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季,外套穿在身上已经有了热意,教室里虽然装了两个空调,但校领导也非常狗的收走了空调遥控器,只在六月时派人去办公室拿,考完试又会往回收,等天冷的时候再往下发。
风里还勉强带着些凉意,教室里的门窗和电扇大开着,热风从缝隙里灌入,吹翻桌前堆叠着的书页。
哗哗的翻页声没有吵醒课间能睡十分钟的学生,教室里趴到一片,找不出一个还坚持着“不倒”的人。
祁连急匆匆的跨进教室门,被这趴到的一片“吓退”了一步,原本找人的计划犹豫两秒后,果断往后延迟,退出教室回了办公室。
诗久夏昨晚七点多才在路边打上车,刚把车牌号发给祝与青,对方就拨了个电话过来,不说话,只是在她快要打瞌睡时叫醒她,和她随口提一提今天的作业大概是哪些知识点,难度如何,要做到几点,让她心里有个数。
出租车渐渐驶向熟悉的街道,拐弯驶入家门前的那条马路时,诗久夏的目光骤然被大门处站着的那个在黑夜里仍显得亮眼的人影吸引。
晚上的风有些凉,已经洗漱好的祝与青在平常爱穿的睡衣里套了件薄薄的外套,洗过的短发毛茸茸地翘起两根,身姿挺拔,立在正对着的风口的大门前,手里的手机还在和她的通话界面,正在往车的方向张望。
车辆缓缓驶停,祝与青先一步行至车边,打开车门把她拉出来放在身后,眼睛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圈,确认没什么不对劲,又紧了紧她散开的外套拉链,去找司机结账。
诗久夏亦步亦趋的跟在祝与青身后,带着凉意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她的后脖颈处。
周围蝉鸣声不断,屏幕光打在祝与青的侧脸上,映出他深蓝色,玻璃珠似的透亮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在和司机说着什么,看口型像是谢谢。
她有一条很喜欢的手链。
工艺繁琐,但款式很简单,宝石简单的镶嵌在银白色的链条上,是诗妈某次回家时带给她的礼物,也是那样漂亮的蓝色,很透很透,像祝与青的眼睛。
刚拿到那条手链时她稀罕的不行,整天带在手上,诗妈还高兴她这次送礼送的好。
结果没几天诗久夏就因为这条手链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架。
小孩的劣性根是藏不住的,看见好看的东西总惹不住去破坏,那时幼儿园里就有那么一两个小霸王总是爱扯女生辫子,不过这些小霸王大多都会避开诗久夏。
一是诗久夏的家庭一般人惹不起,二是祝与青会守着她。
但凡事总有例外,亮亮的东西吸人眼,女生看见会忍不住惊叹着夸,男生则是誓不把它取下来不罢休。
偏偏诗久夏也不是个好惹的性子,不管周围的男生说什么都不取,最后就是另一方上手硬扯,最后演变成打架。
家长的嘱托早被抛在脑后,祝与青又被人叫走,恶从胆边生,先是从简单的抓手腕到推搡,再到抡起拳头揍人。
诗久夏更是个犟种,逮着机会就下死手。
眼见手链也在撕打中被撤坏,诗久夏打人就更是不要命了,而比阻挠的老师和家长更先来的是祝与青。
祝与青很少会问诗久夏为什么做一件事,也很少问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在他的认知里,诗久夏不会无缘无故打架,想做什么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所以他从不过问。
只要诗久夏有自己的原因,不管方不方便说,能不能让他知道,他都不会多问,只会帮忙。
而且就算对方是无缘无故打架,无理取闹的要做什么,他也应该帮她。
于是他到之后废话没多说,直接把诗久夏从拉扯中撕出来,换成了自己上。
这场势均力敌的打架就这样演变成了祝与青单方面对两个人的围殴,最后以两个小霸王一个被打掉一颗牙,一个骨折收场。
后来整个幼儿园就真的再没有人敢惹诗久夏了,她成了整个幼儿园里真正的“霸王”。
生活就这样顺风顺水下去,只是那条手链后来也没有再拿去修,她也婉拒了诗妈再买一条的建议,将被扯坏的手链包装好,收了起来,现在正放在她的枕头下。
而那双无论到哪都紧紧追随着她的眼睛,竟然有一天让她不再敢直视。
宽阔的背影还挡在自己身前,和那个把她从打架中拽出来的影子莫名重合。
诗久夏忽然心痒了一下,不自觉的去轻轻抓了一下他的外套下摆。
好像自她有记忆时,祝与青就在这样陪着她。
诗久夏盯着祝与青黑乎乎的后脑勺,有些出神的想。
“出去玩了一趟把魂丢了?”
祝与青结好账,换了个位置,替诗久夏挡着吹过来的风,见她还愣在原地不走,并起手指,在她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诗久夏被这响亮的一声叫回神,急忙推着祝与青往卧室里走,含糊着答:“没,在想事。”
玄关处已经换上了另一双她常用的拖鞋,诗久夏没再敢耽误,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了漫长绝望的补作业之旅。
祝与青也没休息,一直在旁边陪着他,两个人熬了半宿,凌晨一点多才把该刷的题和作业写完。
洗漱好后的诗久夏摊成“大”字,懒懒地躺倒在满是祝与青味道的床上。
躺在诗久夏床侧,毛茸茸地毯上的祝与青已经阖上了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盖住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头发乖顺的趴在额头,夏被盖得严严实实,平躺着,像等着公主亲吻的睡男人。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照亮着偌大房间里最安静的一角。
诗久夏轻晃着腿,趴在柔软的被子上,半眯着眼去看睡在她床下的祝与青,浅浅嗅着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心里某块位置又往下轻轻塌了一下,诗久夏一抻手,把被子盖过头顶,让祝与青的味道充斥在她呼吸间的每一寸空气里,在心里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晚安。
等房间里只剩平稳的呼吸声,原本“睡着”的祝与青轻轻坐起身,拉开诗久夏被薄毯完全盖住的头,替她理了理头发,将被角掖到肩旁。
知了还在小声地叫,祝与青半坐着看了她一会儿,极小声的说了句“晚安”,才侧身朝着她的方向躺回地毯。
睡得晚,起得早,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诗久夏抓紧了所有时间补觉,不过这次祁连比她趴下的动作快了一步。
“久夏。”祁连站在教室门口,朝诗久夏招了招手。
祁连喊这声名字时没收着声音,方惊芜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和困意做斗争,挣扎着撑起头看了一眼祁连,又迷糊着瞪了一眼身旁正站起身要往外走的诗久夏。
祝与青埋在臂弯里的头轻蹭了下,片刻后也掀起沉重的眼皮,半眯着眼往门外看。
“怎么了?”谢敬还不太清醒,听到有人喊熟悉的名字,下意识问了句。
“久夏被连长叫走了。”
连长是他们班主任的外号,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男性,性格和他们差不多,也属于跳脱那一挂,因为军训时在旁边陪他们一起晒太阳,被人调笑说是大兵带小兵,又因为名字里有个“连”字,得名连长。
“连长找她干嘛?”
谢敬抬起头,脸上满是对睡觉的渴望,皱眉思考,没记起最近要办什么活动。
后座被谈话声惊醒的斯郁揉着眼,似乎想起什么,说起了好久前听来的消息。
“之前好像听别的学校说下个星期市里有人要来视察,让每个学校都出一两个拿得出手的节目上台表演,会评奖来着。”
吐完几十个字,斯郁人也清醒了,说话倒豆子似的:“我看他们说每个学校都挺看重这个的,他们学校负责表演的都快被逼疯了,天天都在练。”
“连长来找久夏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吧。”
路谨言闭眼抓过桌角还剩大半的矿泉水瓶,猛灌好几口,接上斯郁的话,“这种表演拿奖已经不重要了,事关学校门面,领导肯定也巴不得派个得意门生出去应战。”
路谨言确实没猜错,诗久夏被叫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祁连对她放心,见她答应,再次对自己捡了这么个宝贝疙瘩的运气表示了感谢,又把时间和注意事项大概讲了一下,心情颇好的办公室述职去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诗久夏这两个月的空闲时间都被占没了,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做了个计划表排了时间,忙忙碌碌的开始了自己的学“牲”生活。
当天下午回家,诗久夏从房间里摸出了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练的小提琴。
既然答应了祁连,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没法偷懒,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排节目练乐器。
拿起琴站在香樟树下,诗久夏以为那么久没练自己会手生,然而当琴真的放在自己的肩膀处,脖颈抵上那熟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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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弓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熟悉的琴声钻进耳朵,祝与青从密密麻麻的资料中抬起头,看了眼打开的窗户。
天空正处于夕阳与夜色交换之际,洗漱过的诗久夏换上了平日穿的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后脑勺的丸子头盘的饱满,却散了一小缕在皮筋外,身后的榕树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掀起女孩额间的碎发。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身体跟随着肩上的琴和手上的弓轻轻摆动,不用有其它动作和语言,那样自信又张扬。
出自她之手的琴音也颇具她的风格,轻快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祝与青一直觉得:上帝是会偏爱某个人的。
这么好,这么厉害的诗久夏就该永远活在幸福里。
他高兴于上帝的这种偏爱。
这种偏爱让他爱的人更像自己。
风声和琴声中,祝与青又提起手中的笔,慢慢读着晦涩难懂的阅读理解。
暮色全部暗下去之际,祝与青合上书,去了另一间房。
祝与青家里有一间专用于俩人练乐器的房间,俩人大部分的琴谱和备用乐器几乎都放在那儿。
祝与青停下笔后朝那间屋子里走去,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钢琴盖。
不多时,一段琴声加进了欢快的旋律中。
它闯入的并不突兀,循序渐进的融进她的琴声里,慢慢的成为她的伴奏,维持在合适的音调,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诗久夏听到这声音时恍惚了一瞬,手上动作未停,却忽然换了一首曲子。
指尖从琴键上飞过,祝与青紧跟着那道萦绕在他身边的琴声。
他对钢琴其实算不上热爱,如果问当初为什么要学乐器,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时诗久夏喜欢乐器。
诗妈对诗久夏一向有求必应,对诗久夏采取“全认同,全答应,全夸赞,全托举”的教育方式,知道后立马为她报了兴趣班。
总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被分开来,谁都不太习惯,于是他也找了样乐器学。
至于为什么是钢琴。
因为那时小提琴班和钢琴班挨着,他在另一间教室里能听见另一个人从略显生涩到渐渐流畅的琴声。
还因为——装作不经意路过时,他能通过对方门上的那块方方正正的玻璃,窥见她总是笑着的脸。
考完级之后他其实就很少再练琴了,钢琴也就成了某一样再说起时,能够拿出来“装把大的”的工具和富家子弟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和他的敷衍不同,诗久夏是真的喜欢小提琴。
不算很热的天气里,对方就会像今天这样,拿着琴站在树下,一首一首拉过那些熟悉到闭着眼睛脑海里都能浮现出琴谱的曲子。
可他还是会在听到时停下手里的事,坐到钢琴凳上,弹过那些他也早已烂熟于心的辅音。
两道琴音相融变成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两个人对彼此拉琴弹琴习惯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谁会在那个音上做改动,下一秒是快还是慢,都能默契跟上的程度。
有时俩人还能来段即兴创作,琴房里还特意挪了个位置放他们的原创曲目。
不过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拉过琴了,大多变成了诗久夏拉,祝与青站在某个对方看不见的位置听。
诗久夏缓和的琴音忽然快起来,像即将来临的暴雨,又急又猛,祝与青垂眼看着黑白色的琴键,跟上对方的节奏。
两道琴音交缠,相辅相成,渐渐分不出个所以然。
祝与青常常为自己和诗久夏是青梅竹马而庆幸。
——他遇见了一个这么好的人,见证,甚至在对方的岁月里,陪伴了相当长的一程,见到了她从摇摇晃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意气风发。明媚热烈。
可他后来却又莫名讨厌起这个身份。
——他陪着对方长大,成为对方最信任的人,又清晰的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由他来做,他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希望对方幸福和自由的背后,自己竟然和她的幸福毫无关系。
“诗久夏。”
祝与青身体紧绷着,指尖动的越来越快,像是要急着摆脱什么。
风平浪静的海面再也无法粉饰太平,再也压抑不住的惊涛骇浪要将所有理智都撕碎后吞下。
再飞得更高更远一点吧,见到更多更好的人,然后。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