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与你家尊神夜夜双修 九万九千九百九……
鱼幺/文
奚彻在玉京宫待了三天, 名为“休养”,实为“软禁”。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奚彻简直瞳孔地震。他是死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褚炎软禁的, 褚炎竟然也懂软禁?!
都怪他太信任这个家伙了, 一开始两天奚彻还没察觉到什么, 每天吃得好喝得好, 睁眼就看见朱雀跟白虎在打闹, 一切都挺好的。到了第三天,奚彻想离开玉京宫去外面看看, 却发现自己不论走到哪里都有宫娥和童子跟着——不是假人的那种,是真的童子和宫娥。
于是奚彻确认, 自己是被软禁了。
奚彻并非不懂褚炎为何会软禁自己,他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他, 要跟他双修。
……
他心中的疑惑堆叠起来简直都能出本书了,书名就叫《明照神为何要那样?》
奚彻觉得很愧疚, 他觉得自己害了一个光明磊落的神明, 把他变成了一个沉溺低级快乐的酒色之徒。现在问心泉也干涸了,他必须离开,不然的话,褚炎会就此堕落。
而且他也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 神农果真说得不错, 自从他为褚炎转移了体内的寒毒之后,他因为大权九千获得的修为就日渐消耗,简直像坐滑梯一样, 一日千里地往下降。奚彻必须抓紧时间了,趁着修为还没落到底的时候,赶紧查出下界所发生的事情。
于是奚彻把目光瞄准了梦师。
与梦师接触的经历没有多少次, 但是奚彻很容易便看透了他是个什么人,梦师是吃过苦历经劫难才终于飞升到九幽神界的地仙,前身是妖,可谓阅尽千帆。他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地位,用人间界的词汇描述便是,他想做宰府辅佐明君。
没错,梦师虽然没有当领导的野心,却想当领导身旁的辅臣,想侍奉一代明君,到时候他也能名流千古。明照天神无疑是他看中的第一人选。如果他知道明照神现在竟然养了个魅魔在玉京宫,还天天跟他双修,那会是什么反应?
他肯定会把自己狠狠逐出九幽的地界。
为了让梦师把自己赶出去,奚彻决定下一剂猛药,他把白虎召回,然后在玉京宫中用邪法召唤毕源留下的那块牌子上面的阴魂。
为了让现场看起来夸张一些,奚彻还特地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法阵,然后坐在法阵中央开始念口诀。当他念动口诀时,冲天的黑气从法阵中腾空而起,一看就不是正经法术。但是因为奚彻现在的力量比最初强很多,他竟然意外从这次召唤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逍遥山?”
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耳熟……
奚彻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要故意把梦师引过来,转移到毕源的这块牌子上面。他闭上眼睛,看到了牌子上残留的画面,很多长了黑毛的尸体堆叠在地上,然后一个身穿珠光锦衣的男人当空画了一个法阵,堆在地上的尸体就被一头接一头吸进法阵里面,消失不见。
奚彻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涔涔——怎么又是金铃子,这个混蛋,果真是他在惹事。
奚彻正想发怒,宫内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撞开:“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在玉京宫使用邪术!”
奚彻收回手,白虎跳进他的怀里,他正好对上了梦师愤怒的脸。
“梦师,是你啊。怎么这么大惊小怪,我无聊随便画个法阵玩玩而已。”
梦师看到奚彻坐在一片鲜血画出的法阵中间,笑得妖里妖气的样子,简直怒气直冲天灵盖。
“你……你怎么可以在明照神的宫殿中做这种事!这是邪术!”
奚彻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以前在九幽就这么干,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大事。”
梦师睁圆了眼睛——所以你才被逐出九幽了啊!难道要他们尊神也像他一样的下场么?!
奚彻还嫌火不够大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往旁边塌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可别对我啰嗦,我是听不进去的。我困了,你们明照天神每晚与我双修,我累得很。”
他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虽然奚彻没有刻意做出妖娆的样子,梦师却觉得他更妖里妖气了,想当年战神阿撒斯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变成魅魔之后,也真的像个专门勾引人的妖人,而且就看尊神对他那种痴迷程度,甚至要用筑梦石与他梦中相见,再加上他如今又是魅魔,明照神必定会不可自拔了。
梦师气得要死,却拿奚彻没办法,他衡量着,要不要冒险杀了面前这个妖人算了,不然明照神一定会被他带坏。
可是真杀了他,明照神一定会迁怒自己,他为了阿撒斯都与执法天神反目成仇了,难道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吗?
就在梦师十分纠结的时候,那个坐在床上的妖人却忽然朝他笑了笑:“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梦师顿时悚然一惊:“你……!”
“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如果杀了我,褚炎一定饶不了你。你不如帮我把天梯放下去,让我下界,这样我就不会继续蛊惑他,同时也成全你的贤臣美名。”
梦师皱紧眉头盯着奚彻:“你会这么好说话,愿意离开明照神?”
奚彻装模作样地深深叹口气:“实话实说,这九幽我实在待够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你把我放出去,我只有感谢你的,不会怪你。如果褚炎问起,你就说我对你以死相逼,只能将我放下去。”
梦师听到这里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就想离开,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么多,对自己也有利用之心。可是他偏没法拒绝,如果他能自行离开那是最好的,他也不用费心思了。
于是梦师便带着奚彻来到天梯这里,他将长长的天梯放下去,对奚彻说道:“你顺着这条天梯一直走就可以离开。”
奚彻笑着朝他摆摆手:“多谢。”
他走上天梯没几步,身后梦师忽然叫住他:“阿撒斯,为了尊神好,你不要再与他见面了。你死过一次,应该知道被九幽除名,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如果你真的对明照神还有一丝半点往日情谊,便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奚彻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梦师:“你放心,我以后……应该也没机会再见他。”
奚彻前世虽然经常下凡去人间界,或者去带兵征讨魔界,但是从未走过这道天梯,他哪次不是手拎斩-马刀,山呼海啸似的杀下去,第一次走这天梯便觉得……真是无趣。
不过好在他身体里还有一些修为,奚彻便掐诀用御风咒飞身向下,只想尽快到达天梯底部。奚彻不知道的是,这天梯虽然是直上直下的一根,但其实中间有很多岔路,有的是通向魔界,有的是通向人间界,还有的甚至是通向并没有在现在的大众面前现世的小世界。并不是所有种族都光明正大被世人所知,大多数种族厌倦纷争,为了明哲保身,便隐居于某个小世界一隅。尤其神族与魔族的大规模战争开始之后,很多种族都为了辟祸藏匿起来。
奚彻用御风咒想尽快离开离开九幽,但是他所造成的灵力波动却对天梯造成了影响,奚彻跑得很快,结果跑着跑着,分明看到前面还有那么一大段距离,脚下却觉得“嗖”地滑了一下,整个人便陷进了一个漩涡中去。漩涡后面是一条黑色隧道,奚彻在隧道中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掉了好久才算到底。
奚彻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周遭环境,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与印象中的人间界不一样。
人间界没有长得像蛇一样的植物吧?
靠,还缠上来了!
褚炎回到玉京宫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找奚彻,他今天在天河捉到一只锦麒麟,才婴儿拳头大小,想送给奚彻给他养着玩。其实他也不知道奚彻是否喜欢这小玩意儿,可是看他平时对白虎很好,也总是摸它的毛毛,褚炎便觉得,或许奚彻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
在九幽的生活枯燥乏味,阿撒又是耐不住寂寞的性格,以前他便常常偷跑去九幽边界的昆仑山上抓那些小动物。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抓成年的回来祭他的五脏庙,但是偶尔也会抓幼崽回来养……嗯,当然,养大之后还是进了他的肚子。
可是,说不定他觉得养大的过程有意思呢?
他不在的时候,好歹让他有事可做。
可是褚炎回到宫中,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寝宫,地上血迹未干,画着一个奇怪的法阵,梦师却站在旁边。
梦师看到褚炎,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上前一步“咚”地一声跪在褚炎面前,手里还举着一把长剑:“尊神!你要找的人已经被我放走了!若尊神不能饶恕,便杀了老臣吧。”
褚炎看了地上的法阵,再见梦师这副做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是阿撒的计谋……
褚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把他放到天梯上了?”
梦师点头道:“没错。”
“糊涂!”
褚炎登时大怒:“你要放他走,好歹将他送到人间再放他走,让他一个人走下天梯,岂不是害了他?”
梦师十分疑惑:“什、什么……”
褚炎顾不上跟他解释,说完之后便立刻冲了出去,急着去找奚彻。自古以来,踏上天梯的人都只能由神接引来到九幽,一来是为了显示神的旨意,二来也是为了指引正确方向。天梯上金光一片,看起来十分漂亮,其实暗藏杀机,拿肉眼看它,就只能看到笔直的一条,似乎走到尽头就可以到达向往的地方,只需要毅力,不需要技巧。其实天梯上的道路错综复杂,遍布迷踪,如果没有人接引,走上天梯便很容易误入其他空间。
天梯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便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小世界。
很久之前九幽曾经有过一个传说,有一名被罚下九幽的小神,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次重回九幽的机会,有人接引他走上天梯,可是接引他的人只将他引到一半,忽然查明,他重回九幽的机会是作假偷来的。原本要将他重新送回人界,那名小神却极力反抗,天梯上灵力波动,小神便误入迷途进了岔路。之后那名小神便在小世界中被阴魂噬体,浊气侵染,从此万劫不复,不仅再也回不到九幽,连人也做不成。
阿撒现在修为低微,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如果误入迷途,后果比死还可怕。
褚炎急急忙忙赶到天梯入口,上面哪里还能看到奚彻的踪影,褚炎心下顿时凉了半截,飞身踏上天梯,脑内快速划过那些十分危险的种族——勾屠,秉烛,押貐(yu)……这些危险的种族,很多都是被流放甚至封印在小世界中的,只希望阿撒千万不要遇上他们……
第32章 英雄救美(?) 我们魅魔向来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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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彻掉进这个莫名出现的漩涡中之后, 身边同时也出现了很多蛇一样的黑色植物,感觉到震动之后纷纷朝他伸出触手,朝奚彻这边爬过来。这些植物看起来还不是魔界的植物, 魔界的植物虽然多数也是黑色, 但是不会像蛇一样在顶端长出蛇头、眼睛。
奚彻最初甚至以为这些东西是动物, 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吐着信子“嘶嘶”地朝他扑过来, 奚彻感到后脖子一阵发凉, 抬手连放几个黏字诀。
这些蛇头便立刻鼓着大泡爆炸了,炸出来一堆黏糊糊的液体却全部都是绿色的液体, 明显是植物汁液。奚彻顺着那些蛇头向上看,便见所有蛇头都集结于同一棵树上, 从一棵树的根部散发出来。
原来它们都只是同一棵树上的枝蔓而已。
奚彻目前的修为和法力尚可以应付这些奇怪的植物,他从那堆植物尸骸上跌跌撞撞跑下来, 抬头一看,自己掉下来的洞口竟然完全消失, 头顶就是普通的天空模样, 再也看不到那个洞口。
看来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天梯上面竟然有这种入口,我们到底到什么地方来了?”
来到这个空间之后,白虎竟然就被自动从奚彻的意识中挤出来,强行化成原型落在他脚边。他听到奚彻的话之后, 瞥了他一眼:“你从来没走过天梯吧, 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梦师真是包藏祸心,你都已经答应不会再见褚炎,他还害你。”
奚彻想了想, 摇头道:“我当了那么多年战神都不知道天梯上面另有玄机,梦师或许也不知道,他应当不是故意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奚彻不愿意去纠结这个问题,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虎抬头望向远处,一张幼虎的脸上竟然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你看那座山,竟然散发出紫光。”
奚彻一看,果真见远处的黑山边缘竟然蒙着一圈紫色,不由笑道:“哟,紫气东来?我们不会掉到上古神住的地方了吧,莫非是西王母?”
白虎冷哼一声:“西王母住在昆仑山,就是你总是抓动物烤来吃的那座山,这世上如果还有西王母,你早就被她弄死了,还容你天天在她地盘上撒野?”
奚彻想想也是,可是他也从来没见过会散发紫色光芒的山,就连褚炎宫殿里那座鹤唳山都没有这么祥瑞。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九幽神界更“神”的地方么?
白虎忽然停下脚步,朝着那座山的方向轻轻嗅两下:“这紫光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奚彻微微挑眉:“你上次还说褚七身上有不好闻的味道,后面还不是被他的修为打动了,白虎,你的鼻子是不是有毛病。”
白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那个褚七身上的味道我确实不喜欢,跟天上那位一样,一闻就让人讨厌。”
奚彻微微一愣:“褚炎?”
不会吧,白虎讨厌褚炎主要原因还是对朱雀抱有成见,褚七怎么可能与朱雀有关……哇,他莫非是朱雀的后人?说起来东皇太一原本是三足金乌,确实是朱雀的后代,联想到褚七那次在自己面前遭雷劫时的“大场面”,他十分怀疑这个褚七是不是与妖皇沾亲带故。
奚彻完全没有证据,就推断出一个十分合理的结论,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无限接近于真相。
奚彻正这样想着,忽然感到脑后一阵疾风刮过来,他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躲开。眼前白影一闪而过,奚彻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然站立不稳,直直摔倒在地上。而且他想爬起来时,也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了。
对他出招的是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这两个人容貌倒是清秀,看起来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可是打扮十分古怪。白袍白帽白靴子,那种白是扎眼的白,要拼命告诉别人他们一尘不染似的。说他们穿得仙,也不是仙,说不仙吧,又仙飘飘的,可是因为浑身上下都是白色,就连配饰、配饰上的穗子也都是白的,反而给人一种妖妖俏俏的印象。
白虎跳到奚彻身前保护着他,奚彻则警惕地盯着这两人——不过这两人看不到白虎的存在,所以并没有设防。
其中一个眉眼细长的男人凑过脸来盯着奚彻瞧了半天,忽然眯起眼睛:“还以为抓到什么新鲜猎物了,原来是头魅魔。”
“头”?靠,没听错的话,他用“头”这种量词来形容自己?!
细长眉眼的男人往那些蛇头藤蔓的方向扫了一眼,愤怒道:“贱人,居然毁了我的八蛇神树!”
奚彻只盯着他没有说话,心想那玩意儿看着那么恶心人,没想到竟然是他养的宠物。竟然养这种东西,这俩人是不是变态啊……
另外一个八字眉的男人笑着凑到那男人耳边说:“这里几百年都不来个生人,一来就来头魅魔,有意思。听说魅魔有趣得紧,怎么玩都玩不死,得趣时就十分黏人。师兄,估计少掌门也看不上这等低贱生物,干脆我们两个就养着他,闲暇时玩上一玩,以报八蛇神树被毁之仇。”
细长眉眼的男人瞥了那人一眼,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齿:“少掌门只需要人类,不需要魔,便按师弟你的意思吧。”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交流,完全不把奚彻放在眼里,好像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件死物,而两人达成共识之后,便一同上前,一人抓住奚彻一条胳膊,想将他从地上抬起来。
奚彻听到这两人满嘴污秽淫-邪,早就觉得不妙,可是身体不知为什么完全不能动,舌根也发麻,说不出话来,只能意念呼唤白虎。
于是在那两人上前拉扯奚彻时,白虎猛地从旁边窜起来,狠狠地在细长眉眼的人胳膊上咬了一口,对方一声惊叫,松开了手。可是奚彻见他手臂上竟然毫发无伤,连点血迹都没有,心下大惊——白虎现在的实力虽然大不如以前,可也不弱,祝巫都能被他将元神从识海中撕扯出来,这人被咬了居然毫无反应?
白虎也吓了一跳——他那一口应该将他整条胳膊都扯下来才对。
八字眉的人见状问道:“师兄,怎么了?”
细长眉眼的男人看不到白虎,只觉手臂疼痛,往四周看了看,忽然阴森森地眯起眼睛,盯住奚彻:“这只魅魔不简单呢,身边别是有其他帮手,刚刚还咬了我一口。”
“哦?我怎么看不见。”
“我也看不见。”
他们两人说话时候不紧不慢,奚彻却听得颈后冷风嗖嗖——他们为何如此气定神闲,谈论的时候也胸有成竹,遭遇到解释不清楚的事,不是该害怕么?这两人却毫无惧意……看他们长得人的模样,却又能确定,这两人肯定不是人,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不知道的生物存在。
白虎警惕地盯着那两人,伺机想再跳上去攻击他们,奚彻却急忙通过意识喊住他:“别动。你看他们,好像在听周围的风声。”
白虎便先按捺下来,盯着眉眼细长的那人观察起来,他此时才发现,那两人的耳廓比常人要大很多,虽然也是人类耳朵的样子,但是竟然会像猫科一样往四周转动。白虎悄悄绕到他们后面,他的爪子有肉垫包裹,不会发出声响,那两人听了许久,听不到声音,才又再次上前,去拉扯奚彻。
白虎瞅准机会,再次扑上去,这次是咬在了八字眉那人的屁股上,对方大叫一声。谁知旁边细长眉眼的男人像就在等着这一刻似的,猛地朝白虎所在的方向踢了一脚,竟然正好踢在白虎身上。
“白虎!”
奚彻见白虎被踢出去老远,忍不住叫出声,细长眉眼的男人转过头来,笑得阴森森的:“哦?白虎?果然是有帮手在。”
奚彻皱紧眉,询问白虎是否有事,白虎没被伤着,可是也被踹了个正中,爬起来竟然还想发动攻击。奚彻连忙阻止他——刚刚他偷袭都不成,现在那个男人防备心更重了,估计连咬都咬不到他们,只能让自己白白受伤。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能伤到元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虎被召回识海,八字眉的男人摸着自己的屁股笑嘻嘻地说:“我感觉不到那个‘帮手’存在。”
“看来他走了。”
这两句话更让奚彻冷汗直流,他也算征战沙场很多年,从来没见过战斗直觉这么强的人,而且还不是偶尔一个,是两个……或者说,他们的种族,都是这种人?
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奚彻考虑,那两人对于刚才的小插曲根本不屑一顾,重新走过来,拉扯着奚彻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然后两个人一起,将他抬到八蛇神树的位置,直接扔在那些如同蛇身一般的藤蔓上。
奚彻只能躺在藤蔓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俩,根本毫无反抗余地。
“师兄,我可许久没有开荤,你好歹有嫂子作伴,这头魅魔就让我先吧。”
细长眉眼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可以让你先,但是嫂子这种话就不要乱说了,我跟枫师姐不过逢场作戏,互相解彼此的饮渴,我们难道还要像人类一样重视伦理关系?”
八字眉的男人便站在奚彻面前解开腰带,把外袍脱了爬上来:“你说是就是咯,若叫枫师姐知道,该后悔当初选了你这个风流客。嘿嘿,不过这头魅魔可比枫师姐长得好看多了,细皮嫩肉……吃起来应该也十分可口吧。”
奚彻仔细听着他们对话,心里渐渐生出一计,听上去这两人好像还有点矛盾,莫非争过这个“枫师姐”?就是不知道人类世界对于男人的激将法,对于他们管不管用。
但是这种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试试。
奚彻眼睛直直盯着那个对方,他见他脱光衣服之后,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人身上的皮肤好像蛇皮一样粗糙,虽然也是人类皮肤的样子,却好像形成了一个天然遁甲。
妈的,怪不得白虎咬不透他,这皮看着就厚。
这种危急时刻,奚彻连忙大喊:“等一下!”
没想到八字眉的男人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只是趴在奚彻身上,盯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近距离看这个人的眼睛也觉得吓人,他瞳孔里好像有什么花纹似的……
奚彻深吸一口气,越过他看向旁边的“师兄”:“我打不过你们,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做我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莫非这还是个雏?”
细长眉眼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奚彻:“为什么要我第一个?”
“你看起来英俊点,似乎也比你师弟厉害。我们魅魔向来贪得无厌,我怕你师弟满足不了我。”
细长眉眼的男人听完之后,愣住半晌,随即出现一种憋笑的表情,看向趴在奚彻身上那个人,后者似乎感觉到自己师兄的目光,顿时恼羞成怒,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贱人!爷爷今天就让你爽上天!”
奚彻条件反射闭上眼睛侧开脸,然而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奚彻脸上,他的手被那个细长眉眼的男人拉住了,对方重重一扯,将他从奚彻身上拉了起来。
“哎,师弟,何必动怒,你就在旁边稍等一下吧。”
那师弟自然不愿意:“当年你跟我抢枫师姐就算了,现在一头魅魔也跟我抢?白面鬼,你不要欺人太甚。”
“师弟,你不要激动,怎得还要为了一个小玩意儿跟师哥生气吗?”
“那就不要阻止我!”
那八字眉的男人说完忽然朝他“白面鬼”挥出一爪子,“白面鬼”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挡了一下,立刻回击,这两人便这样打在一起了。奚彻躺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心里想,打吧打吧,最好打死在这里……但是“白面鬼”看起来又强一点,那就打死一个,打残一个,也好叫白虎再对付他们。
很可惜的是,两个人都不是傻子,打了没几个回合就停了下来,一同看向奚彻:“师弟,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了,为了区区一个魅魔没有必要同室操戈。不如这样,我们两个一起上,如何?”
“哼,那就一起,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奚彻整个人都不好了,白虎在他识海里面有点绝望地说道:“完了,你要被二龙戏珠了。”
“妈的……这俩到底是什么怪物!好没公德心!”
他被那两人撕掉衣服,然后掐着脖子从地上拉起来,那两人似乎想研究一下到底怎么才能两个人一起上,什么姿势比较顺手,正在这时,却忽然听到头顶有人大喝:“放肆!”
那两人明显也听到了声音,一同仰头看上去,只见一名提着长剑的男子从天而降,长剑直直朝他们刺过来。
褚炎知道奚彻失踪之后,在天梯上寻找许久,根本找不到奚彻的踪影。褚炎心急如焚,他后悔没有在奚彻身上放些特殊的法器,不然也可以根据法器找到他。不过他马上想到,元神之间的感应要强烈很多,便召出朱雀。
朱雀在这附近稍稍感知到白虎的气息,但是天梯上的入口对于神明来说是不可开放的。褚炎干脆用太一剑在四周排着砍,没想到真的让他砍破了一个入口。
可是刚入这条通道,褚炎就看到眼前这副场景,顿时又惊又怒,直接提剑刺了过去。
太一剑从上至下插-进了八字眉的天灵盖,把他穿成个糖葫芦,白面鬼好运一点,只是被褚炎一脚踢在胸口飞出去老远,口吐鲜血滚到了一旁。
奚彻失去两个人的拉扯之力,身体直挺挺往下倒,但是倒到一半,忽然闻到一股冷香扑面而来,他便被人拉了过去,然后紧紧拥进怀里。
“阿撒……”
不必抬起头,奚彻也知道是褚炎抱住了他。
奚彻心里一阵委屈,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他胸口。
许久,奚彻才哽咽着小声道:“褚炎,你刚刚飞下来的时候,好他妈的帅啊。”
第33章 阿撒为何不由我去死,却要与我双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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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炎听到奚彻的话, 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结冰似的面容倒缓和了些。但是看着倒在不远处吐血的白面鬼,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十分想将他刺死。
褚炎知道自己这样情绪的变化早就不配被称作一位神明——神明应当无爱无恨, 应当只为世人的罪孽或者功德而感到悲悯或者欣慰, 为了某一个人而产生杀掉另一个人的想法, 根本与魔无异。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这种情绪。
或许, 他真的应该从现在的位子上退下来。
奚彻感觉到褚炎的杀气,他抬头看他一眼, 道:“先别杀他,这些人很古怪, 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我一动不能动, 不知道是不是下了毒。”
褚炎闻言便扶着奚彻来到那个白面鬼身旁,他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许久, 并未说话。白面鬼虽然被褚炎一脚踹个半死, 可是与他对视时却毫不示弱,看起来还挺有骨气。褚炎看了他许久,才道:“我看他不是给你下了毒,而是他们的种族能力。”
他说完看着白面鬼问道:“你是勾屠氏?”
“勾屠氏?”
奚彻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由皱起眉, 而那个白面鬼也十分惊讶似的看向褚炎,在他看来,应当没有人知道他们种族的名字才对。
褚炎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那座冒着紫光的山丘:“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关于天梯中被封印和流放的种族,只在明照神日典里面有记载,所以即便是九幽之上的神明, 也未曾听说过。”
明照神日典?奚彻倒是听说过,这是一种类似于一代代神明口口相传的小册子,只有继承神位的人才能看到内容。奚彻也曾经从老战神那里继承过一本典籍,里面会记载一些禁忌、惯例,或者历史。
想来,这个勾屠氏应当是褚炎从上一代明照神那里听来的吧。
褚炎看着面前这个人,面无表情道:“勾屠氏这个种族很怪异,他们生存的地方时常会聚集浊气与阴气,所到之处灾祸不断,因而被流放异世。”
奚彻皱眉道:“那这里就不是九幽的范围了,而是一个异世的空间?”
褚炎点点头:“天梯上只有入口法阵,这里应当是流放勾屠氏的空间。”
白面鬼听了这么久,竟然猜不透两个人的身份,只是“九幽”和“明照神”之类的词汇让他觉得这两人身份不一般,那个魅魔似乎也不是普通的魅魔。
他盯着奚彻道:“既然知道我是勾屠氏的人,就应该知道,他身上的法术只有我能解。你们放了我,我就给他解开。”
奚彻忽然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邪术,叫搜魂术?”
搜魂术是奚彻根据这个世界里神明们经常使用的问心术改造发明出来的,与问心术不同,搜魂术不会让被施术者自愿说出心中的秘密,而是会将他们经历过的事、不想告诉别人的事直接呈现在施术者脑海里,得到的信息也更加准确无误。而且问心术多是针对自愿说出隐情,心中有愧之人,对于意志力稍微坚强一点的,根本没什么作用。
搜魂术就不同了,想不想说,要看施术者的本事,而不是受术者的意志。
但是也因为搜魂术手段暴烈蛮横,被搜过魂之后,受术者脑部神经会严重受损,人也会变成痴呆,因此才会被当成邪术。
褚炎听到搜魂二字,下意识看了奚彻一眼,奚彻察觉到他的视线,心里有些微妙——其实他现在的修为根本使不出搜魂术这种高级的术法,施术者的修为要高过受术者很多才能凑效,真的要施术的话,自然要借褚炎之手。
唉,他是堂堂明照天神,怎么可能让他学自己的“邪术”。奚彻说出这件事,主要想震慑这只白面鬼,让他赶紧把自己身上这玩意儿解开。
可是白面鬼不仅是个硬骨头,脑子也挺好用的,完全不上当,估计他也不相信会有搜魂这回事。他忽然朝奚彻笑了笑:“你骗人的本事,在魅魔中定是首屈一指。就是不知道其他本事怎么样,可惜了,被这人打断我们的好事……”
褚炎听他说话时语气轻佻,眼珠子还在奚彻身上乱瞄,脸上好似覆上一层寒霜。他抬脚狠狠踹在白面鬼下巴上,把他踢出去老远。
“褚炎。”
奚彻急忙阻止他——他知道他是为自己出头,可是褚炎多厉害,他的一脚……普通人哪承受得住,再来一脚,白面鬼估计就真变成鬼了。
褚炎微微皱起眉头,盯着趴在地上吐血的白面鬼道:“把口诀告诉我。”
奚彻愣了愣,装傻道:“什么口诀。”
褚炎侧头看向他:“搜魂术的口诀。”
奚彻咬了咬嘴唇,拒绝道:“你是九幽的神,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弄脏自己的手。搜魂术过于残忍,你……不适合。”
褚炎闻言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一点:“这是你创出的术法,怎么会弄脏我。而且我留他一条性命,还不够慈悲?”
关于阿撒的一切,他都知道,也知道他们诟病他创出的各种“邪术”是怎么回事。在褚炎心里,阿撒是善良的,却也不是好拿捏的包子,他的善良与神明不同,他会挑对象。对于弱者、好心人,他会十分善良,也会不计较他们的小过错,但是对于敌人,又不吝于使用极端手段。
而且,比起这一点,褚炎更不喜欢他用这样的借口将他们两个人分成清晰的正邪两派,他不让他用搜魂术,自然是好心维护他作为神明的“高洁”,却也将他越推越远。
褚炎盯着奚彻,见他还在犹豫,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真有这么多顾虑,阿撒为何不由我去死,却要与我双修?”
“……!”
奚彻被他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他抬眼看着褚炎,含着几分震惊,可怜巴巴的——褚炎怎么还会说这么流氓的话?!
褚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他轻轻勾起奚彻腮边掉落的黑发帮他顺到耳后,温声道:“乖,把口诀告诉我。”
奚彻觉得自己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脑子里面乱成浆糊,嘴巴也不受控制了。他觉得褚炎如果不做神,很有当妖精的潜质,感觉他好像在用什么美男计……自己又没有证据。
“就……问心术的第三句,与第一句位置对调,第十句换成‘强经逆行,爻术锁魄’,施术时,增八分力,直入灵台。”
褚炎便将奚彻暂时放到一边,来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白面鬼身边,张开手抓住了他的天灵盖。一道金光从褚炎掌心激射而出,白面鬼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上好像有电流略过似的。
奚彻在一旁看着,微微低下头——梦师一直怕自己带坏了褚炎,现在看来,他终究还是被自己带坏了。他知道自己所用的是搜魂术,可是脸上却一丝犹豫都看不出来,他们继续在一起,恐怕真的会像梦师说的,会令褚炎万劫不复。
奚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自然不是对白面鬼产生什么同情之心,这个人死不足惜,他只是不想看到褚炎变得像自己一样。奚彻不怕背黑锅,也不怕跟这个世界的流言蜚语作对,甚至不介意站在全世界的“正义之士”对面。普世认为的邪术邪法,对于奚彻来说,只是他学习与创作的一小部分,是他探索新世界的工具,他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如何。
可是到今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确实过于离经叛道,每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横冲直撞的结局,就是他前世的结局。
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褚炎不能像他一样。
褚炎的修为比那白面鬼高过很多,搜魂的过程没有太困难。他回到奚彻身边,将手指点在奚彻额头上,很轻松便解开了白面鬼给他下的术。
褚炎扶着他从地上站起来:“我不仅从他记忆中读到了解术的方法,还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早些年间勾屠氏抓了很多人类炼魂聚阴,这件事闹大了,才被流放到这个地方。而且这个空间与外界并非完全没有沟通,他们还是在偷偷抓人,继续炼魂,也不知到底想做什么。”
奚彻忽然想起最初听到白面鬼和他师弟的对话,道:“我听他们提起过一个少掌门,似乎是他们的头目,想知道事情真相,得找到这个人吧。”
褚炎点点头:“在那座山里。”
奚彻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去,便看到了最初降落到这边时见到的那座散发紫色光芒的山峰。看来他错怪了白虎,他说那座山有不祥的气息,看来这紫光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过去查查吧。对了,你把看到的解术的办法告诉我,免得我后面再中招。”
褚炎不疑有他,将从白面鬼记忆中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奚彻。奚彻却在想,既然这个空间跟外界还有沟通,那就是在其他地方还有出口,如果有幸能遇见,就让褚炎先离开,他自己去调查事情真相,到时候他就能应付这个勾屠氏的种族天赋了。而且他刚刚衡量过,单论修为的话,自己也不是打不过那个白面鬼,只怪他一开始偷袭自己,让他动不了了,只有白虎单打独斗,当然落了下风。
奚彻不想让褚炎再插手自己的事情,怕他泥淖深陷……
褚炎见奚彻不知为何发起呆来,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奚彻回过神,急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刚刚白虎忽然在他识海中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褚炎喜欢你。”
这句话把奚彻吓得一个激灵,可是仔细想想他刚刚的表现,再看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奚彻也不好再自己骗自己,褚炎看他的时候,确实不像在看普通朋友。
大概是因为他们睡了吧。
奚彻忍不住撇撇嘴——神明不是天生无欲无求的人,只是他们被教育要如此,而且又有问心泉这种bug药水,随时随地把他们的感情恢复出厂,当然就显得无欲无求了。可是现在没了问心泉,保不齐他们会不会产生什么情感……
褚炎如果有欲望的话,估计也会喜欢这个魅魔的身体吧。
毕竟魅魔确实好睡……
“你管他喜欢的是你魅魔的身份还是以前的身份,总之他喜欢你,你就跟他睡嘛。在死前狠狠吸一波修为,让我爽一下。明照神的修为,应当比那个大妖更妙。”
——闭嘴吧!你这只淫-荡的臭猫!
白虎冷哼道:“不睡不是浪费?总之他喜欢你。别人家的元神都跟着契主吃香的喝辣的,我却天天跟你受苦,死之前还不让我威风一回,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
懒得跟他斗嘴。
奚彻指着地上两个勾屠氏的人对褚炎道:“未免节外生枝,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吧,他们是那个少掌门的手下,又穿成这样,像个组织似的。我们扮成他们的样子,打听消息也方便。”
最主要的是,褚炎现在把外套给自己穿,他里面只穿着藕白色的纱衣,还有一件黑色的绢衣,看着也太……太引人遐想了点。
唉,谁让褚炎就是那种稍微少穿点就会吸引一大票色-狼尾随的身材啊。
褚炎对此没有异议,便去剥那两人身上的衣服,顺便又将一具尸体加一个被搜魂成白痴的裸-体扔进八蛇神树的树骸中。
奚彻见褚炎做这些善后的事越发熟练,心里对他也越发愧疚。
褚炎是什么人啊,从众多实习神中脱颖而出,要多努力才能有机会进凤藻府念书……又在凤藻府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受封成为正神,前途一片光明。他平时饮食起居,甚至穿件袍子都要宫娥伺候,现在却跑来跟着自己做这些事。
他实在心疼得很……
“你心疼人家,就该顺着人家的意,他喜欢你,你也喜欢喜欢他。反正你们都双修过了……”
“你放屁。”
奚彻在识海里骂白虎:“我当然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他,才不能让他再‘喜欢’我。我他妈都快死的人了,做这种事,天打雷劈。”
喜欢不是把他从神坛拉到烂泥里。
第34章 不论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 我看到的永远……
鱼幺/文
那座发出紫光的山看着似乎离得很近, 想要走过去,却实在要费一番功夫。不愧是被流放之地,这一路上所到之处荒芜一片, 大部分地方又黑又看不清路, 说是不毛之地也不过分。
路上有好多次奚彻都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 似乎是藏在一些石头或者高大植物的阴影中, 那种视线让人十分不舒服, 好像盯着一块砧板上的肉一般。
不过最终他们并没有受到攻击,或许是潜意识中感觉到褚炎不是好惹的人……也或许是他们身上穿的这件衣服, 有什么威慑力?
其实在这种地方赶路很容易便让人觉得疲惫,好在有褚炎跟他一起, 一路上两人便聊聊天,使这种疲惫感减轻不少。
“你……你们过得怎么样?”
奚彻终于有机会问出这句话:“我离开之后, 九幽太平了很多吧。”
褚炎察觉到他话里面的情绪,道:“应该说比以前更无趣。”
奚彻愣了一下, 调侃道:“是不是因为没事可做才会觉得无趣?”
“倒不是无事可做, 九幽在逐渐恢复以前的制度,重建凤藻府,也四处寻找新诞生的神明,我负责的事情反而比以前还要多。”
有的神明会诞生在九幽之外的地方, 便需要派人出去寻找, 不过可惜九幽的神很少,能被找回来的神也少了。
“还是你在九幽的时候有趣。”
本来应该是令人感到开心的话,可是在决定让褚炎放弃对自己的感情之后, 奚彻就对这种话十分敏感,同时觉得追忆他们的过去其实毫无意义,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褚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将手伸进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奚彻:“对了,这是给你的。”
是他抓的那只锦麒麟。
奚彻往他手心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这不是小姑娘才喜欢的东西吗,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他把你当小姑娘呗。”
白虎的声音从识海中传出来,一句话就让奚彻黑了脸。
不过他还是从褚炎手中接过那只锦麒麟,才睁眼的小玩意儿,在褚炎手里的时候明明十分乖巧,到了奚彻手中,却张着嘴惊慌失措地“miamia”叫起来。
锦麒麟毕竟出自九幽,自然喜欢褚炎身上属于神明的气息,但是奚彻就不同了,他是魅魔,普通人感知不到他身上的魔气,可是锦麒麟这种小动物很敏锐,而且这只年纪还小,对魔族就更加排斥了。
用一句比较装逼的话来说,是什么呢……写在基因里的成见,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奚彻有些无奈地把手心的小家伙递向褚炎:“它不喜欢我,你还是自己养吧。”
褚炎却不甚在意:“它现在还小,你养它一段时间,他就会习惯你的气息。”
奚彻用手指戳戳它的脑袋,锦麒麟便又“miamia”叫了两声。奚彻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想他生前确实做了好多不饶人的事,不是个好人,可这小玩意儿懂什么,他难道还对不起它了?
它不喜欢他,那就偏要养着它,看它能怎么样。
奚彻直接把那只小小的锦麒麟揣进怀里:“谢了,我会好好养大它的,等它长大了给我当坐骑。”
褚炎见状,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山峰,道:“继续往前走吧。”
奚彻还没来得及点头,右手却忽然被拉住,然后紧紧握在手心,奚彻微微一愣,看向走在前面的褚炎——这是做什么?
然而褚炎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他们两个莫非在冥冥之中已经确定了什么关系么?他怎么不知道?
奚彻愣怔地跟在褚炎身后,听得他轻声说道:“别发呆,路这么黑,小心脚下。”
奚彻下意识缩了缩手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这种情况下抽回手反而会十分尴尬,便由他牵着吧。
褚炎感觉到奚彻手上细微的动作,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现在已经懒得纠结那些小事,不论他爱的到底是谁,但是此时拥有他的是自己,这难道还不够?
从某种意义上,奚彻与褚炎在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这个问题上,他们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一个认为,管瓜甜不甜,他就是要扭,一个认为,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
于是这一路上就由褚炎牵着奚彻往前走,一直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类似于村寨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们两人远远便看到有一群人在围着篝火说话,而且每个人都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一群人围在一起,整齐得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恶心感觉。
奚彻看到那些人,凑过去悄声对褚炎说:“你看这些人,全都穿着一身白,妖妖俏俏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褚炎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学他的样子小声说:“原来你不喜白衣,那我以后也不穿了。”
奚彻被噎了一下,急忙辩解:“那、那怎么一样!你又没从头白到脚,而且……而且你穿得很好看,干嘛不穿。”
“你真的觉得我好看?”
奚彻赶紧点头,褚炎似是很满意,却调侃似的笑道:“我开玩笑的,阿撒何必如此着急。”
……靠!
奚彻条件反射似的皱起眉头,褚炎的手指头便戳了过来,正好戳在他眉心处。
“别生气。”
“……”
这个小动作过于亲昵,让奚彻十分不好意思,刚要躲开,却见褚炎的脸一下子变了,变成了那个被他们搜魂搜成白痴的白面鬼的模样,他才意识到他刚刚戳自己那一下应该是帮他把脸伪装了。褚炎会用变形术,奚彻现在的修为却不允许他用这种法术——不过就算修为足够,也不一定是所有人都会,变形术即便在这个世界也十分bug,只有少数天生便会变形术的妖和部分神明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外形,其种族并不具有这种能力。
看着褚炎那张白面鬼的脸,奚彻不由在心里感慨——他知道褚炎长得好看,但是看的时间长了,偶尔也会有种美色看久便习惯的感觉,刚刚眼见他变成白面鬼,才终于醒悟过来——褚炎这张脸可真是太俊了。
奚彻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挺丑的。”
褚炎却用拇指轻轻在他下巴处抚了一下:“不论你的脸变成什么样子,我看到的永远都是你。”
“……”
虽然理解他的意思可能是能看透自己的变形术,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情话?褚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面鬼的皮囊下面是褚炎这个人,在他盯着自己的时候,奚彻竟然不觉得恶心,反而在他细眉细眼中感觉到一丝丝帅气。
果然果然,人帅看的不光是脸,还有气质……
两人正说着话,围在篝火旁的那群人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存在,一群人便围了过来。
“白面鬼,希恶鬼,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听这些人跟他们打招呼的口吻,与二人似乎是熟人,他也刚知道,原来自己所扮演的那个八字眉男人名叫“希恶鬼”。这些人怎么都以“鬼”名称呼,是绰号还是有特殊含义?
奚彻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件事,忽然听到前方有人惊呼一声:“你们两个怎么还牵着手?”
奚彻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回过神急忙把手从褚炎手中抽-回来,但是人群中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声惊呼,而且借着火光,很清楚地看到奚彻将手抽回的动作,便纷纷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这师兄弟两人平时动不动就吵架,没想到出去一趟,竟然还变成了夫妻。”
“白面鬼,你同希恶鬼抢枫师姐,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奚彻被这一番起哄声恶心得要吐了。
这群人好怪异,他们竟然好像并不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任何问题。哦,当然了,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九幽是不觉得怪的,神明是不怎么在意性别的——一个连性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可能在意性别,凡是恋情,都会被一视同仁地禁止——但是这个种族并不如九幽上的神明那样纯粹,他们为什么也不觉得奇怪?
奚彻想起这两人最初的对话和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想到一个可能性,比起九幽神界的极致纯粹,勾屠氏的世界观反而是“极致混乱”,他们只遵从最原始的欲望,只要能发泄就好,根本不在乎对象是男是女。他们选择跟对方在一起,也不会是因为“爱”,而是单纯因为“性”。
褚炎对他们的起哄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奚彻想说几句圆场的话,结果一个人忽然拨开人群冲了出来,旋风似的冲到褚炎和奚彻面前。
那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性,虽然容貌普通,可是身材很不错,她恶狠狠地盯着褚炎瞪了一眼,然后抬手就要扇奚彻耳光。
但是她的手没能落在奚彻脸上,她被褚炎抓住了。褚炎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那女人,看表情好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打人。
奚彻抽抽嘴角——这位想必就是那位枫师姐了吧,他完全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哪个看见自己以前的两个追求者在一起不要发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奚彻急忙道:“枫师姐,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跟白面鬼只是……”
“闭嘴!”
枫师姐狠狠把手抽了回去,盯着褚炎道:“老娘本来也腻了你,正想甩你呢,以后你就跟他在一起吧。”
她说完之后,扭头便走,周围的人再次嘘声起哄,奚彻看着那位“枫师姐”回到人群中之后,便与一名男性走到了一起,心里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佩服这位师姐——她看起来像个御姐,没想到还真是御姐做派。勾屠氏的人可能对这种“小场面”见怪不怪了,起哄归起哄,并没有在意他们多长时间,很快便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他们围着篝火,看起来像是在聚会,可是又什么都没做,只是三三两两四下散开坐下,各自聊天。奚彻往四周看了一圈,不敢多问,如果是在举办那种周期性聚会,他又不明所以,岂不一下子就会暴露身份。
奚彻拉着褚炎走到一边安静的角落里,也像其他人一样坐下,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了,奚彻才小声问褚炎:“你刚刚搜了那个白面鬼的魂,有没有从他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个聚会的事情?”
其实在搜魂的时候,并不能精准找到那一条自己需要的信息,在抓取对方大脑中的记忆时,也会抓取很多无用信息,这样使得施术者被迫接收了受术者一生的记忆。从这个角度说,使用搜魂术时,施术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太多外来信息忽然填满大脑,对施术者的精神也是一种挑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奚彻也不会轻易使用搜魂术。
褚炎试着回忆了一下,道:“他们在等这个月的米粮派发,负责派发米粮的,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少掌门。”
“什么?米粮派发?”
这种词听起来好像是那种极度落后的时代才会有的事情。
“等等,莫非这里所有的人全部都要等少掌门喂饱他们?”
看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都很厉害的样子,不至于连吃都没得吃吧。
不知褚炎从白面鬼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这件事我从未在明照神日典里面看过,还是读取白面鬼的记忆之后才知晓。原来勾屠氏在被流放之前,他们的土地就逐渐不再生长粮食,很多人离开了这里,留下来的人也只能从外面换取粮食。被流放之后,连换取粮食的途径也没有了,掌握着唯一与外界沟通途径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们的少掌门。”
奚彻皱起眉头:“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离开这里,最便捷的办法就是找到他们的少掌门?”
褚炎点点头:“嗯。”
“可是勾屠氏的土地到底为什么不生长粮食了?这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种族不可能只靠交换存活下来,这样的社会形态太病态了,交换来的粮食肯定不足够维持所有人存活,勾屠氏无法离开这里,那就只能自相残杀……
怪不得他们在路上总会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莫不是那些埋伏在四周,想从他们身上抢夺一点吃的的勾屠氏族人?
褚炎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已经不可考据,白面鬼的相关记忆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传说。据说很久以前勾屠氏也不是这个鬼样子,与普通人类一样,但是忽然有一天,他们的土地上长出一种名叫‘黑榉’的树木,这些树木不长叶子,只长枝干,凡是生长黑榉的地方,方圆百里的土地都会被吸收走所有养份,变得寸草不生。”
奚彻十分惊讶:“如果寸草不生,他们用什么跟别的族交换粮食。”
“他们信奉一种名叫‘春芒’的神明,每年春天,春芒神会降临到这片土地,黑榉会消失,而原本生长着黑榉的地方,会长出一种绿色的树木,上面会结出红色的钻石,勾屠氏就用这种红色钻石向外族人换粮食。”
奚彻越听越觉得离奇,而且不知为何,有种隐隐的不适感,树上结出红色钻石,怎么听怎么奇怪。
“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们信奉的春芒神是什么样子?还是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只是因为春天来了么?
褚炎却摇头道:“不是,春芒神每次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降临,白面鬼也见过春芒神,是一名清秀的少年。直到今天,每年春天,黑榉树上仍旧会长出红色的钻石,但是那个少年却越来越少在人前出现了。”
奚彻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褚炎察觉到奚彻情绪有些低落,便轻轻拉住他的手,奚彻看了褚炎一眼,深深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听得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总觉得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褚炎没有说话,因为他与奚彻也有相同的感觉。
两人正感到忧伤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褚炎和奚彻急忙站起来,往发出响动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在众人簇拥之下走了出来,他挥挥手,身边的手下就拉出了一车车米粮,分派给穿白袍的门人。
说他是一名男子,其实只是少年模样,他身量颀长,唇红齿白,竟是男生女相。
只是奚彻从这里看着,总觉得这人面有病容——他嘴唇也太红了,像是滴血一样,可是那种红又不是姑娘们化妆时候涂了口脂那样的红,而是一种病态的红,衬着他过于白皙的面容,看久了便觉得怪异。
奚彻听到他们都叫这个少年作“少掌门”,然后如狂热的信徒一般高呼“少掌门万岁”。
其实现在在勾屠氏的人眼中,少掌门的威信已经高过了春芒神。
“原来他就是少掌门。”
奚彻凑到褚炎耳边,小声跟他说。
褚炎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名被众人簇拥着的少掌门却忽然往奚彻他们这边看过来,奚彻躲避不及,竟然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奚彻心下一惊,那个“少掌门”忽然睁大眼睛,似乎想冲过来似的。可是他最后还是按捺住了,他朝这边遥遥一指,精准地指向奚彻:“你……过来!”
第35章 认识的所有人都在给他找麻烦 柳无患……
鱼幺/文
隔着这么远都能被点到名, 奚彻感到惊讶,而且莫名其妙,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出来的脸掉了。可是与身旁的褚炎交换一个眼神之后, 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疑惑表情。
褚炎并不觉得自己的变形术有任何问题。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被一眼看穿呢?周围那么多人, 这位少掌门不应该一下子就注意到自己。
这个少掌门明显在这群人中有很高的威信, 他指了奚彻之后, 其他人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奚彻就算想躲都躲不开。那个少掌门盯着奚彻,看表情是一定要他过去。
奚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褚炎忽然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少掌门的方向走过去。他低声说:“没关系, 有我在。”
奚彻心想自己并不是害怕,可是被他这样一打岔, 他也说不出别的了,只好硬着头皮一起来到少掌门的面前。少掌门对于身边的褚炎并不感兴趣, 只盯着奚彻看, 他看了许久,似是确认一般,朝手下吩咐道:“你们把剩下的米粮分完,你, 跟我一起来。”
他后一句话是对奚彻说的。
褚炎此时却将奚彻轻轻挡在自己身后, 看着那位少掌门:“我必须跟他一起去。”
少掌门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奚彻身边的褚炎,微微皱眉:“我不需要你。”
“那你也带不走他。”
少掌门不知在急什么,竟然也不跟褚炎理论了, 转身便往前走:“你想跟来就跟来吧!快点!”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奚彻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看他对待褚炎的态度, 显然这个少掌门并没有将他们的变形术识破,也不是这个原因要奚彻跟他去,他看起来只是想跟他单独说话而已。
他想说什么呢?难道是他的熟人么?
可是他并不记得有这样的熟人,不论是前一世还是今生,奚彻都是第一次知道勾屠氏这个种族。不过褚炎在他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奚彻决定随机应变。
他们两人跟着少掌门进了那座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山中,其实一路上奚彻有种自己是被挟持的感觉,少掌门的手下把他们盯得很紧,生怕他们会对少掌门不利似的。
这座山山脚下建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是少掌门的住处,他一直将他们带进宫殿里面,然后挥退了手下的人。
“你们坐吧。”
奚彻见这少掌门态度如此,十分疑惑,可是对方以礼相待,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抬手朝那少掌门抱拳道:“不知少掌门到底有什么事,要将我们特地带到这里来说。”
少掌门微微皱着眉,眉宇间自带一段哀愁,眼睛只盯着奚彻:“你是不是阿撒斯。”
“……”
奚彻震惊到无语,如果说他看出自己变形术之前的身份,他还能理解,这人为什么能一下子扒自己两层马甲,不仅变形术没用,连投胎都显得多此一举。
褚炎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少掌门却还是盯着奚彻:“你们不要管我是什么人,你只说,你到底是不是阿撒斯?”
奚彻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是阿撒斯,你怎么认出我的?你又是什么人呢?”
对方直截了当说出这件事,他想没必要再隐瞒,还不如坦白。
“果真?!”
少掌门闻言猛地站起身,朝奚彻走了两步,褚炎几乎同时站起来,挡在奚彻身前。
战神阿撒斯虽然有很多信徒,敌人却也有不少,褚炎没办法判断面前这个少掌门到底是敌是友。
不过奚彻并没有从少掌门身上感觉到恶意,他轻轻扯了扯褚炎的袖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认出了我,你是什么人。”
少掌门微微叹口气:“我识得你身上的气息……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我认得你,那时候你站在那个人身边……我记得,你很得他器重。”
“那个人?”
什么情况,他确信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掌门。
“他叫柳无患,是魔族的首领。”
奚彻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看了身边的褚炎一眼——这个名字只能让奚彻想起神魔大战那段不好的记忆。
不过褚炎应当没有听过柳无患的名字,神魔大战期间,最“风头无两”的应当是他这个慎王。于是奚彻便解释道:“柳无患是我在魔族认识的朋友,那时我刚到魔族没多久,遇见他之后觉得意气相投,成了朋友。后来他才告诉我自己是魔族的首领,他……处境不太好,希望我能帮他的忙,他曾想封我为十殿魔王的首领,我不同意,只答应他在他身边当个护法,于是他便封我做慎王。”
褚炎用力握着奚彻的手,好像想安慰他:“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少掌门听到奚彻的描述,却十分激动:“对,就是这样,你是慎王,是柳无患最看重的人!那天我去找他……他不许我进前厅,隔着木栅栏我看见了你,你们聊得很高兴。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他们都说你是战神阿撒斯,是从九幽降落到魔界的神明……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
奚彻皱皱眉头——这个少掌门真是不简单,听他的意思只是隔着栅栏看了自己一眼而已,便记住自己了,还记了这么久?
“那都是两三百年之前的事了,慎王阿撒斯早就死在两百年前,我重回人间,也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无患,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
奚彻说完反问少掌门:“你又怎么知道柳无患,你看起来可不像两百岁的样子。”
少掌门听完他的话,只是愣在那里,并没有回答,奚彻便小声问褚炎:“勾屠氏可以活这么久么?”
褚炎摇摇头:“没记错的话,勾屠氏的寿命与普通人类无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见到了你,我以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丝线索……”
少掌门好像对这个答案十分失望,他下意识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回椅子里,十分颓败:“这是我们族人最后的希望。”
奚彻想,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如干脆借机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少掌门,我确实很久没见过柳无患,不过你说的族人最后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意思?日后如果我遇见了他,也好再通知你。”
少掌门终于回过神,他眼里积蓄起愤怒:“柳无患……是他害了我的族人,是他害了我们勾屠氏!”
接下来,少掌门讲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离奇的故事。
少掌门名叫岳同卿,很久很久之前,岳同卿还只是勾屠氏族长的儿子,而勾屠氏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勾屠氏曾经是九幽神界的宠儿,比人族更加受宠,传说是因为勾屠氏的族长曾经救过一位神明,那个神明便赐予了勾屠氏的族人一种特殊的能力。
当所有族人的意愿和信念达到一个极端一致的程度时,便可以连通九幽——这其实是给了他们一个能够被拯救的机会,比如当这片大地遭受天灾人祸,渴望得到救赎,九幽的神明便会察觉。
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从来没有人试过到底可不可行。勾屠氏的历任族长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于是这一族便一直避世而居。一直到岳同卿成年的那一年,事情发生了很大变化。岳同卿不想隐居在这个地方,向往外面的世界,于是瞒着父亲偷偷外出游历。
他在游历期间认识了柳无患。
岳同卿刚到俗世,连银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很快便招惹上麻烦,甚至差点被人骗进黑厂里卖作奴隶,是柳无患救了他。两人年纪相仿,几乎一见如故,很快成了朋友。岳同卿那时十分单纯,虽然父亲多次叮嘱他不要暴露自己勾屠氏的身份,可是柳无患是他第一个朋友,岳同卿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还带他回到勾屠氏作客。
那时候父亲大发雷霆,岳同卿还跟父亲为此冷战。
后来柳无患离开了,但是他离开之后,勾屠氏的大地上便开始生长出一种黑色的树木,就是黑榉树!
这种树害得整个勾屠氏从一片水草丰美的沃土变成了不毛之地,他们的族人也走得走,死的死。父亲认为是岳同卿带回来生人害了族人,觉得愧对族人,不久便在愤怒和愧疚中病死了。
岳同卿始终不相信是柳无患害得他们如此,可是面对满目疮痍的土地,他作为新任首领,也要负起责任。他不能让勾屠氏从这片大地上消失。
岳同卿试过很多办法,都没办法解决这片黑榉,即便将它们连根拔起,它们也会重新长出来。就在他绝望之时,柳无患再次回到了勾屠氏。他告诉岳同卿,这树名叫黑榉,世界上只有凶兽饕餮才能将它连根拔起,那时候,勾屠氏的土地,便会再次结出宝贵的果实。
凶兽饕餮早就不存于世,它们在祖神时代便灭绝了。柳无患拿出一颗种子,告诉岳同卿,只要他吃下这颗种子就可以变成饕餮。
他问他愿不愿意为了族人变成饕餮。
岳同卿当然愿意,他甚至感谢柳无患为他带来了希望。
于是从那之后,每当春天来到,岳同卿就会变成饕餮,将勾屠氏大地上所生长出的黑榉全部吞吃下去。
黑榉让他十分痛苦,他的身体消化着那些树木,他的肚子却好像被剖开了一样,心脏也如同要裂开一般疼痛。岳同卿每次都以为自己会死,每次又重新醒过来。
被他吞吃之后的黑榉会变成绿色,结出血色的钻石。
这些红钻为勾屠氏带来了希望,族人们摘取那些钻石去换来粮食,如此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
岳同卿却如中了诅咒一般,他再也死不了,每年都要经历这样一次变身,每年都要吞吃大地上重新长出来的黑榉。长生不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对于岳同卿来说,却只是一次次诅咒的轮回。可是为了他的族人,他不得不如此,用这种卑微的方式守护这片土地。与此同时,勾屠氏族中却渐渐流传出一个传说,族人们都说,每年春天,会有春芒神降临在勾屠氏的大地上,为他们带来希望。
岳同卿说到这里,颤抖着手指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锦囊,他取出锦囊中的东西,竟是一副精致的画像。
“这就是我的族人所见到的,春芒神的模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分明是我,是一头饕餮在吞吃黑榉,他们看到的却是他。”
奚彻看清楚画像上画着的人,下意识道:“这是……无患?”
“没错,就是他,柳无患。”
岳同卿一字一句说出他的名字,字字含着恨,却又好像含着怀念。
褚炎也看到了画像,画像上容貌清秀的少年,确实与白面鬼记忆中的春芒神一模一样。
岳同卿道:“虽然尚无证据证明,可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这件事与柳无患无关。”
褚炎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奚彻也不知该说什么,就算听岳同卿说出这样的故事,他也不相信柳无患会做这些事。这件事太过离奇,而且柳无患在他印象里也没有那么厉害。
岳同卿将手狠狠捶在桌上:“勾屠氏被流放之后,我只能用人类的魂魄聚阴,突破这里的结界。我的族人渐渐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他们叫我少掌门,为我捉来活人。我不想这样做的,我也不想害人……可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离开,到外面换一些粮食喂哺我的族人。”
岳同卿忽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奚彻,不知是因愤怒还是痛苦,他的眼睛湿润了一圈:“告诉我柳无患的下落!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我太痛苦了。我不会找他报仇的,我只想解脱!”
奚彻听他凄厉地喊着,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他莫名觉得岳同卿心里也是不承认这件事是无患做的,他想见他,或许是想确认无患的清白,以求得到心理上的解脱。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信错人……
他这些年,也是活在对族人的愧疚之中吧。
奚彻放缓语气:“少掌门,你冷静一点,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你确定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奚彻不知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岳同卿却似乎认定了,奚彻一定知道柳无患的下落:“既然你不肯说出他的下落,你们也不能离开这里。来人,把他们关进地牢里!一日不说出柳无患的下落,一日便不许他们离开!”
“……”妈的,他这是无妄之灾啊!怎么他以前认识的人总给他找麻烦!金铃子是这样,柳无患也是这样!
奚彻还没想出要用什么词汇喊冤,便被岳同卿的手下抓起来了,褚炎竟然也任由他们将自己抓起来,丝毫不想反抗的样子。
奚彻侧头瞪着他——倒是出手啊!他们不能真被抓去坐牢吧!
褚炎却面无表情地朝他挑挑眉。
咦?什么意思?莫非他有什么话想说?
第36章 褚炎你正常点 有发展成疯批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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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奚彻与褚炎的人离开之后, 奚彻迫不及待地询问褚炎:“刚才为什么故意让他们抓进来?你有话跟我说?”
褚炎安抚他道:“稍安勿躁,我刚刚感觉到这大殿正下方有法阵波动,想必出口就在这下面, 凭我的修为, 可以打破这里的禁制离开。”
“真的?!啧啧……不愧是你啊, 这都能感应到。”
对于这个结果奚彻感到十分惊喜:“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下去了, 我要去逍遥山。”
说完之后, 奚彻却又起了恻隐之心:“对了,你把禁制打破之后, 还会重新封起来么?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跟无患有没有关系,可是这里所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真的像岳同卿所说的那样, 勾屠氏的人也太可怜了。”
褚炎沉默一下:“他们确实可怜,可是他们被流放了这么多年, 忽然打破这里的禁制,恐怕不是好事。你也看到了, 勾屠氏的人已经变成这副样子, 将他们放出去,相当于向世间放出了无数恶鬼,届时恐怕会生灵涂炭。”
奚彻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平时不会这样意气用事, 更知道世上的因果被插手越多, 可能得到的结果越不好,可是他总是忘不了少掌门崩溃的样子。
他想要的解脱,不仅是死亡那么简单, 少掌门身上的责任太重了,变成枷锁,如果不想让自己的族人有事, 他就要日复一日地困在这个地方。
奚彻向后倚在墙壁上,叹口气道:“你觉得,那个少掌门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褚炎摇头表示不知:“不过对于他所说柳无患一事,我有些想法。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凤藻府读书时,听过一个类似于野史或是传闻的小故事。传说曾经有人在人间界功德圆满,踏上了通往九幽的天梯。可是在神明引导他进入九幽的途中,那个人被判定为功德是作弊得来,取消了他成神的资格,令他离开天梯。后来那个人不修正果,被阴气浊气缠身,不仅没能重回九幽,反倒入了魔界。”
奚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感觉对这个传闻几乎没什么印象:“我怎么不记得。”
褚炎面色平静地看他一眼:“那时你心思不在这上面,痴心钻研法术,或许没听过。这个传说还有后半段,是没有讲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无缘无故被阴气和浊气缠身的,而是因为他误入了天梯上某个小世界,不然的话,他顶多重新被打回人间而已。”
奚彻似乎有些明白,这个传说如果是真的,这个小神可谓是被接引他踏上天梯的神明间接害了,如果被别人知道这段,对九幽神界名声有碍。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天梯上各个小世界处于保密状态,所以才不能让大家知道全部真相。
“这件事与勾屠氏有什么关系?”
褚炎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在想,那个人修成的圆满功德,会不会就是利用了勾屠氏。”
“你是说传闻中的那个人就是柳无患?!”
褚炎点头道:“没错,勾屠氏确实有连通九幽的本事,神明因为人类信仰而存在,如果能够得到勾屠氏整个族群的信仰,那这个人的功德很容易被判定为‘圆满’。柳无患用这种方式,让勾屠氏的人把他当成春芒神,那他就可以获得整个勾屠氏的信仰,他真的想进入九幽,使用这样的邪术,也不是不可能。”
奚彻不可置信地咧咧嘴:“不会吧,你不认识柳无患才会这样说,那家伙耳根子软,虽然心地挺好的,但是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别人大点声跟他讲话就不敢反驳。”
他犹豫一下,还是将心理话说出来:“我知道在神明眼中,魔族都十恶不赦,残忍嗜杀,但其实不是的……”
“阿撒。”
褚炎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这样想你。”
奚彻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我说柳无患。他还有个弟弟,之前他弟弟想夺他魔族储君的位子,他就想干脆不争了,把位子让给人家。结果他弟弟对他穷追不舍,派人到处追杀他,如果不是遇见了我,他早就死了。”
奚彻说完,看着褚炎问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有那种心机?更何况柳无患是魔族,魔族是不可能踏上天梯的,不管他获得了多大的功德,他都不能被神明接引。”
褚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的,他如果是魔族,就不可能踏上天梯。看来,柳无患与这个传说无关。”
奚彻怎么都想不通:“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岳同卿一口咬定是柳无患害了他。魔族没有黑榉这种树木,更没有吃下之后就可以让人变成饕餮的种子。”
褚炎侧头看着奚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奚彻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褚炎却将手攥紧,好像必须要抓着他才觉得安心:“可是神族却有这种东西。”
“什么?”
褚炎轻轻靠在奚彻旁边:“九幽上的神明并不全都是正面的神明,也有带着厄运诞生的神明,瘟神,邪神……都有,很早之前,九幽神界是允许这样的神存在的。只是在后来的某一天,九幽忽然大规模驱逐带着厄运诞生的神明,不许他们再踏足九幽这片土地。那种能够毁掉一片沃土的树木在日典中被命名为‘构’,可以将人类变成怪物的种子则被命名为‘梭’。这两样东西,奇毒无比,没有解开的办法。”
奚彻听到这里,忽然问:“这两种东西莫非都是神明的本命法器?只有本命法器才会这么逆天。”
褚炎点点头:“是的。所以勾屠氏的悲剧,很有可能是一个被九幽驱逐下界的神明造成的。”
奚彻像听天书一样听完这一切,他忽然好后悔,在凤藻府念书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点藏书,不然他就可以变得像褚炎一样渊博了。
奚彻叹口气:“那就更不可能是柳无患了,他身上一点神的气息都没有。”
褚炎听奚彻总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柳无患辩解,感到十分不悦:“你为何总是为他说话,不仅从他弟弟手中救下他,帮他夺权,还为他卖命。你……”
褚炎说着说着,差点就脱口问出“你当年离开九幽不会就是为了他吧”。
可是阿撒喜欢的不是一名女子么?
褚炎越想脸色越难看——柳无患是魔族,很多魔族都时男时女,可男可女,听阿撒的形容,这个柳无患十分软弱,阿撒又容易对人动恻隐之心,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他,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奚彻根本想不到褚炎内心那九曲十八弯似的复杂想法:“我当时只是同情他,而且……确实跟他意气相投。”
——什么?还跟他意气相投?他们两个不是才应当是最为意气相投的人么?
褚炎的眉头越皱越紧,对这个柳无患的印象也越发不好。
“算了,我也不好评价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柳无患找出来跟他当面对质。”
奚彻说完又自言自语地嘀咕:“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死在当年那场大战中……嗯,这家伙这么怕死,应当不会死的。”
褚炎静静地听着奚彻的话,握住他的那只手下意识在奚彻手腕内侧轻轻抚摸着,就好像那天他喝醉的时候抚摸自己的手腕那样。奚彻忽然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想将手收回去,却被褚炎用力抓住。
“阿撒,你不要去找他了,跟我回九幽好不好?这世上的事情太多太乱,你不要再管了,你也管不了。”
奚彻看他一眼,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行啊,你都看到了,这里所有的事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要负责到底。而且我现在这样怎么回九幽,我说过了,名不正言不顺,我不配……”
褚炎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皱着眉头盯住他:“阿撒!不许再说这种话。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九幽神界还有那么多黑暗的事情,你只是不晓得罢了。与那些事比起来,你又怎么会不配?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位至真至纯的神明,你的神格是高贵的。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自责了。不如这样,我陪你解决这件事,这件事结束之后,你答应我,跟我一起回九幽好不好?”
奚彻听他说得越发自愧起来,得到褚炎的肯定,他既觉得欣慰,又觉得难过。他觉得褚炎的判断力已经因为对自己的那种奇怪的“喜欢”变得不准确了,九幽神界的丹墀宫中,还有一个与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受害者,他怎么可能把过去的事当作没有发生。
更何况,他只剩下半年的寿命,怎么跟他回去。
奚彻看着褚炎的眼睛,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好,只要解决这些事情,我就陪你回九幽。”
看来他要赶紧想点办法,摆脱褚炎才好,越拖下去,他们越无法分开。
奚彻心里打着小九九,褚炎却忽然将他用力搂进怀里,呼吸声变得有些激动:“阿撒,不要骗我。”
“你……!”
奚彻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退出来,褚炎一把按住他的后脑,低头咬住奚彻的嘴唇。奚彻睁大眼睛,见褚炎好像审判一般地盯紧他,一边含混地说道:“别想骗我。”
……
奚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怎么觉得褚炎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觉得他很危险,他越来越不像个冷静自持的神明,反而有发展成疯批的潜质。奚彻有种直觉,如果不把他安抚好,他的下场很可能会十分悲催。
奚彻愣了半天,硬着头皮闭上眼睛贴过去,在褚炎嘴唇上十分温柔地贴了贴:“我不会骗你。”
第37章 神明的欲望 “阿撒,我信你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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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炎感觉到奚彻亲吻自己的动作, 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只是抱着他的手却收紧了,另一只手也紧紧压着他的后脑, 不许奚彻后退。他一边咬他的下唇, 一边将奚彻的嘴唇往自己口中吮吸, 奚彻几乎喘不过气了。但是他不敢睁开眼睛, 他总觉得褚炎看透了他的想法, 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轻举妄动,褚炎就会察觉到他在撒谎。
而且……这种时候奚彻也没办法走神了, 毕竟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他朝思暮想,暗恋许久的对象。
奚彻微微仰起头, 轻轻地在褚炎嘴唇上啃吻,他暂时放弃那一肚子的算计, 这一刻只当自己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一样。
喜欢的人态度上产生变化自然很容易便能被对方感知到,似乎是感觉到奚彻的情绪, 褚炎终于真正放松下来。
许久, 褚炎放开奚彻,他低头看着他,手指在他嘴唇上缓慢地抚过,看着他嘴唇上赤红的颜色被自己手指按压之后, 又慢慢退去, 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某些冲动。奚彻一直低着头,根本不与他对视,他听到褚炎的气息变得不太稳定, 似乎想低下头来,奚彻急忙侧头靠进他怀里,两只手则紧紧抱住褚炎的腰:“褚炎……”
褚炎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便回过神,他按着奚彻的后脑将他扣在自己怀中,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欲念。他真是该死,在这种地方竟然胡思乱想。
褚炎早已不再顾忌自己明照神的身份,也愿意坦诚承认自己的欲望,只是担心阿撒会被他吓到。
许久,奚彻平静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奚彻的头发:“阿撒……我信你不会骗我。”
奚彻心里忽地一突,虽然什么都还没做,他却已经开始感到内疚了——他目前虽然还没骗他,可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骗他。
奚彻正默默悔愧着,忽然听到牢房外面响起一阵咳嗽声:“你们两个,腻歪够了吧。”
奚彻吓了一跳,急忙推开褚炎,往声源处看去。
竟然是个老头。
有外人在,奚彻不想跟褚炎表现得这么亲密,他急忙从褚炎怀里退出来,迅速从地上爬起。虽然感到有些尴尬,可是他还是强作镇定:“这么大年纪了居然偷看别人,要不要脸。”
那老头咳嗽两声,似乎不屑地笑了笑:“我不要脸还是你们不要脸,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这种事。”
奚彻忍不住抽抽嘴角:“我们两个正大光明,也不怕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
褚炎原本被人打断便十分不悦,听奚彻如此理直气壮地形容他们的关系,却又奇迹般地高兴了。然而褚炎不知道的是,奚彻也只敢在这些勾屠氏族之人面前这样理直气壮,如果换了别人,他肯定会顾及褚炎的名声。勾屠氏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种地方,就算有什么谣言,也传不到外界,影响不到褚炎。
褚炎不知道奚彻心里所想,走到他身边偷偷拉住他的手,将手指从他指缝间插-进去,然后用力握紧。他想,阿撒说得没错,他们光明正大,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老头听过奚彻的话,冷冷地哼了一声:“嘴巴倒是挺硬,我看你们在这个地方呆几天,嘴巴还硬不硬。”
奚彻明白过来,这老头应当是看守监狱的“工作人员”,他身上穿的是与白面鬼和希恶鬼等人一样的白色袍子,只不过不知是否时间久了,他的白袍子有些发黄,可是这身衣服,证明他与那两人一样,是少掌门岳同卿的手下。
但是老头说这些话根本威胁不到他,他身边有褚炎,他连勾屠氏的禁制都能打破,更别说区区一座监狱了。
老头似乎看穿了奚彻的想法,勾起嘴角冷冷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们身份不同寻常,仗着修为高强,以为可以从这座牢房里逃脱。可是你以为,少掌门将你们锁进这个地方,就不怕你们逃跑吗?这座牢房是以血钻炼制出来的,就算是九幽上的神仙,也难以逃脱,你们就别想逃出来了。”
奚彻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面前的牢门,一股熟悉的寒凉感觉瞬间从指尖传过来。这金属的感觉竟然与当年掌司锁住他时使用的锁链感觉一样,勾屠氏这么能耐,竟然能打造出这样的牢房?
褚炎见奚彻表情有异,也上前查看牢门,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听闻勾屠氏用血钻从外界换取食物,莫非他们并不是用血钻直接换取食物,而是炼制精钢之后,才换取日常用品?”
如果是这样,好像确实比用血钻直接换东西更加便利一些。
奚彻与褚炎对视一眼,有些绝望地小声说道:“莫非真如这老头所说,我们出不去了?”
当年掌司使用的锁链,除了奚彻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挣脱,但那也是靠他本命法器霸下才能斩断锁链,如今他变成这样,不可能再召出金混吾。
褚炎这时还安抚他:“我用太一剑试试。”
奚彻摇摇头:“你的太一剑不是用来斩硬物的,它是驱邪避凶的魂剑,别糟蹋它。”
褚炎的本命法器与他明照天神的身份十分匹配,太一既出,邪祟尽扫,光明普照,魔族也要避其锋芒。用它去砍硬东西,专业不对口,不仅不管用,还会伤到剑。
要说专业对口,还得是他的斩-马刀。
奚彻转转眼睛,勾起笑容看向那个老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必定是想放我们出去,你有什么条件,直截了当说出来吧,不要拐弯抹角。”
那老头还要端着:“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奚彻抱起手臂看着他:“如果不是,你又为什么特地跑到我们面前说这些话?难道是太闲了?”
老头的脸色变了两变,最终还是妥协了:“好,算你聪明,我确实可以放你们走,但是有件事要你帮我做。”
“什么事?”
“我听到你说,你要去逍遥山?”
奚彻:“……”
妈的,这老头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藏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了?这不要脸的老家伙……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他是我孙子,前段时间被人抓去逍遥山,再也没回来。我要你们帮我找到他!如果你们答应,我就放你们离开。”
奚彻微微挑眉:“这不是难事,我答应你。”
老头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奚彻看:“这就是我孙子。”
“……”没想到勾屠氏也有照片这种高科技产物,他们跟外界的沟通这么少,却也没被时代脚步抛下嘛!
奚彻接过那张照片,见上面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竟然不像普通的勾屠氏一样模样古怪,反而更像人类,只看照片的话,甚至会觉得他是个性格阳光的少年。
奚彻原本就对勾屠氏抱有同情之心,面前的老头虽然说话不好听,可是竟然会开口求他一个陌生人去找他的孙子,想必也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便又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他在心里默默叹口气,点头同意:“我确实要去逍遥山,如果你的孙子真是被抓去逍遥山了,而且我又真的遇上了他,那我一定会告诉他,他的爷爷在族里等他回去。”
谁知老头子却一口拒绝:“不行!你只口头答应,我不相信,你要带上这张符。”
老头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两根手指夹着那符纸给奚彻看:“这是我自己研制出的传音符,你将它带在身上,只要遇见了我孙子,符纸就会自动把我的话传给他。”
奚彻无所谓道:“拿过来吧。”
他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褚炎拦住,反而替奚彻伸手去接那张符:“我替他拿。”
在他碰触到那张符纸之前,老头便猛地收回手,盯着奚彻道:“我要他拿。他刚刚曾经替勾屠氏说话,比起你,他更有可能会为我办事。”
奚彻看了褚炎一眼,笑着伸过手去:“不过是张符纸罢了,谁拿不一样,难道我连张纸都拿不动?”
“不要!这符有问题!”
褚炎说着想打开奚彻的手,然而他话音未落,老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符纸递进奚彻手中,那符纸一碰到奚彻的手指,便化作一道金光,“嗖”得一下钻进了奚彻身体里,奚彻下意识抓住自己的手腕,褚炎也急忙握紧他的手,又惊又怒:“快坐下,我帮你逼出来!”
牢房外面的老头忽然哈哈大笑:“没用了没用了,这是我耗费半生心血研制出的同生同死符,一旦进入体内,什么办法都逼不出来。一年之内你如果不能带岁寒那个小畜生回来见我,你就会死于非命!你如果在一年之内回来了,我就给你解药。”
奚彻握着自己的手腕,咬牙盯着那个老头,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这玩意儿进了他身体里面之后,竟然直往心脏里钻,还激发了他从褚炎身体里转移出来的寒毒……他现在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掉进了冰窟。
褚炎猛地朝老头张开手,那老头便被他一下子吸到牢房边上来,他狠狠捏着老头的喉咙,声音冷得像滴水成冰的寒冬:“把解药交出来。”
老头却丝毫不怕死:“你以为这样威胁我就会怕?你最好杀了我,那你的姘头要给我陪葬,你也永远离不开这座牢房!两个人换老头子一条命,是笔划算的买……卖……”
这老头说到后面,已经脸红脖子粗,颈上更是崩起青筋。奚彻看到褚炎掐着他的手在越收越紧,眼看就要把他掐死,急忙拦住他:“褚炎,别杀他……”
他自己死倒无所谓,反正是一年之内呢……总之半年以后他就会因为大权九千的作用修为尽失而亡,哪里还怕再中一年的毒?倒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要抓紧时间,褚炎也不能一辈子被困在勾屠氏。
奚彻紧紧皱着眉,盯住那个老头:“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一年之后,我会带这个少年来见你,你现在打开牢门将我们放出去。”
褚炎见奚彻坚持,有些不甘心地松开手。那老头憋得脑袋都大了一圈,放开他之后,他便靠在牢门上一个劲咳嗽。褚炎见奚彻脸上和嘴唇一同变得苍白,顾不上别的,一把将他抱住:“阿撒,你怎么样?”
奚彻朝他摇摇头:“没事的,我暂时死不了,这家伙还要让我帮他找人,怎么可能杀我。”
老头也算信守承诺,缓过来之后,就把牢门打开。
褚炎紧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看样子很想一掌拍死这老头。奚彻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道:“好了,别冷着张脸了,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38章 我玩够了 “我满足不了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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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 分明是明照神……天天冷着张脸,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冰雪女神。”
从牢房里出来之后,褚炎便真如自己所说, 打破了锁住勾屠氏的禁制, 离开那处小世界。可是他们落地之后, 已经不在九幽了, 也不在天梯上, 反而来到一片树林外面。
奚彻身体里的寒毒被激发之后,明显感觉到白虎已经被冻起来, 倒还有心情调侃褚炎。
唉,从离开那座牢房开始, 褚炎就冷着脸一言不发。他已经够冷了,手脚麻木, 可能偷偷砍他一两根手指,他都感觉不到。这种情况下, 褚炎如果对他笑笑, 他说不定还能觉得舒服点。
褚炎半扶半抱地把奚彻带到一棵大树底下,让他坐下之后,自己就坐在他身边,将他紧紧抱住。他自然不想说话, 竟然让阿撒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暗算, 他心里万分自责悔愧,还有什么话能说。
奚彻也不是完全不懂褚炎的想法,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开解他, 自己本来就只剩那么几天寿命,他并不在乎能活几天。真要追究的话,那也该怪自己不够谨慎。
可是这些都不能告诉褚炎。
而且奚彻觉得很冷, 也不再多说话了,只是往褚炎怀里缩,缩得整个人都藏在他手臂底下。褚炎身上很温暖,这让中了寒毒的他感觉舒服很多。
褚炎这样抱着奚彻,自然感觉得到他的颤抖,他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一把将奚彻推起来,要运气为他输送灵力。
奚彻见状,急忙抓住他的手,摇头制止他:“不要……”
——他不能让褚炎为他输送灵力,更不能再让他给自己治疗。因为这样,他一定会发现自己体内的寒毒。这寒毒与褚炎因受破元钩之刑所得的寒毒一模一样,他肯定会怀疑。
褚炎不解:“为什么?”
奚彻一时想不出足够合理的理由,只紧紧抓着他的手:“没用的……那老家伙不是说了么,没用……别白费修为。”
褚炎哪肯听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阿撒,你听话,别任性。”
奚彻见他坚持,急忙扑到褚炎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好冷!褚炎,你抱我……”
“……”
褚炎没想到奚彻会忽然扑过来,虽然平时他们也不忌讳身体接触,可是阿撒好像很少如此主动……褚炎一时有些懵,他的手慢慢扶住奚彻的身体,然后用力抱紧他。
褚炎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如同擂鼓一般跳动,呼吸的节奏也乱了。
“阿撒……”
在褚炎看不到的地方,奚彻微微垂下眼睛,脸红了一下,随即还是侧头将脖颈贴到褚炎颈侧的皮肤上,轻轻磨蹭他:“好冷……虞歌,好冷……你抱着我……”
褚炎听他混乱地叫自己的私名,还有什么能不应允,大概奚彻要他把命给他他也会同意。
奚彻当然知道自己耍这样的手段很卑鄙很婊很肉麻,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这样转移褚炎的注意力……不让他有机会给自己传灵力治伤。还好白虎被冻起来了,不然肯定要吐槽他。
褚炎被他蹭得心猿意马,他想,这难道就是魅魔应有的样子?他从未想过,阿撒竟然会有这样魅惑的样子,他这算是……在主动引诱自己么?
褚炎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吞咽一下,才发现喉头干涩,喉结在颈中艰难地上下滑动着,急需一些办法来缓解身体上的干渴。
“虞歌……”
褚炎呼吸一滞,随后呼吸声越发混浊,他的手掌贴在奚彻背上,缓慢而粗重地摩挲着他的后颈:“阿撒……”
奚彻侧头在褚炎颈侧一点一点吻,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他也从他颈侧吻到了他的唇角。褚炎早就按捺不住,好像爆竹一般,几乎一触即发,他立刻按着奚彻的后脑重重舔开他的唇齿,舌尖深入口腔,带着他与自己纠缠。
奚彻闭着眼睛与他接吻,手摸到褚炎袍边,将他的腰带扯开——他此时寒毒发作,冷得打颤,其实没什么心情做这种事,可是他必须让褚炎转移注意力,不让他想着给自己渡输送灵力疗伤。
褚炎猛地搂紧奚彻的腰身,将他按在怀里,这个吻逐渐染上暧昧的色彩,越来越纠缠,越来越无法自拔。两个人的呼吸好像黏在一起似的,此起彼伏。奚彻被他吻得向后倒去,褚炎顺势压住他,呼吸声乱了章法,手上扯开奚彻的袍子。
奚彻抱着褚炎,抓住他身上的衣服往下扯,但是下一秒,奚彻便被褚炎抓住了双手按在头顶。褚炎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似的,抬起头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情绪遮住,然后把奚彻被解开的衣服合上。
奚彻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褚炎?”
褚炎低下头看他一眼,放轻声音:“……不能在这种地方。”
奚彻微微皱眉,他用力挣脱褚炎的钳制,急切地解他胸前的带子:“我就要在这里。”
褚炎重新抓住他的手,为难道:“阿撒……这荒郊野外,我不想唐突你。”
奚彻瞪着他半晌,忽然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借口……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我知道,我现在是魅魔,配不上你……上次你不清醒才会把持不住,现在不肯跟我……唔!”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褚炎重重地吻住,他气愤地在他唇上狠狠辗转,声音含混地说:“这是你自找的!”
奚彻想,自找就自找,不就是外面么,他又不在乎在什么地方。
奚彻逐渐有些忘情,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此时到底在演戏,还是真的投入。这个地方是真的冷,身下只有野草和落叶,衣服虽然铺在身下,可还是能感觉到草叶的凉。
两个人抱在一起吻了许久,褚炎的手掌贴在他脑后轻轻安抚着,他听到他呼吸变得很急促。
(和谐)
“阿撒,你那条蛇又跑出来了。”
褚炎起身压在他身上,奚彻便被他这样从后按在树叶里面,他感觉他在咬自己身上的皮肤,那可能是那条蛇爬行的轨迹,奚彻没办法移动。
他哽咽着咬住嘴唇,感觉自己在被他轻轻亲吻后颈,那个地方比别处更敏锐,奚彻便知道,他所说的“蛇”应当正盘踞在那里。
奚彻此时浑身煞白,几乎血色尽褪,他身上那条纹身却越来越艳丽,最初只是一条黑影的模样,后面逐渐清晰起来,有了青色的鳞片和血红的信子……
褚炎按着他的脖颈,沿着那条蛇的纹路咬上去。
“……!”
奚彻原本只是闭着眼睛小声抽气,褚炎咬到纹身七寸的位置时,他不受控制地伸长脖颈,大口地吸气,不然便会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
这个纹身太讨厌了,褚炎也讨厌,为什么跟这个纹身过不去。
(和谐)
结束时,奚彻觉得有点超出自己预料,他已经完全爬不起来,只面朝下趴在一堆落叶里面大口喘气,声音有些哽咽:“够了够了,我的衣服呢。”
褚炎听到他的话心里觉得好笑,只搂着奚彻,在他颈后若隐若现的骨节上轻轻吻着:“你现在怎么倒急着找衣服,冷么。”
奚彻别开头想伸手去够不远处的衣服,手腕又被捉住拉回来,褚炎把他紧紧抱着:“现在不冷了吧。”
“……”
奚彻脸埋在他怀里,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点郁闷,而且身上确实不舒服,褚炎便与他面对面抱在一起,按着他的后脑压在自己怀中,心口被奚彻的呼吸喷到,十分熨烫。
虽说奚彻说不在乎在这里跟他做这事,褚炎还是谨慎地做了结界,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想让人听到他得声音。两个人拥在一起静静地躺了许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奚彻模模糊糊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两个高大的魔族。他不知道结界的存在,吓得一把推开褚炎,去拿身边的衣服。褚炎就淡定多了,甚至没有急着穿衣服,坐在那里看着他笑。
奚彻见他不紧不慢,捡了地上的衣裳急急忙忙挡住褚炎的身体,有些气急败坏:“快、快点穿上……”
他的样子成功把褚炎逗笑了,搂住他的腰拉到自己怀中,一只手整理着奚彻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一开始就该想到会被人撞见,现在却怕?”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褚炎含笑看着他:“你引诱我的时候。”
“……”靠!
奚彻此时也注意到了,那两人似乎看不到他们,也明白过来褚炎可能在周围设下结界。但是即便如此,有外人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不穿衣服,还是急急忙忙把那皱巴巴的衣服往自己身上穿。他一边穿一边皱眉看着褚炎:“你快点把衣服穿上。”
褚炎好脾气地点点头,顺手帮奚彻整理袍子的系带。
两个人正穿着衣服,那两个魔族已经走到面前了,奚彻听到他们一边往这里走,一边说话:“真麻烦,又要出去找人。这些年已经抓了不少人了,金铃圣君还是不满足,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抓多少人才肯停手,我们的人也不少受伤。”
另一个人说:“谁知道,我们这种小角色,只要听命令就好,何必想那么多。”
“帮他做事太累。”
“唉,好了好了,别说了。”
奚彻听到他们的对话,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他紧紧皱着眉头——金铃圣君,这不是对金铃子的称呼么……莫非他就在附近?
褚炎走到奚彻身边:“这里好像是魔族的地方。”
奚彻抬头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应该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打破禁制之后会来到这里……”
奚彻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自己腰上缠过来一条手臂,手掌恰好握在他腰侧。奚彻抬起头看向褚炎,见他正专心致志盯着自己,仿佛对那两个路人根本不在乎似的。
奚彻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看看褚炎这个样子,他怎么这么迷恋这个身体……那他可把他害惨了。
奚彻想了半天,决定把之前计划的事情提前一点,早点赶褚炎离开。
他是时候回九幽了。
“肚子好饿,褚炎,我想先去找点吃的。”
褚炎这才想起来,他自己不需要吃东西,可是奚彻不一样。于是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奚彻跟他客套了一下:“我们一起去吧。”
褚炎在他脸上轻轻捏一下:“不必,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奚彻看着褚炎走远的背影,在心底叹口气——这样最好,这样他才能做接下来的事。
褚炎离开之后,奚彻立刻去追刚才那两个魔族,远远叫住他们:“喂,前面那两个魔族,逍遥山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两个魔族回头看到奚彻,互相之间对视一眼:“今天运气不错,送上门来的人类。”
奚彻朝他们走过去:“你们看清楚,我不是人类,跟你们一样是魔族,魅魔。”
那两个魔族盯着奚彻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原本惊喜的表情瞬间被失望代替。
“啧,原来是魔族。你身后那个就是逍遥山,怎么,想投到金铃圣君门下?”
奚彻皱皱眉——原来现在逍遥山就是金铃子的地盘?这家伙厉害啊,竟然都自立山头了。
奚彻朝他们摆摆手:“没有没有。”
他说着,已经走到那两个魔族面前,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两位大哥,你们想找人类是吗?我知道哪里有人类,要不要我帮忙?”
“你?”
两个魔族的表情明显十分不屑,这不难理解,魅魔没什么力量,在魔族中也只是最低下的地位。
不过奚彻不是真正的魅魔,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他朝他们笑了笑:“别的事情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很擅长寻找人类的。我平时就伪装成人类潜伏在人类中间,我认识很多人类同学,可以把他们骗来给你们。”
连个魔族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顿时来兴致了:“真的?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让你试试,现在的人类越来越狡猾,想抓他们,还是费劲。”
奚彻心想,这两个魔族竟然觉得对付人类都费劲,那他们修为应该不是很高,自己能对付得了。
真是绝佳的利用对象。
那两个魔族接下来问奚彻:“小兄弟,你小小年纪还挺厉害,不会白白帮我们吧?”
奚彻笑着朝他们拱拱手:“小弟确实有一事想求二位帮忙。我被一个讨厌的人盯上了,他总是跟着我,想请二位配合我演一场戏,骗他离开。这样接下来我也好带二位去找人类。”
于是褚炎拎着在附近林子里抓到的山鸡回来,便听到这边传来一些很不堪入耳的声音,他疑惑了一下,急忙近前来看,便见奚彻衣衫不整地靠在树上,身边还有两个魔族。
褚炎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几乎不受控制,朝其中一个魔族冲了过来:“好大的胆子!”
奚彻早就注意着他的动作,一把将那名魔族推了出去。
褚炎这一下没实实在在打到人,十分不解奚彻为何如此行事,奚彻则若无其事地把衣服穿好,看他一眼:“你做什么啊,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
朋友?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分明是他们刚才见过的那两个魔族。
褚炎完全懵了,他朝奚彻走了一步,轻声问道:“阿撒……这是什么意思?”
奚彻不敢看他,他知道褚炎应该会猜到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是即便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这样轻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话。他咬咬牙:“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不信我看到的,我问你什么意思,你解释给我听。”
奚彻低垂着眼睛沉默许久,他原本设计好的台词,忽然一句都说不出口。
褚炎强忍着愤怒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满足不了你?”
奚彻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也忘了怎么反驳,也就连旁边俩魔族大哥都替他尴尬了,其中一个甚至想上前打圆场:“哎,兄弟,这还看不出来么,人家不喜欢你,你别再跟着他了……”
“滚!”
褚炎愤怒地一甩袖子,将那人打飞出去:“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插嘴我们之间的事!”
奚彻见状,急忙上前抓住褚炎的胳膊,又急又气道:“你真是好大的天威啊!明照神!”
“阿撒……”
奚彻一咬牙,应着头皮道:“没错,我早就想说了,本来我只是想跟你玩玩而已,谁知道你越来越黏人,我真受不了你。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神明的样子。我现在玩腻了,原来明照神与普通男人一样,没什么稀奇的。你看到的就是真相,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他们欺负我,我是自愿的!”
褚炎没想到真的能从奚彻口中听到这一番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天才道:“阿撒,你何时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奚彻顿时噤声,虽然他本来便计划让褚炎误解这一切,可是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听到他失望至极的质问,奚彻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心痛,好像有好多小针在扎一样——原来理论与现实之间有这样大的差距。
奚彻强忍着心痛,面无表情地看着褚炎:“我没有堕落,我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觉得跟你上床就不是堕落,跟魔族上床就是堕落?你别忘了,我也是魔族了,还是最下等的魅魔!即便是上辈子,我也是魔族的慎王。离开九幽的那天,战神阿撒斯就死了,麻烦你清醒点好么?对了,你应该听过我很多传言,他们不是说我肮脏,我荤素不忌……他们说得很对,甚至用词还很文雅,你以为我能与魔族的人打成一片,本性会多纯洁啊?我的情人多了去了,三界都有……我也不止跟你一个人上过床。”
他说到这里,几乎觉得无法呼吸,他这句话也不是假的,在见到褚炎之前,他就跟那个褚七睡过。
奚彻不敢看褚炎的表情,也不想再看,他默默转过身背对着褚炎,这具身体泪失禁的体质再次发作,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嗖嗖往下流。奚彻强忍着说完自己的台词:“褚炎,是你一直在自我欺骗罢了,你没有看清我的真面目。但是你现在看清楚了,还不晚……回你的九幽去吧,我们以后不必再见面了。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被耍了,咽不下这口气,你就一掌打死我,反正现在我也打不过你。”
他说得这样绝情,即便褚炎再怎么觉得这件事发生得突然又突兀,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心里难受极了,原本以为他们之间能顺利地发展下去,却没想到,会从奚彻口中听到这些话。
“你想我走是么?”
“……”
奚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他深吸一口气:“是。”
褚炎深深看了奚彻的背影一眼:“好,既然是你想的,那我就走。你以后……自己小心。”
奚彻僵直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他到底有没有离开,他只是那样站着。直到那两个魔族走过来喊他,奚彻才敢回头,褚炎早就离开。
那两个魔族听了半天,也明白了,他们复杂地看着奚彻:“你没事跟神族的人勾搭什么,他们都很不好惹。”
奚彻心里乱糟糟的,看着那个被褚炎打了一掌的魔族问道:“你没事吧?”
“死不了。遇见你可真倒霉,我这是无妄之灾,我们也不敢让你带人类来了,跟神族的人搭上关系很麻烦,就当我们做好事帮你的忙,你赶紧滚吧。”
那两个魔族走远了,奚彻倚着一棵树慢慢滑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他闭上眼睛,抱着腿缩在树下,忽然感到失去了所有动力似的,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不想从这个地方站起来。寒风拂过,令奚彻便觉得阵阵发冷,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褚炎那句痛心失望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堕落”让他觉得冷,还是体内的寒毒让他更觉得冷。
“对不起……对不起。”
奚彻缩在树底下自言自语地喃喃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对那个受到无妄之灾的魔族说的,还是对褚炎说的。
不过无所谓,不论是谁,应该都不需要他这句话吧。
第39章 “我永远不会不管你。” 瞧他这副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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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山并不是一座单独的山, 这里有城镇,也有像城市里一样完备的设施。金铃子跟着奚彻的时候,从他这里学了很多东西, 尤其是如何生活得舒服, 如何发展出一个设备齐全的国家……所以逍遥山是这个模样也很正常。
奚彻很容易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家酒馆, 走了进去。
“老板, 给我来一瓶桃花清酒, 一壶万劫佛相,一坛麦子熟, 一坛金丝蜜……再上一碟花生米。”
虽然理智告诉奚彻不该走进这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走进来了, 他心痛得厉害,忽然想罢工……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太长时间受到影响, 奚彻最终还是决定先来酒馆轻松一下再去做正事。
酒是好东西,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更是救命良药。
这家酒馆是很现代的风格, 或者说,比起酒馆它更像酒吧,但是又不像酒吧那样小气——奚彻不喜欢酒吧,酒只能一杯杯地买, 不能像这样一坛坛地喝。
如果想买醉, 得买到什么时候。
酒很快拿上来了,只是可惜,没人同他一起喝。白虎还被冰冻着, 褚炎又被他赶走了……身边哪里还有人。
奚彻先拿起最小瓶的桃花清酒,喝了一小口,觉得不太过瘾, 一仰头干进去大半瓶。
舒服了。
奚彻从怀里掏出那只锦麒麟,小家伙还在“miamia”瞎叫唤,奚彻便把盘子里的花生米递给它一颗。
“蠢东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有你这只畜牲陪我喝酒也好啊。”
——阿撒,你何时堕落到这等地步了?
奚彻自言自语地说完,耳朵里好像幻听似的,再次响起褚炎那句万分惊怒的话,便只觉得心脏好像被狠狠抓了一把,又酸又疼。奚彻逃避现实似的,拿起装着桃花清流的瓶子,咕咚咕咚,两口把剩下的酒全灌了进去。
他喝酒好像在喝药,不管它烈不烈,都一股脑急迫地灌下肚去。
只要别让他再听到褚炎的声音,便是救他。
奚彻这样喝,很快便被酒精夺走了神志,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奚彻趴在桌上,伸手拿起了旁边金灿灿的万劫佛相,缓缓倒进面前的小杯子。
奚彻这等容貌,买醉又买得这么凶,在这家小小的酒馆里面其实很扎眼,他喝光那一整瓶桃花清酒得时候,就已经招来其他不怀好意之人的注意了。
于是,正当奚彻在大口吞咽着金黄色的万劫时,从酒馆的角落里走出三两个高大的男人,来到他这桌旁边。
其中一个盯着奚彻不怀好意地笑道:“哟,生面孔,没见过啊?介意我们坐在这里么?”
奚彻没说话,也不想理会他们,只一个劲喝酒。那男人没得到回应,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他伸手便要抓奚彻的衣领:“我跟你说话,你难道聋了?!”
奚彻此时终于有反应了,他往旁边歪倒,躲过男人的手,顺势一把抓起桃花清酒的空瓶子,站起身狠狠砸在对方头上。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酒馆里霎时安静下来,那个男的头上也“哗”地淌下血来,奚彻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把桌上装着万劫的酒壶拿起,直接对着壶嘴喝。
喝完之后,奚彻抹一把嘴巴,他一手拎着碎了的酒瓶,一手拎着还盛着酒的酒壶,笑得没心没肺。
他想,真奇怪啊,奚彻这具皮囊,到底多能招惹是非,只因为长得好看……怪不得褚炎会毫不犹豫说出那句话了,虽然他是在自己引导下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可是他说不定确实是那样想的。
奚彻退到了酒馆一面墙壁前面,倚着墙大口大口喝那瓶万劫佛相,全然不顾酒馆已经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闹哄哄一片。他也不知自己就是这场骚乱的主角,旁人眼里,他长得这样美,却又这样厉害,好像一坛惊艳的烈酒。
不过魔族的酒馆就从来不是安全的地方,闹事之人不说每天都有,也会隔一天出现一批。酒馆老板见怪不怪,也很懂怎么处理这种事情,所以在他们发生冲突时,第一时间便有人出来制止。那两名被奚彻用酒瓶子砸破头的魔族同伴本来对他动手,也被人拦下来,对方说,出了酒馆的门,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不管,打架的话就滚出去。
他们说了什么,奚彻只听得七七八八,酒劲上来了,他也听不了太多,倒是一壶万劫又被他喝光了。
奚彻打个酒嗝,迷茫地抬起眼睛看一眼酒馆的保镖,晃晃悠悠去自己的座位上拿了那两坛酒,拎着便往外走。
“这两坛我付过钱,我要带走……”
几个魔族也跟着奚彻走出酒馆,只不过一出酒馆奚彻就被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他们几乎是拖着他走的,一直拖到酒馆后面黑乎乎的巷子里面,才将奚彻扔在地上。
奚彻手里还抱着两坛酒,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他们。他忽然低下头咬住其中一坛的酒封,将它扯掉了,抱起那坛“吨吨吨”地往嘴里灌,原来根本不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蜂蜜味道的酒液顺着奚彻脖颈流下来,将他胸前的衣服全部打湿了,他也不管,只顾着喝。奚彻皮肤异常雪白,在黑夜中的稀微灯光下,万分旖旎。
这几个魔族本来想打奚彻一顿,见状却忽然改了主意,直接抱起奚彻放到一旁的台子上,然后两个人便一人一边按住了他,被他打破头的家伙伸手狠狠撕开他的衣服。
“小贱人……”
*
褚炎与奚彻分开之后,并没有返回九幽,他着实被奚彻那番话气得不轻,但是这种情绪没持续太久,冷静下来,反而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对他说了那句话。
阿撒本就为神魔大战的事情感到悔愧,他那样说,他一定很伤心。
褚炎就冷着脸一个人在林中坐了很久,天快黑了,他才勉强冷静下来,决定去找奚彻。
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心里话,他也不能一走了之。
不过他自然不能再用自己原本的形象了,阿撒好像很不想见到自己……
褚炎重新用回了褚七的形象,这个样子至少是奚彻熟悉的人,找借口留在他身边也好。
褚炎一路打听到酒馆,刚进门,就一眼看到了被放在吧台上,被众魔族围观的锦麒麟。奚彻离开时忘记带上它,把它落在酒馆了。
它小小的一只,被一群高大的魔族包围着,可怜得很。他们看他像个稀奇玩意儿,所以才围观,锦麒麟却吓坏了,一直在叫,周围的魔族却只是笑,还时不时伸手戳戳它。
褚炎一瞬间觉得血液逆流,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锦麒麟,而是奚彻——阿撒现在的处境,岂不是与这只锦麒麟一模一样?他竟然真的因为一时之气把他扔在魔族堆里!
褚炎快步走过去,一把将桌上的锦麒麟抓起来,他盯着一个酒保问:“它的主人去哪里了。”
众人都被褚炎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也听不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什么主人?你是谁,闹事的吗?”
那几个人想把褚炎赶出去,却忽然感觉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他们纷纷闭嘴,往褚炎这边看过来。只见这少年的眼睛变成了极浅的琉璃色,黑色短发竟然无风自动,他面无表情,冷酷得好像供在庙里的神像一般。
这个少年嘴巴分明没有动,在场的所有人却同时听到自己脑海里响起一句话:“我再问一次,这只锦麒麟的主人,在哪里。”
褚炎终于问出了奚彻的下落,所有人都说,奚彻喝得酩酊大醉,与三个魔族一同离开了。
这个答案让褚炎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不由地想,奚彻是不是真的是他自己所说的那种人,不然怎么会随便跟陌生人走……
……
可是就算是真的,他也舍不得离开他啊。
褚炎又生气又着急,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他找出来再说其他。褚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舔狗,他如果知道,肯定会有很强的代入感。
把酒馆附近的小巷子挨个找了个遍,褚炎终于找到了奚彻,他刚到巷子口,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看到不远处的台子上躺着一个人,双腿从台上垂下来,一动不动……
虽然光线昏暗,褚炎还是隐约看出来了,那个人是奚彻。
他忽然定在那里不敢往前走,褚炎不敢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奚彻,他很怕是他……可是自己不是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吗?怎么会这样?
褚炎正懵着,忽然听躺在那里的人不舒服地哼哼一声,然后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他愣了一会儿,在周围摸索着拿起一个小坛子,仰头往嘴里倒。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倾下来,砸在他嘴巴里,他便张大嘴大口吞咽。
褚炎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刚才的血腥味是周围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奚彻脚底下有三具肚破肠穿的破烂尸体,血流了一地,奚彻竟然就坐在这群尸体中间喝酒。
这个景象十分恐怖,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绮丽,褚炎心下惊诧,竟然不由得被吸引。
曾有传言说,魔族慎王每天都要以鲜血佐酒,他们看到的莫非就是这种场景么……
褚炎慢慢走过去,终于看清了奚彻此时的模样,他浑身酒气,也不知道坐在这里喝了多久,只看他现在的样子,却是个十足的酒鬼。奚彻上衣敞开着,似乎有被撕扯的痕迹,他袒胸露腹,上半身基本都被酒液打湿,看人的时候眼神迷迷茫茫,好似没有焦距。
“别喝了,你在做什么。”
褚炎伸手夺下他手里的酒坛,重重放在旁边,奚彻仿佛此时才发现身边有人,他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举起一根手指头指着他。
“黏。”
褚炎反应迅速,猛地闪身躲过,一道法术擦着他耳际打出去,落点打在身后的墙上。
那面墙立刻便被炸得粉碎。
……出手就是杀招,周围这几个人也是中了他的黏字决死掉的吧。
褚炎心里松了口气,他想错了,奚彻不是无能为力的锦麒麟,他没有那么好欺负。
这样很好,长这么漂亮,就该惹不得才能叫他放心。
褚炎没再抢走奚彻手里的酒坛,直接将他从那个台子上抱下来,要带他离开。奚彻感觉到有人在搬动自己,顿时十分不乐意,挣扎扭动着想聪褚炎怀里挣脱出来。
“放手,别碰我,想死是不是……”
他一边嚷嚷一边又胡乱朝着他的脸放口诀,褚炎都躲过了,奚彻也因为法术使用过度,终于放不出任何东西。
褚炎紧了紧手,将他用力抱在怀中,往巷子外面走去。
褚炎盯着奚彻思索许久,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来买醉,却能确定,他对自己说得那番话肯定在撒谎。
瞧他这副三贞九烈的样子,碰一下都要杀人,他怎么可能是那种私生活混乱的人。
“放开我……放手……你丫谁啊!”
被他抱着的人又开始闹腾了,在他怀里鲤鱼打挺似的折腾,褚炎怕奚彻挣脱跌下去,只能紧紧抓住他,轻声安抚:“阿撒,你乖点。再乱动要掉下去了。”
奚彻竟然真的乖乖停下来,只是他闭着眼睛,根本没看清楚抱他的人是谁。他半晌没有说话,褚炎还以为他睡着了,正在这时,奚彻却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吐出两个字。
“骗人……”
褚炎皱眉看向他,却见奚彻一侧头把整张脸埋在他怀里,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失态。
“骗人,他不会再管我了……”
褚炎忽然觉得心脏狠狠一痛,下意识收紧手抱紧他——奚彻没有指名道姓,褚炎却能感觉到,他就是觉得他口中那个人是在指自己。
“……我永远不会不管你。”
第40章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已经习惯了卑……
鱼幺/文
褚炎前思后想, 感觉奚彻应有事情瞒着自己,为了这件事,他甚至不惜抹黑自己的形象。
他仍然记得扮成褚七的时候, 奚彻这个身体的发情期到了, 跟他做的过程中却一直在骂人。他根本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洒脱, 什么三界都有情人……如果是真的, 何必表那么不情愿。
所以他到底想瞒自己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把他赶走?
褚炎了解奚彻的性格, 他若想隐瞒一件事,那便死都不会说出来。倘若想知道事情真相, 只能靠他自己亲手调查。所以褚炎决定还是暂时隐瞒真相,以褚七的身份待在奚彻身边, 这样不仅可以保护他,也可以弄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
褚炎便带着奚彻在逍遥山附近找到一家旅店住下, 为了装得更像一点,他还简单买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把他们住进去的房间包了下来。如果想在这里办事, 在旅店包下一个房间也算合理。而且这家旅店周遭环境还算不错,前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太多事情,在这里休息一下也好。
嗯……要给自己编一个什么理由呢?那两个魔族似乎提到什么金铃圣君,那就说家里人让他来投靠金铃圣君吧, 好像也挺合理的。
褚炎对于这个“褚七与阿撒的偶遇”的理由十分满意, 总之阿撒是要在留在这里的,他们接下来便可以理所应当一同行动了。
奚彻醉得很厉害,除了最初迷迷糊糊说过一句话, 便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能力,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褚炎把他抱到床上,奚彻便一直在小声哼哼, 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起来十分不舒服。奚彻此时不仅宿醉,他醉酒之后还在外面睡着,吹了冷风,便发起热来。
褚炎躺在床的另外一边,把奚彻搂在怀里,他将锦麒麟从怀里拿出来,轻轻放进奚彻衣服里面,将他连着那只小麒麟一起抱紧。锦麒麟喜欢褚炎身上的气息,终于不再叫了,安静地趴在奚彻胸口闭上眼睛。
虽然此时的氛围温馨,不久之前发生的意外却让褚炎十分后怕,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奚彻的脸——阿撒总是这样不珍惜自己,如果今天自己没回来,他要怎么办?就算后面没有人来找麻烦,像他现在这个样子,在大街上睡一晚上,肯定要大病一场。
“褚炎……”
褚炎心里生气,情绪便带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忽然模糊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好像在讨饶似的。
褚炎平日里便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生气的时候更让人害怕,他垂下眼睛,想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见他缩啊缩,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好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便心软了。
褚炎用一只手顺着奚彻的后颈抚到脊背,试图安抚他。他浑身都在发热,似乎真的病了。
“阿撒,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会让他心疼。
褚炎叹了口气,低下头吻了吻奚彻的额头,见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又去吻他的眼睛:“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奚彻睡得并不安稳,他睡了十几分钟,竟然开始浑身发抖,身上的热度也比之前还要高。褚炎觉得不能靠他自己的身体自行痊愈了,急忙去浴室里放了一缸热水,然后将他剥光了放进热水里面,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褚炎让奚彻坐在自己怀里,从后拥住他,为了保持热水的温度,他顺手又往水中扔了几个加热的法术,然后便握紧他的手为他输送灵力。
褚炎本来只想将他酒后受风的寒气驱出体外,却意外发现,奚彻身体里面竟然有一股凝固不化的寒气盘踞在丹田,将他整个灵台都冻住了。褚炎猛地睁开眼睛,低下头震惊地看奚彻一眼——怪不得他就算泡在热水中也冷得发抖,这股寒气好厉害,又让褚炎觉得似曾相识似的,像极了他之前在寒潭里落下的寒毒。
但是奚彻身体里面的寒毒要比自己所中的寒毒轻很多,并没有深入经脉,凭他的修为,可以以灵力化开驱散出身体。
奇怪,他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出实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这种事情应当坦诚地对他说出来才对。而且早点治疗对于阿撒来说没有坏处,这种小毛病他很容易就能解决。
褚炎并非蠢钝之人,想到之前自己想用灵力帮他把那道黄符驱出体外时,他死活不同意,便有了一些联想。这就是他想隐瞒自己的事情?为了隐瞒这件事,先是引诱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后来又骗他离开,可真是手段百出啊。
“唔……”
奚彻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将褚炎的注意力拉回,他急忙把灵力收回一些,刚刚他太心急,奚彻的身体承受不住。随着褚炎灵力的输送,奚彻的表情变得逐渐舒展开,他身上不断冒出白白的蒸汽,是他体内的寒气被驱散出来,从毛孔逃散。
几个小周天运行下来,怀里的人终于不抖了,褚炎抚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在他头顶轻轻亲一下。
褚炎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把他捞出去,不然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估计会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搞不好还要发飙。到时候他肯定不愿意跟自己同路了。
他这辈子都没如此卑微过……
后半夜奚彻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显然已经没再觉得难受了,身上的热度也退下去,只是嘴唇因为发热起了一层干皮。褚炎一直守着他,见他不停地舔嘴唇,便去倒了一杯水喂给他喝。
总之奚彻现在昏迷着,并不知道自己在对他做什么,褚炎便含着水喂到他口中。他或许是渴急了,本能地吞咽喂进口中的液体,甚至还贪婪地含着他的舌尖吮吸。
褚炎笑了一下,捏着奚彻的下颌温柔地吻他。
他已经锻炼出极厚的脸皮,对于自己趁人之危的卑鄙行为已经不会感到羞愧了。
如此折腾大半夜,奚彻终于睡过去,褚炎便搂着他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宁静,总算放下心来。
买醉的后果很严重,喝的时候潇洒,醉后只剩下难受。奚彻除了最初曾恍惚听到褚炎说话,后面便觉得自己好像死过去了似的,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全部都不知晓。
于是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奚彻那本来就因为宿醉嗡嗡直叫的脑瓜子就更混乱了。
……他好像在路边睡过去了,妈的,他不会被人捡-尸了吧。
奚彻心里感到一阵悲哀,他妈的,他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从变成魅魔之后,他竟然连宿醉的权利都没有了,因为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躺在某个陌生人床上。悲哀过后愤怒涌上心头,妈的,他为什么要自责,是这些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垃圾的错。奚彻抬手就要给面前这个人来个黏字诀,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开口:“一醒过来就要杀你的救命恩人,脾气怎么这么大。”
奚彻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便见一张又普通又熟悉的脸,离得他很近,此时正盯着他看。
“褚七……”
奚彻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褚炎看他一眼,将床头的外套取过来披在身上:“我是来找金铃圣君的,想拜在他的门下。”
奚彻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因为宿醉,头太疼了,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便暂且不理了。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于宾馆的地方,而且这里只有一张床。
……他们俩昨天怎么睡到一张床上的。
褚炎看穿奚彻心中所想,冷静地解释道:“这是我临时住的地方。昨天晚上见你醉倒在街边,路上人来人往不安全,便带你回来了。”
奚彻半信半疑地坐下来,结果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换过,还没等发问,褚炎又说:“你昨天那件衣服被酒浸湿,已经不能穿。衣服是我帮你换的。”
他如此坦坦荡荡地承认,奚彻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发作,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比他最初以为的被人捡-尸好很多,奚彻心理上便接受了这件事。
一阵轻微的拱动从胸口传来,奚彻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只锦麒麟。奚彻抬手把它压在自己怀里,连怎么把它带回来的也忘了。
奚彻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既然人家救了自己,赶紧痛快道谢吧:“谢谢你。”
“不必客气。”
他说着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不过这里是魔族的地盘,以后不要大半夜喝那么多酒在外面睡觉,很危险。”
奚彻心想,以前别说在这种地方,就算是醉倒在魔族最混乱的大街上,也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他嘴上说着已经习惯了无力的自己,其实很多地方并没有改变过去做事的习惯。奚彻低着头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褚炎也跟着一起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你身体里的寒毒是怎么回事?上次分别时,不还好好的么。”
他想奚彻早晚都会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寒毒已经被驱除了,早晚都会知道是自己做的,干脆自己问出来,说不定他只是想隐瞒作为褚炎的自己,对于别人并不介意说出真相。
奚彻惊讶地看他一眼,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从褚炎身上转移过来的寒毒已经消失不见了:“是你帮我的?”
褚炎看着他点点头。
奚彻心情顿时十分复杂,他怎么又被这个褚七救了一次:“……说来话长,不过,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褚炎见他不想说,一时间又失望又欣慰——他想知道奚彻心里的秘密,但是同时又不希望他这么简单地告诉现在这个自己。想想吧,如果奚彻不愿意把心里的事情告诉“褚炎”,却告诉了另一个男人,那不是很郁闷的一件事么。
“说什么欠人情,我们同窗一场,你有麻烦我难道会袖手旁观么。”
他没说错,不论是褚炎还是褚七,与奚彻都是同窗关系。
这个人太会说话了,奚彻也没办法继续对他冷言冷语,只得朝他笑了笑。
褚炎本来还想趁机要奚彻与他一路进逍遥山,正在此时,却听到一阵响亮的咕噜声,褚炎愣了一下,奚彻此时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哎呀,饿了,要不咱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