一方小世界,竟然迅速从一个恶之源头,被净化成一个正常的世界。
奚彻还没弄懂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脸上忽然被怀里那小朋友印了一个口水印——他居然亲了自己一口?
然后说:“我会找到你的。”
奚彻的结业考试就这样圆满结束了,他离开那方小世界,来到负责结业考试的先生面前,先生竟然正摸着胡子微笑看他:“没想到,你竟然很有做神明的潜质,是我小看你了。”
奚彻完全弄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孩子是谁啊?”
先生却摇头:“你们在小世界中发生了什么,我是看不到的,但是你能成功从那里走出来,证明你确实是个合格的神明。”
奚彻后来想,或许“璞”真的是那个世界的恶之源头,他被人抛弃,心中自然有怨气,又在古战场吸收了魔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大力量。但是这种恶无法用刀剑砍杀,自己带着他生活的那段时间,却让他心里的怨气消散了。
就是不知道那小子说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后来也没见来找他啊。
奚彻这样想又觉得好笑,他怎么把一个身份都不知是什么的小朋友的话当真了。
可是今天能在这里看到这小子,奚彻很高兴,便上前与他打招呼:“璞,你为什么在这里?”
璞听到声音,往奚彻这里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竟然又变成了血红色。但是他似乎很快认出了奚彻,眼睛里的红迅速退去,还朝他张开手。奚彻便直接将他抱起来:“唉,奇怪,我没对不起你,你怎么倒成了我的心魔了。”
璞并未说话,此时奚彻听到自己左前方好像有什么响动,他抬头望去,却见褚七正举着一把剑僵硬地站在那里,他前方有一团粘稠的黑影正张牙舞爪朝他扑过来,然而褚七却一动不动,就算手里有剑,竟然也不动弹。褚炎早就把太一剑做了伪装,就是怕这把剑被奚彻看到,暴露身份,所以他现在看到的他手里的剑只是普通的剑。
奚彻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那个粘稠的黑影似乎是他以前搞出来的术法中最低级的一种,主要会引起幻觉,但是真让它打到身上,也够呛。奚彻来不及多想,急忙朝那道黑影伸出手,大喝一声:“破!”
黑影被很简单地破解了,褚七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额头上大汗淋漓,奚彻此时也发现,原本被抱在手中的璞也消失不见。
……很正常,他们都是幻觉做出来的,幻术破除了,这些幻觉自然就会消失。
奚彻走到褚七身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好,刚刚的幻术明明十分低级,你怎么还中招了?”
这家伙不是道行高深么。
褚炎回过神,他低头看了奚彻一眼,抿紧唇角摇摇头:“没什么,已经没事了……”
奚彻心里更疑惑了——没事?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第44章 只有他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梦星河……
鱼幺/文
是的, 那不是奚彻的心魔,他不后悔救了璞,问心无愧, 哪里来的心魔。
这却是褚炎的心魔。
褚炎出生之时, 虽然从玉魄之中化身, 至坚至纯, 但是不知该说不幸还是天意, 当他从玉魄中脱身时,却染上了一丝市井俗气, 从此之后,玉魄就不是至纯的玉魄了。
被找回九幽之后, 褚炎拜在明照神门下,他聪慧至极, 端庄自持,悟性又高, 在明照神眼里, 褚炎是完美无瑕的继承人。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明照神却发现褚炎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他身上竟然有那么一丝丝世俗的气息,这一丝世俗气仿佛透亮的水晶里一条碍眼的纹, 仿佛美玉上一点瑕疵, 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于是明照神便想帮褚炎将那一丝不完美炼化。
褚炎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自然无所不从,但是他们却发现, 这一瑕疵根本无法炼化,为了不让它影响褚炎在神界的地位,前明照神只能将它封印起来。
这件事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 褚炎抛弃了他玉魄中的瑕疵,留下来的部分变得冰冷、绝情,更加接近于神。可是谁知道,被他们封印起来的“瑕”却没有消失,他好像被流放了一般,在那一方小世界中自生自灭。
孤独、抛弃,和厌恶的情绪留在了褚炎那一缕玉魄上面,时间一长,他变成了一个聚集着怨气与浊气的魔。
褚炎其实一直能感觉到“瑕疵”的存在,能感觉到他的怨气越来越重,但是褚炎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找他,他认为上一任明光神说得对,摒弃污浊和瑕疵,他才能成为神。
虽然褚炎一直因为这件事十分痛苦。
直到奚彻结业考试那天,他竟然进入到了封印着“瑕疵”的小世界,而且他没有杀掉自己,反而还说要带他生活……
那一缕“瑕疵”的怨气便消失了,而且随着奚彻的脚步,跟他一同离开那一处小世界,他回归自己这具本体,褚炎却从它那里接收到了太多的情绪。
原来这一缕神魂根本不是浊气,而是玉之心。
褚炎被认为是三界中最纯粹最完美的神明,所有人都不晓得,他的心竟然是那样丑陋的模样。
他没办法再推卸责任,说“瑕”是他神魂中的浊气,那个丑陋得形象就是他自己。褚炎知道,三界众生之所以对他顶礼膜拜,是因为他们崇拜那个完美无缺的明照天神,就连与他最亲近的师父都接受不了他身上的污点。
褚炎只能是众人心中完美的形象。
当入魔的玉之心回归自己的身体时,褚炎接收到一些模糊的情绪。
从那之后,褚炎便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法从奚彻身上移开——如果说最初他对他只是欣赏和惺惺相惜,后来他的感情却着实变质了。
褚炎也分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得,到底是早就被这位同窗吸引,还是因为被他带回来的一缕神魂。
他只能确定,自己的心魔在日渐膨胀,而且越来越夸张。
褚炎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最初的恶性循环,他越想压抑自己的心魔,越想抛弃它,它反而越强大。褚炎那时也只是刚受封的小神,对于感情之事根本一窍不通,不受控制的私欲让他感到恐惧。褚炎怕自己做出错事,也怕伤害奚彻,便想靠喝问心泉水解决问题。
然而问心泉根本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被他困在身体里的心魔叫嚣得越来越厉害,想要冲破桎梏,真实地占有那个唯一曾经令“它”感到心动的人。
——那个唯一没有抛弃它,没有杀死丑陋的它,唯一能接受他全部的人。
褚炎明白那种感觉,这种小孩子的想法直白而真可笑,它的叫嚣也多此一举。
毕竟在“瑕疵”回归之前,他便这样想了……
对于褚炎来说,最艰难的是阿撒每次都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跟他谈天说地,动辄就赖在他的宫殿里睡一觉,从未对他有过一点点怀疑。
在阿撒眼里,自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对他如何的那个人,他对自己交付完全的信任。
所以,他更加不能失控。
褚炎也怕从奚彻眼里看到失望。
这里的幻境其实根本没有多么厉害,它甚至只是因循五行八卦摆出来的一个阵,没有使用法术。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它的阵眼,不知是什么东西,对自己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莫非是专门对付神族的东西么?以至于自己一进来就中招,而奚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褚炎的心魔便是“瑕”,他看到它在那一方小世界里被无数前来试炼的人杀死,然后再次重生,循环往复……他不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接受这些事,因为他知道,被分离出去封印起来的“瑕”就是他自己,它的存在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他没有别人眼中那样完美。
褚炎也知道阿撒为什么喜欢跟他交朋友,阿撒是真正的君子,他理直气壮,敢于担当,虽然行为上有时候放荡不羁,甚至因为那场大战被说是三界的祸根,可是褚炎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坦荡。
神魔之战早有端倪,两族之间的矛盾更是历史问题,怎么能简单归到阿撒头上。
所以面对这样的阿撒,褚炎只能将自己的不坦荡隐藏起来,免得他对自己生出厌恶。
他看到自己面前有很多对他高高举起武器的神族,不论是昔日同僚也好,自己的师父也好,都想除掉他。褚炎终于忍不住要举起剑反抗,面前的人却变成了阿撒的脸,他朝自己张开手,想拥抱他。
……
这个幻境令褚炎十分混乱,那个变成奚彻模样的黑影就是奚彻在山洞中看到的,想对褚炎发动攻击的变形怪物,他一时犹豫没有下手,差点被这怪物得手。
“你有没有事?说话啊,发什么呆。”
奚彻的声音将褚炎从幻境中拉出来,他回过神发现奚彻正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似乎很不解:“奇怪,你的道行分明比我高深,怎么我没中招,你却中招了。”
褚炎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八卦阵的辐射区,以至于构成了很多小型幻境。一个辐射区就能这样厉害,构成阵眼的物件必定不同寻常。”
奚彻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那两件很麻烦的法器,如果制作此处阵法的阵眼是大敕和烛幽,那么就很有可能会产生这种效果。可千万别是这种情况,否则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将对此无计可施——或者说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无计可施。这两种法器威力强大,而且具有遇强则强的特性,对于血统越纯粹的种族,力量就越强。
莫非这就是褚七受到影响比自己更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道行太深,烛幽感受到威胁,才全力攻击。
这种属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无敌的,实力弱的伤害不了它们,实力强的拿它们也没办法。
奚彻和褚炎走出了那条山洞的通道,门外一个黑袍人走上前,给奚彻和褚炎分别递了一块牌子,然后让他们跟他走。两人对视一眼,奚彻心想,这大概就是过关的意思了吧?
那个给他们引路的魔族将两人带到一个大厅里面,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黑衣人,似乎也都十分忐忑地聚在一起。大厅正上方有一把椅子,奚彻猜测,那或许是给金铃圣君准备的。
“虽然我不想说,可是这个场景好他妈的像邪-教见面会啊。”
奚彻在一旁低声嘀咕了一句,眼睛直直盯着那张椅子,他就等着金铃子出现。褚炎却皱了皱眉头,好像感觉很不适的样子。等了不过二十几分钟,一个穿着月白锦缎绣银竹纹长袍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
“恭喜诸位,通过了逍遥山初等考试,从此以后成为逍遥山的一员,为金铃圣君效命。”
他几句话说完,嘈杂的人声都安静下来了,忽然有一人道:“你是谁,我们来是为了见金铃圣君,不是你。”
那少年忽然轻笑一声:“你们刚加入,还没有资格见到金铃圣君。我叫梦星河,从今天开始,是你们的直接负责人。”
听他说完,众人都噤了声,奚彻此时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盯紧座位上的梦星河——这不是孙子嘛?!
他不是想骂人,而是认出了那个少年的样子,他就是那个勾屠氏给自己下毒的老头想找的人,应该说是那个老头的孙子……他竟然在逍遥山当了个小头目?
褚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很快皱起眉头,小声对奚彻说:“他看起来不像活人。”
奚彻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略想了想,又道:“你是说,他被金铃圣君控制着,或者做成了人偶?”
褚炎沉默一下:“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个活人。”
奚彻意识到自己失言,正常人不会立刻想到这种地方,或许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些事都是金铃子做的了吧,而那些控制别人,或者将人制成人偶的办法,金铃子也从自己这里学到过一些……
“奚彻,奚彻……”
奚彻回过神,见褚七正看着他:“什么事?”
褚炎朝他笑了一下:“别担心,今天晚上便知分晓。”
嗯?什么意思?
第45章 怎么随便就去捂一个男人的眼睛 是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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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星河令人安排奚彻他们这批新进的手下住进了逍遥山中——这个门派没有名字, 就叫逍遥山,简单朴素——他们所住的地方有点像以前单位分配的宿舍,两人一间, 一个房间连着一个房间, 也是规整朴素的样板房。
只看住的宿舍, 会觉得逍遥山是个挺正规的门派。
当天夜里所有人都睡下之后, 奚彻终于忍不住了, 将睡在这个房间另一张床上的褚炎喊醒:“你说晚上便能见分晓,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褚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幕, 道:“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
褚炎带奚彻去的地方是梦星河跟他们见面的地方, 路上才告诉奚彻,觉得他们在山洞里面遭受的幻觉阵的阵眼或许就在这个地方。
奚彻随意问道:“为什么这样觉得?”
褚炎沉默一下:“这是我的直觉, 你相信我。”
来到这里之后,褚炎感觉到这附近有一种微妙的能量, 这种能量对他隐隐有压制修为的意图, 褚炎便怀疑这里就是阵眼。他生平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能够压制神族修为的东西,只能联想到在山洞中的遭遇。不过他自然不能对奚彻解释原因,说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如果是别的事情,奚彻可能会怀疑, 可是这件事毕竟与自己遗留下来的两个法器相关, 不能随随便便就否定这种可能性,而且这个褚七平日里就沉默寡言,不太擅长解释似的, 便跟他一起去看看,又不会有什么坏处。
于是两个人便趁着夜幕重新回到白日里众魔族聚集的地方,寻找那所谓的阵眼。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 两人偷偷潜入空荡荡的大殿,也没被任何人阻拦。可是褚炎对那股能量的感觉也并没有那么精确,他只能感觉到它大概的位置,于是他提议进入大殿看一眼。
“等一下。”
奚彻却伸手拦住了他:“别急着进去。”
他站在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殿上那把高高地摆放在那里的椅子越发显得孤零零的,奚彻盯着大殿观察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语似的道:“真狡猾。”
褚炎知道他是看出了问题,便问:“如何?”
奚彻看着大殿说道:“你仔细看看地面上的地砖。”
褚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里的地砖很不寻常,这些地砖不是同一个颜色,一般的宫殿都会用同种地砖,虽然有时候为了美观会拼出图案,但是那也是有规律的图形,这里的地砖拼接却十分杂乱,看不出拼的是什么形状。粗略看来,地砖似乎用了青红白三色,每一块地砖被切割得十分小,大小和形状还各不相同,从建造方面来讲也十分不合理——毕竟那样拼接地砖是十分费劲的,切成大块的正方形或者长方形拼起来才比较容易。
不过这些地砖的颜色整体发暗,这里的灯光又没有那么明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三种颜色的砖。
这些砖显然不是为了漂亮才这样拼接。
褚炎又看了一会儿,眼前一黑,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是奚彻,他下意识侧头看他,结果那只手就结结实实捂在他眼睛上,然后他听到奚彻说:“别盯太久了,你难道没觉得头晕么。”
“……”
他的手又点凉,褚炎的睫毛在他手心轻轻蹭过,不知道奚彻感觉到没有,倒是令褚炎有些心猿意马。
……阿撒怎么这样,随便就去捂一个男人的眼睛。
他现在心情十分纠结,作为“褚七”来说,他们毕竟还是有过一些亲密举动的,被他捂一下眼睛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阿撒也跟“褚炎”在一起过嘛,这样一想竟然还有点不是滋味。
褚炎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侧头躲开了奚彻的手,对于他这样的小动作,奚彻完全没察觉到——本来他也没打算要一直捂着他的眼睛,只是不想让他看那么久,所以不论褚炎是否躲开,他都会把手拿开的。
奚彻只是自顾地解释下去:“这里的地砖是按照阵法排列的,地砖不同的颜色组成了阵法。一般人不会觉得这地砖有什么问题,一旦踏进去,就中了招。怪不得没有人在这里看守,看来摆阵的主人十分自信,觉得自己的‘小花招’不会被识破。”
褚炎听他这样说,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这里的地砖上面,他知道阿撒喜欢研究一些比他们课程之内学习的内容还要“旁门”的东西,便也认真起来:“连这里也有阵法?白天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
“那时候我也没发现,但是仔细想想,白天的时候我们在这里聚会,全程都是由穿黑袍的人带领的,所以我们走过的路线都是正确路线,自然不会触动这里的阵法。但是如果偷偷摸摸过来,在这里瞎走,就很容易触发阵法。”
奚彻说着便沿着大殿墙根的地方往前指:“沿着墙角底下一路过去,地砖颜色和形状变化最复杂,那里的阵法变化是最复杂的。按照常理推断,若有人偷偷溜进来,溜边走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才做了那样精心的设计。”
褚炎点点头:“这处大殿分明除了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放,所有东西一览无余,却要用这么复杂的阵法,仿佛在保护什么宝物似的。”
奚彻笑道:“这里的阵法说不定就是在保护那张椅子。”
“会么?”
褚炎虽然这有问,但是他已经明白了,那把椅子肯定有问题,因为阿撒脸上露出了十分自信的笑容。他每次露出这种表情,便是胸有成竹。
奚彻道:“不如过去看看。”
褚炎很有耐心地配合他:“那你知道我们该怎么过去么?”
奚彻似乎忽然想起来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了,解释道::“我只是恰好知道。”
褚炎没说话,心想,你高兴就好。
于是褚炎便跟在奚彻身后走进了大殿,几乎是踩着奚彻的脚印走过去的。奚彻一边往前走,一边想,只看这里的阵,他几乎能确定摆阵的人跟自己有很深的渊源了,摆阵的手法承袭了他的风格,所以他才能这么容易破解出来。
啊……忽然不想探究了怎么回事,他好怕查到最后只认清了一个现实,发现自己真的是那种死了也能祸害遗千年的魔头,那他可真的会有负罪感的啊。
奚彻扭开头,在褚炎看不见的地方委屈地撇撇嘴——可是他只是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他只是乐于发明创造的,从来没拿自己的发明创造出去害人,也没让别人用它们出去害人,他可太冤枉了。
不过他很快便收拾好情绪,带着褚炎来到那把椅子前,奚彻蹲在椅子前面看了半天,惊讶地发现,椅子周围竟然还布着三四个防御法阵,触动任何一个,他们都可能被留在这里再也走不出去。打造出这一处大殿的人真是心思缜密,谨慎到吓人。金铃子在他印象中并不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莫非大殿不是他搞出来的?
奚彻心里百转千回,手上却没闲着,他盯着研究半天,才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那把椅子上摸索。这一层套一层的机关让奚彻逐渐感到被激起了好胜心,这个布阵的人好像在炫技似的,竟然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向自己这个法阵创始人宣战,好像在用这种炫技式的布阵方式向自己证明,他学了自己的技术,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幼稚,甚至还有点可爱。
能隔着时空通过这样一个组合阵法感受到制作者向自己这个创始者发起挑战,不得不说,制造这些套阵的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
奚彻摸了许久,终于在椅子脚一处不起眼的雕花处摸到了一个凸起,他下意识挑挑眉——找打了!看来还是他更胜一筹嘛。
奚彻按住那处凸起,重重地往下一扣,只听一阵机械咔咔啦啦的声音从那把椅子内部响起,然后整个椅子震动起来,竟然带动得脚下的地砖也震动了。褚炎下意识将奚彻拉离那把椅子,椅子便背朝下翻倒下去,椅子周围的地砖开始下陷。
不过这次奚彻和褚炎都没躲开,因为虽然周围震动得很厉害,可是他们能感觉到大殿内部的震动却并没有十分剧烈,反而很稳定。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那是一种大门被开启的感觉,且感觉不到危险,饶是奚彻也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声——这机关着实精巧。
褚炎到现在也明白了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会摆阵保护这把椅子,这把椅子原来是个入口开关,一个开关都被保护得这么复杂,机关内部的东西应当更加厉害。
莫非阵眼就在下面?
褚炎只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即便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不能明确感知到阵眼所在之处,太神奇了。
降落的时间有点长,过了很久,这里的机关才不再动了,奚彻望着头顶原本是“地板”的位置变成了“天花板”,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没想到这样一个空荡荡不起眼的大厅下面,竟然藏着一处地宫。
是的,他只能用“地宫”这个词来形容这里了,天花板吊得很高,离他们现在踩着的地面大约有十几米高,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地下室。
“你能感觉到阵眼么?”
奚彻刚问完,发现褚七正往右上方的头顶看,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问这句话,因为就在那里不远处,悬空浮着两个眼熟的法器。
他一直想找的大敕和烛幽,齐了……居然都在这里!
奚彻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却如灌铅一般沉重,好像遭遇了十分巨大的阻力,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磁铁的南极,而这两个法器所在的位置是磁铁的北极,他们之间有一股巨大的斥力,让他永远无法靠近它们。
奚彻震惊地睁大眼睛,他能感觉到,悬浮在半空中的法器周围形成了一个力量强大的大阵,力量强到远远超出如今自己的承受范围。
奚彻下意识便看向身边的人——他了解自己的法器,只有在遇到强大的对手时,才会遇强则强,身边这个人竟然这么强大吗?他只以为他是个比较厉害的大妖而已!
褚炎此时也察觉到问题了,他自然认识空中那两个法器,可是更加吸引他的是由两个法器组成的阵法。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奚彻,你认得出这个阵吗?”
奚彻猛然回神,仔细看了看,渐渐皱起眉头:“这是个聚阴阵……”
褚炎点了一下头,表情却没放松下来,他紧紧盯着头顶,低声道:“你看那是什么。”
大敕和烛幽形成的阵中辐射出无数条铁链,往更高深的黑暗延伸出去,铁链被崩得直直的,铁链延伸出去之后,又折返回来,再以辐射回归的方式收缩成一点,辐射出去的铁链和折回的铁链形成了两个倒扣的圆锥体的形状,而在圆锥体的最顶端,好像系着一个什么东西。
从他们这边看不清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奚彻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褚炎却忽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奚彻的肩膀,带着他向大阵中心略过去:“去近处看看!”
以奚彻的道行完全无法在这种阵中前进半步,褚炎却还有与之对抗的力量,他们两人很快来到了阵中的中心点,两个人站在圆锥投影下来的圆的圆心处,抬头望去,终于看清了另外一个顶点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很眼熟的人。
那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少年,长发散下,双目紧闭,似乎对于外界毫无感知。他的双臂被无数锁链绑住,锁链崩得紧紧的,仿佛不这样绑着他,他就会冲破这里,从这里飞出去。他的双腿无力垂下来,两只脚踝上各戴着一串无舌的金铃……他似乎死了,可是他的脸色又那样红润,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
奚彻震惊地睁大眼睛,他瞠目结舌,惊讶地说不出话。因为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生前的自己!不对,应该说是真正的阿撒斯!
……
靠……他死都死了,是谁把他挂在这里晾咸肉啊?!
第46章 别赶我走 从很早之前,他便甘愿败在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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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百年, 终于又见到了这张脸,褚炎便想什么都不顾,立刻飞上去将昔日好友的身体解下来。他还没来得及激动呢, 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大吼:“快带我上去看看!”
那个激动的人当然就是奚彻这个当事人, 任谁看到自己本应该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尸体被挂在一个邪门阵法里面晒腊肉, 都淡定不了。褚炎应该庆幸他比自己更冲动, 他现在仍然套用着褚七的身份, 哪怕露出一丝认识以前的“阿撒斯”的迹象,都有可能会被奚彻怀疑。
不过现在奚彻发话了, 褚炎自然也不再有二话,他早就想上去看看了。于是马上搂住奚彻的腰, 带着他飞身上跳。
褚炎的力量被下方大敕和烛幽所形成的阵法牵制住,他没办法直接飞到悬挂尸体的位置, 只能拉住旁边的铁索一点点向上飞,这对于用惯了法术的神族来说, 着实有些憋屈。褚炎都如此, 奚彻便更难过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被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他在心里不断咒骂,十分后悔自己当年为何要炼制出这等麻烦东西——奚彻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没办法碰到悬挂在头顶的身体, 就算褚七再强, 也无法与大敕和烛幽叠加起来的力量相提并论,它们联合所产生的力量只会更加强大。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邪门的阵法。
于是正如奚彻所料, 在离他的身体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褚七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搂着奚彻, 一只手攀在铁链上,却如何都不能再靠近了,奚彻试着朝自己的身体伸出手,法阵产生的斥力达到最大,令他寸步难行。
奚彻试了几次,眼见褚七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起来,他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奚彻终于妥协:“算了,放弃吧。我们先下去。”
可是褚炎不想放弃,他紧紧皱着眉头,并不作声,只是死命抓住那根铁链——离他的身体只剩这么一点点距离,却要在这时候妥协?他办不到。奚彻见他如此,以为他逞能,便道:“你对付不了它们的,这是慎王阿撒斯的宝具,多少神族都拿它们没办法,你只是一只妖,对付不了不丢人。”
褚炎听到这话,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于是支撑不住,顺着铁链一路落回地上。
褚炎看了奚彻一眼,心里微微有些恼火。然而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只是不甘心地盯着头顶,自然也感觉不到他的恼火,于是褚炎心里那一丁点恼火也“嗖”得一下消下去了。
这家伙,被自己的法器限制住行动,更应该觉得恼火才对。而且褚炎本来就没特别恼火,因为知道这是阿撒的东西,对付不了它,褚炎也没觉得特别没面子。
这种微妙的心态没法解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如果给这两个法器换个主人,褚炎一定不会这么轻轻松松放弃。
从很早之前,他便甘愿败在阿撒手里。
褚炎带着奚彻落到地上之后,失去了属于神族的对抗力,此处阵法便回归平静,那种窒息感逐渐消退下去。
奚彻一直抬头盯着大敕和烛幽,深深感到这件事十分麻烦。大敕现世不是好事,他还在想其中原因,却原来连着他的尸体都找到了。
真不知是谁这么好本事,掉进昆玉冰山峡谷里面都能重新捞上来。哦,如果是金铃子,那也有可能,这家伙可牛逼了。虽然暂时不明白他们把自己的尸体悬挂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意,可只看这邪门的阵法,就能明白他们没打算干什么好事,锁链向外延伸出去,不知对面绑着什么东西,奚彻却不由地想到了通过毕源的魂魄看到的那些场景。不论如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里毁掉,最好连着他的两个法器一起毁掉。可是这是一个悖论,这世上能毁掉大敕和烛幽的只有金混吾,而能够召唤出金混吾的只有自己上一世属于阿撒斯的身体——想要把他的身体拿出来,却又要毁掉大敕和烛幽。
这好像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不论从哪方面入手,都会陷入僵局。
褚炎见奚彻一直紧锁眉头沉默不语,便忍不住想,如果阿撒的魂魄是在原本的身体里面,那该多好,虽说他并不在意阿撒的容貌是如何的,可是他原本的身体近在眼前,褚炎也忍不住想追求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许久,奚彻深吸一口气,似乎才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褚炎便点点头,他回头深深看了身后的阵法,与奚彻一同离开此处。
奚彻暂时不想打草惊蛇,便在撤离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复原成原来的样子,包括那把椅子上的阵法也重新弄回原来的模样。褚炎一直沉默到回到他们住的地方,打算旁敲侧击从奚彻口中知道点什么:“刚刚看你挺激动的,你跟地下关着的那个人很熟么?”
——他这种问法纯属倒打一耙,分明他自己也激动得不得了,却要先发制人。更惨的是,奚彻当时只顾着激动了,完全忘记身边这个人的反应如何,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奚彻没心情编造更深详细的谎言来应付他,便道:“只是以前听说过阿撒斯的名字罢了,虽然我是魅魔,可是也算魔族……天生就会崇拜战斗力强大的魔族。这很正常啊。”
褚炎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也听说过阿撒斯的名字,可以理解他有很多崇拜者。不过你怎么会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传言中他可是满减络腮胡子,黑面獠牙,是个壮汉,而不是这种漂亮的少年。”
这种情形下听到有人夸生前的自己漂亮,奚彻心情有些复杂,他只得继续编造谎言应付褚炎:“我……我见过他真正的画像不行吗!谣言终归是谣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问题可真多。”
奚彻烦躁地瞥他一眼:“好了,现在重点不在这里,你应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个阵法很邪门,这逍遥山的主人显然也没想做好事,你现在投靠他们,将来说不定会被当成炮灰。还不如及早止损,趁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褚炎下意识挑了挑眉:“你怎么总是劝我离开……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投靠金玲圣君。”
奚彻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便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将实情说出:“我其实是来找人的,就是那个梦星河。这家伙离家出走,他家里长辈还以为他被绑架死在外面,所以让我找他。不过我看我也没那个能耐带他回去了,他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哪会想回自己家乡。”
褚炎微微一愣——对啊,阿撒身上还中着毒,得尽快将梦星河送回去才行。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他送回家的,如果他不肯回去,就把他打晕送回去。”
奚彻盯着他,面露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褚炎被问住了,他没想好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奚彻却越发狐疑起来:“说起来这一路上你都在帮我,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只是结伴同行吗?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褚炎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道:“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同窗。”
他这句话是替褚七说的,也是替自己说的。他知道阿撒是个深情之人,可又捉摸不透他的深情到底是对谁的。经过上次筑梦石的事件,褚炎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又不能完全确定,他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应。
奚彻听到这话便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忽然感觉自己被从后面紧紧抱住,身后那人的呼吸重重吐在自己颈后:“你为什么不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是他真的不想再惦记他们两个之间那点事,甚至连提都不愿意再提。奚彻好像被碰触到什么禁忌一般,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我不是说过么,那件事只是意外!不许再提!”
前天晚上他还被褚炎在梦里面骂朝三暮四,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水性杨花……做这样的试探,简直是在奚彻雷区蹦迪。
奚彻坐到另外一边床上,跟褚炎拉开距离,胸口急促起伏几下:“我看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
“我不会再提。”
褚炎急忙打断奚彻的话,沉默许久,他默默走过来,试探似的在奚彻身边坐下:“别赶我走。”
“……”
奚彻原本想硬着心肠跟他分开的,可是听一个平时总用那种平板无波的语气说话,好像永远不会有情绪波动的人,用这样近乎于哀求的口吻求他,他哪能不心软。
褚炎见奚彻不作声,便转到他身前蹲下,他抬头看着奚彻的眼睛,语气软乎乎地说:“你别赶我走……我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只要允许我在身边保护你就够了。”
——褚炎说这话也半真半假的,他确实想保护他,可是怎么会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呢,只因为阿撒不允许他有,他便只能装作没有……可是一旦到了那个时机,他绝对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离开自己。褚炎认真想过了,得到一个强扭的瓜,总比一场空要好,他可以每天看见他,甚至每天抱着他,这样能听到他骂自己也可以。
只是,最好不要让他们变成那种局面,他也不想强迫他,或者真的把阿撒关在玉京宫里,阿撒会不开心的。
都到了这个份上,奚彻还能再说什么呢,他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狗狗,再说两句说不定会呜咽出声……奚彻对流浪小动物最没辙了。
正在这时,宿舍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暧昧气氛,奚彻急忙道:“是谁?”
门外的人便说:“你们两个快出来,护法召见。”
逍遥山的护法便是梦星河,奚彻与褚炎闻言默契地对望一眼——梦星河这种时候召见他们俩做什么?莫非他们闯入地下法阵的事被发现了?
不过这种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被否定了,奚彻对自己布置阵法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他离开之前把所有东西恢复原样,更何况这些阵法都是他上辈子玩剩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识破。
就算梦星河察觉到有人闯入过大殿,也找不到他们两人身上。
于是奚彻便对褚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穿上黑袍去开门。褚炎不放心,也穿上袍子跟着一起走出门去。
第47章 “我喜欢有欲望的人。” 他从未喝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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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却站着一个黑袍人, 是负责引导他们这组新人的那个,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现,便说:“既然穿戴好了, 就跟我来吧。”
奚彻与褚炎均是一头雾水, 不过也没多问, 只跟着对方走出门去, 奚彻行事谨慎, 褚炎本身就不喜欢说话,两个人当然谁也不多说。
见他们两人如此乖巧听话, 黑袍人很欣慰,竟然主动道:“不用紧张, 今天只是让你们去打扫卫生,顺便熟悉一下山里的规矩。”
奚彻这才注意到, 被从房间里叫出来的并不只有他跟褚七两个人,其他房间也有一些被黑袍人带出来, 分别往逍遥山不同的地方去了。
奚彻和褚炎被分配到了一个大殿, 这里确实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似的。黑袍人给他们分配了工具之后,就离开了,让他们将此处清扫干净。
奚彻抬头看着大殿, 心里想, 能一次性出动这么多人一起打扫卫生,逍遥山如今也发展成一个超级大门派了呢。
他下意识往褚炎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正盯着自己, 奚彻便赶紧移开视线——奇怪,这好像变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什么事都要跟这个褚七商量一下似的, 他又不是自己亲近的人,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有了这种意识,奚彻忽然感觉别扭起来,他心里知道只是把褚七当成可以商量事情的搭档,但是褚七对他的感情可没有那么纯粹,他实在是应该避嫌,最好的办法就是拆伙。
可是现在他还花人家的钱,吃人家的饭,要怎么拆伙?
“你怎么了?”
奚彻正在出神,却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一回头,发现褚炎离得他特别近,正担心地看着他。奚彻几乎是一瞬间跳开的,然后慌乱地敷衍了一句:“在想事情,有点出神。”
褚炎倒是看出他在想事情了,便又问:“想什么?觉得困扰的话,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奚彻顿时觉得烦躁,这次连敷衍都懒得:“跟你没关系。”
他正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太依赖这个“褚七”,对方却又恰好在这种时候来问自己,当然正撞到了枪口。奚彻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但是近来遇到的事情太多,他时常觉得进退维谷,心里的事又没办法说,于是就显得他喜怒无常。
这种喜怒无常,也影响了褚炎。
褚炎身为神明,应当全知全能,唯独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偏奚彻总是对他忽冷忽热,没直接黑化都算他道行高深。
褚炎看向奚彻,后者此时正用一颗冷漠的后脑勺对着他,让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是又拿他没办法,他好像无论是对自己还是这个化身的“褚七”,都不愿敞开心扉。
两人各怀心事,奚彻正握着笤帚心不在焉地扫灰,根本没注意到褚炎的情绪变化。他想着等一下再在周围探查一番,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发现,没想到对方却先出招了。一个黑袍人忽然走进来,四下打量一下,然后像认定了目标一样盯住奚彻,朝他走过来。这个黑袍人不是之前带他们过来的黑袍人,虽然都穿着黑袍,但是这个人明显比之前那个等级更高一点,因为他的袍子上还有镶嵌的银边。对方径直朝奚彻走过来,有点来势汹汹的意思。
褚炎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往奚彻身边靠近了一点,准备随时保护他。
如今在褚炎看来奚彻就像那一碰即碎的琉璃盏,对周围环境变化都要多加小心。
黑袍人走到面前对奚彻说:“跟我来,护法要召见你。”
褚炎习惯性要跟上去,对方马上张开手挡住了他:“只单独召见他一人,其他人在此等候。”
闻言,奚彻狐疑地问道:“梦星河单独召见我?为什么?”
他是今天刚加入逍遥山的新人,也没有多么出彩,跟一众魔族比起来,更是平平无奇,单独召见他怎么都说不通吧。
褚炎没想那么复杂,只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只觉得奚彻离开自己超过十分钟以上、五步以外就会出事,他绝对不可能让他跟一个不知底细,还明显对以前的阿撒斯有恶意的人单独见面。
可是他现在与奚彻只是搭档关系,好似并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能够跟着一起去,如果执意要跟上,反而会引起怀疑。
黑袍人对奚彻的询问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只乖乖跟我来就好了,何必问这么多。”
这个人的态度与逍遥山一向独断专行的霸道风格一样,并不足以让奚彻感到愤怒,只是褚炎听到这句话,更加确信自己没办法强行跟奚彻一起去见梦星河。
看来只能偷看了。
褚炎见奚彻与黑袍人要走,急忙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顺势便将一缕神识粘在奚彻肩膀上,奚彻疑惑地回头看他,褚炎却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心点。”
奚彻点一下头,转身跟着黑袍人走远了。
褚炎下意识跟着他们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但是很快便有两个同样穿着黑袍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褚炎冷冷盯了他们一眼,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算了,总之他已经在他身上留了神识,他一旦有危险,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闯进去。
这边奚彻跟着黑袍人走出大殿,来到另外一处大殿,奚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逍遥山的人对于认路这件事一定都十分擅长,不然的话,整天在这种每个房间长得都差不多的地方走来走去,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黑袍人将奚彻带到梦星河“召见”他的房间之后,就自行离开,身后的门也自动关闭,奚彻抬头便见梦星河正背对着他,负手立在窗前,似乎在专门等他似的。
奚彻心中疑惑更甚,他不过是个新来的小喽啰,何德何能可以让梦星河亲自在这里等他?后者似乎感觉到奚彻的到来,便转身笑着看向他。奚彻便警惕起来——重生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人事,说不准面前这个梦星河就十分厉害。
而且他确实表现得十分厉害,这稳操胜券的笑容,仿佛能透过这具皮囊看到自己本身的样子。
真是如此那可不得了,之前在机关之下发现了他以前的尸体,十有八-九跟金铃子有关,梦星河作为金铃子的手下,肯定也脱不开关系,如果真的被他知道自己的魂魄在这具身体里面,很有可能会对他不利。
奚彻越想越觉得不简单,逐渐变得警惕,梦星河此时也已经朝着他走过来。可是就算醒悟过来要警惕也来不及了,他又没有可以瞬移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梦星河。
“早就听说今年新来的人里面有一只魅魔,就是你吧。”
梦星河看着奚彻忽然开口,边盯着他上下打量:“果然与人类很像,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你是魔族,就连我都不会发现。”
奚彻听他这样说,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说这件事,那就与他的真实身份无关了。
他沉默了一下,道:“护法单独召见我,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
梦星河点了点头,竟然也很直接地说道:“我调查过你,之前你是明照神学院的学生。一个魅魔,敢去明照天神的学院,还去参加明照神候选人的选拔,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奚彻心下微惊,他以为自己来到逍遥山不动声色,也不引人瞩目,没想到才一夜过去,梦星河就把他的身份调查到这个份上……哎呀,不知道他们偷偷溜进密室,看到了自己前世的身体这件事,会不会也被梦星河察觉了。
不过他也是活过一世的老油条了,只要对方不提,奚彻就装死到底。
奚彻犹豫一下,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已经查到了,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亲自说一遍——本来就没觉得自己这点小背景能瞒过金铃圣君的眼睛,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到明照神学院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成为明照神传承者,但是也是为了别人做事,我自己对明照神没兴趣。”
黏在奚彻肩膀上的那缕神识很诚实地将他们的对话传达到褚炎这边,他听到他说“对明照神没兴趣”,心里便又郁闷了一下。倒不是褚炎小心眼,对这点小事斤斤计较,而是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明朗,陷入苦恋的人总会被对方的一言一行牵动情绪,亲耳听到他说对明照神没兴趣,当然觉得郁闷。
梦星河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为别人做事,也就是说,你有效忠的人。”
奚彻想了想,忽然苦笑一下:“说什么效忠啊,我这种人就算在魅魔这个种族中都是底层的底层,能混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当初是我们族中的大将军找上门来,用我妹妹要挟我,我才帮他做事。如果能逃跑,我早就逃了。实话实说,我没有崇高的理想,我只想赚钱,想活下去。后来没有选成明照神的候选人,我没完成任务,也不敢轻易回去,便来投奔逍遥山。这些事你们都尽可以去调查。”
——总之除了明照神继承人的选拔那段,他说的都是真的,元廷当众打了他一鞭子,还给他下毒的事,这些可都没背着人。他当初答应元廷帮他们做事也确实怀着私心,想借他们的渠道去见褚炎。
梦星河微笑着打量奚彻,似乎在衡量他所说话的真假,但是明照神候选人选拔之后的事情都发生在九幽之上,梦星河没有途径去调查,自然是不清楚的,奚彻所说的那些话反而与他所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心里相信了几分。
奚彻又道:“我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活下去,谁给我饭吃我就效忠谁。”
梦星河似乎很满意,忽然哈哈笑了一声:“好好好,如此甚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门派任务交给你去做了。这个任务十分重要,你若成了,将来有你的好处。”
奚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可是,我是新人,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什么交给我?”
他以为梦星河会用一些类似于信任他,给他机会的话术来给他洗脑,谁知梦星河十分诚实,他说:“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我永远都不会用,就是没有欲望的人。你有欲望,而且将自己的欲望说出来,那我就会用你。”
奚彻愣了一下,看着梦星河,心里想,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谁知又听梦星河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没有欲望呢,只有神才没有欲望。”
奚彻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便一下子将他的思绪带回了很久之前。那时候他还在九幽上做战神,他深知这个道理,神是没有欲望的……所以他跟褚炎之间,绝对不会有结果。
不仅是因为问心泉的缘故,九幽上那么多神明,或多或少都产生过私欲,都喝过问心泉的水,唯独褚炎,从未听说他对什么产生过欲望。
褚炎天生便是做神的材料。
奚彻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断绝自己的念头。他曾听过一个故事,一个打渔人爱上了海神,穷其一生只为了追求这位神明,他突破了人类的极限,驾驶着自己的船追到天上,就算已经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他还是爬到海神面前。他以为会看到她感动的眼神,却只看到了冰冷的悲悯。海神见他这副样子,妥协似的说,她爱他。
海神挥袖将打渔人送回了陆地,以海浪阻隔他们之间的距离。打渔人那时就明白过来,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爱,她说爱他,是为了让他不再去送死,爱他,也爱所有的打渔人。
凡人与神明之间最大的鸿沟不是地位悬殊,而是不论凡人做什么事,神明都不会产生欲望。
奚彻压下心中的失落,道:“护法放心,我一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其实他也不是胆小的人,哪怕能看到一丝丝能够撼动神明的希望,他都不会轻易放弃,若有希望,他也甘愿做扑火的飞蛾。
但是,那怎么可能。
第48章 “如果你只需要我的身体。” 筑梦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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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彻满心失落地从梦星河那里回来, 一回到大厅就看到了褚七,见他看着自己,他才将失落的情绪收拾起来, 装作镇定地走到他面前。
褚炎抬手碰碰奚彻的肩膀, 将自己的一缕元神收回, 随口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但是没想到奚彻反应会这么大, 他只不过用手指碰到他的衣服, 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狠狠后退一大步。
说真的,就算是普通朋友, 反应这么大都十分伤人。褚炎几乎愣住,奚彻此时才反应过来似的, 故作轻松地叹口气,却回避着他的视线。
“没什么, 就是些……企业洗脑新员工的套词,画大饼, 想让我乖乖给他们干活。”
褚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全程他都在一旁听着, 知道他与梦星河说了什么,对方想让奚彻重新回明照神学院,目的是做一名卧底,似乎想让他调查荣九道, 但是真正的调查内容又没说得很详细。这件事听起来就有古怪, 梦星河这个人又十分怪异,他要求做的事肯定不见简单。阿撒应当注意到这点了,褚炎希望他能把自己当成可以商量对策的盟友,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故意瞒着自己。
他对自己的避嫌和疏离差不多明着写在脸上了。
褚炎本想用褚七的形象让阿撒逐渐习惯自己,但是他现在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但没变得亲密, 反倒完全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奚彻躲开褚炎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褚七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显出一丝受伤。可是他现在正低落着,实在没心情去哄这个家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褚炎——越想褚炎越感到绝望,且自己悲催,越觉得悲催就越忍不住想他……简直是恶性循环。
奚彻不自在地干咳几声,视线也往旁边飘:“好了,先回去吧,这一整天我都饿坏了。”
褚炎皱眉看着奚彻转身离开的背影,想说的话全吞进肚子里。奚彻现在完全是拒绝交流的态度,他明白,如今他说得越多,会让他越厌烦。
可是这种想法只是暂时保持着理智,连续这么多天,他都对自己这种态度,褚炎感到越发焦躁,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的话,阿撒只会对他越来越疏远。褚炎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阿撒对自己的感情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反而因为一直以来他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让他十分没有自信。每次出现这种情绪,他就要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对方的感情。
于是褚炎便想到了筑梦石——如果阿撒只能在梦境中对那个虚幻的自己敞开心扉,何不再用一次。
他心里一直萦绕着这个念头,逐渐有些兴奋,奚彻却在考虑梦星河的话,心里那种微微刺痛的感觉无法湮灭,反倒好像烧在心头的一点火星,越烧越蔓延,甚至呈现燎原之势。
饭桌上异常沉默,奚彻没在意,他想出去走一走。但是他刚站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却闷闷地响起连串惊雷,在乌云中翻滚着,给人一种隐秘的危险感觉。奚彻走到阳台边往天空看去,心里感到一丝不舒服。
今天这雷,不太正常。
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正常,只觉得乌云太黑了,雷声太闷了,漆黑的云层中甚至夹杂着微妙的赤色闪电。奚彻毕竟当过一世战神,对九幽上的规矩还是熟悉的,他觉得这气象仿佛是天道在示警什么。
不知九幽上发生了什么,但愿不是褚炎出了什么事。
奚彻自顾担心着,没有注意到褚炎冷得快结冰的面色。奚彻根本忘记了,天道示警的对象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神明,神明心志动摇,就会发生危险,天道无法改变,只能以异象向三界示警。这雷声不知是对褚炎的警告,还是对他的问责,明照天神拥有天下最多信众,地位举足轻重,最该无欲无求,但是本该纯净的灵台却因欲望变得污浊,自然引得雷声悲鸣。
“吃过饭再睡会儿吧,你看起来太累了。”
奚彻听到褚炎在自己背后这样说,还没回答什么,便感到一阵疲惫涌上来。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奚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像在眩晕,又好像陷入了他的眼睛里,意识好像忽然被抽离了似的。
褚炎眼疾手快地抱住奚彻倒下来的身体,他看盯着他的脸,将他抱回卧室里,轻轻放到床上。
天空中的乌云终于落下了雨,褚炎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把那些仿佛追着他鼻子骂禽兽的预警完全挡在外面。他手里握着那块散发着亮色紫红的筑梦石,轻轻按到奚彻手心中,与他十指紧扣。
褚炎看到奚彻皱眉,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说:“阿撒,我太想见你了。”
不知何时起,奚彻发现自己又开始做梦,梦到的却是以前的事,周遭的人都是面目模糊的影子,勉强能看清他们穿着的衣服,好像是学生时代的翻雪青松袍。他们好像走马灯一样从自己身边滑过。这终于像个正常的梦境了,真正的梦总是这样,模糊不清……然而在这一众人中,奚彻却清晰地看到那唯一一张人脸,正是褚炎。
好像他们初见面,他站在人群之间,他的视线冷静而笃定,越过那么多同窗直直地看到自己。
奚彻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到了,而且不是那乱七八糟的梦,他也能稍微放松一点,竟主动地越过人群,来到褚炎面前。褚炎还是那样看着他,眼神变得十分温暖,许久奚彻听到他说:“是不是很累?”
这句话让奚彻愣了愣,以前褚炎好像对他说过这句话,应当是某次完成了先生布置的作业,他狼狈而归,褚炎这样问过。这让他有些破防了,学生时代再累,也不如他们现在支离破碎的关系令自己感到心累。
奚彻心里滋味五味杂陈,勉强笑了笑:“说什么……”
褚炎没让他把话说完,忽然伸手压住奚彻的后脑,用力按进了自己怀里,随即奚彻听到头顶好像有破空之声,“嗖”得一下,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褚炎轻声道:“小心。”
奚彻的记忆被轻轻打开,这是很早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个“不打不相识”没多久,某次一同去赤境密林中练习围猎,他与褚炎被分到一组,过程中不知是哪个同学放的流箭,差点射到奚彻,褚炎便这样随手救了他一下。
那次给奚彻的印象很深,在他的认知中,男生之间一般很忌讳跟同性发生肢体接触,不管关系多好,都不会互相碰触对方,就算不小心碰到了,也会立刻好像弹簧一样弹开。不客气得说,那感觉十分晦气。
奚彻自己也有这种感觉,碰到女孩子还好,碰到男性,就会浑身难受,甚至会想一拳打过去。正是因为他也会如此,奚彻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可是对褚炎就不会,褚炎好像也不避讳跟自己在身体上发生碰触……
这种事在普通人眼中或许没有多奇怪,奚彻却会在心里犯嘀咕,导致他多次觉得,褚炎对自己也是那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但是因为他们所处环境是如此特殊,奚彻从来不提这件事,褚炎也不曾提过,奚彻便当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直到东窗事发,他离开九幽那天,奚彻才醒悟过来,这所有“默契”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不论褚炎到底对自己有没有特殊的感情,最终他都选择了责任。
一瞬间奚彻想了很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褚炎那边倒下去,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站稳,重重摔进了草丛里。赤境密林里的植物很特别,草长叶细,落叶堆积在一起,好像纤维织成的网,绵密而柔软,摔上去也不会疼。不过他们身在梦中,本来就不会疼吧。
奚彻呆了呆,急着想爬起来,结果却被褚炎抱住了,还紧紧搂着他并不让他起身。这自然不是围猎那天真实发生的事情,围猎那天褚炎救了他一遭,却并没有摔成这么暧昧的姿势。
为什么还会做这种梦的后续,这、这莫非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某种渴求的直接反应?
奚彻觉得有点想哭,好羞愧啊。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场景其实都是按照褚炎的意愿构建起来的,都是他压抑的欲望。褚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对阿撒说出他这么多次为他心动,现在想来,早在入凤藻府之前,他就对他存有这样的心思。
理智上来说,他应该再等等的,可是好像已经等不下去了,他想用筑梦石为他们的过去圆梦。
奚彻感觉自己的腰封被解开,有点惊悚,抬头对上褚炎的眼睛,又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不应该有的一些东西。
不过奚彻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头立刻被按下来,褚炎将嘴唇贴在他耳畔,很清楚地听到他呼吸声变得浊重。奚彻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又变得奇怪了,便立刻想推开他:“褚炎……褚炎!我做梦梦到你可不是为了这个!”
褚炎轻笑了一声:“那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也没让他推开,奚彻愣着神,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却听褚炎继续贴着他的耳垂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是为了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像根羽毛在奚彻心头缓缓拂过,奚彻便好像被勾魂摄魄了一般,丧失一切反应。等他终于回过神,才醒悟过来——褚炎这……这是说了什么骚话啊!而且他那个语气,分明就在引诱他。
褚炎自己构筑出的梦境自然事事顺自己的心意,他们周围逐渐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了他们两个,奚彻觉得自己好像奇奇怪怪得就跟他睡了,而且隐约感觉,还不止一次。他们好像是很多不同时期的褚炎,在带他回顾他们以往所有的经历,只不过现实中他们两个是知己,在梦中早已突破了知己这一层关系。
多巴胺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甚至不需要真实地有过什么,便可以遵从大脑制造出的幻觉,让主人堕入泥泞的欲望。奚彻咬着褚炎的肩头,全部情绪都在这一瞬间释放,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哭腔破碎地吞进肚里,化成九曲回肠的柔情和委屈。然后他听到褚炎说:“阿撒最近想做什么?我知道,你想对我说。”
奚彻想,或许自己内心真的有强烈的倾诉欲,梦里面这个褚炎才会这么问,可是他习惯地摇头否认,褚炎就叹口气:“那你是只想要我的身体。”
褚炎觉得自己的底线在一天天降低,这时甚至想,这对自己来说都算好事,他不在意在他梦里当个床伴。
奚彻吓到瞳孔地震:“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褚炎垂着眼睛摩挲着奚彻的后颈,许久轻声道:“我说的是实话,只要是阿撒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把我当什么都可以,即便只是在魅魔的发-情期需要我……”
“打住打住!”
奚彻见不得他这副卑微的模样,急忙打断他的话,他深深叹了口气,才将事情始末说出:“梦星河让我去做荣九道身边的卧底,我听他的意思,似乎与荣九道曾是盟友,却又不完全交付真心,要防着他……我要回明照神学院了。”
褚炎已经知道,梦里的阿撒就是真正的阿撒,是筑梦石将他们从元神层面拉扯到了一起,所以阿撒现在说的话,就是他想对自己说的话。
他终于送一口气,阿撒还是愿意跟自己说真心话的,他只是不喜欢那个自己的“替身”,不喜欢褚七罢了。
褚炎搂着奚彻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一下:“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陪着你。”
奚彻没有说话,但是抱紧了褚炎的手臂。褚炎看着他许久,心里忽然生出新的忧虑。
——可是,阿撒好像对真正的自己也没有这么坦诚,他甚至把自己赶走了……阿撒不会是最爱梦中的这个自己吧?
第49章 战神困境 筑梦石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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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撒, 阿撒……”
梦里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空虚。
奚彻从梦中慢慢醒过来,睁开眼睛, 听到了窗外疯狂的雷暴。瓢泼大雨, 好像积攒了几世的仇, 痛恨地敲打这个世界。奚彻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发呆, 情绪冰冷地从梦中缱绻甜蜜的幻境慢慢抽离。
那种感觉, 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有人推开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奚彻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阳台外面跑去, 然后顺手把阳台门反锁上了。他顾不上去看来人是谁,只是梦境与现实强烈的对比落差让他最脆弱隐秘的部分被迫暴露在阳光底下, 他此时不能做好任何表情管理,也没心情应付任何人, 只想躲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 这种幸福与痛苦的反差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能感受到,褚炎在奚彻醒来之前先从筑梦石制造的梦境中抽离,他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可以了解奚彻的内心,没想到那样做了之后, 反而更加痛苦。他用力抱紧怀里仍然沉在梦境中的人, 不真实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褚炎从未体会过如此巨大的失落感,十分痛苦而无助。
褚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未曾注意自己正像个下流的登徒子一样紧紧抱着毫无所知的奚彻, 一遍遍轻生唤他的名字,用嘴唇吻他的肩颈和脸颊……似乎想试图通过这种饮鸩止渴方式找回梦境里的蛛丝马迹。
可终究是徒劳。
窗外忽然响起的闷雷让褚炎清醒过来,他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逃出了这个房间。
褚炎僵硬地站在门外,剧烈地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目前还不清楚这种情绪上的落差是否是使用筑梦石带来的副作用,可是却真真实实令他狼狈到了极点。
等他终于冷静下来,重新回到房间,恰好奚彻也醒过来了,然后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便从床上跳起逃到了阳台。
褚炎很明白他为什么要逃跑,所以他没有询问,只是站在阳台门外的阴影里静静等着。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似乎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声,这种压抑的情绪积压到最顶点时,奚彻忽然控制不住似的大吼了一声,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褚炎愣了愣,下意识抓住阳台门的把手,但是随后又僵在那里。他可以轻易用法力打开这扇门,却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去安慰门后面那个人。他甚至后悔了,为什么要使用筑梦石,就算在梦中能够得到阿撒的信任,但是当梦醒来,留给他们俩的只有无尽失落。
尤其阿撒作为这件事毫不知情的那个,受到的冲击应该更大吧。
褚炎此时终于明白,他想要的不应是一时贪欢,他想要的是真实的拥抱,想要阿撒坦诚地面对自己。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或许因为褚炎真诚地为自己今天一时冲动的行为感到后悔,外面的电闪雷鸣逐渐平静下来,雨也变小了很多。奚彻发泄过情绪之后,此时也感到疲惫,靠着阳台坐下来。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撕心裂肺地哭泣,可是想来又觉得太多委屈,觉得自己不争气还会想着褚炎,又觉得现实与梦境的对比太残酷,不哭出来他就会崩溃了。
一切终究归于平静,奚彻整理好情绪,打开阳台门走出来,便见到褚七抱着手臂靠站在远处的墙边。他依旧是半边脸隐在阴影里,从他的角度看,他长身玉立,像极了自己心上那个人。
奚彻条件反射似的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褚七却先一步开口:“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奚彻愣了一下,道:“是么?”
他问完之后发现自己的问句里竟然隐含一丝意意外,随即很快调整:“是要回家了吗?也是,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担心了。”
“不,我要回学院。”
奚彻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又跟他同路,这也太恰好了吧?可是梦星河喊他去单独谈话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褚七是被挡在外面的,他不可能听到,除非他有什么读心术。
……世界上哪有这种法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奚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半天终于说:“你什么时候离开?”
褚炎没有再犹豫,干净利落道:“现在就走。”
褚炎的话让奚彻有种忽然被噎住,甚至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现在就走,那到时候他们在学院里面见到彼此,褚七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在跟踪他啊?这可不好,舔狗变成他了?
在某一瞬间奚彻甚至产生要告诉他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的冲动。这种心理不好解释,但很好理解,就算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巴结着他,忽然有一天就不巴结了,还会有一种风险让对方误会自己要巴结他了,是个人都会产生好胜心理。
不过好在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本来就想跟这个人分道扬镳,没必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多生是非。
褚七离开之前,给奚彻留下很多钱,这个行为将他之前发言表现出的骨气和硬气毁得荡然无存。
不过奚彻已经没有额外的精力去管这些事,他从梦星河这里得知,荣九道与逍遥山之间一直有联络这一重要信息点,再联想到荣石那里发现了大敕的花纹和自己前世的供桌,奚彻察觉到一件事——逍遥山中关押的自己的身体,所摆的阵法,荣九道,魅魔,还有更早时候遇到的勾屠氏,他们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并非非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因为奚彻已经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粗暴毁掉他们一切计划的办法,那就是找到金混吾。
他前世的三件法宝相生相克,聚则无坚不摧,分则各自为王,聚在一起的时候,任谁法力再高强,都没办法拿它们如何。比如褚七无法在大敕和烛幽形成的大阵中寸步难行,难道是他的法力不够强大么?当然不是,就算是褚炎来了,估计也奈何不了这个法阵。
但是三件法宝中,唯有金混吾——也就是他的本命武器——居于绝对霸主的地位,如果能找到金混吾,直接将刀扔出去,就能破了阵眼。
但是当年自己离世之前,担心金混吾留在人间会被有心人利用,这样强大的武器一旦落入歹人之手,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解决麻烦了,所以就给扔了。当时虽然是扔进了九阴山,但是会不会被人捡到,奚彻则完全没有头绪。
这可不怪他,金混吾那是法器,是灵器,它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被封印,它也能自己挑个喜欢的地方睡觉。阿撒斯在世时,金混吾可能还会乖巧一点,阿撒斯一死,金混吾就是无主之物,它乐意跑哪儿就跑哪儿。
“阿撒”能做到的也只是封印金混吾的能力,不能限制它的行动。
奚彻想到这里,狠狠叹了口气,为什么他的武器都这么不乖,现在好了,他自己想找也找不到了。不过好像找到了也没用,自己当年下的禁制,要怎么打开都不知道,找到了也是一把废刀,除非他能重新变成阿撒斯。
嗯……虽然变不回去了,但是如果能拿回自己那具被困在大敕和烛幽形成的阵法中的身体的话,说不定也能管点用。
奚彻顿时觉得头疼,这不还是那个问题嘛——想找到刀,就要拿回自己的身体;但是想拿回身体,又需要刀把那大阵给劈开。妈的,这怎么都是无解的嘛。
“这就是传说中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吧。”
白虎的声音从识海中传来,听起来精神饱满,甚至还懒洋洋的。奚彻下意识翻个白眼:“谢谢,我早就想明白了,不需要你再提醒。你怎么又醒了,你怎么不装死了。”
白虎不说话,却幸灾乐祸地想,我看你跟褚炎那只臭鸟演戏还没看够呢,我插什么话。
不过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奚彻都要回明照神学院一趟,如果能从荣九道那里找到这一团乱麻一样的局面的线头,也是件好事。就是在去的路上他得好好编个理由,怎么对学校的老师们和元廷交待自己在明照天神选候选人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好在外界好像对那天的事情并没有过多传言,如果他们都以为自己被选作候选人了,那他不论编什么瞎话都圆不过这个谎去。
“只不过,我得抓紧时间了……”
奚彻看着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道:“进来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怀疑不到半年我就要嗝屁了。”
这可能与勾屠氏那个老鬼给自己下的那道黄符有关吧,本来他身体里就有未解的寒毒,那道黄符可能会加重病情。但是如今亲眼见到了那人的“孙子”,奚彻便彻底打消要抓梦星河回去跟那个老头换取解药的念头,那个老头不正常,梦星河也不正常,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爷孙关系都难说,自己回去了说不定不仅换不得解药,还会耽误时间。
就让那个老头等着吧。
白虎明白了他的想法之后,却有些着急:“你就不担心自己的死活么?”
“我早就不在意这条命了,更何况虱子多了不怕咬,又是寒毒,又是黄符,这具身体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只希望天能假年,让我完成未完成的事情再死,剩下的时间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等他办完了事,若能再与褚炎见一面,那便是天赐的恩德。
第50章 褚炎:又该我隐身了 元廷忽然就要被砍……
鱼幺/文
奚彻在明照神传承仪式上发生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 估计他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算失踪,也没人理会。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人管, 他们能怎么管呢, 天梯的存在就是为了隔绝人间和九幽的联系, 天上的事, 地上的人是管不到的。
所以当奚彻重新出现在同学们视野中时, 大部分人都惊讶他竟然还活着。
其实明照神传承仪式上死那么一两个人都不算新闻,当天没回来的人也不止奚彻一个, 学校甚至给他们办了一次集体葬礼。这个时代人命本来就不值钱,魅魔的命也一样, 除了家属,没有人会在意。
更何况他们去之前还都签过生死状, 学校连责任都不需要负。
奚彻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从明照神传承仪式上消失,又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人, 所以在玉京学院里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面对同学们和老师的疑惑, 他只好说自己昏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面,他便立刻赶回来,然后配合大家惊讶地感慨原来自己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之久,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人们或许在一开始会对离奇八卦故事抱有十分强烈的好奇心, 随着时间推移,好奇心终究会淡去,离奇的八卦也会变成传奇。
总之奚彻在明照神传承仪式上消失又出现的事情最后已经传成了十分耸人听闻的版本, 这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了。
奚彻这次的任务是要刺探荣九道的秘密,对于他来说,最容易下手的角度就是通过荣石这个同班同学找到突破口。不过就这两天的情况来看, 这位荣少爷已经两三天没来过学校了。真是怪事,怎么所有的事都跟他作对似的。奚彻正盯着教室里荣石空空的座位发呆,耳边忽然有人说话:“你在看什么?”
奚彻一回头,发现是最初他醒来时荣石跟他争抢的小帅哥,按理说,他们现在是敌对关系,不知道他怎么会主动搭话。
奚彻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啊,是这样,我只是忽然看到荣少爷的座位空着。”
他没有将话说完,他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有些问题还是不要从自己口中问出,不然一旦出什么状况,别人稍微调查一下,便能扯着头顺藤摸瓜地摸到他这里。
好在面前这位小帅哥是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学生,果然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好久没来了,家里人给他请了长假,这学期可能都不会出现。怎么?你找他有事么?”
“不不,我跟他又没交情。”
奚彻赶忙摇摇头,这小帅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奚彻却没给他扯闲话的机会,直接站起身:“先走了。”
“哎……”
奚彻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借着跟自己闲话的机会跟他重修旧好,还是想说别的,但是对其他的事他已经没兴趣讨论下去了。
“你可真够无情的,套完人家的话,就不理人家了。”
奚彻听到白虎在他意识里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下意识笑了一下——白虎最近是不是太无聊了,这种事也拿出来跟他斗嘴。
奚彻想遍了自己平日里的关系网,能与荣九道发生联系的,只有元廷这边,既然荣石这里不好下手,只能去找元廷。不过元廷比荣石的段位高了可不止一点半点,向他打探消息需要找到更合理的方式。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向教室外走去,还没拐出走廊,忽然迎面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对方比他高,他抬头看过去,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白虎先在他意识中“噗嗤”笑出了声。
奚彻的脸色一下就臭了——这只死猫,现在的乐趣就只剩下看他笑话了。
白虎笑的原因没有别的,因为他走廊上撞到的这个人正是才与他分别没多久的褚七。当时与这个人分别时候十分尴尬,两人大有决别的意思,没想到拐个弯又给碰上了,奚彻现在心里便又尴尬又无语。
褚炎也差不多的感觉,因为筑梦石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消化一下情绪。但是没想到这“段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奚彻盯着褚炎看了半天,终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么巧……”
好在褚炎平时就做太多面部表情,并没有将他内心的尴尬表现出太多,于是保持着这样面无表情的模样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回来继续上课,从明天开始我就在这个班了。”
他说着抬下巴往奚彻身后点了点,奚彻下意识一回头,见他所指正是自己刚刚走出来的教室。也就是说,褚七竟然调到他班级来了。这可也太巧了吧,巧得好像设计好的似的。
可是他又没有什么证据,问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奚彻酝酿了半天,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憋气地说道:“那、那以后是同班同学了哈。”
他说完就要往外边走去,褚七见奚彻对自己比以前还冷淡,心里很不是滋味,反应倒是敏捷:“马上上课了,你去哪里?”
奚彻摆摆手:“我请假了。”
褚炎心说道——他请假了?他请假了自己岂不是白来了?不行,得跟着。
奚彻离开教学楼之后,径直往元廷和詹玉锦第一次联络他的屋子那边走去,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走廊上人很少,所以他很容易便找到了屋子的入口,划了一个咒语便走进去了。褚炎从后面远远看着,微微皱起眉头——阿撒又在做危险的事情,他怎么总是如此,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上天入地的战神,而是个魅魔了么?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褚炎跟着来到这间屋子面前,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门上的咒语就是最低级的魔族隐蔽术,越发担忧起来,于是便隐身跟着进了那间屋子里。
奚彻走进那屋子之后,从角落里拿出一张黄纸用火柴烧了,黄纸引燃之后化为青烟,当青烟完全燃烬,屋子里的地板忽然亮起来,一个黑洞在地板上出现,而詹玉锦便从那黑洞中缓缓出现。
詹玉锦出现的第一瞬褚炎便察觉有人来了,不过他能感觉到来的人法力远在他之下,只是隐藏气息而已,还是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奚彻。
奚彻直起身,一抬头就见到从黑洞中走出来的詹玉锦,便走过去:“詹将军,我回来了。”
詹玉锦对奚彻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到他也是一惊:“你活着从继承仪式上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才联系我。”
奚彻只好把对同学们编出的谎言再说了一遍给詹玉锦听,后者皱眉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明照神传承仪式上发生的事情向来神秘莫测,你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奚彻点点头:“詹将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看你面有忧色似的……也没见到元将军。”
他这次想见的本来就是元廷,而且元廷跟詹玉锦向来焦不离孟,怎么这次来见他的只有詹玉锦一个人?而且他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笑意,如今只剩愁容。
谁知他提到元廷,詹玉锦脸上忧愁的表情更重了些:“他……出事了。”
“出事了?”
詹玉锦重重叹口气:“他被咱们皇上关起来了,可能……过些天就要问斩。”
奚彻一听这个,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似的,他不过去了这么几个月,元廷就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变成即将问斩的阶下囚?这算什么事,这也太瞬息万变了吧。
他回过神来,急忙问道:“为什么?”
詹玉锦闭了闭眼睛:“幼主无知……偏信荣九道这佞臣,阿廷为人又向来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着了荣九道那老狐狸的道了。”
魅魔一族的皇帝确实年纪不大,好像是因为他那个爹死了,没人主持大局,他的几个姐妹又虎视眈眈。荣九道为首的稷和党有支持的人,元廷为首的军辖党也有支持的人,但是两党斗来斗去,最后却共同选择了什么权势都没有的金月。奚彻愿意称之为最强简陋王。
不过简陋也是白捡,金月年纪还没奚鸢大,登基之后荣九道又一直控制着他,自然荣九道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元廷如今要被杀,也赖不到金月身上,归根结底是党争失败……不过元廷败了,对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奚彻便装出一副担心模样:“这是为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詹玉锦便道:“荣九道那个老妖怪,不知从哪里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竟然要求我们出兵帮助外族。我魅魔一族向来孱弱,哪有余力掺和大族之间的争斗,阿廷极力反对,荣九道便以他欺侮幼主的罪名将他抓起来,皇上年幼,竟也……竟也同意了。”
奚彻心里一惊——这样听来,元廷一派是彻底失势了啊。
“元将军与荣九道向来分庭抗礼,怎么会落败呢?”
“因为出了叛徒!真是该死,军辖党中最强的战斗力不知为何,一夜之间竟然倒戈荣九道,五万精兵,一个不剩……为首的甚至带兵将我们团团包围,我等只有束手就擒,军辖党中几个领袖,全被抓进狱中。若非我母族尚且有些势力,我也难逃一死……”
奚彻越听越觉得奇怪,试探问道:“他们为什么倒戈?一夜之间倒戈?就算有一两个被策反的,不至于五万人都倒戈吧?”
魅魔一族能打仗的也没有几个人,五万人对他们来说不算少了啊。
詹玉锦闭上眼睛,默默摇头:“我也不知为何,这事处处透着古怪,时候我想弄清楚缘由,私下里也见过为首之人,可是他见了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竟视我为无物。”
奚彻忍不住抽抽嘴角——怎么越听越像他那几个法器产生的副作用,能够蛊惑人心,再联想到荣石供奉自己前世的牌位,荣九道私下里还跟逍遥山有联系?
“詹将军,荣九道想支持的族群到底是谁啊?”
“黑水川的魔族,他想联合黑水川魔族攻打逍遥山,真是不自量力,逍遥山是我们能动得了的么,简直在送死。”
逍遥山!这不就连上了么。
不过荣九道是不是有病啊,逍遥山中困着自己作为战神的尸身,还有大敕、烛幽两大法器,搞几个□□凡身的魔族就想跟人家斗,简直仿佛是去送死,仿佛……仿佛黔驴技穷了一般!
躲在暗处的褚炎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而且照他对奚彻的了解,这下找到线索,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查下去。果不其然,奚彻马上要求跟詹玉锦回魅魔族中,并要求见元廷一面。
“元将军怎么说对我也是有恩,于情于理,我得去看看他。”
詹玉锦原本不想答应,奚彻却再接再厉劝道:“你如今也被荣九道的人盯着,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让你见元将军,不如将我送进去……就算要砍头,也不能让元将军最后这段时间过得太难吧。”
“你有这本事?”
奚彻见此,急忙用尽全力在掌中燃起一簇烟火:“我于法术一道有些成就,你只要告诉我地方,我总会有办法进去。”
詹玉锦看着奚彻的眼神立刻变得惊讶,如果不是此时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应该会深入探究一下奚彻的身份,可是如今詹玉锦的心思都在元廷身上,于是点点头:“那现在就去吧,你这边方便么?”
“方便方便,总之我也不乐意上课,这就走吧。”
——更何况他回班级里还要面对褚七那位新来的“同班同学”,还不如趁热打铁,去元廷那里了解一些线索,等到他被砍了头,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奚彻跟着詹玉锦走进那黑洞,黑洞便在地板上缓缓合上,褚炎见机急忙也迈步进了黑洞,跟着他们两人沉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