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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偷颗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我保护她◎


    “你要闭关?”


    沈淮闻正要与叶萧说她要去神医谷的事, 便先听到这人说她要闭关。


    “也只有我先一步破境到大乘期,才能护住她。”叶萧面上有些忧愁,抬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 “她此次下山,我担心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


    “她说陆清羽没有死。”


    “没死?”沈淮闻诧异,“那他为何四百年间杳无音信, 现在又突然现身呢。”


    “这件事鎏金阁知道吗?”


    叶萧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


    不然鎏金阁和青云城也不会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你早就知道她不会安分待在三清界,才没让晏漓带队。”沈淮闻轻叹了口气,将早已配好的丹药放到桌上, “既然决定要闭关,思虑不宜过多, 这些丹药能助你清心,我过来是向你辞行。”


    “要去神医谷吗?”叶萧从一旁的文书中抽出一张帖子。


    “这是拜贴, 神医谷应该会给几分薄面,不会让你难堪的。”


    沈淮闻笑着接下, 指尖擦过手背,感觉到那人一瞬间的紧绷:“师妹早就准备好了?看来是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叶萧躲了她的视线,扯了些闲话, “你走后, 我又闭关,药田的花花草草怎么办,你峰上的小弟子照顾得好吗?”


    沈淮闻轻哼, “不劳掌门费心了, 知书还在, 这孩子心细, 可以帮我照看一二。”


    “也好。”叶萧叹了口气, 视线落在殿外远处葱绿青山,轻呢喃着:“九州,不平啊。”


    ——


    平城。


    “那些传闻不会是真的吧,沧海真遭难了?”陆辞忧还是不敢相信,沧海是什么地方,就算十三鬼域有想法,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就得手了。


    “倘若是里外应合,消息传不出来也不无可能。”夏时想起先前在仙门大会上听到的一两句闲话。


    沧海之境表面一派祥和,实则内门弟子已是分成两派,两位门主暗斗不止。


    仙门大会何其重要,江流门主没来不说,那二门主带来的弟子也是一言难尽,如今在平城,她们又碰到双腿被废服下七日醉的江昔年。


    江昔年是江流门主独子,落难至此,恐怕沧海传言不虚。


    “现在也只能等人醒了。”陆辞忧伸手提了桌上茶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


    晏漓见状,默默起身下楼去寻店小二。


    刚一打开门,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飘了上来。


    其中一道声音还有些耳熟。


    “接到举报,你们店内有人窝藏十三鬼域之人,我等奉命前来搜查。”冯涛拎起腰间木牌亮给掌柜看。


    一听到有十三鬼域的人,楼下众人纷纷离开,掌柜有苦难言,还要赔笑着让开路,“仙君请。”


    谁让这些人是城主请来的守城修士,他们哪敢得罪,真耽误了事,恐怕这平城也待不下去了。


    冯涛横眉冷目地走上二楼,径直朝最南边的厢房走,显然是有备而来。


    晏漓眉眼微压,将门关上,低声道:“找来了。”


    冯涛气势汹汹地带人来,来找谁显而易见。


    她们前脚才把江昔年从老乞丐那带走,后脚就有人来搜查,未免也太巧了。


    陆辞忧嗤了一声:“看来那江锦也是跟了二门主了,堂堂沧海的银令主,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脚步声已经近在门前,岁音看了看没什么动作的几人,指着屏风后,小声道:“不藏一藏?”


    “啊……”陆辞忧像是才想起来般,“对,得藏起来。”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岁音:“……”


    “嘭——”


    房门被人从外暴力踹开,与此同时,一缕淡金色光芒直入门外几人眉心。


    冯涛浑然不知,看着屋内几人,脸上扬起虚伪至极的笑,“原来是陆少主。”


    他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犄角旮旯也不放过,可屋内除了她们四个,再无其他人。


    除了被屏风挡住的那处……


    陆辞忧脸上有些不耐,伸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看什么呢!”


    都说鎏金阁少主暴躁易怒,心高气傲惹人不囍,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冯涛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谄媚讨好的笑,“少主莫怪,这店里进了十三鬼域的贼人,我正带人搜查。”


    “搜查?”陆辞忧站起身,微抬了眼,带着愠怒道:“我看你也不是一间一间地查啊,直接带人踹开我的房门,什么意思?觉得是我藏了人?”


    “不敢!”冯涛连忙低下头。


    怎么说她也是鎏金阁少主,窝藏十三鬼域贼人这顶帽子他也不敢随便扣上。


    可江昔年,他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平城。


    “或许是那贼人偷偷躲在少主房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少主行个方便。”


    陆辞忧有些不耐烦,刚要开口赶人,身后突然有人开口:“那你们查吧。”


    她回过头,“?”


    查?


    人藏好了?


    大小姐对那三人挤眉弄眼,见阿离和岁音都转头看向夏时,她也看了过去。


    显然,刚刚让查的是夏时。


    夏时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查。


    “查吧。”


    “多谢少主。”冯涛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随后便有四人挤入房内,翻箱倒柜地找些,连瓶瓶罐罐都要打开来看看里面藏没藏人。


    陆辞忧见状抽了抽嘴角。


    还真是够细致的。


    冯涛走到屏风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床狠狠皱起眉。


    怎么可能,明明是她们带走了人。


    “怎么样,查完了吗?”陆辞忧绕过屏风过来,看着男人对着床上的江昔年紧盯不放,心里也有些打鼓,面上装得风轻云淡,还不忘出言呵斥道:“难不成你还想把这床也拆了,看看木头缝里藏没藏人吗?”


    “一个小小的平城守城修士,竟有如此胆量。”


    她话中隐隐有些威胁之意。


    冯涛弓腰施礼,“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挥出一道灵力,灵力在床边转了转,确认真的没人,才重新回到冯涛手中。


    冯涛咬着牙,似有些不甘心,可查也查了,确实没人。


    “打扰了。”


    陆辞忧抬了手,指向房门,轻开口:“滚。”


    冯涛脸上有些恼怒,却也不敢怎么样。


    “走!”


    带着人离开房间,又到楼下发了通脾气,把掌柜小二骂得狗血淋头,声音大得街对面都能听见,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等下面彻底没了声音,陆辞忧才看向夏时,唇角微勾:“手挺快啊,一群人跟个瞎子一样乱翻,人就在床上都看不见。”


    岁音乐了:“那是。”


    陆辞忧一啧:“我夸的是你吗。”


    “他们可能还会来。”夏时道:“今夜,那个银令主,恐怕也会来。”


    晏漓:“那我们现在就走?”


    她语气中有些担心。


    “阿离别怕。”陆辞忧以为她在害怕,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保证道:“有危险我保护你。”


    “江昔年还没醒,想知道沧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今晚是个机会。”夏时一语落定。


    ,


    夜色浓重,平城下了雨,滴滴答答落在屋顶,也遮掩了外面细微的动静。


    夏时闭着眼睛坐在桌边,耳尖微动。


    “来了。”


    瞬间,一张巨大法网落下,将客栈方圆五里都罩得严严实实,几乎将半个平城都罩入网内。


    窗外黑影憧憧,从门外传来一道冷声:“夜深了,各位怎还未睡。”


    陆辞忧正拿着一块软布擦着枪尖,枪尖反射的亮光映着她一双透亮的眼眸。


    闻言反问:“银令主不也没睡吗,还找到我门前来了,要请本少主喝茶?”


    江锦立在门前,轻笑出声:“是啊,兴致突起,想请少主喝茶。”


    倏地,房门被人一掌拍裂,刀刃迎面而来。


    陆辞忧以脚尖为点,倾斜着身子转了半圈,躲过一刀,顺手回了对方一枪。


    刀枪相碰,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碰撞间炸开,传来四周房梁断裂的声音。


    江锦:“许久不见,少主修为又精进了。”


    陆辞忧回道:“令主怎么毫无长进呢。”


    江锦顿时脸色微沉,吩咐道:“上!”


    四周登时窜出一道道黑影,身上皆穿着沧海内门弟子服。


    这些人眼瞳成全墨色,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神,听到江锦的指令,瞬息而动,朝其他三人而去。


    岁音刚握了剑柄要到夏时身边,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将她推到前面去。


    “?”


    “你去帮她,我保护夏时。”晏漓抽出断流,立在夏时身侧像个木桩子。


    岁音:“?”


    是不是不太对?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加入陆辞忧和江锦的打斗中。


    一人持剑一人举枪,肩膀相抵。


    陆辞忧:“怎么是你?”


    语气诧异还带着微微的失望。


    岁音:“……”


    她多余了呗。


    江锦一刀下来,将两人分散,她刀势强横,带着些蛮力,震得两人皆是虎口发麻。


    岁音甩了甩手,抽了空问陆辞忧:“她这么大力气?”


    “她以前是练体的。”陆辞忧枪尖一抖,气哼道:“站我枪上作甚,耍帅啊。”


    岁音翻身而下,余光看向斜后方,沧海弟子越来越多,晏漓似乎对得有些吃力。


    下一瞬,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不会死!”


    晏漓用剑很准,皆是剑入心脏,毫无差错,可每个倒下的人,抽搐两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虽然胸口血流不止却仍不影响他们的行动。


    杀之不尽。


    陆辞忧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锦,呵道:“你们竟然对这些弟子用这等邪术!”


    以活人炼制傀儡是众仙门明令禁止的,那个沧海二门主竟然如此大胆放肆,丝毫不将仙门律令放在眼里。


    难怪仙门大会上江枫带的弟子资质低下,原来沧海的高阶弟子都被炼成了不知疼痛的怪物!


    “能为主人效力,是他们的福气。”江锦冷笑,眼瞳竟也慢慢变得漆黑。


    岁音不由低骂了一声:“真是见了鬼了!”


    熟悉又诡异哨鸣声响起,江锦和那些沧海弟子突然像发了狂般,周身灵力暴涨。


    “是万蜉城城主青诡!”晏漓直接叫出了背后人的身份。


    陵阳秘境时她与这人打过一次,斩了对方一臂。


    上方传来女人尖而利的笑声,听得令人后脑阵阵刺痛。


    淡金色灵力钻入几人眉心,笑声带来影响陡然减弱。


    “上房顶!”


    夏时一声令下,其他三人毫不犹豫随她而走。


    屋内的江锦和沧海弟子紧跟其后。


    夜雨淅沥,四人背对而立,被一圈不死不伤的怪物围在中间。


    眼睫上挂着水珠,夏时抬眸于水雾中看到了不远处穿着暴露的女人。


    青诡手上沾了血,浅迷着眼眸,将血一点点涂抹在嘴唇上,鲜红的唇令整个人在漆黑的夜中变得诡异艳丽。


    “怎么样,我的控术是不是又上了一层。”


    她目光阴冷地盯着晏漓,邪笑着:“既然你没死,那就把你也做成我的傀儡吧。”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青诡首次出现在第 十四章


    嘿嘿,我把段评开开了,好朋友请随意,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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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喀不碍系!◎


    哨鸣声响, 所有傀儡闻声而动,直冲一人——晏漓。


    “阿离!”陆辞忧一惊,连忙闪身过去与她站在一起。


    晏漓心头微动, 嘴上却说:“你过来做什么,她的目标是我。”


    大小姐哼了一声,长枪一扫而过, 将近身的几个傀儡打飞了出去,十分嚣张地抬了头,“你是我的人,她凭什么动你!”


    听了她的话, 晏漓唇角抿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自然而然向对方靠过去。


    两人将背后交给对方, 一同面对围攻而来的傀儡。


    而另一边,岁音手持无归挡在夏时身前, 对面是已经没了神智的江锦。


    “好孩子们,陪这几位漂亮姑娘好好玩玩。”青诡捏着兰花指, 目光在两边流转,胸有成竹地扭着腰坐了下去,在她身下是雨水聚成的一把靠椅。


    她玩味地伸出左手欣赏起来, 手指纤细, 润白如玉,极是好看,不枉费她找了一两个月才找到这么好的四肢, 裁剪下来接到自己身上。


    冷不丁抬眼, 冷寒的剑尖离额前不过二指, 擦拭过艳红胭脂的双眸倏地瞪大, 咽喉跟着吞咽了两下。


    “你…你……”


    持剑之人面貌普通, 唯有那一双眼睛深沉冷然,青诡本以为这人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没想到在鎏金阁少主和三清界两个天才弟子面前,这个人才是最该提防一个。


    是她失策了。


    “以活人炼制傀儡,你可知有违天道,要遭天罚,神魂俱灭。”夏时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左臂,冷笑:“还将别人的手臂生卸下来。”


    “如此恶行,留你不得!”


    剑尖一横,夹裹着寒霜的剑气将落下的雨水冻结成冰,无数冰针直冲青诡命门所在,杀意乍现。


    青诡大惊失色,她虽控术卓越,可实打实动起手来未必能打得过同等修为的修士。


    好在这剑修虽剑法超然,但修为低她一个大境界,她堪堪躲过大部分致命的冰针,身上却还是少不了些细小的伤口,就连她最宝贵的脸上,也被划伤了几道口子,血流不止。


    青诡捂着脸,恼羞成怒地命令那些傀儡,大喊道:“杀!给我杀了她!”


    话音一落,与其他三人纠缠的傀儡瞬间换了目标,也不管身后有没有剑招追来,眼中只有那一个人。


    傀儡中江锦修为最高,得到命令的下一瞬便已来到夏时身后,高举手中长刀。


    刀刃落下时被两柄长剑同时挡下,岁音和晏漓一左一右护在夏时身侧。


    远处陆辞忧孤零零地站着,满脑子疑问。


    岁音这么快过去也就算了,阿离……?


    不对,救人要紧,大小姐把心里轻微的不适压下去,也去帮忙。


    这些傀儡怎么说也是沧海高阶弟子,如今又变得不知疼痛,亦不会死,即便是耗也能将几人灵力耗尽,经脉枯竭。


    三人中陆辞忧用招大开大合,灵力消耗速度远比其他人快,即便她边打边吃补灵丹药,那也跟不上她耗费的速度。


    晏漓出声提醒:“阿辞,不要频繁用凌云三枪,你灵力支撑不住。”


    她利落挥出一剑,欲要过去,又想起师尊的嘱托,她若离开了,就只剩师叔和岁音两个人,这么多傀儡……


    陆辞忧见她犹犹豫豫,看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心中气恼,怒道:“不要你管!”


    又一击踏云式,丹田内灵力耗尽,可傀儡一个个又重新站了起来。


    “该死的。”她扶着枪身,在纳戒中摸索着,补灵丹已经用尽,就只剩下些疗伤丹药。


    “阿辞!”


    晏漓腰上被人推了一把,听到嫌弃的一句话,“担心就去啊,夏时有我呢。”


    岁音把人推走,一剑扫开夏时身侧又扑上来的傀儡,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夏时:“……”


    她又不是个废人,用得着一个两个围着吗。


    远处青诡手中捏着骨哨,目光疯狂地看着和被傀儡围攻的几人。


    “杀光她们!杀光她们!”


    夏时眯了眯眸子,侧首对岁音说,“借我点灵力。”


    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可现在必须先要制住青诡,让这些傀儡停下。


    “好!”岁音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也没问她要做什么。


    两人手掌相贴,岁音十分大方地分出去一半。


    夏时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收回手,这人要把灵力全给她。


    “够了。”


    话落,夏时整个人如虚影般在傀儡间晃过,大半傀儡都被剑气冻住,动弹不得。


    岁音灵光一闪,从纳戒中拿出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龙筋,将那些被冻住的傀儡全都捆在一起。


    又猛地一甩,将剩下的傀儡一个个敲了下去,那些被冻住的傀儡被捆成个大冰块,在岁音手中成了锤头,来一个她砸一个,除了费些力气外,倒是省下了灵力。


    她一个个砸下去追夏时的傀儡,玩得兴起。


    陆辞忧:“……”


    晏漓:“……”


    形势突然一变,青诡转身欲走,却被闪身而来的夏时拦住去路。


    虽然借了些岁音的灵力,夏时却觉得用起来格外顺手,就连无情剑都激动震颤着。


    “哪里走!”


    她冷喝一声,剑气横扫,法网笼罩下的雨滴皆被冻结,浮在半空中,淡金色的灵力缠绕千万雨滴,将其幻化成虚剑。


    “万箭穿心?”青诡见这架势冷笑,突然看向她身后几人,“以多欺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也好意思!”


    四人:“……”


    到底是谁以多欺少啊。


    “你脸皮可真厚!这么多傀儡你瞎了啊?”陆辞忧没忍住怼了过去。


    “想杀我可没这么容易。”青诡再次拿起骨哨。


    还没等她吹出声,夏时手腕一转,千万虚剑齐发。


    “废话真多。”


    青诡一边闪躲,一边怒道:“你这人好没礼数!人家话还没说完!”


    借来的灵力存不了多久,夏时深知,神色一凛,随虚剑而至青诡面前。


    正要一剑了结了这人时,虚空中突然腾出一股黑气来,一杆长枪从黑气中而出,对上夏时的剑尖。


    枪锋难挡,黑气中的人修为亦十分恐怖,夏时喉咙腥甜上涌,勉强压下,她转身避开对方锋芒。


    “废物!”男人清润的嗓音从黑气中传来。


    夏时猛地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这声音——


    陆、清、羽!


    青诡浑身鲜血淋漓,见有人来救,扒拉着黑气中伸出的长枪,指着夏时几个人,“快!快杀了她们!”


    男人隐身于黑气中,语气轻蔑中带着些不耐烦,“你也配教我做事!”


    青诡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阴毒。


    长枪慢慢收起,黑气渐消。


    青诡见状连忙钻入黑气,同那人一起消失了。


    “没事吧。”岁音连忙跃到夏时身边,刚刚那一枪她看得很清楚,虽不夺命,却也带了十足的威力。


    夏时摇了摇头,收剑入鞘。


    “把这些弟子处理一下吧。”


    几人将沧海的弟子都挪到了客栈内,还能救回来的只有不过六人。


    好在青诡是利用骨哨牵动脑中蛊虫控制心神,她逃离后,只要取出那些蛊虫就能恢复如常。


    但伤势过重的弟子,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下次莫要任性了。”晏漓替陆辞忧包扎好胳膊上的伤,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显然不怎么高兴。


    “你管我。”陆辞忧也哼哼,气性都摆在脸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要你救了。”


    大小姐心里气得直咬牙,明明她才是救下阿离的人,她对她这么好,她倒好了,眼巴巴去和岁音抢着护夏时。


    姓夏的果然都让人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可说到底,这跟夏时也没什么关系。


    陆辞忧心里明白,可还是气,眼睛一瞪,将火气撒到晏漓身上。


    没良心!白眼狼!


    两人在这边闹别扭,另一边的岁音盯着夏时一直看,想说话又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夏时正想着黑气中的人是不是陆清羽,被旁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什么?”


    “你真的没事?”岁音还是有些不放心。


    夏时叹了口气,不明白她这么倔干什么。


    “那人并没有动杀心,我也躲开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岁音:“可你的气息不稳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夏时表面云淡风轻,可她就是能感觉到对方识海内波动不止,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好。


    夏时微微一愣,而后便想明白过来。


    她们神交过,两人的神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联系,她能察觉到这些并不奇怪。


    “是之前的伤还未痊愈,不用担心。”


    “你让我看看。”岁音伸手摁住她。


    夏时一抬眼,刚想摆起师尊的架子,呵斥一声“放肆”,话生生止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看吧。”


    两人这些天都没怎么说话,今夜关系才缓和一些,岁音心里十分高兴。


    她小心将灵力探入,细致地查看夏时的伤势,确定真如她所说没什么问题后才放心地收回手。


    这么折腾大半夜,客栈几乎没什么好地方,漏风又漏雨。


    掌柜的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水里,转头一看窗户掉半截的窗户,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陆辞忧出面,给了些灵石补偿,多出的一些便让掌柜的将那些沧海弟子好好安葬。


    将包括江锦在内的六名沧海弟子带上飞舟,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朝沧海去。


    飞舟上,陆辞忧一个人气呼呼地在三楼喝茶。


    晏漓端着茶点上来时,抿了抿唇。


    她知道对方在生自己的气,可她不知道气从何来啊,也无从开口。


    将茶点放在桌上,晏漓在一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剥了个葡萄递过去。


    陆辞忧一哼:“给我干嘛,给夏时去啊。”


    晏漓:“……”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半晌没听到话,陆辞忧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哑巴了吗?”


    手里还捏着个小葡萄,晏漓又送过去,边说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更气了。


    大小姐一巴掌把葡萄拍掉,“我想听你想说的,而不是听我想听的。”


    晏漓:“?”


    这话每个字都能听懂,可为什么她听不明白。


    大小姐负气而走,留下一脸懵的晏漓。


    陆辞忧下到二楼,正撞上岁音也端了盘葡萄朝夏时走。


    伸手把人拦下,“等会儿。”


    岁音心情正好,“怎么了?你也想吃?”


    她伸手拿了几颗,“给。”


    陆辞忧没接:“这是给夏时的?”


    岁音:“不然呢?”


    “她不吃!”陆辞忧伸手把葡萄抢了过来,一口一个全塞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说话吐字不清:“喀不碍系!”


    “……”说的什么东西。


    岁音抬眼看了看正下楼的晏漓,眼中带着询问。


    她受什么刺激了?


    晏漓摇了摇头。


    她也听不懂。


    夏时上楼,就看到这么个场面,三个人傻愣愣地站着。


    “江昔年醒了,都过来吧。”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喀不碍系!(她不爱吃!)


    这么快就五十二章了,稍微有点清汤寡水了,说实话,我也憋坏了。


    谢谢好朋友们!!!求评论求灌溉,我会努力的!


    第53章


    ◎沧海之变◎


    “我也记不清了, 大概是陵阳秘境关闭后一个月……”


    彼时,沧海之境仍风平浪静,两位门主相争也并未摆在明面上。


    直到——


    “门主, 今日又有两名弟子莫名发狂。”江晚将两名被捆绑住的沧海弟子带到四季堂,向江流禀报。


    江流看着那两名弟子紧皱着眉,算上这两个, 已经有三十七名弟子患上这癫狂之症,且都是内门资质不错的弟子。


    显然是有人冲着沧海来的。


    “可查出病症源头?”


    江晚摇头,“突发之症,无从可查。”


    癫狂之症闹得人心惶惶,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沧海之境上空笼罩着黑沉沉的阴云, 压在每一个沧海弟子头上,叫人喘不过气。


    “今夜将所有弟子都聚到四季堂。”江流叹了口气, 看向江晚,“阿晚, 恐怕要辛苦你了,阿姐那边你等下去看看吧。”


    “是。”


    江晚退下,朝噬海楼去。


    路上碰到结伴同行的江昔年和柳笙。


    “晚晚姐!”江昔年兴冲冲跑过来打招呼, 见她脸色沉郁, 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晚见他从四海城回来,提醒道:“这几日不要乱走,又有弟子发病了。”


    “这么严重啊。”江昔年和柳笙对视一眼, 默契一笑。


    “晚晚姐, 我知道一个人说不定能治这个什么癫狂症。”


    江昔年拍拍胸口, 也想出力:“我这就去把人给请回来。”


    “唉——”江晚叫住他, 轻蹙了眉, “门主也传音给了神医谷,至今不得解法,你说的人是……?”


    这个时候万不可放不知来路的人进来。


    江昔年:“医仙啊!”


    江晚疑惑:“医仙?神医谷主到了?”


    医仙的名号,除了神医谷那位,她再想不到其他人能得此称号,可若是神医谷主华生到了沧海,门主怎会不知。


    “不是。”江昔年摇头否认,“是另一个医仙!”


    “何名?”


    江昔年张着嘴突然卡住了,转头去看柳笙,“她叫什么来着?”


    柳笙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没问。”


    江昔年:“……”


    江晚叹了口气,不打算和他们耽搁下去,只道:“再等几日神医谷来信就好,你说的那什么医仙,日后再说。”


    说罢,她便快步离开,前往噬海楼。


    江昔年和柳笙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晚晚姐一向稳重,何时见她这般慌乱了。”


    “柳笙,走,咱们去请医仙。”江昔年一拍手,拉着柳笙又出了门。


    江晚一路赶到噬海楼,在楼下整理了一番才深吸两口气上楼。


    楼阁上,房门大开,门边躺着一个人。


    “花商!”


    江晚一惊,连忙跑过去,伸手探了探,察觉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背后双刀出鞘,她一手持却月一手持拂云,目露凶光站起身,走入房内。


    “滚出来!”


    一声低沉的轻笑从内室传来,江晚眼眸顿时瞪大。


    母亲!


    内室的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一名身姿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怀中抱着紧闭双眼的江韫。


    江晚冷呵:“放开她!”


    她微眯了眸子打量着女人,这人煞气冲天,尤其是她背上那把刀,如墨的黑气萦绕,大凶之物。


    “泯血。”江晚认出了女人的刀,恨恨道:“十三鬼域浮生殿主——青刀。”


    青刀一笑:“既认得我,便不要挡路,我不愿伤你。”


    “伤了你,她该怨我了。”


    她垂眸时神色温柔,目光所至皆是爱意。


    “别拿这种恶心的眼神看她!”江晚大怒,可却不敢轻举妄动,怕稍有不慎伤了她怀里的人。


    “恶心?”青刀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浑身煞气暴涨,整个噬海楼都被团团黑雾包裹。


    “你该庆幸你身上流有她的血,不然早在百年前你就成了我的刀下亡魂了。”


    “唰——”


    泯血刀受控出鞘,带着屋内大半黑雾劈向江晚。


    江晚顿时心下一惊,连忙抬起双刀抵挡。


    即使拼尽全力,可她仍被对方刀势逼得向后退,直到门槛抵住脚后,她才堪堪停下。


    这人,好强。


    噬海楼突变,附近的沧海弟子接连赶来,已经将四周围了起来。


    门主江流亦在楼下。


    江晚冷冷地注视着她:“你今天走不了。”


    “是吗?”青刀轻飘飘一句,抬眼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江流伸出手抵住江晚肩膀,用力一推,便抵住了泯血刀的攻势。


    他看着屋里的青刀和她怀里的江韫,怒道:“你竟然还敢回来!”


    “浮生殿主,好啊,好得很!我竟没想到百年前名声突起的浮生殿主竟是你!”


    “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雷刑下!”


    “我错了吗?”青刀看着他,直问道:“江流门主,我当初做错了吗!”


    江流满眼失望地看着她,脸色因为愤怒涨红,“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改?我为什么要改?”青刀冷笑道:“我只恨没把徐家一把火烧了,灭他们满门算是便宜了!”


    “你!——”


    江流的话被下面赶来的弟子打断,“门主!有人欲闯禁地!”


    “那些发了癫狂症的弟子突然失了神智,打伤了许多同门!”


    青刀闻言微挑眉梢,似乎是等沧海门主决断,是去禁地那边,还是在这里和她耗着。


    江流咬着牙关,怒道:“二门主人呢!?”


    “二门主不敌,被打伤晕过去了!”


    青刀闻言大笑,还不忘伸手捂住怀里人的耳朵,“江门主,那禁地里的东西可是沧海至宝,你当真不去?”


    “门主!”江晚侧首,祈求地看向江流。


    如果门主去往禁地,那母亲一定会被这人带走。


    “江风禾!”江流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后终究还是挥袖而走,“四季堂弟子随我去禁地!”


    江晚看着他转身离去,眼角落下泪来,大喊试图将人叫回来:“舅舅!”


    你离开了,母亲怎么办,你放弃她了吗。


    凡是加入四季堂的弟子,都是沧海高阶弟子,如今尽数赶往禁地,噬海楼外只剩下些实力不济的弟子。


    “果然是沧海门主啊,分得清孰轻孰重。”青刀冷笑,抱着人抬脚向门外走,泯血刀为她开路。


    “不想死得话,就让开!”


    这话是对江晚说的。


    虽然这小丫头拦不住她,可保不准她不要命地冲上来。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江晚对着下方弟子大声喝道:“众弟子听令!救人!”


    “谨听令主之命!”


    百名弟子齐上噬海楼。


    青刀轻哼,“不堪一击。”


    泯血刀一颤,黑雾如滔天巨浪汹涌而出。


    江家秘学,断山海。


    “断山海!!!”陆辞忧突然高声喊出来,旁边几人皆被她吓了一跳。


    岁音本来就坐在她身边,这一嗓子差点给她喊聋,拉人拉下来坐好,没好气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沧海的人呢。


    大小姐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江家秘学,怎么十三鬼域的人用得这么顺手。”


    晏漓在旁边拉了她一下,低声提醒,“江公子还在。”


    说话注意一些。


    陆辞忧说完也反应过来,对神色落寞的江昔年道:“抱歉啊。”


    “没事。”江昔年蠕了蠕唇,“她……曾经也是江家人。”


    “什么?”陆辞忧惊讶道:“你说那浮生殿主青刀以前是江家人?”


    晏漓在一旁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会断山海不足为奇。”


    “那个闯沧海禁地的人是谁?”夏时想到救走青诡的男人,问道:“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万蜉城主青诡,那些得了癫狂症的弟子都能被她所控。”江昔年又道:“十三鬼域是有备而来。”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只有两个人,沧海应当不止于此。”晏漓有些不解。


    江昔年无力地点头,“是,等我父亲赶到禁地时,青诡便逃了,似乎只为了引人过去,调虎离山。”


    “那晚,韫姑姑被青刀带走,晚晚姐心中有怨,不愿再做金令主,带伤离开了沧海。”


    “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陆辞忧指着他的腿。


    江昔年这一身伤,最难恢复的便是他的腿,她们一行人无人修医,无法治他。


    “江枫不满父亲多年,背地里勾结十三鬼域,将内门弟子半数以上都制成了傀儡人,对他不服者一一杀尽。”江昔年情绪失控,字字泣血,带着满腔仇恨。


    “父亲被身边亲信背叛,走火入魔被囚禁密室。我想救人,却被江郢发现,断了双腿扔在血蛭池。”


    血蛭,喜食生血,寄生活人可食经脉。


    江郢这是想让江昔年被血蛭硬生生啃食殆尽。


    “这人竟这么狠毒,早知道仙门大会上我就该狠揍他一顿。”陆辞忧磨了磨牙,听得她也生了一肚子气。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得了。”江昔年看着四人,问道:“你们在何处救得我?”


    “平城啊,那个江锦还想赶尽杀绝。”陆辞忧指着外面,“现在被捆着了,你随时可以报仇。”


    “江锦……”江昔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而后挣扎着想要下床,哭喊道:“是她!就是她害得父亲走火入魔!是她!”


    夏时微微蹙眉,指尖一动,让人昏睡过去。


    “得找个医修替他治伤,再耽搁下去,他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


    “治伤?看来有人需要我。”


    一道声音从飞舟上空传来。


    后面还跟着一道没什么感情的附和:“我家主人什么都能治。”


    夏时和岁音默契地看向对方对了视线。


    美人庄的医仙?


    作者有话说:


    姐妹情要来了(斯哈斯哈!)


    怕人物太多你们理不顺关系,我画个图放vb,想看的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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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夏时在逗她◎


    等到几人出去, 果真在飞舟顶上看到了迎风而立的医仙和她的傀儡壳子。


    陆辞忧眼睛瞪得溜圆,看了看那上面俩人,又看了看飞舟旁的云海, 指着她道:“你你你你怎么上来的?”


    医仙负手而立,脚尖轻点,落在四人面前。


    “就这样。”


    陆辞忧扯了扯嘴角, 唬谁呢。


    “主人很忙,救谁,赶紧说。”傀儡壳子突然开口。


    医仙站在旁边抿着唇笑,一副高人的样子。


    岁音靠近夏时, 问道:“她怎么不自己说?”


    夏时:“这样……显得她厉害。”


    两人没有传音,这些话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医仙目光移过去, 看着夏时微微挑眉,“比我想象得好一些。”


    说着, 她闭了眼朝着夏时的方向动了动鼻子。


    “喝药了,起码三个月。”


    “效果还不错。”


    陆辞忧微微瞪大了眼睛:“什么鼻子啊, 这都能闻出来。”


    “主人很忙,救谁,赶紧说。”傀儡壳子重复道。


    江昔年的伤确实不能再等了, 几人相视, 决定让这位医仙先进去。


    医仙看到江昔年时了然,“是这小子啊。”


    夏时想起江昔年先前的话,便问道:“沧海遭难时, 你在四海城?”


    医仙点头:“是啊, 也算是与这小子有一面之缘。”


    “那他这伤还能治吗?”陆辞忧插了一句。


    医仙头都没抬, 就听到杵在一边的傀儡壳子开口:“我家主人什么都能治。”


    陆辞忧:“……”


    “她留下, 其他人出去。”医仙指着夏时道。


    “不行!”


    “不行!”


    岁音和晏漓同时开口, 两人一左一右挡在夏时面前。


    晏漓眼中带着几分警惕,这个医仙来历不明,她不能让小师叔一个人在这。


    “不走?”医仙看了看两人,叹道:“行,我走。”


    她不治了。


    “等等。”夏时伸手拦住她,偏头对围在自己身边的岁音晏漓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可是……!”晏漓还想说什么,被夏时的眼神震慑住了。


    “阿离。”陆辞忧沉声喊了她一声,“出来。”


    岁音见她还在犹豫,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半推着走了。


    “走吧走吧。”


    人都走后,医仙向一边傀儡壳子瞥去一眼。


    傀儡得了命令轻点头,到门外守着。


    “我可不是什么活菩萨,有人受伤就及时出现。”医仙直言道:“我是为你来的,夏无为。”


    夏时并不惊讶她点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神色沉静地走到一边,摆弄着窗下的灵植装饰,“我听说现任神医谷主华生有一同门师妹,医术超群,不输其师姐华生,后来因触犯禁忌被逐出神医谷,自此杳无音讯。”


    “医仙,是你吗?”


    “还是说,我应该改口叫你鬼手臣辞。”


    臣辞敛眸,语气跟着冷下来,“你还真是吃不了一点亏啊,我拿你一尺,你就要拿回来一丈。”


    “你就不怕我不救这小子,连同你中的毒也撒手不管?”


    夏时眼底宛如湖水沉寂,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泛起分毫涟漪,只道一句:“你不会。”


    笃定的一句话,倒是令臣辞一愣,她甚至怀疑地开始回忆往昔,她和这个昔日的剑道天才应该并没有什么交情才对。


    确定她们之前并无交际后,臣辞冷哼:“你这话说得像是很了解我。”


    “听过我的人哪个不是避如蛇蝎,说我冷漠无情啊。”


    夏时点头,“这话没错。”


    臣辞:“……”


    夏时转言又道:“可我也听说,鬼手臣辞极爱解些疑难杂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过,解不了我毒,吊着我这条命也不会让我死。”


    这样执着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时之气,就放弃摆在眼前她治不好的病人。


    “这话没错。”臣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重复了夏无为刚说过的话,莫名不悦。


    话题翻篇,臣辞也不想再继续说这些,转而道:“你想解了你的毒吗?”


    夏时:“听你的意思,解毒有条件?”


    “当然有。”臣辞道:“寒毒挤压已久,又被一道禁制封印在丹田内,想解毒,就要先解了封印。”


    “离上一次过了这许久,你可知是谁封下禁制?又是为何封下?”


    夏时问她:“这也与解毒有关系?”


    臣辞呛道:“不然呢?没关系我问你做什么?”


    夏时:“……”


    脾气忒差,心眼忒小。


    “师尊所封。”夏时结合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得出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应是怕我走火入魔才落下封印。”


    连同寒毒和她那一段记忆一同尘封。


    如今那些记忆慢慢恢复,寒毒再发,想必是师尊封下的禁制有所松动。


    “我可以帮你解了禁制,也可以帮你解毒。”臣辞面上突然带上些玩味,看着夏时,勾了勾唇角,笑道:“只是毒解过后,你将再不能持剑,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修为、灵力、境界,修士所看重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重新来过并不难,可很少有人有勇气选择从头开始。


    她很想看看,这个曾经的九州剑道第一人,面对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勇气再修一遍剑道。


    想来应该也不难,天才嘛,重回巅峰,时间问题而已。


    “不用了。”夏时几乎没有思虑太久,面上也并没有因为解不了毒的愁绪。


    “不用?”臣辞诧异,“你可知,不解毒得话,你会死。”


    “知道。”夏时神色淡然,并不在乎,能让师尊出手封下禁制的毒,想来也是夺命之物。


    可现在她没有时间留给自己重新来过,她要找到陆清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裴九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死,她还有仇未报。


    “好。”


    臣辞眼中掠过失望,看来剑道第一也不过如此,无甚胆量。


    飞舟三楼——


    陆辞忧和岁音坐在桌边,晏漓在两人面前来回走动,少有的急躁不耐。


    岁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这么紧张夏时?


    想着,抬手碰了碰发呆的大小姐,对她眼神示意。


    陆辞忧正心烦,啧了一声:“干嘛!?”


    看到岁音眼睛往阿离身上瞥,又看到阿离那一反常态的样子,心里更憋屈了。


    “你也不管管?”


    “管?我管什么?”大小姐气哼哼道:“她一个大活人,又不是我鎏金阁的人,我哪里管得了她啊。”


    抬眼一看,那人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眼睛一个劲地向下面看。


    然后又开始来回走动。


    “转转转,你能不能别转了!”陆辞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心一阵刺痛,碍着面子,也只好咬牙忍着。


    瞪着阿离愠怒道:“她又不会把夏时吃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晏漓垂眸,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冒失了,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坐了下来。


    “阿离。”陆辞忧看她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突然问道:“你喜欢她?”


    岁音:“?”


    谁?喜欢谁?


    晏漓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说什么胡话,她和我皆是女子,如何谈这事,那个医仙来历不明,又看不透她的修为境界,我有些担心而已。”


    “女子又如何,如今九州上女女结为道侣已不算稀奇,你这般惊讶,没听说过?”陆辞忧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呆住的岁音,“别跟我说你也没听过,你都和人夏时神交过了,还不是喜欢她?”


    “喜欢,喜欢啊!”岁音迟钝地点点头。


    她是很喜欢夏时啊,一看到眼睛都移不开的那种,忍不住想要靠近。


    “听到没。”陆辞忧点了阿离,哼道:“朋友妻不可欺,人家俩好好的,你别瞎凑热闹。”


    面具下的脸皮透着薄红,晏漓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只是领了师命而已。


    陆辞忧怀疑地看着她:“真没有?”


    晏漓果断摇头,“没有。”


    她怎么会对师叔有那种想法,让师尊知道,怕是要清理门户了。


    “那你就别整天围着她转,过来。”大小姐动了动肩膀,暗示她。


    晏漓跟过她一段时间,自然了解她的心思,便起身走到她身后,自然地揉捏起来。


    “嗯——”大小姐满意地向后直接靠在身后人怀里,唇角慢慢上扬,这几天闷在心头的怨气消散了大半。


    晏漓见她情绪好了不少,手上的力道放轻柔了些,心境也静了下来。


    岁音:“……”


    她好像又多余了。


    “吱呀——”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岁音眼睛一亮,原地消失,直接闪身到了楼下。


    臣辞刚打开门,便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下。


    “怎么样?她的毒能解了吗?”岁音问得有些急。


    “可以。”臣辞如实相告,又道:“可她不愿。”


    岁音的脸色一变又变,心情也被她的话荡得一上一下。


    “为什么?”


    “那你得问她啊。”


    两人擦身而过时,臣辞突然传音过去,“你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吧。”


    岁音脚步一顿,侧首望去。


    两人相视。


    没有等到下一句传音,岁音只听到含笑的一句:“再会。”


    臣辞带着门外傀儡消失,陆辞忧和晏漓也下来了。


    三人前后进屋,夏时正看着手中的纸,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陆辞忧走到床边,看了看江昔年,惊讶道:“这人还真有点本事。”


    不仅将江昔年被废的双腿治好,还把他因为血蛭啃食的经脉补全了大半。


    晏漓看着夏时无事,也松了口气,没再靠过去。


    “这是什么?”岁音一进门就凑到夏时身上,眼睛瞟着那张纸。


    夏时知道她想看,手腕微转,将纸侧了侧,躲着她的视线。


    “没什么。”


    岁音一愣,她防着自己?


    “……哦。”


    落寞地垂下眼,有些委屈。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哼笑,她抬了头,刚好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夏时在逗她?


    夏时竟然会逗她!


    岁音撇了撇嘴,摊开手,对她道:“给我看看嘛。”


    一张纸被两根细长润玉的手指夹着放在她掌中,温热的掌心和微凉的指腹相贴。


    岁音微抬眸,撞进那双沉静幽深的眸底,此时此刻,里面正倒映着她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这幅身体是谁的?」


    「你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吧?」


    砚姨和医仙的话回荡在耳边,岁音连忙垂了头,借着看那张纸上的字敛下黯淡的眸色。


    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夏时的眼中也不会只有她一人。


    平整的纸被手指用力捏出褶皱,带着主人的不甘心。


    一只手伸了出来,覆在她的手上。


    “解毒药方,就这一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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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你别死◎


    岁音连忙回神, 垂眸看去,药方只不过被她揉皱了一角,那一角还离字十万八千里。


    她抬头去看夏时, 发现这人似乎心情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接连逗弄她两次。


    “那个医仙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夏时伸手将药方抽过来,转瞬便化作齑粉。


    岁音被她的动作一惊, 连忙道:“欸!你干嘛呀,不是说就一张嘛。”


    “就那两三样东西,你没记住?”夏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怎么突然傻愣愣的。


    岁音眨了眨眼睛, 确实发现那几味药引已经记在心里了,只不过都十分陌生。


    想起门前医仙说的话, 夏时似乎并不愿意解毒。


    明明都有了解毒的方子,为什么不愿意呢。


    犹豫再三, 她还是没有多问,不过药方上的东西她会尽力找全。


    ……


    飞舟驶至云泽, 被一道禁制拦了下来。


    陆辞忧出去查看,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晏漓问道。


    云泽处在沧海边境,要想入沧海, 必要经过云泽。


    陆辞忧看向江昔年, 叹道:“沧海封境了,不许其他仙门弟子出入。”


    “仙门大会上本就流言纷纷,恐怕许多弟子都会先到沧海探查情况, 如今又封境, 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吗, 这个江枫有这么蠢吗?”岁音分析道。


    夏时淡然开口, 声音中透出几分冷意:“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几人走出飞舟, 看着前方禁制笼罩下的沧海,明明是仙海云泽,可那一片缥缈云雾仿佛阴沉雷云挥之不去。


    陆辞忧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摸了摸两边胳膊,小声道:“这地方看着真冷。”


    暖意自后肩传来,她回头去看,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看到了阿离。


    大小姐唇角弯弯,抬手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一拉。


    两人顿时前胸贴后背,晏漓一愣,手还扶在她的肩膀上,疑惑开口:“阿辞……?”


    “这样不就暖和了,还浪费灵力做什么?”陆辞忧说得理直气壮,余光瞥向旁边看过来的岁音,给了她一个眼神:学着点。


    岁音转过头,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


    默默离两个人远了一点,目光一动,落在夏时身上。


    抚唇轻咳,岁音轻轻“哎呀”一声,引得夏时看向自己。


    “这地方看着真冷。”


    夏时:“……”


    陆辞忧:“……”


    假,你真假。


    夏时无语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句:“冷就多穿点。”


    元婴期的修士还怕冷?开玩笑呢。


    “既然进不去,便入云泽吧,离沧海最近,兴许能得到些靠谱的消息。”


    听了夏时的话,几人也觉得有道理,陆辞忧便控着飞舟下到云泽。


    江昔年的伤经医仙之手,这两天已好得差不多,他带着恢复理智的沧海弟子,压着受制的江锦,在云泽外向几人道别。


    “江郢不会放过我的,我们几人目标太大,虽说云泽不在沧海境内,可人多眼杂,恐怕会惹来麻烦,各位救命之恩,江昔年谨记在心,日后定会报恩谢礼。”


    陆辞忧不解,“你既然知道江郢不会放过你,和我们一起,你会安全不少。”


    “陆少主。”江昔年朝她一揖礼,哽着声音道:“此为沧海之事,本就不该将各位牵扯进来,就不多打扰了,江昔年在此谢过!”


    他身后几位沧海弟子也跟着深深弯下腰。


    “那好吧。”陆辞忧也不多留,“多保重!”


    一行人拜别后,随着江昔年向西边去,那是和沧海相反的方向。


    岁音“唔”了一声,“江公子有意隐瞒啊。”


    晏漓:“沧海遭此一难,其中细节恐怕涉及隐秘,我们并非沧海之人,他不说也无过。”


    陆辞忧笑着挽上她的胳膊,赞道:“我家阿离真是明事理。”


    岁音:“……”哦。


    “走吧。”


    进了云泽,到处可见仙门修士,三两成堆,神色都有些焦急。


    许是陆辞忧一身血衣金鹤浪袍和手中的游龙银枪太过惹眼,进城不过一炷香,便来了人行礼。


    “陆少主。”来人眉眼温和,长发被一根素簪牢牢固在脑后,藏青道袍上有星辰之色。


    “你是……?”陆辞忧对面前的女人没什么印象。


    “青云城弟子离巽,三年前,少主曾救我一命。”离巽看向陆辞忧时面上难掩激动之色,可又碍于在外,怕失了礼数,只得强忍着。


    岁音悄摸摸凑到晏漓身边,添了把火,“有人要抢你的恩人啊。”


    晏漓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


    “离巽?哦我记得你,青云城二弟子,城主玄尘的徒弟。”陆辞忧拱手回礼:“久仰。”


    而后又道:“不是说青云城弟子负责暗域十六峰吗,离巽师姐为何在此?”


    离巽看着她,眼底浮起笑意,“十六峰那边由我大师姐负责,我奉师命来此查看沧海是否有异,方才在茶楼上见到少主,若不下来一见,岂不是失了礼数。”


    “怎会,离巽师姐客气了。”陆辞忧眼睛转了转,灵光一动,“离巽师姐来云泽几日了?”


    既然人都送上门了,她不问几句不是可惜了。


    离巽:“有三日了。”


    陆辞忧心里了然,也就是说,三日前沧海就已经封境了。


    离巽轻笑,侧身摊手指向身后客栈,“想来少主也是为了沧海的事,不如坐下,我同少主仔细说说。”


    “甚好!”陆辞忧满口答应,跟着她就走。


    走了两步,大小姐才想起来她们是四个人,回过头,看着原地不动的三人,笑逐颜开道:“快跟上。”


    “你看她笑这么开心。”岁音又摸到晏漓身边,“再不过去,你的恩人真要跟别人跑了。”


    晏漓不语,只是看着前面两人说笑的背影。


    抬脚跟上,步伐比平时里快上一些。


    “夏时,我们也去。”岁音伸手去拉人,却摸了个空。


    一转头,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另一条街,只剩个模糊背影。


    “夏时!”


    岁音喊了一声,无济于事。


    她连忙跟上去。


    乱跑什么啊。


    夏时跟着那道身影拐进一个巷口,阴暗潮湿的狭窄小道堪堪只能走过两三人


    巷口被封,那人也停了下来。


    “仙友跟着我做什么?”


    夏时轻笑,反问:“不是你引我过来得吗?”


    这人方才一直在旁边晃悠,她一看过去便不动了,一来一回属实奇怪,于是她盯了一会儿,这人终于露出破绽,也不装了,带着她走到这个巷口。


    “是。”那人转过头,白瞳无光,举起手中的龟甲,同上回在美人庄一般问她:“算一卦吗?”


    夏时微蹙眉,把自己引过来,就为了算卦?


    久久等不到回应,卦师一笑,那双白瞳无神地望向她:“我猜你这次不会想算生死了。”


    巷道无光,阴影遮了夏时半张脸,只听到她哼出一声笑,“生死于我无非是个结果,至于我想做之事,无论卦象如何,我都会去做。”


    “这一卦,就不必了。”


    说罢转身欲走,那卦师突然又道:“不算也罢,有人愿意算。”


    白瞳微动,越过夏时“看”向巷口:“不出来吗?”


    夏时偏过头,看到一抹红影。


    是岁音。


    “你怎么来了?”


    岁音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了一句:“你之前算过?她准不准?”


    夏时:“……”


    拉着人就要走,却没拽动。


    看来是真想算。


    卦师转而问岁音,笑道:“算一卦?”


    “算!”岁音有些兴趣,拉着想走的夏时,央求道:“陪我一块儿嘛。”


    夏时叹了口气,没再动,静静站在她身边。


    卦师准备好龟甲和铜钱,问道:“算什么?”


    岁音脱口而出,“算生死!”


    卦师明显一顿,“……”


    这俩人是想要她的命吗,一个两个都算生死。


    夏时眸色微动,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岁音来。


    岁音见她犹豫,迟疑地问道:“不能算?”


    卦师:“……能。”


    不能算岂不是砸招牌了。


    看着熟悉的动作,铜钱摆出不同的卦象,卦师解卦后却给出相同的解语:福祸相依。


    夏时一脸黑线拉着人就走,留下一句:“骗子!”


    两人走到巷口,阳光刺眼,岁音抬手挡了挡。


    “怎么突然走了啊,还没听她说完呢。”


    “还听什么啊。”夏时直接说出卦师后面的话:“福祸相依,得失不计,有一机缘,得之可解。”


    岁音:“可我觉得这些话还挺有道理的。”


    “知道我为什么能说出来吗?”夏时问她。


    岁音眼睛一转,惊喜道:“你懂卦象啊!”


    夏时:“……”


    她叹了口气,看着岁音神色复杂:“因为她给你和我的解语是一样的。”


    两个人的卦象不同,又都是生死之事,怎么可能解语相同。


    岁音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怒道:“骗子!”


    两人并肩而行,夏时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算生死?”


    身负仙骨,前路一片光明,仙途坦荡,应当不会考虑这种事才对,她是遇到了什么吗?


    “当一个人的性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时,总会对生死格外看重。”岁音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情绪压下,笑着反问回去:“你又为什么会算生死?别想糊弄我,我刚刚可都听见了。”


    “因为那时……”夏时恍惚,声音轻飘飘的,几不可闻:“欲死不能,心有亏欠。”


    对无情剑的亏欠、对师尊以及师门的亏欠、对好友的亏欠、对枉死的九州修士的亏欠……


    那时,她尚不知青湖地渡劫有异,将罪责尽数揽下,甚至将十三鬼域犯下种种罪行也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见她眼底哀伤欲泣,岁音心头一紧,不自觉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用掌心温热慢慢去暖热她冰凉的手,低声问道:“那现在呢?”


    莫名,她听到夏时那些话时,眼眶发热,心中郁结难解,仿佛真的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她那时的心境。


    那个卦师说她现在不会再算生死了,那是不是说明,她现在不会再陷入往日泥沼中了。


    不对!医仙说了夏时不愿意解毒,可那毒又那样厉害,那她是不是……


    “现在……”


    夏时的话顿住,看着泪流满面的人一怔。


    她哭什么?


    岁音哭得不能自已,耳边嗡嗡的,到最后也想不起她问的是什么了,抱着人一边哭一边喊:“你别死。”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瞬间定住了般,被她一嗓子喊得都看向两人。


    夏时:“……”


    谁死了,谁说她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我有的是手段,学着点


    第56章


    ◎我的阿离只有一个◎


    夏时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哄得她停下来, 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别哭了。”


    好在语气轻柔,倒真让怀里险些哭断气的人慢慢止住了。


    路旁走过一位姑娘,瞧见了, 好心递给夏时一块干净的帕子,示意她帮忙擦擦。


    夏时颔首道过谢,捏着质地柔软的帕子, 许久才轻叹了口气,一手抬起岁音的下巴,细致地将她脸上的泪珠泪痕一一擦去。


    她做事时神色认真,丝毫没注意到手下人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也没察觉指腹贴着的肌肤慢慢升起的温度。


    把漂亮小脸擦干净,夏时指尖拭过微红眼角, 擦掉最后一点泪。


    “好了,莫要哭了, 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哭什么。”


    岁音鼻尖都是红的, 她的手还圈在那一节劲瘦纤细的腰上,几乎单手就能搂住,她甚至分出一部分心思, 想着:她太瘦了些。


    “不哭了?”


    岁音点点头, 小声地“嗯”了一句。


    夏时将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拉开,轻轻向后退了退,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疏离的样子:“那就走吧, 阿离她们该问出些什么了。”


    落差有点大, 方才刚尝到了甜头, 岁音眼睛一眨, 小金豆就掉了下来。


    夏时:“……”


    最后夏时大方地给了她一只手, 牵着她去了离巽指向的客栈,然后寻了个店小二,问了陆辞忧她们所在的房间。


    两人走到门前,看到晏漓紧抿着唇站在房外,即使戴着面具,也能看出她此时四溢而出的怨念。


    夏时松开岁音的手,手指轻点了点她的手背。


    岁音会意,走过去问:“你怎么没在里面?”


    “离巽姑娘宴请陆少主,我为什么要在里面?”


    夏时微微挑眉,她这个师侄受掌门教诲,平日在那些弟子面前,也是一副稳重师姐的样子,这会儿声音这么大是为什么,故意给房里人听的?


    看来是心里憋着气呢。


    岁音也是一惊,又问:“生气了?”


    晏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梗着脖子硬生生道:“没有。”


    岁音撇了撇嘴,没有~


    凶成这样了还没有。


    “那也不能就在这站着,走吧。”夏时招呼着两人过去。


    三人走到楼下修士聚集之处,寻了个空桌坐下。


    店小二识趣地走过来,在三个人脸上转了转,最后看向岁音,“仙君想要点什么?本店餐食皆是灵物所制,灵气绝对纯净,口味也是极好的。”


    另外两个,一个木着脸,一个带着面具,都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小二也不想触霉头,这几日店里修士来往,不免有些性情急躁之辈。


    “真的假的?”岁音似乎不信。


    店小二一看来活了,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来,把店里菜品的品质制作优点说了个遍,直说得口干舌燥。


    最后——


    岁音笑:“一壶清茶。”


    店小二默默咬着牙,又不好摆脸色,强撑着笑走了。


    “我看他家菜品还不错,你又好这点口食,怎么不尝尝?”夏时轻声道:“这几日你都不曾吃过什么。”


    她原来还记得这些。


    岁音唇角翘翘,已经尝了蜜般。


    “好啊。”


    那就尝尝。


    等到那黑着脸的店小二提着茶壶来时,岁音豪气地点了一大桌招牌菜。


    夏时:“……”她多嘴了。


    店小二:“!!!”活菩萨!


    这一顿岁音吃得肚饱圆满,桌上另外两人几乎都没动筷。


    两人俱是侧着耳听旁边几桌人的谈论。


    “没想到这江枫这般强横,当着那么多弟子长老的面,踹翻了门主座椅,自己搬了椅子上去。”


    “那江流门主呢?他怎么说也是化神期修士,能让江枫翻了天?”


    这桌两人正说着,旁边桌上的修士插话进来,“我八大姨的侄子的三姑奶的孙子在沧海内门,前几天逃出来,人变得疯疯癫癫的,他家里人半夜迷糊间看到他举着刀站在床边,差点把老两口吓出毛病来。”


    旁边有人听得不耐烦:“你说重点!”


    那人又道:“这就是重点!”


    “江枫勾结十三鬼域,令十三鬼域的人潜入了沧海,以那些弟子炼制傀儡!江流门主走火入魔才着了江枫的道!”


    这人的话和江昔年所说不差,夏时侧眸看去,那人身量比之一般男子稍瘦小些,样貌普通,可浑身气质周正,说话时眉眼之间少有动作,和他的说出的那些情绪激昂的话并不相配。


    此人应当是个女子,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夏时垂眸,收回视线的下一瞬,那人眼睛微动,朝这边看过来,注视许久。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夏时半张侧脸和戴面具的晏漓。


    看不出什么来,那人才缓缓收回视线,继续和旁边几人闲扯,而她刚刚说的一番话并没有几个人信。


    后面那些人便没有再说什么,那女子见状也装作吃好的样子同几人道别,拿了手边的刀离开。


    夏时目光落在她手中刀时一顿,刀被用长布条包裹着,只是这刀……未免有些太厚了些。


    女人上了二楼某个房间,正巧,是离巽宴请陆辞忧的隔壁。


    收回视线,目光自然向下,面前空了的碗中突然多了一块完好的鱼肉,细小的刺都被挑干净了。


    夏时抬眼看向岁音,少女便对她一笑,眼睛恍若夜星。


    “都尝过了,这个鱼是最好吃的,肉质细嫩,你试试。”


    落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拿起放置在一旁许久未动的筷子,夹了些白嫩鱼肉置于口中。


    鱼肉嫩滑,入口即化,恰到好处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后,鱼肉便化作丝丝灵气渗入经脉中,温养心神,带来些满足感。


    “怎么样怎么样?”岁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夏时放下筷子,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就快蒙上一层名为失望的色彩时,才悠悠然开口道:“很好。”


    不是不错,不是尚可,而是很好。


    果然,下一秒,岁音眼睛噌地一下又亮了起来,如同沉浸在水中的黑宝石,让人忍不住想珍藏。


    这是夏时最近才发现的一件趣事,只要她把握分寸,就能看到岁音眼底明显的变化。


    十分有意思。


    两人这般,倒是忘了旁边还坐着个晏漓。


    就这样又过了半柱香,陆辞忧才和离巽出来,两人眉眼带笑,似乎相谈甚欢。


    陆辞忧下楼时看到三人坐在一起,举起手打招呼,喊道:“阿离!”


    “嗯?”离巽眼中似有惊喜地看着陆辞忧,她名字中也有离字,便以为是在叫自己。


    脸颊两侧浮现薄红,离巽轻声道:“少主如此唤我,我心底十分欢喜。”


    陆辞忧愣了一瞬,而后也想到名字这一层,便开口解释道:“离巽师姐,你误会了,我的阿离在下面。”


    她说着伸出手指向三人所在的位置。


    离巽脸色顿时一白,又因为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有些尴尬难为情,她欲向下的脚怎么也迈不出去,只得退了回去,找了个借口:“少主,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陆辞忧点点头,还说了一句:“多注意身体。”


    离巽逃也似地返回房间,房门被关上时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陆辞忧下去时,岁音正笑得东倒西歪,就差靠到夏时身上笑了。


    “笑什么。”大小姐一挑眉,坐到晏漓身边,霸道地依靠过去,“我的阿离可就一个。”


    而后她看着满桌的佳肴哼哼,“我在上面套话,你们吃得挺好啊。”


    话落,一块鱼肉送至嘴边,上方响起一道冷清清的声音,“这个好吃。”


    陆辞忧“啊”了一声张开嘴,鱼肉便被送到嘴里,下巴旁还有一只手替她接着滴落下的汤汁,以免弄脏她的衣服。


    接下来,夏时和岁音沉默地看完一场喂食,一顿饭下来,大小姐就没动过手。


    直到大小姐满意了,几人才找掌柜定了两间房,在那个青云城离巽对面。


    “为什么只定两间?”岁音问过一句,得到了大小姐一个白眼。


    像这样的,有机会都抓不住。


    四人聚在一起交换得到的信息。


    如今江枫成为新任门主,四海城沉寂半个月,未曾有人进出,宛如一座死城。


    谁也不知道城内到底如何。


    “离巽说,四海城内曾经爆发大乘期的灵力威压。”陆辞忧说完便开始数着九州之上大乘期的修士:“太一门封子胤、三清界符卿、昆仑巅玉凝真人……”


    “还有吗?”


    数来数去,也就这三个,符卿真人闭关多年,昆仑巅那位从未现世,封子胤得话,他曾在沧海触过霉头,后来便极少到沧海去,就算有事要经过,也会绕远路走。


    还能有谁?


    “有。”晏漓沉声道:“无尽海,鬼君。”


    “无尽海?那是什么地方?”岁音回忆起砚姨给她看过的九州地图,那上面似乎并没有提及无尽海。


    陆辞忧看着她似乎有些难言,半晌才道:“你是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这都不知道。”


    她嗤了一声,不屑道:“十三鬼域立于暗域十六峰另一侧,与九州相隔,又分为外六域和内六域,最深处便是无尽海。”


    “那鬼君……?”


    “鬼头子呗,还能是什么。”大小姐语气厌恶,“恶贯满盈,还自称什么鬼君,哪来的脸面称‘君’啊。”


    岁音“哦”了一声,点点头。


    “若真是鬼君现身沧海,那可是个大麻烦。”晏漓语气不大好。


    大乘期境界离成仙只差临门一脚,她们在鬼君面前只能算个雨点子,没有半点威胁。


    陆辞忧也有些蔫吧,她虽然不服,可在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倒也不会认不清事实。


    “这沧海到底有什么东西,竟把那老东西都引出洞了。”


    一个想法在夏时脑中一闪而过,可那件东西牵扯太大,她也不敢确定。


    更何况,那也只是传闻。


    “谁!?”


    岁音突然大喝一声,无归剑“唰”地出鞘,瞬间便破窗而出。


    随即传来两声刀剑相撞的声音。


    瞬息之间,夏时闪身跟着长剑揪住了窗外人,直接将人拽了进来。


    二人配合默契,看得旁边两人一愣,就连窗外那人也没反应过来。


    被拽进来后,那人手握双刀,警惕地看着她们。


    这不就是方才在楼下女扮男装的人嘛。


    夏时看着她手中双刀,心中猜想得到证实,她那把过分宽厚的刀实则是两把窄刀并在一起。


    她微微颔首,“金令主,久仰。”


    第57章


    ◎围剿百家◎


    被直接点明身份, 江晚并没有放下双刀,目光在几人间来回游走,最后落在陆辞忧身上, 带上些探究。


    “陆少主?”


    陆辞忧被方才岁音突然一声喊得战意迸发,又听到夏时叫这人“金令主”,手突然就软了下来, 游龙向一边歪,被阿离稳稳接住。


    听到江晚叫自己,大小姐只点了点头。


    她同这位金令主并无交情,只是以前随阿爹去沧海时见过几面, 现下甚至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面对面交谈。


    “她们是何人?你为何会同这几人一道。”


    江晚的话说得奇怪,几人皆是不解。


    陆辞忧蹙起眉, 面上已有些不悦:“令主这话未免有些失礼,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我为何不能同她们一起?”


    “朋友……”


    江晚神色纠结,手中双刀迟迟未放, 眼中仍有防备警惕之色。


    “鎏金阁少主怎会和三清界弟子成为朋友。”


    陆辞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岁音和夏时早在进城前便换上了三清界弟子服,只不过岁音身上那件做过处理, 似火烈焰, 一眼看过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三清界的弟子,可她衣服上又实实在在有六叶昙徽印,确实惹来不少人观望。


    也引来了伪装在修士中的江晚。


    “朋友又不论身份, 这是我自己认定的。”陆辞忧看向她, 语气不善:“令主这又是易容, 又是偷听, 何意啊?”


    江晚抿着唇, 余光见一人突然动了一步,心下陡然一惊,手腕一转——


    挥出的刀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逼停。


    她愕然抬眸,看着面前以手接刀的女人。


    这个人虽身穿三清界弟子服,境界堪堪元婴,可当那双沉静的眼看过来时,江晚莫名觉得头颅沉重,不受控制地想要对这人颔首以礼。


    “从一开始你便打量提防着我,为什么?”夏时敏锐地察觉到她看自己时与其他人眼底流露出不同的情绪。


    像是带了满腹仇恨。


    可她们从未见过。


    果然,她话音刚落,江晚便挣脱了她的控制,刀刃破空一声炸响,直冲她脖颈而来,欲取首级。


    一旁的陆辞忧和晏漓俱是一惊,刚有所动作,便见一人比她们更快,已经挡下了金令主这一刀。


    岁音手持无归,挑开这一刀,伸手一捞将人搂了过来。


    她剑指江晚,危险地眯了眯眸子,眼底涌现杀意:“你做什么?”


    “她是十三鬼域的人。”江晚话语笃定,将几人说得头脑发懵。


    夏时是十三鬼域的人?这根本不可能。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岁音和晏漓一同皱了眉,对这无厘头的话感到匪夷所思。


    “她身上有枯心草的味道。”江晚看着另外三人,急切道:“你们信我!那些沧海弟子受控于人就是因为枯心草!”


    “她不是什么好人!”


    “枯心草?”岁音偏头凑过去闻了闻,被一根手指无情地戳了回来。


    夏时身上的味道因着这几个月汤药不断略微清苦,可清苦过后又是独属问天峰上凛然风雪的冷香。


    还挺好闻的。


    哪有什么枯心草的味道。


    再说了——


    这人又没靠过来,怎么会知道夏时身上有什么味道。


    岁音正要说话,被一道声音抢先,“我服用的药中确实有枯心草。”


    岁音:“?”


    她茫然地看向夏时。


    江晚似是不信,咬牙问道:“好端端的人,怎会以枯心草作药。”


    夏时心想,她可不是好端端的人。


    那天臣辞离开时给了她一瓶丹药,说是可以慢慢引出她的寒毒,不必触动体内禁制封印,只是药引强横些,可能会有些副作用。


    夏时知道那人在拿她试药。


    以活人试药,便是臣辞犯下的错,才使得神医谷不容,将其逐出。


    “枯心草根叶皆有剧毒,影响人心神,可致幻。”江晚继续道:“我从未听说有人拿它用药。”


    “你没听说是你见识少,怎么了,身上有枯心草就是十三鬼域的人了?”陆辞忧话中带刺。


    江晚被她这话一噎,转而又问几人,“你们可知枯心草生于何处?”


    见她们神色莫名,江晚便知道,她们恐怕根本不知道这枯心草的厉害。


    “枯心草多生于暗域十六峰,那里毒瘴遍布,少有修士前往,唯有十三鬼域之人翻越十六峰入九州时可得。”


    陆辞忧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那你也说少有了,又不是没有人去。”


    江晚:“……”


    “何必如此麻烦,”夏时轻言,拿出玉牌,向其中注入灵识,玉牌微泛荧光,绽放出一朵六叶昙。


    “令主该知道,十三鬼域的人或多或少都沾有魔气,他们无法催动仙家玉令。”


    江晚看着面前盛开的昙花,从中感受到了独属三清界的灵气波动。


    此人当真是三清界弟子,看六叶昙模样,恐怕还是哪位长老的徒弟。


    双刀入鞘,金令主拱手行礼,“方才失礼了。”


    陆辞忧在一边轻哼了一声,都说沧海的金银令主如何如何,现下都遇见了,一个银令主心性不佳,一个金令主行事鲁莽。


    也就这样。


    “无碍。”夏时注意到她身上有些细微飞尘,像是日夜兼程赶路,甚至来不及休整。


    江昔年说过,浮生殿主带人走后,这位金令主也离开了沧海,想来现在这幅样子应是寻了蛛丝马迹追着人跑。


    可为什么偏偏追到了沧海边境的云泽呢。


    “令主是追着浮生殿主来的?”


    江晚心中对她仍有防备,听到她问并未答话。


    她看了几人一眼,转身跳出窗外。


    “莫名其妙。”陆辞忧呵了一声。


    夏时仍在心里思索着。


    如果说江枫搭上了十三鬼域,他此时封境又是为何,沧海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封境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让这些修士闻风而来,都守在云泽观望。


    还有如果江晚真是追着浮生殿主来的,那——


    难道浮生殿主也在云泽?


    一个可怕的念头生出,夏时连忙祭出太极金印,另一只手飞快结印。


    金色法阵在四人脚下生成,是传送法阵。


    得赶紧走。


    “怎么了?”岁音问道。


    陆辞忧和晏漓也察觉出不对来,夏时一向沉静稳定,此刻却慌了神般。


    “等会儿再说,先走!”夏时运转金印,法阵将成。


    下一秒,脚下突然地动山摇起来,外面一阵轰隆巨响,像是地面被什么东西震裂。


    紧接着便是惊呼哭喊之声。


    一道道猩红光束缓缓升起,繁复的纹路铺满整个云泽。


    而夏时刚结成的传送阵也在红光之下消逝,荡然无存。


    “还是晚了。”夏时心一沉,转头看向窗外,前一刻还晴日的天在这几息间被那诡异的红光笼罩,云泽上空黑云翻涌,像浓重的墨即将倾泄。


    这下恐怕不是仙门除邪,而是十三鬼域围剿百家。


    如今大多仙门弟子都聚集在云泽,前有四海城中的鬼君,后有浮生殿主。


    她们就等着这些人来。


    看来沧海的事并非江枫封锁了消息,而是十三鬼域故意放出这么半遮半掩的“传言”,引来这些仙家弟子。


    真是好算计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


    “啊啊啊——”


    “血魔!血魔出世了!”


    外面惊叫声不绝,这么一会儿血腥气便已经溢散开,呛得人恶心。


    陆辞忧伸手拉住一旁的晏漓稳住身体,转头去问夏时:“怎么回事?”


    夏时轻声道:“中计了。”


    她并未说明白,其他三人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


    十三鬼域比仙门先一步动作。


    震荡慢慢平息下来,岁音靠向窗边,向外探了探头。


    视线所至皆是大片血迹和残肢断臂,巷口角落里蹲着一只三人高的怪物,浑身长满了血红脓包,正拎着一条腿往嘴里塞。


    这就是血魔?


    岁音默默退了回去,眼中似有惊恐。


    她伸手向其他人比划着。


    陆辞忧没看懂,于是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在这四周空寂之下,便显得格外清晰。


    血魔闻声而动,几个跳跃便趴在了窗口,瞪着一双血淋的眼睛看着房中四人。


    岁音无奈道:“就是让你不要说话。”


    陆辞忧看着血魔差点吐出来,闻言斜她一眼,“你不早说!”


    岁音:“……”


    血魔吐出猩红带血的舌头,眼睛转动着盯上了岁音。


    四个人中,她最香。


    “走!”


    夏时一出声,四人分散而逃。


    岁音知道这东西看上了自己,便朝着夏时相反的方向御剑而走,血魔果然在她身后紧跟不止。


    她一个人引开了血魔。


    云泽血雾弥漫,四处都是红色,看得久了竟有些心慌意乱烦躁得很。


    躲在下方的修士悄悄探头看是谁引走了血魔,只见半空中一抹红影御剑飞速掠过,血魔亦步亦趋,眼见血魔伸出长臂就要将那剑修抓住,一道金光乍现,几乎必死的剑修突然就没了影子。


    到嘴的鸭子飞了,血魔恼怒,仰头大吼,又在四周寻起人来,那些修士连忙缩了回去藏着。


    夏时带着岁音躲在一处府邸院中,这处宅院似乎有什么东西令血魔畏惧,那鬼东西见了竟绕道走。


    “你怎么过来了?”岁音喘着气,手还紧紧攥着夏时一截纤细的手腕。


    刚刚被那红雾扰乱了心神,御剑恍了一瞬,这才被血魔追上。


    那一下确实令人心惊肉跳。


    “我不去,你不就被吃了。”夏时轻抚着胸口靠着墙边,嘴唇微微发着抖。


    掌心温度陡然转冷,岁音一惊,连忙看过去,女人轻阖着眼,眉睫覆了层白霜,鼻间呼出白雾。


    毒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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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她是我……好友◎


    “你怎么样?”岁音将夏时双手握住捧置嘴边哈着气, 同时又以灵气注入,试图让她身体暖一点。


    夏时垂着头靠在她肩上,不自觉地朝热源靠近, 脸颊冰冷,贴着岁音脖颈还觉得不够。


    岁音抱着她,着急问道:“药呢?有药吗?”


    可夏时冷得糊涂, 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一味地贴着她。


    岁音心底涌出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夏时也不会毒发得这么快这么严重。


    她找到夏时的纳戒, 翻找出一个药瓶,模样同上次在美人庄医仙给的很像。


    她倒出一颗在掌心上, 看了看夏时结满冰霜的脸,咬了咬牙将那颗药仰头服下, 又重新取出一颗喂给了夏时。


    “这药如果有问题,我陪你一起。”


    吃完了药, 岁音将外衫脱下披在夏时身上,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向前院走。


    这宅院干净雅致,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找到主人家借住一晚, 也免得夏时在外面吹着冷风。


    岁音抱着人来到一处廊下,两边是摘种莲花的水池,池中有几尾游鱼嬉戏。


    穿过长廊, 便能瞧见一处矮亭, 亭下坐着一人, 正剥着采摘的新鲜莲子, 莲心烹茶, 嫩白的两瓣莲子被搁置在一边。


    谁能想到,如今血魔横生的云泽中还有这样安静祥和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那些肮脏血腥都与之无关。


    “姑娘。”岁音远远地唤了一声。


    那人身子明显一僵,半晌回过头来,眼底透出惊讶来,“你,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她在这院中许久都不曾见过别的人了。


    看到来人是个年轻女子,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人,江韫连忙起身,迎上去。


    “她怎么了?”


    岁音紧紧抱着夏时,面对走过来欲要抬手的人心底生出些警惕,她稍稍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的手。


    她无所谓,但夏时不能有事。


    江韫一愣,慢慢放下手,笑道:“你放心,我没有灵力在身,也没有恶意。”


    没有灵力?


    岁音显然也没有想到,她再次看向对方,女人鬓边有些许白发,眼角亦生出细微的皱纹,一般来说修士的模样大多固定在青年时,即使是中年甚至暮年才修出名堂,也能恢复以前的样貌。


    而面前这个人,身体自然衰老,体内确实没有灵力运转的迹象。


    九州灵力蓬勃,无法修炼的人都会被送到凡世,她为何还能在此?


    江韫忽略她眼中毫无遮掩的打量,垂眸看向她怀中的人,轻开口:“她似乎很冷。”


    岁音反应过来,将人搂得更紧了些,灵力由掌心源源不断地注入,可仍见效甚微。


    “过来吧,给她喂些热茶,应当会好些。”江韫转身,回到亭下。


    岁音跟上,低声道谢:“多谢姑娘。”


    坐在桌边,岁音扶着夏时让她能坐在自己腿上,身体靠着自己,她则一手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茶盏。


    “小心烫。”江韫出声提醒。


    岁音点点头,指尖轻点杯面,一道轻柔剑气绕杯一圈,杯口热气便散去大半。


    她轻抿了一些,确定并不烫时,才小心翼翼地送置唇边。


    夏时此时已经没什么意识,骨缝中都仿若刮着刺骨的寒风,令她疼痛难忍,全身经脉又如炙火烘烤,冰火交接,几乎欲死。


    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唇缝流入,夏时动了动唇。


    她没办法吞咽,喝不下。


    半盏茶都顺着下巴淌到了衣服上,岁音连忙抬起袖子替她擦干净。


    “喝一点好不好?”她轻声哄着,即便知道对方可能听不到她说的话,可还是忍不住轻声细语同她说着话。


    即便江韫并不能修炼灵力,此时也看得出她怀中的人并非普通寒症。


    看着面前年轻姑娘眼中的担忧和焦急,江韫莫名想起少时的江风禾,那时候在四海城,谁不知道江家二小姐最是维护她阿姐,看不得阿姐受半点委屈。


    轻叹了口气,江韫才又将茶壶置于炉子上。


    “你们是姐妹吗?”江韫虽这么问,心中却已经否认了。


    这两位姑娘模样并不相仿,面庞尚稚嫩的这位模样在她所见的修士中算得上顶好的了。


    “不是。”岁音否认,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她是我…好友。”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时莫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落到江韫耳边却又是另一层意思。


    她微敛眸,掩下其中苦涩。


    果然,这两位姑娘的关系并非这么简单,女子相知相守何其难,更别说她同阿禾还有一层姐妹关系。


    压下情绪,江韫看着面前两人带上几分柔色,轻声道:“天色将晚,要起风了,你将她带到我房中吧。”


    岁音微怔,看她神情温和,又确实没有灵力,微微颔首:“多谢。”


    将两人带到卧房,室内温暖,点有熏香。


    “将她放到床上吧,也不能一直抱着吧。”江韫唇边抿着笑。


    岁音其实想说她抱着就行,看见女人眼底的浅笑莫名觉得耳热,也觉得这么抱着和人说话有些憨傻。


    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卧房,她又连连道谢。


    把人好好地放到床上,被子盖好,岁音刚想起身同那位好心姑娘说说话,发现腰带被一只手紧攥着,手背筋骨清晰可见,便知道那手的主人用了多大力了。


    她只好顺着床边坐下,替夏时擦去额头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问题,这会儿夏时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可那张脸还是如同雪色,没有半点活气。


    江韫绕过屏风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又勾起了她深埋心底的旧事。


    “阿姐!我回来了!”


    外头传来一声呼喊,岁音侧首看过去,眼中警惕万分。


    她听得出来,来人是修士,且境界只高不低。


    江韫连忙解释道::“你别怕,是我……妹妹,她不会伤害你们。”


    说罢,她便退了出去,打开了门。


    “阿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豆包。”江风禾提着一精致的食盒大步走过来。


    江韫笑着抬手要接过,“阿禾还记得我的喜好。”


    “那是自然。”


    江风禾脸上笑意倏地凝住,目光锐利地看向卧房。


    “阿姐,屋中有人?”


    “嗯。”江韫并没打算瞒着她,再说也瞒不住,“是两个姑娘家,其中一个受了伤。”


    “是吗。”江风禾语气不善,将食盒送到姐姐手中,“我去看看,阿姐先在此稍等片刻。”


    踏入屋内的瞬间,左手便黑雾萦绕,显出一把刀来。


    隔着屏风,她看到一个模糊人影,手中拿着剑。


    “好大的胆子,敢进我阿姐的房间。”江风禾眼底带着怒意,泯血被她一点点抽出。


    同时,对面也剑刃出鞘。


    刀锋剑气相撞,将中间相隔的屏风劈到粉碎。


    岁音看着那人眼瞳倏地瞪大,下意识攥紧了剑柄,“是你……”


    那个在陵阳秘境救人的十三鬼域之人。


    联想种种,使刀,又会断山海,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


    “你是浮生殿主,青刀。”


    难怪血魔不敢靠近这里。


    江风禾舔了舔唇,眼中隐隐透着兴奋,手中泯血刀亦是震颤不止,它同主人一样兴奋。


    “阿禾!”江韫推门而入,看到这满地狼藉轻皱了眉。


    一瞬间,江风禾便收敛了满身杀意,泯血刀也不见踪迹。


    她藏的很快,所以江韫并没有看到她刚刚凶神恶煞的一面。


    江风禾抬手指着床边还未收剑的岁音,一口锅盖上,“阿姐,不是我,是她弄的。”


    岁音:“……”


    她开口想解释,耳边却传来一道冷嗖嗖的话,“你敢在她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我就杀了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


    是道传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说的话。


    收剑入鞘,岁音拱手行礼,背下这个锅,“是我一时冲动,还望姑娘恕罪,这些我会尽数赔偿。”


    江韫轻笑,“不过是扇屏风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还不知姑娘名姓?”


    “岁音,她叫夏时。”岁音一并帮夏时也介绍了。


    江韫:“江韫,这是家妹江风禾。”


    江风禾闻言似有不悦,眉间皱了皱。


    “岁音姑娘,今夜你们便在此处休息吧。”说着她又拉了拉江风禾,道:“那位夏时姑娘伤得不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她能用的。”


    江风禾顺应点头:“好。”


    她抬脚走了过去,在岁音惊恐的目光下抬起了手。


    岁音挡了过去,急忙出声道:“她服过药了,睡一觉就好。”


    随后便冷冰冰看向江风禾,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离她远一点。”


    江风禾眼底涌出不屑,回道:“你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那又如何?”岁音毫不畏惧地与其对视,放下话道:“你敢动她,我拼死也会杀了你。”


    “杀了我?”江风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年十二道雷罚都没能劈死她,面前这人竟然敢口出狂言要杀她。


    她微微抬起下巴,正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她腕间的青玉珠,表情一瞬间凝固,半晌才道:“这是谁给你的?”


    岁音不明所以,“什么?”


    江风禾难得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甚至更具体了些:“手腕上的青玉珠,谁给你的?”


    狂妄的语气也收敛了几分,带着些试探。


    “你管谁给的,反正不是你的。”岁音并不想把砚姨说出来,面前这个是十三鬼域的人,谁知道会有什么坏主意。


    江风禾轻哼了一声,目光又越过她看向床上的人。


    “枯心草……”


    “你给她吃的药,不会是什么医仙给的吧?”


    岁音眼中闪过惊讶,她怎么知道?


    “那你就放心吧,既然是她给的药,这个人就不会死。”江风禾向后退了退,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她吃了没事,但你吃了……”


    话没说完,她便带着江韫离开了。


    等人走后,岁音连忙在四周布下结界,也没空思考青刀最后几句话的意思。


    因为床上的人醒了。


    作者有话说:


    岁音:她是我……好友


    江韫:真的?


    岁音:……比好朋友再好一点!


    第59章


    ◎我陪你一起◎


    夏时睁开眼, 对上一张贴近的大脸,心口忽地一滞。


    离得太近了,她甚至能闻到对方领口处散出来的清淡香气,


    “你要干什么?”


    岁音一弯眼:“你醒了。”


    而后一只手裹了过来,抚摸着半边脸,夏时一愣, 任由那只手摸着。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血魔伸出手的那一瞬,她离得极远,可看到那抹红影要被抓住时,脑中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带着人逃到一处院墙下。


    那么远的距离,她只有元婴境界, 应该是做不到的。


    瞬移过去时,她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丹田中流转。


    像是一颗被包裹严实的圆球, 裂出一条缝隙,渗漏出几缕灵力, 但也足够她用了。


    那是她师尊的灵力,磅礴浩瀚如深海。


    “太好了,不凉了。”


    岁音欢跃的声音打断了夏时的丝缕, 她回过神, 朝现下所在的房间看。


    “这是哪儿?”声音还透着力竭后的暗哑和无力,有些病恹恹的。


    岁音声音放低了些,似乎有些心虚, 不太敢说话:“浮生殿主的宅院。”


    夏时:“……?”


    她神色茫然了一瞬, 而后微微偏过头看着她, 眼中疑问分明。


    不久她将目光移开, 叹了口气。


    是她先带着人躲进院子里的。


    看来今日诸事不宜, 不仅碰上血魔出世,逃命还偏偏逃到人家老巢来了。


    掀开被子下床,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搀着她的胳膊。


    夏时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走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岁音的手,直直地看着她,那双眸子又黑又沉,“你是不是给我吃药了。”


    不然这毒怎么这么快就被压下了。


    那瓶药她并没打算吃,谁知道臣辞说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东西,枯心草扰人心神,万一那副作用就是让她失控……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悦,可岁音到底是因为担心她,夏时说不出埋怨的话,只是默默在手上用力。


    腕骨在这人手中被捏得生疼,岁音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眼角微弯,她将手覆盖上去,低低开口道:“那药我也吃了。”


    夏时一怔,而后慢慢蹙起眉,心底火气更盛,不悦直接摆在了脸上,愠怒道:“你又没中毒,你吃什么药,万一那药——”


    岁音打断她的话:“万一那药有什么问题,我陪你一起。”


    四目相对,夏时先移开了眼。


    她慢慢松开了手,低呵了一声,“傻子。”


    岁音却笑出声,说道:“我愿意。”


    夏时敛眸,自己都没意识到浅浅勾了唇角,抬脚朝房门走去。


    一打开门,便看到一人扶着刀依靠在柱边,半垂着头,脸隐在阴暗中,让人看不清神情。


    听到动静,江风禾才抬了头,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臭着脸说道:“去吃饭。”


    浮生殿主亲自来请吃饭,好大的排面啊。


    见两人没动,明显不爽的殿主又补了一句,“我阿姐吩咐的,你们不去也得去。”


    她侧眸看过来时眼底威胁意味满满,手中煞气冲天的泯血刀也微微颤动。


    似乎这两人不去吃饭,她下一刻就会拔刀砍了她们。


    夏时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去。”


    江风禾冷哼,转身带路。


    明明是她和阿姐两个人的晚膳,偏偏多了这两个惹人嫌的。


    夏时和岁音走在后面,能明显感觉到前面人放出的冷气。


    快到大厅时,夏时突然注意到那浮生殿主脚步轻快了些,就连满身的煞气也收敛得一干二净。


    随后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阿姐,我把人带来了。”


    俨然是少年人才该有的活力。


    现在出现在浮生殿主身上,莫名诡异违和。


    夏时:“……?”


    她转头看向岁音,发现她神色如常,并无诧异。


    感受到她的目光,岁音慢悠悠开口:“这人在她姐姐面前装得有一套。”


    看来这就是人见人怵的浮生殿主的另一面了。


    夏时一时无言。


    等等……


    夏时忽然顿住,浮生殿主带走的不是沧海门主的长姐吗,为何她也叫姐姐,看来这位殿主还是沧海江氏嫡系啊,难怪断山海用得如此熟稔。


    所以那日江流门主弃下噬海楼,也是知道浮生殿主并不会伤害他长姐。


    将人带出噬海楼,安置在这宅院中,浮生殿主想做什么?


    夏时迈入膳厅,心底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抬眼便看到桌边清丽的女人,她正分发着碗筷,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优雅的气质,像是长年累积,还带着一股书卷气。


    书卷气,能用上这样形容的人在九州并不多见,九州修士因为修炼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凌厉感,即使是医修,也不会像面前这个女人般温和无害。


    上一个让夏时如此觉得的人,还是温知书,她因为心疾的缘故,体质柔弱,灵力低微,这才显得无甚威胁。


    可面前这个人,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体内一片沉寂。


    她无法修炼。


    许是她的视线在人家身上停留太久,夏时猛然发觉一双阴惨惨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


    浮生殿主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眼神刀子一样扎向夏时,咬牙道:“吃饭了。”


    四人落座,江韫又向夏时介绍了一遍自己和妹妹。


    “夏姑娘看上去好多了。”江韫说着将一碗鸡汤递过去,油脂被去除得很干净,汤色清亮,她抿唇笑道:“我知道你们大多是不用吃饭的,那喝点汤吧,暖一暖身子。”


    “多谢。”夏时接过。


    “阿姐,我也要嘛。”江风禾在一边争抢,背地里那眼神就差把夏时活吞了。


    “不是还有吗?”


    虽这么说着,可江韫还是拿起了她的碗,替她盛了一些。


    递过去时还不忘叮嘱:“小心烫。”


    江风禾喝着汤,也不在意旁边还有两个人,就冲着江韫软声道:“阿姐真好。”


    江韫有些无奈,却也纵着她。


    这顿饭吃得平静,大多是江风禾在说话,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明明就在手边,偏偏只要江韫夹给她的。


    半道岁音也学着她的样子冲夏时要,被轻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


    饭后,江韫被江风禾哄着去休息,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浮生殿主也一改方才模样,身边又冒出一团团黑漆漆的煞气。


    她冷着脸,泯血刀立于身侧。


    岁音警惕地握着无归剑,提防着她。


    “还挺聪明,知道躲到这里来。”江风禾轻嗤,眼睛微转,唇角勾起阴邪的笑,又遗憾又可惜道:“可又不太聪明,相比此刻的云泽,这里可比外面危险多了。”


    “看在阿姐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选择个死法。”


    “殿主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夏时并不惧她,“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做个交易。”


    江风禾似乎被她的话引起兴趣,“我们之间能谈什么?又能做什么交易?”


    “你姐姐。”


    果然,提及江韫,那冷着脸的浮生殿主倏地蹙起眉,杀意腾腾地盯着对面不知死活的人。


    夏时眸底依旧沉寂,仿佛对方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她接着说:“她不能修炼,寿命短暂,你想让她能留在九州,永远陪在你身边。”


    被点明心思,江风禾冷笑,“找死。”


    抬手猛地一拍桌子,泯血刀唰“唰”一声出鞘,刀尖堪堪停在夏时额前。


    刀尖与额前之间隔着一只白皙手掌,手掌向上的腕间是青玉珠。


    江风禾看了岁音一眼,刀尖不再向前。


    岁音猛地松了口气,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夏时抬手将她的手按下来,看向对面的人。


    “我可以帮你。”


    “你?”江风禾不屑。


    可随后想起在陵阳秘境时对方为了破宋尘自爆的一击,她以断山海拦下仍然觉得吃力。


    或许……她真有办法?


    如果她真能做到,那她就可以带阿姐去昆仑看漫天飞雪了。


    夏时看出她的松动,继续道:“你将她从噬海楼带到这里,不还是一样困在这一方宅院,她无法在九州自由行走。”


    江风禾没说话,默认了。


    噬海楼和这里都有法阵约束,能够使灵力不入,她阿姐才能在其中走动。


    可若没了这层约束,九州灵气灌入,阿姐承受不住,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我能让她同普通修士无异,可行走于九州大地。”夏时抛出最后的饵。


    江风禾倏地抬眼,一字一句道:“当真?”


    夏时点点头。


    “好。”江风禾收了泯血刀,“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交易,那么双方都要有所得。


    “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夏时压低眉眼,几乎没有思考,薄唇张了张。


    “第一个问题,鎏金阁陆清羽在不在十三鬼域。”


    “第二个问题,你们此番目的为何。”


    “第三个问题,十三鬼域里有没有一个叫裴九的人。”


    一连三问,江风禾并未回答她,站起身,垂眸冰冷地注视着她。


    “解决我阿姐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好。”夏时满口答应。


    江风禾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办不到,我就杀了你。”


    ,


    人走后,岁音脑中还一片混沌,陆清羽不是陆辞忧她兄长吗?那人不是四百年前就殒了。


    夏时问他在不在十三鬼域是什么意思?他没死吗?


    “走了。”夏时的声音飘得有些远。


    岁音回过神,发现人已经在另一边走廊下了,此刻正站在月光投下的一片皎洁中回首看着自己。


    长身玉立的一人,月光下宛若神明,连被风吹起的发缕都透着微光,让人移不开眼。


    夏时本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岁音心想着,而后笑着挥手朝她喊:“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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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晏漓笑了出来,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


    云泽一处狭窄阴暗的巷口, 血魔庞大的身躯将唯一一条出口堵死。


    它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利爪在两边墙壁划出深深沟壑,目光贪婪地看着面前走投无路的两人。


    那两名修士皆是一身红衣, 可当头顶月光照过时便能发现,其中一人穿着的其实是白衣,是被血染成了红色。


    她握着剑护着后面的红衣少女, 眼底带着赴死的坚决。


    “阿离,你快走,这畜生盯上我了。”陆辞忧半睁着眼,视野右边是一片猩红之色。


    她靠着灰墙, 手中的游龙枪都握不住,右眼珠整个充斥着血色, 温热液体顺着眼角不断向下流,右眼四周的皮肤也被血魔抓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翻出的鲜红血肉之上隐隐可见魔息。


    “我不走!”晏漓的手轻轻发着抖,衣衫被血浸透, 黏腻地贴在身上,可这都不是她的血,是陆辞忧的。


    她知道这人伤得有多重, 她走了, 她根本活不了。


    陆辞忧声音越来越低,这会儿竟还笑得出来:“你走了,可以活。”


    “我走了, 你就活不了了!”晏漓语气颇凶地呵斥了一句, 她盯着那血魔的一举一动, 心跳如擂鼓。


    她怕自己无能, 怕自己护不住陆辞忧。


    这头血魔似乎也知道这两人在劫难逃, 并未着急动手,利爪一点点地磨过石墙发出刺耳的声音,这种声音在此刻极易令人心境崩溃。


    当警惕的那一根筋绷得过紧时,就会在某个瞬间断开,人自然而然也会崩溃。


    这个血魔,很有“人性”,若非它整个头颅都被削去大半,此时此刻它怕是要裂开嘴笑出来。


    晏漓牙齿咬得咯吱响,她尽力保持冷静,可仍被血魔刻意发出的声音扰了心神。


    似乎是忍不下去,她手腕陡然一转,剑气横劈过去,势要将血魔拦腰斩断。


    那头血魔见她动了,敏捷地在两边墙壁来回跳跃,竟将挥过来的剑气一一躲开。


    它趴在墙上,喉咙发出挑衅的嗬嗬声。


    下一秒,三人高的庞然大物猛地扑向晏漓。


    只剩下半个的脑袋还咕噜咕噜冒着血泡,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生长,这么一会儿便长出个嘴,裂得老大,似乎在笑。


    它一掌将挡在前面的晏漓挥开,巨大的手掌紧紧包着她的头,只要这么一缩手,这低微的剑修便会在它手中脑袋开花。


    生性残暴的血魔并没有这么做,它将人狠狠摔了出去,看着她爬也爬不起来,然后才慢慢转动刚长出来的一颗眼珠,死死盯着墙边气息奄奄的人。


    血魔仰头吼叫一声,带着怨气和杀意,似是累积许久。


    它大步朝陆辞忧走去,伸出手,想要将她撕碎,再一口一口吃掉。


    可还未碰到一片衣角,背后突然被插入一把利刃。


    晏漓死死握住剑柄,一字一顿恨声道:“别!碰!她!!”


    血魔顿时被激怒,一个转身直接用后背砸向石墙。


    一下又一下,浓重的血腥气更激起了它的兽性和疯狂。


    石墙被砸出一道道裂痕,最后彻底坍塌,晏漓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牙齿陷入血肉,满口的腥咸。


    修士本源灵力都汇聚在丹田内,即使丹田枯竭也有一战之力,那便是——散丹。


    修为散尽,燃烧金丹,不是个好办法。


    可这是现在唯一能解困的办法。


    散丹的念头刚萌生,晏漓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了手。


    金丹燃烧的速度极慢,牵扯着全身经脉,晏漓几乎是忍不住痛喊出了声。


    眼角划过血泪,带着她的不甘。


    今日过后,侥幸不死,她也再不能修炼,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她辜负了师门多年栽培,也辜负了师尊的教导。


    但做这个决定她不后悔。


    她欠陆辞忧一条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断流在血魔体内疯狂散出剑气,那些剑气满含着剑修血泪,招招必杀。


    血魔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化成了一捧血雾。


    没了支撑,晏漓结实地摔在地上。


    ,


    云泽又下起了雨,云层阴沉沉地压下,让人恍惚觉得要砸在屋顶上。


    空寂无人的街道,时不时传来硬物磕着地面的声音。


    那些借着法器逃生的修士探出头去看,发现是一个血人背着另一个人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那磕碰的声音是她手中的长枪。


    有人眼尖认出了那是神武游龙,可没一个人敢上前,就连一些贪婪之辈,看到重伤的两人带着神武,也没敢起抢夺的念头。


    如今的云泽,处处死寂,谁也不知道血魔会从哪个角落里再出来,被血魔吃掉的人,连魂魄都剩不下。


    神器再好,可也得有命在。


    那些人又默默缩了回去,就当没看到这一幕。


    “快到了,就快到了……”晏漓不知道她要带着陆辞忧去哪儿,她只知道一个方向,夏时曾指给她们,那边不会有血魔,那里有个地方是安全的。


    她要把陆辞忧带过去。


    金丹还剩下一小半,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得继续燃烧金丹,将人稳稳背着。


    每踏出一步,经脉便会断一处,晏漓的下唇已经没有好的地方,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她忍着钻心刺骨的疼,一声不吭地背着人走。


    直到那条路走到尽头,她看到一处安静祥和的宅院。


    她找到了。


    晏漓笑了出来,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混合着被砸碎的五脏六腑。


    背上的人似有察觉,极轻地皱了下眉,嘴唇动了动,低低念了一声,“阿离,别……”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晏漓并不在意,她慢慢偏过头,碰到陆辞忧微凉的额头,满意地轻闭了下眼。


    一滴温热混在冰冷的雨水中砸在陆辞忧的手背上,与雨水融在一起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重叠的身影在雨雾中又动了起来,缓慢而坚定。


    身后她们走过的道上,身姿挺拔的男人侧过身,一抬手将身后跪着的血魔隔空掐住命脉所在。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半分起伏。


    “谁让你们动她的?”


    这只血魔没有意识,被捏在手中,不动也不出声。


    男人冷哼一声,将它甩到方才冷眼旁观的修士躲藏的地方。


    那些人见血魔朝这边滚来,一个个撤下伪装屁滚尿流地逃了。


    闻到了人气,血魔又开始了一轮的追杀。


    “都说修罗城主最是无情,我怎么看着有情有义啊。”青诡笑眯眯从一旁走出来,不惧男人冰冷的眼神,手指轻抚过他的胸膛。


    纤细的手腕被一把攥住,青诡瞬间白了脸,冷汗从额角滚下。


    她仍是不服,双膝控制不住下弯,仰着头讥讽道:“你若真不想看那位少主受伤,方才怎么不出手,要不是那个傻子牺牲自己满身修为护住她,她可就真喂了血魔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脖颈被一条浓雾黑蛇紧紧缠绕,黑蛇无目,正吐着长信子。


    青诡偏过头,想要离黑蛇远了一些,嘴上叫喊着:“你杀了我!鬼君不会放过你的!”


    “鬼君?”修罗城主声音薄凉:“你真以为她在意我们这几个人?你信不信,就算十三鬼域全都死光,她都不会皱一下眉。”


    青诡登时瞪大了眼睛,惊讶这人竟然敢这么放肆。


    可心底还是忍不住琢磨起他这句话。


    十三鬼域六位城主中,她因一手控术从外六域脱颖而出,可实力在内六域是最低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见过鬼君的城主。


    她心里打着鼓,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杀意。


    黑蛇越缠越紧,青诡被迫用力仰着头。


    “那…那个血魔不受我控制!”她着急开口解释。


    她是真的害怕了。


    黑蛇松开了她,亲昵地绕在男人手腕上,最后与他周身魔气融为一体。


    “那只血魔有意识,我控制不住,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盯上陆辞忧。”青诡老实回答。


    修罗城主冷哼一声,撂下一句:“废物!”


    而后又裹入黑雾中消失了。


    青诡脸色青白交接,心口火气难消,看着那两人走去的地方阴冷地笑了出来。


    去哪儿不好,偏偏去找那个女人的晦气。


    浮生殿主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她能有什么人性,落到她手里,还不如被血魔吃了。


    她眼中比吃人血魔还恐怖的浮生殿主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倒在她大门前的两人。


    两个人没一个好的,浑身是血,还将她的大门弄脏了。


    不能让这两个人吓着阿姐。


    “阿禾,是不是有人啊?”江韫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向这边走。


    江风禾瞬间唤出泯血刀,想用这两个人喂刀,一边高声回应阿姐的话:“没有,是风吹的。”


    就在她要下刀时,后院的两个人突然冒了出来。


    泯血刀被两把剑同时挑起,失了机会,再落不到地上两个血人身上。


    江韫的脚步声响在身后,三人同时收了刀剑,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江风禾悄悄瞪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过身抬手就捂住了江韫的眼睛。


    “阿姐别看。”


    江韫没有拉下她的手,只是动了动鼻子,轻轻皱眉:“怎么血气这么重,是有人受伤了吗?”


    看着夏时和岁音已经将人扶起带了进去,浮生殿主心头火气烧得更烈,可在江韫面前又不得不压下,“是,阿姐放心,有夏时和岁音在,她们不会有事的。”


    江韫轻笑:“那就好。”


    在她心里,江风禾还是以前那个心善漂亮的小姑娘。


    “阿姐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江韫轻轻点头。


    江风禾把她送回卧房,看着她入睡,这才满脸怒气地寻着血气找到那几个人。


    “怎么,我这是驿馆吗,什么人都能进?”


    此时房中两人正神色凝重,陆辞忧的伤势主要是被抓伤的眼睛,可晏漓修为尽失,经脉尽断,就连金丹也不知所踪。


    这两人修为并不算低,又有神武在手,怎么会伤成这样?


    夏时抬头去看满肚子火气的浮生殿主,冷不丁开口:“叫一个医修过来。”


    浮生殿主:“……?”


    她在这命令谁呢!?


    作者有话说:


    (挖个洞,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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