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军队回朝,大街小巷站满了人,海棠她们寻遍整条街才找到一家能歇脚的茶楼。
店面临街,有上下二层,店家将铺面布置得极其雅致,陈昭绾步入时一股淡淡的茶叶香气扑面而来。
看得出店家平日里便喜欢摆弄些细致玩意儿,不管厅堂雅间都摆满了花草,也正因如此,茶楼相较于其它家少了许多散客。
大多数燕戎人性子粗犷,不喜中原人那煮酒烹茶、吟诗作赋的造作姿态。
因此茶楼在燕朝入主中原后便成了平京城内最落寞的生意,一开始还有些文人雅士作客。
随着燕戎国主对靖人的大肆欺压以及各族间等级歧视愈发严重,靖人也便再没了吟诗作赋的闲情逸致。
取而代之的是不时路过讨一碗茶水吃的民间百姓,它们不识片甲,揽过茶碗一口下肚便离开了。
而这间茶楼是少有的不仅雅致还能够在平京内存活的店面。
看来做的是王侯将相的生意。
陈昭绾向小二要了个雅间,三人在对方的指引下轻步走上二楼。
雅间临窗,推开能将窗外的街景一览无余,而另一边则是茶楼二楼的走廊,四面的房间围成方形,中间镂空。
站在木栏边向下望,说书先生坐于堂上,惊堂木一拍,说得正尽兴,堂下看客也听得认真。
陈昭绾在雅间内坐定,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撇去浮沫,将杯沿轻轻递至嘴边,还未来得及浅尝便见一人猛然推开雅间的门。
一名浑身浴血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神情慌张,似乎在躲避什么人,脚下的步伐踉跄,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
陈昭绾微微一怔,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茶水泛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复。
“你是何人?!”
海棠瞬间警惕起来,她上前一步横档在陈昭绾身前,将她与男人隔绝开来。
小荷年岁尚小,一下子见到这样的场面显得稍许慌张,她想要尖叫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掩嘴向后退了两步,挪到海棠和陈昭绾身后。
男人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沫,他紧皱着眉头像楼下看了一眼,嗓音沙哑地开口说道:“姑娘莫怕,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只是……姑娘可否收留在下片刻?”
“你当我家姑娘是何人?如今与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后若是传出,我家姑娘名声可还要得?!”海棠声量陡然提高了许多。
她上下打量着此人,眼前这人身份不明,又浑身是血,若是收留了他怕是要惹些麻烦上身。
“海棠。”陈昭绾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打断了海棠的话,她抬头细细打量着来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银质的面具遮住面部五官,透过露出的那双眼睛,能够看到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那是靖人血脉的象征。
燕戎种族鲜少有这般黑的颜色,或多或少都掺杂些金色,更多的是那琥珀色的瞳孔。
再看这人身量,更是不似燕戎人那般高达威武,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如同女子一般……
靖人?
陈昭绾心底不禁升起些疑惑,却在听到玄铁铠甲的碰撞声时通通消了下去。
“公子可进来说话。”陈昭绾说道。
“多谢姑娘。”那人拱手向陈昭绾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姑娘,万万不可!”海棠说道,门外这人让她隐约感到不安,她不能眼见着姑娘踏入危险而不管不顾,“姑娘可还记得方才街上有歹人行刺,万一……”
“嘘!”陈昭绾打断了海棠的话,楼下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
“让开!”手握佩刀的侍卫厉声一喝,将挡在他身前的人用力推开,为后来的人让出一条路。
只见一身着紫色蟒袍的少年在众多玄铁士兵的包围下出现在茶楼众多散客面前,脚下的云纹靴踩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
那人缓缓踱步于正堂中间,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轻启薄唇说道:“叫你们店家出来。”
说书先生见状不妙急忙卷了他的一系列物件俯身绕到堂后准备逃跑。
祁归轻轻拿起身旁的茶杯在手里颠了颠,随后便有了和街上的那把佩刀一样的命运。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祁归手中飞了出去,在说书先生面前的屏风上碎裂开来,溅起的瓷片将人吓得瞪大了眼睛,瘫倒在地上。
“来人!将店给我围好了,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祁归命令道,声音不大,明明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却能让底下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乖乖照做。
银甲相撞的动静之大自然是惊动了二楼的顾客。
陈昭绾与海棠对视一眼,打开雅间临街窗子向外看去,整个茶楼都被围得如铁桶一般。
“海棠,出去瞧瞧。”
陈昭绾关上窗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说道。
“姑娘……”海棠还欲再劝,但陈昭绾的语气不容反驳,只得领命下楼去查看情况。
少年端坐在木椅上,周遭尽是一身黑色衣衫的侍卫,他们将刀刃抵在那些散客的脖子上,眼底毫无波澜,如同无情的杀人机器一般一言不发。
只待主人下令,抵在那些人脖子上的刀便会渗入血肉,让人命丧当场。
“店家怎么还没来?”他手里把玩着一盏茶杯,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哎呦,殿下,您怎么来了?”自堂后走出一人,那人身上堆满了肥肉,他满脸堆笑地走到祁归身边谄媚道。
“将人拿下。”祁归说道。
店家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反手钳制住,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殿……殿下,这是作甚?”
“我问你,可知方才有人当街行刺朝廷命官?”
“哎呀,哎呀呀,小人冤枉啊!”店家连忙磕头喊冤。
“我冤你何事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喊冤,莫不是……心虚?”
祁归似笑非笑地看向店家,眼底泛起冷意。
少年那双好看的眸子中无甚光芒,唯有漆黑一片,如同悬崖深渊般暗淡无光。
笑起来看上去天真无邪,实际上眼下藏着极深的城府,三两句话便能颠倒黑白,说得叫人哑口无言。
店家听到祁归的话心下顿觉说错了话,急忙收手不再喊冤,说道:“小的不知有人行刺朝廷命官啊,可是伤着殿下了?殿下的身子金尊玉贵可万不能受伤啊,小的,”
说话间他眼神闪避,吓得话都说不稳。
“小的是做小本生意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殿下口中所说的事小的一概不知啊。”
“好,”祁归的耐心逐渐耗尽,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不再和那人扯皮,轻笑一声和身边的人吩咐道:“将他的嘴堵起来。”
侍卫领命,从店家的衣服下摆上扯下一块布,团成一团塞进他的嘴中,后者便识趣地没了声响。
“搜!”祁归言简意赅地说道,语毕,他的余光看到二楼拐角处有一名侍女匆忙走进了雅间。
他抬手示意林川靠近,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带着几人起身上楼。
“姑娘。”海棠回到房间中,心神未定,“有人朝这边来了。”
陈昭绾看到她的神色,心下了然,随后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小荷,先带他躲起来。”陈昭绾眉头微蹙,当机立断地说道,“再点上些熏香。”
小荷纵使有万般恐惧,在这紧要关头也不敢拖后腿,她带着男人绕到屏风后面,那里的角落处赫然摆放着一只柜子,不起眼到若是无心留意便会错过的程度。
“公子便躲在这里罢。”
男人点头,双腿跨了进去。
小荷还未完全合上柜门,便听到雅间的门被再次打开,这次相较于上次力道明显重了许多,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人砸开的。
祁归在门外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几名侍卫,无形之中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小荷的手下意识地抖了起来,她立马悄无声息地合上了柜门,走出屏风。
陈昭绾的目光停留在祁归身上,不动声色地起身行礼道:“民女参见五皇子殿下。”
“既知是五皇子,为何不跪?!”
站在祁归身旁的侍卫见陈昭绾如此大胆,厉声质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自幼患有腿疾,不便行跪拜之礼,民女心想五皇子殿下宽宏大量,定然不会同民女计较。”
陈昭绾的话让侍卫一时哑言,覆在刀柄上的手无意识地紧了几分。
他小心地看向身边的祁归。
没料想到的是,祁归不怒反笑,说道:“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倒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
祁归盯着陈昭绾的眼睛,似乎是在试探却又像是在拼命寻找故人的踪迹,想要从这素不相识的女子身上看到周姁宜的影子。
可他忘了,周姁宜早死了,是他亲手杀的。
想到这儿,祁归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回神听到眼前女子应对自如道:“殿下怕是认错了,民女初到京城,从前只是听过五殿下的名讳,今日才得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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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真容,果然是……”
陈昭绾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祁归,淡淡浅笑继续说道:
“丰神俊逸,貌比潘安。”
“竟是如此聪慧,你是哪家的?”祁归低头看了眼手掌,不知不觉间手上竟是掐出了血迹。
陈昭绾道:“回殿下的话,家父乃是御史中丞赤申琅。”
“原是赤申大人家的,不过我曾听说赤申大人家仅有一女,名唤惊鹊。”
祁归面带笑意,陈昭绾却未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笑意。
“殿下事务繁忙,恐是记错了,惊鹊是舍妹的名讳。臣女幼时体弱,常寄养在祖母膝下,不曾在部落生活,前些年家父随陛下入京,说这平京城的风水养人,于是便将臣女接回家中,臣女名唤昭绾。”
陈昭绾对答如流。
早先入府时陈夫人并未强迫她改名换姓,只道在外有人问起时,便说自己姓赤申。
新朝对靖人的打压颇多,赤申的姓氏能为她省去许多麻烦。
“那赤申姑娘可知方才有人当街行刺?”闲话点到即止,祁归重新拾起了此行的目的。
“臣女不知。”陈昭绾说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藏匿逃犯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祁归眯了眯眼,俯身靠近陈昭绾。
二人相隔不过寸步,辅一俯身,祁归深邃的五官在陈昭绾面前便愈发清晰。
高挺的鼻梁几乎是要和陈昭绾贴上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怀疑,海棠心下一沉,顿感不妙。
谁知陈昭绾勾起唇角,扬头说道:“臣女愚钝,殿下可否点明。”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殿下若是怀疑臣女可自行搜查。”陈昭绾并无扭捏之意,她果断地说道。
祁归满意地直起身子,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其余人立即散开,分布在房间四周开始搜查。
海棠不易察觉地看了眼屏风后的动静,心中默默祈祷。
等待众人搜查的空当,祁归越过面前的陈昭绾坐到桌子旁,气定神闲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喝。
原本冒着氤氲蒸汽的茶水早已失了温度,杯中的不过是冰冷且带着涩味的苦水罢了。
不肖想便知有多难喝。
“那是个靖人。”祁归蓦地出声试探道。
“殿下不必试探,臣女真心不知。”
“如今是燕戎人的天下,靖人再猖狂也难起风浪,往事就如这茶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说罢,他握着茶杯的手向下一翻,杯中的茶水尽数倾下。
“殿下怕是忘了自己的母妃也是靖人了。”陈昭绾毕恭毕敬地回道。
祁归起身,宽大的肩膀完全遮盖住了陈昭绾的身子,紫色蟒袍上残留着檀香的味道,细细辨别还能嗅到淡淡的草药香。
然而药香的味道极淡,像是有意隐瞒一般。
他抬手钳制住陈昭绾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他,指尖在她面颊渗血的伤口上摩挲。
陈昭绾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常年握刀的虎口生出了一层薄茧。
“你可知,单凭这句话我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说罢,覆在陈昭绾伤口上的手指用力,鲜血汩汩流出。
不过一年未见,他的脾性已经让陈昭绾感到陌生。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桃树下的小瞎子祁归,或者说从前的他是装的,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祁归。
陈昭绾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眸色染上一缕杀意。
“那殿下和肉铺的屠夫有何差别?”陈昭绾忍痛说道。
祁归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轻笑出声,手上用力松开陈昭绾的面颊,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殿下谬赞。”陈昭绾从善如流地应下祁归的嘲讽。
“还没搜完吗?!”祁归皱眉厉声询问道,语气里暗含了些不耐烦。
约莫是在陈昭绾这里吃了瘪才不爽的。
“回禀殿下,只剩屏风后面尚未搜查。”方才斥责陈昭绾见皇子不跪的那名侍卫走到祁归面前,拱手作揖。
“屏风后面?”祁归的视线在屋中巡视一番,最后定定落在屏风后的金丝楠木柜上。
他眯起眼,余光观察着陈昭绾的神色,而身后侍卫的佩刀已然出鞘三分。
陈昭绾神色如常,与海棠的目光也随之望向那处,小荷不自知地屏住呼吸,心跳快到难以遏制。
祁归起身,想要走到金丝楠木柜前查看,雅间门外却响起了一名侍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