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余芃芃与罗布均被孙巧云的大胆之言吓到。
罗布冷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半点灵根不全的凡人,怎敢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孙巧云却是豁出去了,凛然答道:“当然知道,就是认主。”
她的话倒也没错,结契的方式纵有千万,但个中奥义不变,就是在灵兽与人修间建立联结,使得人修能更自如地驾驭灵兽。
“阿娘!”余芃芃清晰地感觉到罗布已经生气了,唯恐阿娘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驭灵师差遣灵兽固然潇洒,但在结契前断不可怠慢。虫兽尚有脾气,更何况开了智的灵兽?孙巧云此言可称冒犯。
阿娘一向最好脾气,这是怎么了!
孙巧云仍是一贯的温婉语气,内容却更直白:“恩人,然而无论你是否与芃娘结契,你都得听她号令的,不是么?”
她当真是不想活了。
余芃芃被阿娘的举动搅得头疼,她拦在阿娘身前,回转道:“结契后我确实能更精细地缝补你经络中的损伤。”
余芃芃是驭兽修道中的离经叛道者。自从打定主意要出走水川,她便不肯与水川的灵兽结契——有朝一日她与灵兽久离,她这边的苦楚也罢了,灵兽跟从了她,便是从自己族群中彻底脱离出来,倒是孤苦伶仃独自过活,余芃芃不忍提前预设这别离之苦。毕竟水川的灵兽从来不能离乡。
从未结契过灵兽,但为了护住阿娘,余芃芃不得不先夸下海口。
“那你的意思是,”罗布长久地停顿,这份沉默简直要将她们压垮,“若是不结契,我只能等死,是不是?”
“此前我与阿娘商量过!”余芃芃不给阿娘留话口,匆匆应声。应得太急,声音有些短促的变形。
“明日我要面见郡王,水川最好的医修都在郡王府上。我与阿娘早说好要带着你去王府求诊。”
余芃芃竭力说明她二人并无恶意。上境者的威压实在太强大。罗布只是没有收束自己的灵力,腾腾在他周身翻涌,阿娘几乎已要站不稳了。
“明日何时?”罗布直直盯着余芃芃。
“清早。”余芃芃仔细观察他神色,“不!今天就可以走!”
“明日下午。结契后你要好好休整。”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出发。”余芃芃连声应道,“咦……”
罗布面色一松,唇角漾开春雪初融的暖意:“马上出发?”
“你、你这是答应了?”心头猝然炸开一朵烟花,余芃芃乐不可支。
因着是意料之外的配合答案,余芃芃大胆冲上前去握住他的宽袖:“你不生气?”
罗布下意识要回避,下一秒又将自己定在原地。他语气比先前柔和许多:“你和你阿娘骗我了吗?”
余芃芃忙摇头。
“那就是了,我何必舍近求远。”
“阿布,结契只是为了好生诊治你,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以后你要是恢复如初,你要想走,我也绝不强留。”余芃芃右手并指举过头顶,诚恳许诺。
这个痴儿!哪有未到手的助力先许诺日后的自由的。孙巧云既觉得芃娘太板正,又为她骄傲。
我的芃娘本就是世上顶好的小姑娘。
罗布对她的许诺不以为意,唯一在意的只有“阿布”这个称呼实在太像一只狗。
虽然他本来就是。
“现在要结契么?”罗布问。
余芃芃歪头思索。
这还用想?罗布对她的迟疑感到不快。
余芃芃对罗布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从绝顶的实力到可爱的原形,统统远超她的预期。
然而只一点,她等不了。她不敢用时间打赌注,要是郡王府没收到消息呢?要是真的出事了呢?
余芃芃小心问他:“或者今天先赶去郡王府?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灵力紊乱,安定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到时去了郡王府再找医修看看,结契对你的消耗也很大。”
句句为他考虑。
罗布无可无不可,仍旧笑得体贴:“你不担心我反悔?我消失?”
余芃芃诚恳答他:“要是你真有办法,都可以的。”
罗布笑得愈灿烂:“那趁着我精力尚好,启程吧。”
余芃芃当即备好车马。天色渐晚,邻人三三两两从田间归家,瞧见余老三家的女儿又牵出车马,知道她又要往郡王府赶。
余老三家当真是好福气!女儿虽不务正业,奈何讨了郡王府喜欢,给余老三家结上了干亲,逢年过节能与郡王走动,那是多大的荣光。
余邦远远远看见女儿,又惊又急:“你闹脾气也要有个数!吵架了也不该连夜跑去你干娘那儿,不晓得危险的吗!”
孙巧云示意他噤声,扯他到屋内。余邦远一进门又瞧见张生面孔,更为不解。
余芃芃怕他担心,只说:“今日我去真君祠时遇了两个外乡来的高手,我得去通知郡府。”
孙巧云补充:“元婴。芃芃受伤了。”
余邦远当即就要高声表达自己的惊疑,反应过来不足为外人道,压低声音说:“明日再走,让王府派人来接应。”
“阿爹,你放心,不会有事。”余芃芃握住余邦远的手,“我已经通知了干爹干娘,情况警急,连夜就要走。”
“余下的阿娘同你解释!”余芃芃匆匆就要走。罗布目不斜视跟在余芃芃身后,一个眼色也没留给他们。
两人望着车马在视线中消失,在长久的沉默后一齐叹了口气。
孙巧云勉强笑着:“芃娘这次要再提远行,好像没理由拦着她了。”
“我从来只是担心她。”余邦远对余芃芃要走的路帮不上什么忙,无力道,“要是芃娘真出身郡府就好了,郡王和王妃会对她更上心。”
“你舍得?”孙巧云笑他,“尽说些浑话。”
“舍不得。所以更觉得对不起她。”
*
余芃芃彻夜未眠,马车里载着三人,天将明时赶至郡王府邸门前。
亲卫在门前迎接,全副武装要接管她押送来的刺客,掀开帘幕后迟疑问道:“小姐,您不是说只有两个刺客吗?怎的是三人。”
“这么不明显吗?”余芃芃失笑,“罗布是我的朋友,并非刺客,只是在马车内看管他们。”
亲卫变了脸色:“是您的朋友,这可不好办了。”
不好办在?余芃芃面色一冷,亲卫当即解释道:“您说的这个罗布,不日前损毁了王府的行船,现今仍在修缮当中,万梁河两岸的通行还停滞着。上面有令,是要将他押送归案的。”
竟是这么大的错处。余芃芃一惊。
万梁河宽阔似海,浪如山峦,将水川郡与广袤中陆遥遥隔开,轻易不可通行。水川的灵修若想离乡游历,万梁河便是第一道阻碍。
直到如今的郡王为迎娶远嫁的王妃,耗费甚巨建造起这艘行船,之后才有两岸的常态通航。余芃芃幻想过一万次远渡万梁,因此她也清楚,九天玄陨经地火淬炼锻造而成的船骨非常力可以破坏。难道真是罗布?
亲卫已经扣下两位黑衣人,只有罗布暂不知如何处置。余芃芃回头看他,晨光将他身影拉得细长,似一杆遭了风雨的新竹,零落却仍挺拔。
余芃芃自知亲卫绝非妄言,又不想在人前与罗布论个是非对错,转圜道:“罗布先随我去修整,待干爹干娘有空面见我时,我再领着他去商定是非对错。”
亲卫仍是踌躇,余芃芃已下了定论:“不日是王妃寿宴,这段时间当班都更小心些,别出什么茬子。”
不待他们引路,余芃芃领着罗布就往自己的院落走。
王府内专为余芃芃留有一处偏院。余芃芃遣退仆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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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确认亲卫所说的事宜。
罗布很不耐烦:“有什么区别,不已经认定是我了吗。”
“我要是认定了,”余芃芃停顿,“还会专门给你留逃跑的机会?你我尚未结契,现下又无人看顾,你要走谁能拦你。”
罗布不言。余芃芃扯住他的袖角,耐心哄他:“阿布,你总要让我晓得发生了什么。是走还是留,我才能为你想想办法。”
“我是伤了王府亲卫,但行船却不是我毁坏的。”
余芃芃长舒一口气:“好办许多。但你……为何要伤人?”
“我来水川,不想太麻烦,因此上了行船。下船时他们问我要什么路引,不肯放我走,我被他们实在缠得受不了才出的手。”
早知如此,还不如花费些精神独自渡江了,白等三日航期。
余芃芃哑然,半晌苦笑道:“那你路引呢?”
“我要那东西做什么,天底下哪里是我去不了的?”罗布傲然道。
余芃芃被他的姿态哽住:“行船通航水川与中陆,是为了给境界不高的修士和做生意的凡人行方便,人员往来从来管控得严。你声势闹这么大做什么,还不如飞过来、游过来、或者干脆施个法诀然他们看不着你!”
罗布思索后对她的意见表示肯定:“好主意,下次我施个隐身的术法。”
“施什么施!”余芃芃捶他,“下次正常用路引!”
罗布瘪瘪嘴,不予置评。
“受伤的亲卫伤情如何?”
“我不知道。”罗布摇摇头,“但我没下重手。”
“你下重手还了得!那我根本保不住你。”余芃芃一时头大,“他们怎么会认为你损毁了行船?”
罗布不甚在意:“打斗的时候有人浑水摸鱼了。”
罗布没有路引,伤人又证据确凿,只有在行船损毁上还有些辩驳的余地。
行船损毁又是大事,就算是旁人浑水摸鱼,罗布也脱不了关系。
“你有钱吗?”余芃芃满眼期待。
钱可是个好东西,商贸暂停的损失,修缮行船的费用,人力物力的损耗,通通得靠它填上。
“怎么,还没结契,就想着剥削我的私产?”
听他这语气,那就是有了。
余芃芃解释:“要负起责任赔偿。”
罗布好笑:“我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两个字。照你这么说,那我一点钱都剩不下,毕竟我要赔偿的东西太多了。”
“你现在灵力衰退,从前没人说,现在可过不了以往那么逍遥的日子了。”不对,罗布从来没说过什么肯定的话,他说太多,那到底是有多少啊?
余芃芃小心求证:“太多……是多少?”
罗布有意让她知难而退:“结契之后你自己看。毕竟我只是灵兽,算账这件事还是你比较擅长。”
自己看是怎么看?
“你们人族不是供奉一个叫什么、通宝天尊的神仙么。”
余芃芃是听说过,通宝天尊掌财运流转与因果司罚,但余芃芃身边没人经商,并未见过信众。
“不应当呀。”罗布嘟囔,灵念一动便往余芃芃识海探去。
罗布的灵念侵入,余芃芃只觉得识海微微刺痛,但未觉抗拒。
她的识海内一片清明,了无尘埃。
罗布对着她空旷的识海沉默。余芃芃不明所以,好奇问:“怎么了?你的识海不一样吗?”
罗布牵引她的灵念进入自己的识海。
“你这不也挺清净的么?”余芃芃初次进入旁人识海,不明所以。
罗布的识海内重山叠嶂,绵延的群山无边无际,铁灰的岩壁上布满倾轧的疤痕。
除了山别无所有,只让人觉得沉重。
“清净?”罗布对她的形容感到好笑。
此处山峦,全是通宝天尊裁定下他未了结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