枰良市郊的祖凤山腰,裴毅名下的私人会所内灯火通明。
一群人从三楼行政办公室下至二楼,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
庄星培打发手下员工去餐厅,“早就听说裴老总会所里的日料一绝,你们今天可有口福咯。”
裴岘禹轻笑,外套搭在臂弯,扯了扯领带小声嘲他,“得了吧,没吃过好的?不如碗手擀面实在。”
楼梯转角旁是餐室,餐具已备齐,正对大厅的是玻璃酒柜陈列区,一整面墙的白瓶茅台。
庄星培绕着中间独立的四个展柜,啧啧叹着:“贵宾特制茅台,现在的存量可太少了,长见识了。”
“这玩意儿我可请不起。”
裴岘禹朝走廊尽头的储酒间努努嘴,“那里头的你随便拿。”
“合同签了,你们公司之后在宁江开发项目可别忘了分哥们儿一杯羹,再远点的也行,我家酒店全国连锁~”
“还开发项目?这公司不黄我手里都算裴毅烧高香了,真当我三年留子是学本事去了?”
裴岘禹招呼管家将提前醒好的葛兰许送进娱乐房,又打开酒柜。
庄星培挑挑拣拣,取了两瓶皮耶爵香槟,“那这么说,姓卢的拿不下的业务你搞定了,谈成这么一笔利好持久的交易,你家老头子不得高看你一眼啊?”
裴岘禹又顺了瓶龙舌兰,拉上储酒间的大门,哼笑道:“我算哪根葱。”
没有底下员工看着,庄星培也脱了外套甩在肩头,一把揽住他,两个纨绔懒得再装正经,潇洒轻狂,“你就算是盘菜,今天也得陪我喝尽兴了,我可是帮了你大忙!”
娱乐房宽敞明亮,深灰皮质沙发靠墙摆了一排,水晶吊顶富丽堂皇,顶级视听设备隐蔽在角落,随机播着流行歌曲。
两张茶几上放了冰桶和酒杯,庄星培惬意地躺在妃位椅上,调暗了室内的光,品着名酒听着歌。
裴岘禹更是半句话没有,少见的安静,一口口含着烈酒,直到舌头发了麻才咽下。
“照你这喝法,咱该去酒吧的,我好些朋友也在枰城呢,人多还热闹。哎?周儿呢?给他喊来?”
裴岘禹又倒了半杯红酒,“他正玩儿呢,叫不来。”
庄星培知道他酒量好,但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混着喝,“你咋了这是?啊?让人给绿了?”
他仰靠在沙发背,舌尖舔舔下唇残留的酒液,烧灼酸苦。
五一假期已经过去整十天了,可一想到那天酒后出的洋相,裴岘禹还是很懊恼,他恨不得跳起来再给自己来个大耳刮子。
亲亲亲,亲你四舅奶奶二姑爹。
依稀记得人家退身时他还很没出息的噘嘴追了下,哈。
“被人当狗玩儿了。”
“……女人?”
裴岘禹嚼着柠檬片,低声道:“她哪像个女人……”
庄星培结结实实呛了口,属实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他被人玩儿了,而是惊讶从来片叶不沾身潇洒走一遭的裴岘禹也会这样耿耿于怀……
“嗐,多大点事儿,你一男的能吃什么亏?”
“可我们家老太太要我娶她。”
住院这些日子,姚兰君催得越发紧,他不得已,才开始数次出现在冉家刷存在感。
但亲嘴儿的念头是意外,纯意外。
庄星培感同身受,无奈笑笑,拿起话筒怪唱两句,“小雨哥哥不怕嗷,弟弟陪你抵抗到底。”
“这也不是关键。”
庄星培含了口酒,“嗯?”
裴岘禹靠着没动,眼微微眯起看向大屏上在播的MV,手握酒杯轻晃,举至眼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杯中冰块,“谢容找人跟踪我。”
原本懒懒躺着的男人瞬间坐起,意识到是哪个“谢容”后,庄星培冷哼一声,“还真是狼子野心……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
他在公共场合替冉思沐解围的那几次,好巧全都被人拍了下来,裴毅甩视频过来的时候,还贴心地补了句:打砸、恐吓、伤人!要不是你容姨买断这些视频,品牌形象都要被你毁了!
笑死,贼喊捉贼么这不是,生活哪有那么多观众,也就她谢容见天儿盯着他,巴不得他干点违法乱纪的事儿进去蹲大牢呢。
现如今老太太坐镇主力,再加上谢容吹枕边风,最后裴毅一锤定音,这时候仨人倒统一战线了——
“冉家大女儿人很不错,你不要毁姑娘清誉,要真喜欢,就光明正大娶进门,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是该找个人管管你了。”
裴岘禹一张嘴哪说得过他们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不孝”,不说话就是“默许”,辩一句“不喜欢她只是朋友”,就是“你26了该学会负责”。
听懂的人是笑不出来的,庄星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非娶不可?”
“谢容宫斗剧里学来的心眼全招呼在我身上了,她不就是怕我娶个门当户对的不好对付再分她儿子家产么……我稀罕?”
裴岘禹呷口酒含住,感受着唇腔内的刺激,液体缓缓滑过喉咙,他继续淡淡叙说:“至于裴毅,我是死是活他才不管,他觉得施舍我个不成气候的产业,再给我娶个老婆就算对得起他早死的原配了。”
“那你……”
“我无所谓啊,都一样。”
他无意识地转着杯身,盯着透亮如波纹的天花板,冉思沐的脸隐约浮动,裴岘禹想起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还有那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眼神……
在好友面前,往日混不吝胡扯的享乐主义独身宣言变成了自暴自弃的真情流露——
“但我死水一滩,狗屎一坨,烂命一条,还是别嚯嚯人家正经姑娘了。”
话题暂停,没聊出个所以然,酒喝了一半,餐厅饭局散场。
庄星培大方地招呼跟来出差的员工进娱乐房,“这套高尔夫设备是国外订制,造价能顶小县城的一套别墅诶,来来来,谁跟我打两杆?”
裴岘禹没那个精气神,起身让出房间,拎着喝了一半的酒瓶回到三楼,穿过会议室,来到宽敞的阳台。
倚着石砌围栏,细赏会馆前成片绿色的银杏,不远处是隐在山林中的温泉汤池,再远眺,看得见CBD中心的广恒大厦,一公里外就是易鸿集团的高楼。
就着瓶口饮下烈酒,辣得他直咧嘴,山里微凉的夜风袭来,散了些许酒气,裴岘禹哆嗦一阵,到底装不来深沉忧郁,缩着脖子回屋乖乖穿上外套,窝进老板椅里打手游。
刚进游戏,周宥宁的消息发来——
真不是同:「我觉得冉小姐比你形容的要有趣得多,她好能喝啊。」
真不是同:「和梨姐旗鼓相当。」
裴岘禹皱皱眉,喝傻了这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周宥宁和褚梨的名字是怎么跟冉思沐出现在同一个语境里的。
Peiii:「?」
传来的图片背景很熟悉,是他们的老窝点「旧船」,靠近舞池的卡座里,冉思沐的长卷发披散开,她没戴眼镜,指背支在下颌,噙着笑,歪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照片只看得到上半身,一件黑色紧身长袖,半边白皙的肩头裸露在外,脖间挂着和衣服相接的装饰链条。
和往日一丝不苟、沉闷无趣的衬衫长裤白大褂完全不同……
Peiii:「???」
对面的人却很久没再回消息,他急的又从联系人列表最底部那一串表情备注里找到河豚,「你在哪?」
她回得很快:「实验室。」
他想也没想,又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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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干什么呢?」
「做实验啊,有事?」
裴岘禹看了这几个字很久,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他盯着天花板的吊灯,转了三圈椅子,有点晕。
最后晃晃悠悠地起身,撂下庄星培一行人,嘱咐会所管家几句便招呼司机小方下了楼。
/
冉思沐和妹妹的身材大差不差。
衣服是冉思焓打视频远程指导她选出来的夜店战袍,下身是条皮质包臀裙。
今天周五,从研究所出来冉思沐就遇到了笑盈盈的谢容,她上了车,两人在私房菜馆吃了顿饭,再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照旧陪杨巧英饭后散步遛弯,回来又帮她做按摩泡脚,加热调理身体的中药,等妈躺下休息了,冉思沐又进厨房给下夜班的冉立民提前预约热饭。
都忙活完了,她窝进自己的小房间,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就有了那通视频,冉思沐彻底大换风格装扮一番,摸黑打车去了年前和魏先生见面的那家夜店。
这种环境,她还是不太适应,但又很奇怪的和谐。
难怪常听同事说这是“忘忧谷”,有的人是戴了面具,有的人是卸了伪装,冉思沐也不确信,此刻坐在这里买醉的自己,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但她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褚梨端着托盘信步走来,张扬的红发很惹眼,她显然也认出了冉思沐,很自然地落座,“请你喝一杯?”
“谢谢。”
冉思沐羞赧一笑,取出杯颜色艳丽的特调,虽然在尽力维持镇定假装自己是熟客,但毕竟是她陌生的领域还是会有不安,褚梨的出现刚好打消了这些坏情绪。
“自己来的?怎么没和岘禹一起?”
她避重就轻地“嗯”了声,摸摸酒杯外壁上的水汽,小声问道:“你们很熟吗?”
褚梨抿口酒,状似思考,“嗯……他们这帮少爷在我这混迹得有个五六年了,那时候还都是大学生呢,店也没现在这么大。”
冉思沐了然点头,揪起个小番茄塞嘴里,衣服有点勒得慌,她有些不适地拽了拽。
褚梨开始八卦,“我听周宥宁——啊,岘禹的朋友,我听他说,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不算青梅竹马吧,只是小时候认识,一起读书,高中毕业后就不怎么联系了。”
“噢……原来不是你啊。”
冉思沐闻言一愣,“什么不是我?”
说话间,先前送过她的司机“周儿”也过来了,应该就是褚老板口中的周宥宁了。
“哟!梨姐,这美女是……嚯,小青梅?!呀呀呀,不敢认了。”
“你好,我叫冉思沐。”
她习惯性地伸手握好,却后知后觉这不是什么商务会谈场合,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周宥宁及时握住她的指尖,笑嘻嘻地说:“你好你好,吻手礼记我裴哥头上哈。”
褚梨笑着拍他,“别胡扯,你说的那个青梅根本就不是冉小姐。”
“啊?怎么会?冉姐姐不是香槐镇人吗?”
“我是。”
周宥宁挠挠头,拉了把椅子坐下,“那怪了,那年他从乡下回城读大学,人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还打趣他是不是在哪个高粱地里失了身,他跟我说什么……”
他用力撇嘴,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学着裴岘禹惯有的懒散腔调,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就当我失恋了吧。”
冉思沐听完,先是怔然许久,旋即扬唇笑开。
她手拢长发,喝了口回甘的鸡尾酒,拨着杯沿那片用来装饰的迷迭香,缓缓道:“要这么论的话,那他的‘小青梅’还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