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窝囊,但总归是好过林女士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其实起初林女士念叨时他是会听的,就算对方把诗久夏从头夸到脚他都能接受。
但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对方在夸赞完诗久夏之后,一字不变的思想教育。
他对那些话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林女士刚开口,他就能以相同的语速,同样的停顿方式,同样的话一字不差的在心里叙述一遍。
哪怕对方哪天换一句话,他都不至于怕成这样。
诗久夏一向知道对方怕些什么,吃好饭后直接去了房间,把对方放在她这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
记不清俩人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混在一起,每个人的房间里都堆放着对方的东西。
祝与青敲响诗久夏卧室门时,诗久夏刚从洗浴间里出来,正拿着干发帽擦自己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看了眼人影,诗久夏坐回窗前的书桌前,喊了声:“进”。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又很快合上,祝与青瞥了一眼对方的房间,轻车熟路的捞起对方搭在椅子上的衣物进了洗漱间。
合上浴室门,祝与青站在门后,却久久没有动作。
浴室里还带着上一个人洗漱完后氤氲的热气,雾气遮住了浴室的玻璃让祝与青看不见自己的脸。
熟悉又清新的青柠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无孔不入的侵入他的身体,像落入了某个密不可分的怀抱。
温暖,安心。
浴室外开始传出熟悉的脚步声。
她在晾干发帽。
祝与青想。
下一步,诗久夏会从桌上拿出保湿用的水,没手法的在脸上乱涂一通。再从靠着墙的桌柜里拿出吹风机,走到离门口最近的那个插头旁边,吹自己的头发。
不出意料,一声玻璃瓶与桌子轻触的磕碰声传来,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片刻后熟悉的吹风机运作时产生的嗡鸣声盖住了所有声音,响在了浴室外。
他太熟悉诗久夏了。
熟悉到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做这些需要多久,大概什么时候结束。他都知道。
祝与青其实很会照顾人,很小,自这个邻家妹妹出生时,他就一直受着家里长辈对他的告诫:
“要好好照顾妹妹,不可以和妹妹打架,要和平共处。”
于是后来祝久青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照顾诗久夏。
诗家夫妇很忙,诗久夏小时候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住在祝与青家。
上小学时诗久夏生活基本独立,能一个人睡觉吃饭洗澡,却非常不喜欢吹头发,总是在头发没干时直接睡觉。
发现她会这样后,祝与青怕她头疼,就会在自己洗漱好时,把水温调到适合诗久夏的温度,再把她送进浴室,认真的等在卧室门外的门槛上。
等对方洗漱好,会高高的喊一声:“祝与青,我洗漱好了。”
他就会走进去,拿出为她准备的粉红色干毛巾,帮她把头发擦个半干,小大人一般找出吹风机,调到不会烫到她的风档,把对方的头发完全吹干,最后带去床上,裹好厚厚的被子。
确认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拿出对方的保温杯接一杯热水,又把纸巾放在床头,关上大灯,把小夜灯摁亮,嘱咐对方如果半夜要起身就把他叫醒。
最后才在睡着诗久夏的床下,铺上自己的小毯子和枕头,睡在地板上。
所以诗家很少操心诗久夏的事,她总是能被祝与青照顾的很好。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彼此都对性别,青春懵懂,感情,暧昧,有了意识。
祝与青才渐渐停下了一些自己的习惯。
记不清什么时候起,他和诗久夏独处时两个人的话都开始慢慢变少。
为对方吹头发时发现她已经到了自己的下巴,一低头就能抱个正正好的高度,抬起头望向他时也已经不是那个脸颊塞得鼓鼓,总是塞肉到他嘴里的小女孩了。
欢喜冤家青梅竹马,最后只剩下了别人眼里的冤家。
渐渐地,曾经无话不谈,能聊整宿不睡觉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竟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只能牵强的呛对方两句。
一种不尴不尬的陌生蔓延在两个人之间,像曾经最熟悉,深爱过的人分开后再次遇见,手足无措。
有太多话碍于身份没法说出口,太多事又碍于人与人之间合适的社交距离没法再继续做。
他发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如果再听不见热水器打开的声音,下一秒诗久夏就该问他:“是不是我的热水器认主,不希望你用它”了。
喷头洒下热水,祝与青抿抿唇,抬手脱衣服时擦到了翻墙时不小心刮伤的后腰,忍不住嘶了一声。
抬手把被雾气遮盖的镜子擦出一块能看清的地方,祝与青背对着站在镜子前,转头看见了眼伤口处。
刮伤面积很大,几乎铺满整个后腰,摩擦过的大块皮肤上都冒着血痕,擦伤的脊柱处已经青了一大块,在他白的发亮的肤色和浴室白炽灯的加持下显得触目惊心。
这所学校实在是修得有些久了,围墙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砌墙员没睡醒,拿着水泥乱糊了一通。
朝着学校内部的那面还算平整,朝外的那一面就完全和平整沾不上边了,还有几块突出的水泥。
他第一次翻墙,跳的时候也没注意看,因为跳跃裸露出来的后背狠狠地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墙上擦了好几下,火辣辣的泛着疼。
学校里没有校医,他也没往包里放处理擦伤的碘伏和绷带,怕血印在衣服上让诗久夏看见,他回教室后还把校服外套穿上了。
捂出的汗水淌过被刮伤的后腰,简直像在伤口上撒盐和辣椒。
冒着挨处分的危险翻墙出去买一根曲别针,还把自己刮伤了。祝与青勾起嘴角,竟然也想笑自己。
人蠢起来真的是可以蠢出新高度。
但看见对方握着别针时看向他的眼睛,他又觉得。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他还能再做很多这种“蠢事”。
房间里的空调不停的置换着冷气,空气中只有吹风机呼啦呼啦作响的声音。
祝与青出浴室时诗久夏还站在门前,听见开门声,握着吹风机回头看了他一眼。
诗久夏卧室的布局其实一直没变过,墙壁是通体的白,家具也都是偏白的色调,床上三件套是简单的暖黄色,铺着几朵简单的小雏菊。
进门是个容量相当可观的柜子,几乎一直延伸到浴室,据他对诗久夏的了解,对方需要用时找不到的东西百分之八十都在那里面。
最常用的书桌靠着窗户,刚刚好容纳两个人。旁边铺了一张毛茸茸的,长两米左右的毯子,一直到床边。
那是他睡在这时的床。
祝久青在原地站了几秒,等对方已经收好吹风机,坐回书桌前,都没能想出自己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
将吹风机放回柜子里,诗久夏见对方还站在原地“罚站”,率先坐在了书桌靠外的板凳上。
书桌俩个位置,个人风格也明显,靠里的那半边从书到笔什么都理的很干净,每样都做了分类,摆的整齐。
靠外的那个就有些凌乱了,成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资料和书没分开,中间夹着试卷和本子,用完的和没用完的笔都摊在桌子上,乱但不脏,还乱的挺有秩序。
“今天的作业你记了吗?”理了理桌上堆得满满的笔,诗久夏抽出一只还能勉强用的,握在手中问。
祝与青将半干的毛巾搭在里面的板凳靠背上,随手指了指书桌上的黑书包。
诗久夏应了声好,刚想侧身去找,打开书包的手一顿,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对了。”诗久夏从堆积着无数资料的桌子里翻找出一张纸,递给站在旁边的祝与青。
刚洗漱完的祝与青总是格外乖巧,诗久夏抬头时刚好对上他的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在没有人拆台时,留下的永远是高冷人设。
祝与青的五官立体深邃,此刻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笑起来格外勾人的狐狸眼在不笑时看起来就凉薄了许多。因为不爱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不多,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只剩不近人情。
而此刻,祝与青半干的额发搭在额前,堪堪停在眼睛上,白色T恤上的简笔画小熊中和了因为身高过高显现出来的压迫感,竟显得有些温和和人畜无害。
要是单论对方的长相,完全看不出来这人爱告状,还爱呛人。
祝与青该剪头发了。
诗久夏握着笔的手颤了一下,忽然想。
“……什么?你的银行卡余额?”祝与青看着手里一串无厘头的数字问。
“……”
合理怀疑祝与青在诅咒她。
“快递单号。”
诗久夏收回自己放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微微蜷了下手,转回身正面着书桌,木木地看着眼前的试卷,没好气的解释:
“前几天逛购物软件时看见的,应该很适合你。”
祝与青折纸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拿起自己放在桌子旁的手机,输入运单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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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到达时间,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交流到这里好像莫名奇妙的就停住了。诗久夏写了两个字,忽然又停下笔看向了还站在旁边的祝与青。
以她的视角去看,站着的祝与青像一座极具威压的大山。
“祝与青。”诗久夏忽然出声喊道。
被喊住的祝与青看诗久夏的目光在暖黄色灯光下变得柔和,甚至慢慢带上些笑意,不知她又想到哪里,掩下忽然慌乱起来的心,含糊着应了一声“嗯?”
“你知道你现在杵在这里像什么吗?”
望向对方盈满笑意的眼睛,祝与青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诗久夏抿唇轻笑,放下手中的笔,立起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模仿人走路时的腿,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和欢快:“像一只长了脚的大火炉。”
“很暖和很暖和那种。”
五月还没到需要整晚开着空调的时间,等卧室的热度散去,冷风萦绕,诗久夏拿起遥控器关了空调。
祝与青看着对方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喉间发涩,急忙挪开了视线,落座在了诗久夏旁边的空椅子上,掩饰般的随口应了句:“嗯。”
诗久夏没发现祝与青的怪异,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无法自拔。
一会儿是祝与青喝了红墨水一样从头红到脚的顶着自己一米八一的身高到处跑。
一会儿又是对方上身套个破破烂烂的铁皮筒子举步维艰的模样。
在想象里把自己逗乐,笑得已经没力气再笑后,诗久夏才继续刚才没算完的物理题。
翻书声时不时响动,偶尔会有几声消息提示音,更多的是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
两个并肩的身影映在身前的窗户上,所有想象过的暧昧缱绻竟然没有此刻幸福,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这样。
不用牵手,不用接吻,只是坐在一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日复一日的重复千百次。
祝与青收回视线,轻轻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笔盖,低声问身边聚精会神解题的人:“这题怎么做?”
“嗯?”诗久夏倾身往对方的方向侧了侧,去看对方放在中间的习题册。
淡淡的青柠香先行抢占周围的空气,干燥的发尾轻轻扫过祝与青搭在桌面的手臂,另一侧的耳朵像被火烧到一般,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心弦被人轻轻拨了一下,乱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祝与青刚想把手臂撤回去,又怕动作太刻意,被诗久夏看见,僵硬着没动。
诗久夏更是满心满眼只有题,完全没发现平时刻意保持的距离此刻亮起了红灯,没半分钟就扯过自己的草稿本留了个公式。
“这个题的解题方法很多……”
门外树影婆娑,月光撒在庭院里,照出一片亮光。
燥热的晚风时不时吹动走廊处挂着的纸灯笼,孜孜不倦的蝉传出两声微弱的鸣叫,四合院外的喧嚣声依旧,栀子花香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
二十七岁的诗久夏站在榕树下,看着窗上拓印下的黑影,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的月亮。
原来记忆中那根让人安稳的别针是祝与青违反校规,翻墙出去买的。
她忽然有些恍惚,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祝与青的了,又或者从一开始,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心动就有迹可循。
是祝与青太好,好到纵容她爱上了他,却又因为爱留下了她。
纵使再迟钝,诗久夏也发现了,这不是一场梦。
她以透明的魂体,穿越到了年少的自己身边,看着十七时的自己又一次爱上祝与青。
可她竟然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是该阻止两个人相爱,就此保持安全距离,还是应该让两个人避开那一次意外。
她又转身看向印在窗上的身影,那是彼此相依为伴的十七岁和十八岁。
可十八岁的祝与青太好了,十七岁的诗久夏没法不心动。
二十六岁的祝与青也太好了,二十七的诗久夏没法将他从身体里剥离。
姗姗来迟的系统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她根植于诗久夏的脑海中,是道很清润的女嗓音。
“叮!恭喜宿主解锁任务!”
“在人生这场盛大的旅途中,抓不住的蝴蝶和留不下的风景占据了绝大部分,想要挽留总归会逝去的东西,就必须舍弃些什么,或者勇敢的接受些什么。”
“宿主已成功传送,请阻止年少心动的发生,任务成功即可改变死亡结局,期待您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