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自杀未遂的地方是学校后山的树林。
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林月当时是怎么割断我上吊用的绳索,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自杀。
当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看到梁一一抱着胳膊走到我面前,我跌坐在地捂着脖子,用力呼吸,左右张望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
“你刚刚在干什么?”梁一一弯腰塞了一个小提琴琴盒给我,那是我的小提琴。
然后她把脸靠近我的脸,冰冷的手伸进我衣领,我的脖子被她的长指甲擦过,令我羞恼地挥开她的手。
我捡起被割断的绳子,背上小提琴,不顾梁一一在身后喊我,头也不回走着。
“周然,晚上的艺术节你可别忘了,要是你不来,就用去你家做客来补偿我怎么样?怎么样嘛周然?”
她的威胁,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对一个一心赴死的人说这些,那就像一条夺命绳催着我赶紧死。做出自杀的行为,并不是我深思熟虑,而是出于想要父母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我,那是一种源于痛苦的幼稚心理。
我被梁一一威胁的事情告诉过一点给妈妈。她忙于工作,平时在家也是陪着弟弟,当我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生气得拍桌子说:“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别人客气一下说你长得好你还真以为你多金贵啊!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曾经我觉得家中是地狱,学校是地狱,任何让我感到痛苦的地方都是地狱。
春天时,看到树梢上盛开的夜樱,我浑身力气被抽空,灵魂像樱花一样被风吹得到处飞,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夏天时,燥热的晚风吹过我满身的汗,我从海畔边走边抽烟,一遇到人我就下意识把烟藏到身后。
海城没有秋天,从夏末垂直入冬,于我而言,漫长的黑夜令我更多愁善感,我开始追究起自己的痛苦,日日幻想制造地狱囚禁我的人什么时候能消失,或者我自己逃出地狱。
然而,我上吊自杀未遂,不得不另寻他法。
得在今晚艺术节之前死掉才行。
我一点也不想去看梁一一表演。
即使我自己也有一个表演节目在身,同组的同学把我的电话都快打爆了,梁一一因此找到我。
我不想再次自杀失败,于是追着上吊时一闪而过的身影来到后山尽头。
黄昏把山头染成红色,远远地,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迎着日落,张开双臂,手指像翅膀缓缓挥动,自由地拉着手风琴。
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只白孔雀。
正比翼着,飘渺的,鲜活的,灵动的白孔雀。
那是林月。
在艺术班里,大家都知道林月和楼雪的钢琴弹得最好。除此之外,我第一眼见林月时,就知道了她会跳芭蕾。那是中考后暑假的某一天,我被弟弟的哭声烦得爬到天台上吹风解闷,为着即将开学期待而心烦。
天台上有一座白房子,正是班主任陈飞的工作室,我从跟着妈妈搬进这栋楼里,就跟他成了邻居。这是我愿意期待高中生活并且感到心烦的原因。
就在这里,我和林月见了第一面。
陈飞作为海城高中的音乐老师,私下会给学生在他私人的工作室上课。这里是一个俯瞰城市一隅的地方。
炎热的夏日阳光照到我身上,我躺在发烫的水泥地面上,看着蓝色长尾羽的鸟成双飞过,举起手机拍下照片。
正是这时,一缕黑色长发掉到我脸上,吓得我差点跳楼。暖暖的风吹过女生的头发,她笑着说她叫林月,来找陈飞上课。
我是一个不善言辞,怕生的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我就准备下楼回家。
从楼梯间走下去几步,我转身上楼,推开天台门,看到林月爬到水塔上。我瞬间瞪大眼,小声喊着:“喂,这样很危险!你快下来!”
蓝色晴空像倒过来的大海,海面倒映林月的身影。
接着,林月背着手从水塔上一跃而下,脚尖落到天台边沿的扶栏上。
我心跳怦怦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一颗定时炸弹正在倒计时。
“你不要随便过来,没我的允许你就来的话,我真的会跳下去。”林月道。
我的预感成了真。
她在狭窄得只有我一条手臂粗的栏杆上缓缓起舞,飘渺如烟,如古时候的掌中舞。从她的舞姿中,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微妙的忧郁。
当时的我想来想去,觉得林月好像什么都会,就连我自杀未遂的艺术节那晚,遇到林月在后山上拉手风琴,琴音像施展的魔法般引来了山雀。
艺术班中不乏有实力好的学生,作为从小学小提琴的人来说,我听过许多人的音乐,只有林月的音乐能让我听懂。
她用手风琴拉的曲子听起来像婉转的鸟鸣,尽是悲伤。
等她拉完曲子停下时,我问她为什么要阻止我自杀。
她盯了我一会儿,挑眉回答我:“为了做个装货。这是我过几天要参加肖赛准备弹的曲子,怎么样?冠军非我不可了吧?”
“挺不错。”我诚恳地点头,“现在我听完了你的比赛曲,你也没理由再阻止……”
“我不是阻止你。”林月打断我的话音,挪了挪肩上挎着的手风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梦吗?”
“又要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是你的一场梦了啊?”我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我现在赶着去死,要不然等我死了你再跟我的灵魂说这个吧。”
林月的双手揪起我衣领,“你不是看到了吗?成了精的孔雀,照我们这个唯物世界观来说,那是不可能看到的。”
我嘴角向下扯了扯:“林月,说实话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希望你快点醒来,结束你的梦,也结束我的地狱。”
“现实和你的地狱一样呢。”她凝睇我道。
四目相对,我的眼睛快速眨了下,“你就照你以前的做法不挺好吗?忽视班上发生的事,做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班上的霸凌事件层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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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穷,我从来没见林月插手过。上课时,她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逃课抽烟。连她自己被孤立,她都不曾向梁一一她们提出过什么。
事情是在地铁上出现了变化,我想了想,认为引起的变故人物就是楼雪。
“还是说你是为了楼雪想拉小团体吗?”我问,“可怜她?”
林月低头按响手风琴,“不,我是可怜你。”
我愣了半晌,期间听到风声夹着手风琴的旋律起伏。
弹的是曲目《恰空》。
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也是我以前教过林月的曲子。
“你太可怜了。”林月抬起头,露出认真的表情,“楼雪不需要我可怜,她是个强大的人。你不一样,你跟我是一类人。周然,我逃避的那个地狱是你绝对不想要去的,所以在这里安心活下来吧……”
“即使任人宰割?”我扬高声音打断她,“那这样我跟养在猪圈里的猪猡有什么分别?都只是在等死而已。”
“对,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是在等死。”
“够了吧!你这样天生吃穿不愁的大小姐别何不食肉糜了。”
听到我这么说,林月抿了抿嘴唇,拿下了手风琴放到地上。
“晚上我跟楼雪会一起弹恰空,要是你改变想法的话,希望你能来一起合奏。”
“我不会来。”我斩钉截铁道。
艺术节安排在元旦夜,大概上二到三十个个节目。一个月前,学校就给各班下发要准备艺术节表演的事。
其他班怎么安排我不清楚,我们班属于艺术班,需要全部人都得有节目,作为班长的梁一一把跟她挂钩的人和她分到一组,准备表演一出音乐剧《红与黑》,我这个拉小提琴的被分到了于连的角色。
剩余没有节目的人就自动组成一队。林月和楼雪在前几天被通知必须要准备节目,要不然她们这学期的音乐分数就不合格,会记录在档案。事实上,学校总是拿处分,记过来说事,这些东西起不到任何管束学生的作用。而楼雪很害怕因为没有节目被处分,导致不能正常毕业。
林月是为了帮楼雪才会做节目。
不然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嫌麻烦,做个台底下的观众,像动物园的看客看我们在台上滑稽地表演。
临近艺术节开场的时间,我站在礼堂后台门口。里头,预备表演的人员忙活来忙活去,来往几个学生会成员搬着道具经过我面前。
正当我准备转身就走时,我陡然止步。隔着一堵门,我听到熟悉的声音。
“一一,上次给楼雪介绍的对象因为她放鸽子,现在很生气怎么办啊,说是会跑来学校算账……”
梁一一长了张甜美的娃娃脸,常常笑着,那时应该也是用笑着的表情说:“谁惹的就让谁负责,你就这样跟那个人说吧。对了,告诉他楼雪准备上节目的时间,让他可以去后台等她,他们两个人可以慢慢地解决这件事,反正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节目,出了点意外导致不能正常表演的话,大家都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