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东一身粗衣打扮,脸上还有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唯有一双眼睛,戾气逼人,狠的跟什么似的。
沈业云凉凉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真正请他们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钱月华。”
“不可能!”
卫承东脱口而出:“钱月华怎么可能认识宁神医?”
那个宁方生竟然是个神医?
沈业云目光一闪:“他看什么病?在哪里坐堂问诊?”
不等卫承东回答,他指指自己的双腿:“我这腿,他能不能看?”
卫承东目光也一闪,心里忽然也有了一个主意:“我说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沈业云:“可以。”
卫承东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因果病,不坐堂,你这腿他看不了。”
沈业云:“何为因果病?”
卫承东:“他日因,今日果,即为因果病。”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小子不会是在诓人吧。
沈业云:“你还知道些什么?”
卫承东:“我就知道这些。”
沈业云:“他为什么住你家?”
卫承东:“他家在修缮。”
沈业云:“他家在哪里?”
卫承东:“我不知道。”
沈业云:“家中还有什么人?”
卫承东:“也不知道。”
沈业云:“他学医师从何人?”
卫承东:“更不知道。”
沈业云微微有些恼火:“你就知道这些?”
卫承东手一摊,“刚刚不说过了吗,我就知道这些。”
他满脸的真诚,恨不得伸出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
沈业云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问下去,已被他抢先一步:“沈东家,我可以走了吗?”
沈业云不答反问:“你们家怎么会收留这么一位来历不明的人?”
“沈东家,你为什么会对他,特别感兴趣?”
卫承东一脸好奇:“你和钱月华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大胆!”纪掌柜怒斥道。
卫承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却不见半点愧意。
“瞧我这张嘴,连个把门的都没有,沈东家,我先去忙,今儿这一个时辰,我一定补足了,绝不偷懒。”
说罢,他一转身,就这么在沈业云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沈业云坐在轮椅上足足愣半晌,倏而,笑了。
“不能怨别人,谁让你们先算计了卫家呢?想活命,是每个人的本能。”
沈业云想着钱月华的话,“老纪啊。”
“东家。”
“从明天开始,让这小子跟着你吧。”
“东家,他才端了几天的……”
“几天就已经学得跟个泥鳅一样滑手,连我都吃了他的哑巴亏。”
纪掌柜神色一敛:“东家说的是。”
沈业云深目看了他一眼:“忠树。”
忠树听到唤声,从外头走进来:“大爷?”
沈业云放在膝盖上的手,交握起来:“你亲自去查一查,因果病是个什么病?”
“是!”
“慢着。”
沈业云放在膝盖上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去给那位送个讯,请他帮我查一个叫宁方生的人。”
宁方生厉害成那样,早该让太子帮着查一查了。
忠树心疼地看了眼自家主子,认真一点头。
“是!”
……
马车里。
陈器脸上的惊色,还没有完全褪去。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沈业云竟然是太子的人,这下都说得通了。北园这种地方,进进出出还有侍卫守着,它根本就是太子的一个据点,沈业云是在替太子笼络人。”
“宁方生。”
沉默了许久的卫东君突然开口。
宁方生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记得你前面说过的,厉害的人走一步,看三步,甚至看十步,如果你是太子,下一步会怎么对付我们卫家?”
宁方生:“想听实话?”
卫东君:“想。”
宁方生:“你们卫家已经无需对付了。”
卫东君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是啊。
连钱家都纳入囊中,太子还有什么可害怕,可担心的呢,只等着皇帝闭眼,这江山顺理成章就是他的。
太子一上位,卫家在劫难逃。
宁方生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淡淡道:“不过,钱月华为什么要嫁给沈业云,这里头有些蹊跷。”
卫东君心微微一跳:“蹊跷在哪里?”
“太子一营中,根本不缺青年才俊,钱月华为什么要嫁给沈业云这个不能走路的。”
宁方生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的指腹:“最重要一点,沈业云和你小叔还是好朋友。”
陈器插话:“他们年龄相仿,都不曾婚娶?”
宁方生摇摇头:“这个不是全部理由。”
“对了。”
卫东君:“我好些年没有见到钱姐姐了,这一趟见,她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陈器剑眉深锁:“眼神冷了,话说得犀利了,而且我总觉得她的话里,藏了些什么。 ”
没错。
她也是这种感觉。
卫东君:“还是十二你观察得仔细。”
我谢谢你的夸啊。
陈器心说,你们俩一个咄咄逼人,一个逼人咄咄,吓得我都不敢张嘴,就只有看和听了。
“对了,宁方生。”
陈器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轻轻碰了下卫东君的:“沈业云说你来历不明,他在暗中查你。”
卫东君看向宁方生。
宁方生面无表情道:“我没什么好查的,他也应该查不到什么。”
卫东君目光无声看向陈器,微微一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陈器抿了下唇:我是好心提醒他,太子查人可不比我这种粗人,万一他真有什么秘密不能示人,也好早些做准备。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近。
很快,天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先生。”
“说吧。”
“北园有暗卫,我接近不了。”
“我知道了。”
马车里的三人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一个开酒楼的人养着暗卫,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沈业云绝对是太子的人。
他在替太子做事。
宁方生等来天赐,立刻道:“马住,速度加快,先送三小姐回家。”
“是!”
卫东君听这话里的意思:“你还要回自个府上?”
宁方生:“下一个斩缘人,快来了。”
陈器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方生:“感觉。”
两个字落下,马车里安静下来。
陈器:下一个斩缘人,会是谁?
卫东君:接下来,又是不眠不休的七天。
宁方生:找个什么理由,让卫东君能光明正大的在外头呆七日?
不多时,马车拐弯进了胡同,远远就看到卫家门口挂着的两只白灯笼。
马住刚要抽一鞭子,突然,墙角处冲出来一个人。
“马住,十二爷呢?”
马住定晴一看,竟然是大爷身边的小厮,吓得赶紧一勒缰绳。
陈器一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你怎么等在这儿?”
那小厮忙上前扒着车窗:“是大奶奶的长兄戴大人急着找十二爷。”
这么急着来找他,莫非宋平找着了?
陈器心头大喜:“他人呢,还在咱们家吗,我这就赶回去。”
小厮忙回话道:“戴大人派身边的人来找十二爷的,那人左等十二爷不来,右等十二爷不来,就留下一封信,让大爷务必、立刻转交给你,大爷就派小的来了。”
陈器:“信呢?”
小厮从怀里掏出信。
陈器接过来,把头缩回马车,从信封里把信掏出来,就着夜明珠的光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卫东君察觉到他不对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陈器喉结上下一动,“宋平,死了。”
“什么?”
卫东君失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