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比开始◎
“你昨晚喝酒了?”沈淮闻刚一进静室便开口问了。
夏时放下笔,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没有。”
她将抄写好的门规叠好堆在一起,这才抬头, 侧脸被泄进来的几缕阳光照着,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圈阴影,隐隐可见阴影下的青黑。
沈淮闻一眼扫过尽收眼底, “不仅喝了酒,还动了灵力。”
夏时动作一顿。
“不要想着在我这里扯谎,糊弄糊弄掌门也就算了,在我这里, 还是老老实实交待清楚。”沈淮闻将今日的汤药放下,嗓音低低地哼出一个字:“嗯?”
夏时见瞒不住, 只好认罪。
“喝了一杯。”
“那喝酒为什么要用灵力?”
“在承仙小馆,没曾想掌门突然来了藏经阁, 怕她发现,这才用了传送法阵。”
沈淮闻低头轻笑:“那她可发现了?”
夏时咳了声:“她没进来。”
“哦?”沈淮闻诧异。
这倒是让她意外, 叶萧来藏经阁应该就是来看小师妹的,到了门口不进来是为何?
“还有几日就结束罚期了,不要再惹事了, 记得把药喝了。”
说罢沈淮闻便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 玉清殿的看守弟子过来。
“奉掌门之令传话。”那小弟子说着还小心翼翼地抬抬眼去看窗边晒暖的长老。
夏时“嗯”了一声,让他继续。
“无为长老无视门规,于静室内饮酒, 罚期追加半月。”小弟子说完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无为长老, 说、说完了, 弟子先告退了。”
夏时:“……”
淮闻师姐怎么还告状呢!
追加又追加, 是不想让她离开静室吧。
联想到最近的仙门大会,夏时心里也猜到了两位师姐的用意。
也是,这种场合,她还是不出面得好。
重新闭了眼,夏时轻呼出一口气,身子斜靠着案桌慢慢滑下去一截。
静室无声,只剩清浅平稳的呼吸。
,
大会开始前一日,各仙门的人皆已到齐,除了神医谷闭谷多年无人前来外,九州说得上名号的仙门都过来了。
门派不同,服饰也各式各样,红橙黄绿青蓝紫凑了个齐,走来走去晃得岁音眼睛疼。
她和秦安肩膀挨着肩膀站在屋檐下看着不远处形形色色的人。
“那穿得像是灰扑棱蛾子一样的是哪个仙门?怎么一个个都仰着头不拿眼睛看人。”
秦安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小点声,那是太一门的,门内弟子皆是剑修,和我们三清界向来不和。”
“哦~太一门的啊,难怪看着不顺眼。”岁音轻嗤,在山下被她打的不就是太一门的弟子。
她说话并无遮掩,那边几个太一门的弟子已经看了过来。
显然已经听见了。
“敢问仙友师承何门?”带头的弟子已经走了过来,来势汹汹。
因着岁音拜师过后便被罚去了藏经阁,内门弟子服也没来得及领,这会儿还穿着她和夏时一起买的红衣,太一门的弟子并没有看出她是三清界弟子。
一杆长枪横拦过来,陆辞忧慢悠悠地走到太一门弟子面前。
“几个大男人拿刀带剑的,想干嘛啊?”
带头弟子见来人,也是收敛了几分,但仍有不服,“陆少主,这里是三清界,不归你管吧?”
陆辞忧听后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随后话锋一转,“那你也知道这是三清界啊,一群人围着人家两个内门弟子,合适吗?”
“内门弟子?她?”那人显然不信,紧盯着岁音。
“岁音乃我师叔唯一亲传弟子,我的话莫师兄可信了?”
莫阳回过头,见是晏漓,神色变了变。
一旁陆辞忧翻了个白眼,收起枪哼道:“真是见了鬼了,哪儿都有她。”
“既是三清界门内弟子,有些话该不该说也要考虑清楚。”莫阳冷哼一声,朝着晏漓随便抬了抬手带着人呼啦啦走了。
“师姐!”秦安看到晏漓连忙下了台阶。
晏漓对她笑了一下轻点头,又问:“剑可收到了?”
秦安微红着脸,将手中的剑拿给她看。
“多谢师姐!”
“本该赔你的。”晏漓说着,垂下的眸子却看向着旁边的人。
身边围了一群三清界的人,陆辞忧感觉浑身刺挠,她皱着眉向远处的人堆看去,“阿离呢。”
都大半天了也没见人。
她晃悠悠又走远了,眼神一直在搜寻着。
大小姐这半天一直在找人。
晏漓看着她的背影轻抿着下唇。
收回视线,她又同秦安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然后脚尖一转朝着陆辞忧相反的方向走。
岁音左看看右看看,“唔”了声。
真是奇怪,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
翌日一早,大会开始,各仙门依次入座。
岁音和秦安结伴去领了比试令牌,又转去剑阁拿了一把清心剑。
三清界弟子入门时都会分发一把清心剑,品质并不高,但用于平日练习剑招剑式也足够了。
“真的不换一把吗?”秦安又道:“或者你用我的剑!”
岁音反问:“那你呢?”
“那么多人呢,反正咱俩又不会同时上场,你用完给我,我用完再给你。”秦安觉得没问题。
岁音叹了口气,掂了掂手里的剑,“走吧。”
秦安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岁音的手里不该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清心剑,至少也该是神武。
对,是神武。
岁音当配神武剑。
不知不觉,岁音的形象在秦安眼中高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两人到了大会现场,才知流程变了,本该作为大会压轴的比试突然提前,这会儿已经开始抽签了。
第一轮比试由仙门百家前列弟子开始。也就是三清界、鎏金阁、太一门、青云城和沧海之境各出十名弟子,从这五十名弟子中抽签比试。
大比魁首也将从这五十名弟子中选出。
岁音坐在晏漓旁边,开口问道:“那如果抽到两个同门弟子呢?也要打?”
晏漓回道:“自然,若是同门,便要淘汰一人。”
“那也太亏了。”
刚嘀咕完,台上负责抽牌子的人已经抽完了将要上台的两人。
“三清界弟子岁音对……”
岁音心里一咯噔,她第一个?
“三清界弟子秦安。”
岁音:“……”
秦安:“……”
晏漓:“……”
站在台上,岁音还对秦安笑着道:“你看这不就同时上了?”
秦安看着她手里的清心剑心里一点都没底。
她打不过岁音。
“我感觉可以直接认输了。”
岁音安抚她:“用师尊教你的,想必也十分厉……”
话还没说完,厉风呼啸而来,秦安的身影已近至眼前,她的速度比起一月前快了许多。
“好啊,来!”
岁音拔剑弃鞘,剑鞘触及迎面而来的剑气被削成三段。
秦安神色认真,眼睛紧盯着对方握剑的手,想要在她动手前自己能够走出下一步。
两人的比试一触即分。
“三清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有这等资质的弟子,叶掌门藏得可真深啊。”最高的看台上,一人眯起狭长的眼轻笑出声,视线下看时带着些轻蔑之意。
此人便是太一门掌门,莫邺。
“莫掌门说错了,她是一月前刚入门的新弟子,选了三清界而已。”叶萧皮笑肉不笑地回着。
九州谁不知道,剑道修习以三清界和太一门为首,而太一门又常与三清界比较,一有资质上好的弟子便恨不得吹锣打鼓地宣扬,就差站在三清界脚下喊了。
叶萧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这等资质的弟子都知道选三清界而不是太一门。
莫邺脸色当下便沉了下去。
台下,岁音将秦安的剑招一一看在眼里,即使她的速度今非昔比,可在岁音眼里终究还是慢的。
她没下狠招,反而是配合着秦安的动作而动,让她在此时中能够发现自己的不足和缺处。
秦安原先只注重眼下比试,可当岁音的剑尖又一次收回去时,她才恍然大悟明白对方的意图。
两人于台上拉扯缠斗,最后一招过后,秦安拱手行礼,然后仰头对裁判道:“我输了。”
裁判看了看两人,宣布结果:“三清界弟子岁音胜。”
回到台下,岁音视线越过外围站着围观的弟子时忽地一愣。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好熟悉。
难道是夏时来了?
她抬脚欲要向那边走,却被晏漓叫住。
“大比期间不可随意走动。”
她只好坐了下来,身后的秦安虽第一轮就被淘汰,但脸上并无沮丧之意,反而十分激动兴奋,以至于剑都还未收入鞘,被一旁的晏漓提醒才后知后觉。
“打得不错。”
是晏漓的声音,秦安本以为她是对岁音说的,没想到一抬头发现师姐正看着自己。
晏漓对她笑了一下,然后便回过头专注场上的比试了。
秦安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脑袋也晕乎乎的。
师姐夸她了。
下一场比试又是熟人。
“鎏金阁陆辞忧对沧海之境江郢。”
台上,陆辞忧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轻哼了一声,姿态散漫,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江郢最恨别人看不起自己,他目光变得阴翳,“你什么意思?”
鎏金阁少主又如何,待会儿注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你们沧海之境是没人了吗?怎么这回来的人都这个水平?”陆辞忧看向台下沧海之境弟子所在的位置,疑问道:“江昔年呢?”
按理说,江昔年的实力并不差,在沧海也拿得出手,竟没来?
江郢低低邪笑着。
“死了。”
说着他便挥出一剑,剑势凌厉,招招直逼死穴。
大会比试点到为止,显然这人并没有把这话放在眼里。
陆辞忧轻呵,挥枪擦过剑身直冲对方额前。
对付这种人,那必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长枪在长度上远超法剑。
江郢见她丝毫不收手也是一惊,连忙侧身躲过。
“江昔年尚能在我手下走过百十招,你……”大小姐轻啧了一声,眉眼之间不掩年少轻狂之意,冲着对手轻抬下巴。
“不行。”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江郢首次出现在第 五章。
第42章
◎半夜爬窗◎
“你说什么!?”江郢脸上难掩暴怒, 手中的剑招一时乱了章法,不像是剑修,反而像个疯子一样胡乱砍劈。
拿着剑却使着刀法, 不成体统。
“江长老,我记得这位是你的弟子?”莫邺在叶萧那吃了闷亏,转头又去挑沧海之境的刺, “这种仙门百家共举的大会,怎么不见江流门主带弟子来?”
江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莫掌门怕不是忘记了,除了江流,我也是沧海的门主。”
“哦对。”莫邺哼笑, 意味不明道:“差点忘了,江长老是二门主。”
一个“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十分刻意。
江枫目光中透出些阴冷,而后忽然笑了一下, 转过头看向台下没再说话。
没人搭话,莫邺也不自讨没趣。
台下陆辞忧枪枪带着火气, 逼得江郢毫无反手之力。
自从上次在三清界负伤而逃后,陆辞忧便带着阿离到处闯,勤奋了不止一点, 也终于在前一段时间破了生死境。
她像是猫抓到老鼠后不着急吃, 慢慢地逗弄戏耍,直到把老鼠折磨死。
同样是慢慢和对手比试,上一轮岁音意在指点, 而陆辞忧意在羞辱。
江郢被逼着躲到台边, 猛地回头, 便被陆辞忧一脚踹在胸口摔到台下。
“我说了。”陆辞忧挑了挑眉, 一字一句道:“你, 不,行!”
说罢不等裁判宣布结果一跃跳下比试台,刚好落在晏漓面前,她扬了扬下巴,眼中有挑衅:“你最好祈祷后面别抽到我。”
晏漓颔首,十分有礼,却又极是疏离冷漠。
看台上的叶萧掠过一眼,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
大小姐大摇大摆地回到鎏金阁弟子的地界。
后面的比试大多是岁音不认识的一些人,其中沧海之境的弟子上场尤为频繁,且均以落败收尾,直至第一日比试结束,沧海的十名弟子仅剩两名还未上场。
沧海之境既然能位处仙门首列,实力远远不止如此,不该无一胜场。
反观带队的江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还十分有兴致地向叶萧讨要了昆仑的新茶。
有了第一天比试铺垫,晚上的客院热闹了不止一点半点,到处都能听到议论之声,话题最多的便是沧海了。
“这回沧海带出来的可都是新弟子啊,江流门主竟也没到,这种场合如此已算是失礼。”
“你们…都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沧海之境前段时间闯进了十三鬼域的两位城主,被搅得天翻地覆,听说江流门主的长姐也被带走了。”
“道听途说吧,有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更何况沧海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大仙门,十三鬼域的人再神通广大也不能说闹就闹吧。”
“说得也是,许是谣言吧。”
岁音和这些人擦肩而过,心里也琢磨起这个事。
白天那些沧海的弟子确实实力不济,那个半吊子江郢在里面都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但在陵阳秘境时她也见过江昔年和柳笙,这两人资质修为哪一个不比这些强。
这么重要的大会只让一个长老带着新弟子来,沧海想干什么?还是真出了什么事?
脑中恍惚想起她和夏时刚到青州时,也听到一些人在说着沧海的事。
难道那时候沧海就已经出事了?
到最后想得有些头疼,岁音继续往前走。
“岁音师妹,藏经阁这会儿已经不让进入了。”迎面走来抱着书籍的师姐,出声提醒。
岁音:“……”
她没想去藏经阁,她去藏经阁干嘛。
……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窗棂上,夏时睁开了眼向那边看去。
薄薄的窗纸透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那人正趴在窗户上,但因为窗户被她从里面上了锁,捣鼓半天也没打开。
夏时:“……”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半扇窗户,垂眸。
“你做什么?”
岁音还扒拉在窗户上,见她看到自己拉拉个脸笑也不笑,脾气也跟着上来,“来送东西。”
三两下从窗户挤进去,还不轻不重地撞了夏时肩膀一下。
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
夏时:“?”
把窗户关好,夏时弹出指风,静室内便亮起微弱烛光。
“师尊说不会缺席我的比试,那今天去了吗?”
“罚期未尽,如何出去。”夏时重新坐回案桌前,面前摆放着一本旧书。
岁音听到她答非所问,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输了。”
“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手中无剑。”
夏时:“……”
要不是她亲眼看见了对方是怎么在台上指教秦安的,这些话还真有些欺骗性。
“师尊不信?”岁音走到案桌前,双手撑着桌面俯下身。
“为何不信?你看到了?”
冰凉的发丝垂下,堆在夏时捏着书页的指间。
伸手把遮挡了半页字的长发拿开,夏时才轻声开口:“即便没剑,你也不会输。”
她抬了头,和岁音相视。
漆黑的瞳仁如无风湖面波澜不惊,也没有因着这样近的距离泛起涟漪。
率先别开眼的反而是岁音,她从纳戒拿出承仙小馆掌柜交待的画像。
“裴九的画像,掌柜想起来了一些。”
那湖面突然被投入一颗石子,一圈圈荡开波纹。
夏时合上书,接过画像打开。
岁音余光瞥见那书籍封面:持剑者当凝意于剑。
剑意……
她竟真的帮自己查了剑意的事。
心中对夏时恼意一眼的功夫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岁音忍不住翘起唇角。
画像被打开,上面画着一个撑伞的女人,女人的五官并不算出众,放在一张脸上只余寡淡,从画上来看,女人身形羸弱,那张脸也被平添出一股病态。
“这就是…裴九?”岁音把脑袋凑过去。
夏时看着画像上完全陌生的人并不敢确认。
这段时间她的寒毒被控制得很好,梦中也不再出现那些被遗忘的片段。
那她又该如何分辨这画像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裴九。
夏时看着画像走神,并没有察觉从那画轴钻出一缕青光,瞬间便了无踪迹。
“师尊,我帮你写明日的罚抄,你来看我比试好不好?”岁音伸出手揪住她的衣角,然后晃了晃。
夏时轻哼:“抄了那么多遍门规,都忘了?还想让我再追加七天?”
岁音不服气:“那你之前让我多写,不就是想去看我比试吗?”
“有什么好看的,还能输?”夏时动了动手把衣角抽回来。
“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岁音撇了撇嘴,刚站起来转了身直接坐到夏时身边。
“太远了,我又没有剑,走着累。”她赖着不走。
夏时:“……”
“师尊,我不想穿弟子服。”岁音突然道:“不好看,我不喜欢。”
今日她比试过后,就有师姐把她的弟子服送来了,还特地嘱咐,明日一定要穿。
夏时:“你的弟子服呢?”
“这呢。”
岁音从纳戒拿出弟子服,然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三两下脱得只剩薄薄一层里衣。
“你脱衣服干什么?”夏时看得眉心直跳,摁住她要继续的手。
“穿给你看看啊。”岁音眨着眼睛:“不对比一下怎么让你知道这弟子服不好看呢。”
“这藏经阁又不能用灵力。”
夏时:“……”
这会儿门规倒是记得清楚了。
她转过身,手指微动,烛火倏地一熄,室内一片漆黑。
“换吧。”
黑暗中传来低笑,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师尊和我都是女子,不必避开。”
“多话。”
岁音摸着黑换好衣服,然后重新将烛火点上。
“师尊,换好了。”
夏时转过身,抬眼一看:“……”
这弟子服穿得真是……不堪入目。
“你过来。”
岁音乖乖走过去。
夏时抬手替她整好里衣,系好衣带,又将外衫规规整整地拉好。
“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岁音张开手认她摆弄,闻言笑道:“第一次穿嘛。”
夏时轻哼,哄骗谁呢,明明陵阳秘境的时候就穿过,什么第一次。
岁音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那种想拆穿又碍于此时的身份只好忍着的憋屈,看着实在有趣。
穿好衣服,岁音在她眼前转了转。
“你看,是不是没有刚刚的好看。”
夏时抬手扔给她一个瓷瓶。
岁音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弟子服材质特殊,这里面是赤水草的汁液,可用来染色。”
岁音轻轻点头,然后直接将瓷瓶里面的液体一股脑都倒在衣服上。
青白的弟子服瞬间变成绯红,袖口衣领处的六叶昙花徽印也被染成深了红色,原本高洁清廉的花瓣变得艳丽妩媚。
夏时:“……”
她当年都没有这么放肆。
“若是掌门问起,不要说是我给的。”
,
翌日,大比场上。
“三清界弟子岁音对青云城弟子许文杰。”
岁音一身绯红上场。
看台上的叶萧默默咬了咬牙,又在心里给夏时记了一笔。
擅自更改弟子服这事,也只有她能做出来。
“听闻半月前三清选试第一是个新入门的弟子,就是她?”青云城主玄尘突然开口。
叶萧应声:“正是。”
玄尘抿出一抹淡笑,“这做派还真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叶掌门,敢问这名小弟子拜在何人门下?”
他面上带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藏着尖刺。
三清界多出一个无为长老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这个无为长老是谁,看台上的几人大都心知肚明,这几日也无人提起。
如今玄尘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话题若是引到夏无为身上,这次大会可就热闹了。
因着四百年前青湖地一事,玄尘之妹玄华至今昏迷不醒,鎏金阁少阁主陆清羽也因此殒身。
这笔账,迟迟未算。
见叶萧许久都不开口,玄尘直接将话摆在明面上,“我听说是拜在无为长老门下,恕在下孤陋寡闻,这无为长老又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算了一卦,
过两天我可能多长几只手,变身八爪鱼。
所以,好朋友们请积极发言,兜里的小瓶子也不要吝啬哈。
谢谢!!!!!
感谢在2024-02-27 13:16:43~2024-02-28 12: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她即是剑!◎
“这所谓的无为长老, 不会就是四百年前的夏……”莫邺在一边添油加醋,试图拱火。
“此次仙门大会,是为了处理十三鬼域作乱, 怎么,各位是想重演当年之事?”叶萧冷哼打断,谁也没给好脸色, “就算是过了四百年,三清界也还是那句话。”
一旁几人脸色俱是一变,四百年前青湖地一事过后,由鎏金阁和青云城为首的三十六仙门齐聚三清界脚下, 向当时的掌门符卿讨要说法,交出夏无为。
那时, 符卿真人一手持剑挡在山下,只道:要人, 得先从她剑下过。
那时的符卿真人是九州除昆仑君唯一的大乘期圆满,三十六仙门的掌门长老齐上也没能入得了三清界, 自然也没能要得了人。
此事犹如阴霾压在那些仙门头上久久不散,过了四百年也是如此。
玄尘也曾参与其中,最后被抬着回去养了十几年。
静置于膝盖的手慢慢攥紧, 玄尘闻言一笑, 看向主位:“来了这些时日,怎么不见符卿真人?”
虽说那一战符卿以一剑挡千百人,可自那以后却从未现身人前, 事事都由叶萧出面应对, 又在不久后传位于她。
九州已有不少人猜测, 符卿是不是也在那一战中负伤难愈。
又或是……已经殒了。
谣言纷纷, 但无一实证, 三清界也从未回应这些。
叶萧瞥他一眼,笑道:“师尊早已闭关,怎么,玄尘城主想要拜见?”
玄尘抿着茶,回道“既然来了,自然要拜见前辈,若是真人尚在闭关,那便不打扰了。”
几人说话间,台上已然分出胜负,青云城弟子抱拳行礼,一瘸一拐地下了台。
“三清界弟子,岁音胜!”
岁音和台下的陆辞忧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这才下台回到自己的位上。
她回身向后看,目光在一群三清界弟子里找着什么。
扫视两三遍,最后失望地转了回去。
真的没来啊。
该下一场比试了。
“太一门弟子封翼对……”
“不用念了。”
一人打断裁判的话,直接飞身上台,看着台下参加比试的各仙门弟子,目光最后定在岁音身上。
“抽牌子太慢了,我就站在这,你们可以一个一个来,也可以一起上。”
“你!”他盯着岁音,“先来。”
台下已然躁动起来。
“这不合规矩吧!”
“就是啊,这人也太狂妄了!”
各家弟子纷纷看向最高处的看台,想要那些掌门门主给个答复。
“莫门主,这是你门下的弟子?”叶萧适时提醒。
“是啊。”莫邺似乎并不打算管,反而笑着提起往事:“叶掌门的师妹当年可比这狂妄,符卿真人也纵容得很。”
言下之意,你三清界弟子能如此坏规矩,我太一门就不行了?
叶萧暗暗咬牙,又在心里记了夏时一笔。
台下弟子见无人出面,也明白上头几位是默认了这人的嚣张做派。
“我来会你!”
陆辞忧手握游龙,脚尖轻点一跃而上。
台上封翼剑未出鞘,抬手便挥出一道剑气,霸道强横,天地间风云骤变,带着势不可挡之力。
陆辞忧脸色陡然一变,长枪挡在身前堪堪躲过这一剑。
半只脚都悬空于台边,大小姐回看一眼仍心有余悸。
这一剑并非有意伤害,倒是有些造势之意,外强中干。
“下一剑,你躲不了。”封翼似乎笃定一般,连个眼神也没分给她。
陆辞忧哼笑一声,把长枪往地上一搁,身后焰火高燃,枪身隐隐有长龙缠绕而上。
“我这一枪,你也躲不了。”
下一秒,炙热的气流伴随着灼热的热浪铺天盖地,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瞳仁倒映着那身形巨大的火龙,封翼终于动了。
“鎏金阁的凌云三枪,你的火候还不够!”
只见他抬了手,台上劲风倒灌,滔天的火焰竟直直地被吹了回去。
又只是一剑。
陆辞忧被自己挥出的气焰打得胸口闷疼,心里头很是不服,握紧银枪欲要再上。
不曾想一股极强的风力直接将她掀飞,在劲风中腰身动弹不得,陆辞忧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人想要干什么。
无论她什么招式,对方都只是一剑,甚至剑还未出鞘,如今不伤自己反而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实实在在地摔在台下。
他在显摆自己!
他在耍威风!
大小姐咬了咬牙,心里更气了,还没有人能耍威风耍到她头上。
可腰腿动弹不得,眼看就真的要摔到台下,陆辞忧不得已试图灵力反走全身强行破开这围绕的劲风。
只是这么做,她必然遭受灵力反噬。
这念头刚冒出头,侧方突来一汩水流牵引着风力,大小姐动作一滞,下一瞬周身被一股熟悉的清香围绕,腰上也多了一只手。
“阿离……?”
陆辞忧回过头,脸上的惊喜歘一下荡然无存。
没等落地,她便一把将人推开,两人都踉跄了两步。
“多管闲事!”
“我们师姐救了你,你不谢也就算了,怎么还如此说话!”一旁的三清界弟子为晏漓不平。
陆辞忧轻嗤:“救?这也算救?不用她本少主也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这!”
说罢,她又十分嫌弃地拍了拍晏漓碰过的地方。
“真晦气!”
“你!……”那三清弟子气得直接站起来。
晏漓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摇了摇头。
小弟子这才忍气吞声地坐了回去。
“你!”台上的封翼这回直接伸手指了岁音,“上来!”
岁音犹豫了一下,正决定要不要上去,就听到刚走远两步的陆辞忧说道:“姓晏的,他如此挑衅,你这个做师姐的就只看着?”
晏漓闻言转身上了台,拱手向封翼颔首行礼。
“三清界弟子,晏漓,请赐教。”
看台上的叶萧眼睛微眯,手中瓷白茶具出现细微裂纹。
养大的好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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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坐这来了?”岁音惊异地看着突然坐到自己身边的陆辞忧。
这大小姐最厌恶三清界,这会儿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坐到了三清界弟子堆里。
陆辞忧啧了一声,皱眉看她“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等会儿他要是再让你上去,你可千万别去啊。”
“为何?”岁音有些疑问。
陆辞忧凑过去咬着牙低声道:“这人绝对不只是太一门弟子,我曾在陵阳秘境见过他。”
“那时他一剑便能挑了我和江昔年两个人,还一口气上了玲珑阁六十层,你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生死境弟子能做到如此?”
“我怀疑……他是太一门风月剑仙——封子胤。”
虽说有剑仙之名,却也不是真的仙人,只不过是突破大乘期后一个受人恭维的称呼罢了。
岁音消化着这几句话,随后便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几百岁的剑仙,装成小弟子上台欺负后辈。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脸皮忒厚。
怀疑的种子不仅在她们两人这种下,看台上的几位也同样面色各异。
“莫门主,何意啊?”叶萧眼中已然泛起冷意。
莫邺轻笑两声,开始装傻充愣,“叶掌门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叶萧冷笑:“这台上的弟子,修为境界可不止生死境吧。”
莫邺喝了口茶,咂摸着味道,而后才道:“难道就只许三清界有天才?”
一旁几人也没有插话的意思。
封子胤这番举动想要干什么不言而喻,四百年前同为剑道天才,可他却处处被夏无为压了一头,两人一见面就要打,这回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指定岁音上台,恐怕也是想逼夏无为现身。
而鎏金阁和青云城亦有此意,封子胤如果真能让夏无为在大比现身,这场面玄尘和陆南临自然乐得见。
于是这两人便和江枫一起当起哑巴来,谁也没想拆穿莫邺和封子胤。
叶萧脸色沉了下来,茶杯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仙门百家共举大会,各位的心思好像都不在此啊。”
玄尘终于开了口:“大会尚未开始,十三鬼域作乱一事,过后再议也不迟。”
叶萧冷哼,借着身后弟子倒茶时遮掩几分,手指拨动腰间玉牌,给沈淮闻传去符音。
「去静室,看好她!」
,
收到符音的沈淮闻放下手中事物连忙往静室赶。
“知书,这药你看着些,一个时辰后送去藏经阁。”
“好。”
温知书拿着蒲扇,看着天边流光远去。
随后又垂眸看着药罐良久。
然后起身向着主峰而去。
等到沈淮闻到了静室,里面早已经没了人。
另一边大比场上,封翼亦是剑未出鞘便将晏漓打落台下。
而后再上台的弟子,也同样一剑落败。
许是这样打得无聊烦了,封翼直接伸了手,隔空强硬地将岁音拽了上来。
被拽上去的瞬间,岁音的手里被人塞了一把剑。
“用这个。”
刚站稳脚,还没来得及回身看那人是谁,一道剑气便迎面而来,让她不得不拔剑以对。
长剑周身泛着银光,触手冰凉,握着剑柄是岁音恍惚觉得手中无物,竟有种人剑合一的感觉。
她即是剑!
霜雪长剑倏地散出耀眼白光,岁音握着剑眸光一凛,剑势一出,便将那剑气一分为二。
“好!”封子胤看着她手中的剑,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眼底显露出期待来。
虽然剑身做了伪装,可他仍认得出来,这就是夏无为的无情剑。
“你果然是她的徒弟。”
岁音抬起手,以剑尖相对,“请赐教。”
台上无风自起,卷起岁音周身飘雪,一时之间风如雪色,散而有形。
台下。
陆辞忧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反应过来问道:“你不是在青州就走了吗???”
说罢,她眼睛又转了转,面上恍然大悟:“你果然不是散修!你就是三清界弟子!”
夏时:“……”
解释不清,她只好点点头。
“对。”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岁音还去伏蛟谷给你找什么破果子,差点还被蛟龙一口吃了,她真心把你当朋友,待会儿你好好跟她解释一下那晚的事。”陆辞忧一口气说完,又低声恶语:“别不知好歹啊。”
夏时:“……”
大小姐不满地啧了一声,“听到没有。”
夏时:“……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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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的剑,好好的呢◎
“她还真是舍得, 自己的剑竟让你用。”封子胤眉眼低垂看着与自己的佩剑相碰撞的长剑,唇边勾起冷笑。
“简直笑话!”
剑修的剑怎么能随随便便交于她人之手。
岁音闻言神色一冷,“前辈装成门下小辈弟子上这比试台, 此番行为若是传扬出去,更是笑话!”
“伶牙利嘴!”
封子胤手腕猛地一震,周身灵力大涨, 比试场中狂风骤起,直卷得对面持剑的岁音差点站不住。
因着台上有结界罩,外面的众仙门弟子只见那台上的人又只是一剑,便叫岁音脸色白了几分, 往后退了又退。
“这不是欺负人嘛!”陆辞忧恨不得骂出口,但又怕对方境界太高听见了, 只能憋着气磨牙擦掌。
心里头正气着,一转头发现旁边的夏时在发抖, 脸色比台上的岁音还要不好看。
想起来这人似乎还中了毒,陆辞忧连忙拍了拍她:“喂, 你怎么了?”
夏时猛地回神,抿着唇摇头,“没事。”
不怎么长的指甲掐着掌心, 仍能感觉到疼。
纤长的睫毛垂着, 将眼中的痛楚尽数遮掩。
偏偏旁边的大小姐还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别说,你这把剑在岁音手里当真合适。”
夏时:“……”
深吸了一口气,更痛了。
刚刚她也看到了, 岁音握着无情剑时, 剑身微泛冰光, 恍若“活”过来般。
是的, “活”过来了。
自从掌门师姐将剑补好交给她, 她日日都会握在手中仔细擦拭,寻了空也会用她练剑挥招。
可不论她怎么做,就算引入灵力注入,那剑在她手中也全然没有反应。
夏时心里不愿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剑就算补好。也彻底成了把“死”剑。
她只当是因为无情剑灵不在,可眼下,这剑却在岁音手中“活”了过来。
她再也无法找些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
无情剑已另认主。
想到这,夏时竟低低地笑了出来。
多可笑啊,她多可笑啊。
剑修未死,剑却另认了主。
闻所未闻,她成了这九州第一个被剑弃了的剑主。
古往今来,弃剑之人不在少数,而她却开了个先例,成了被弃的人。
“你……没事吧?”陆辞忧在旁边看着她低低地笑个不停,眼尾泛着薄红,有泪光微闪。
“你中的不是寒毒吗,毒伤着脑子了?怎么还变得疯疯癫癫的。”大小姐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你你你有没有药啊?”
说着她又准备起身去找自家的医师。
夏时伸手摁住她,以另一只手掩面,颤声道:“我没事。”
陆辞忧见她这会儿不怎么抖了,人也恢复如常,这才慢慢坐下来。
台上的情形并不算好,岁音唇边已经见了血,可现在陆辞忧却无法时时刻刻关注那边,她身边这个看起来也不太好。
大小姐心里焦急,一会儿看着台上生怕岁音有什么闪失,一会儿又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夏时,看她是不是又抖了起来。
这么来来回回看着,眼睛都有些疼。
她抬手揉了揉,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我没事,你不用……”
小动作被拆穿,大小姐傲娇地哼了一声,用力把头偏过去:“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夏时:“……”
多少了解她的脾气,夏时也没再说话,她看着台上封子胤的剑招剑式微眯起眼。
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没变,不惜装成小弟子来比试,让上台的每个弟子都败在自己一剑之下。
很得意吧。
四百多岁的老……
夏时一顿,默默把心里的话收了回去。
她也四百来岁,不能这么说。
四百来岁打一群二十来岁的小辈,好不要脸!
,
“陪你玩够了,她也该下来了吧。”封子胤说罢剑招剑势陡然一变,直逼岁音命门所在。
他就不信,徒弟性命堪忧,夏无为还能坐视不管,他记忆里的夏无为,最是重情重义。
他才不管四百年青湖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为一件事。
赢。
他要赢过夏无为,证明自己才是剑术一道唯一的天才。
狭长的眼眸微转,目光便落在岁音手中的剑上,封子胤想起上一次他与夏无为的对剑。
记忆久远,远到他都忘了他和夏无为到底打了多少久,走过多少剑招,他只记得那天的最后,他被对方下了剑,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眼间尽是得意,她说道:
“我又赢了。”
一个“又”说得多轻松啊。
他从未赢过夏无为,从未!
这也成了封子胤这些年来的心魔,每每到闭关紧要关头,这人就像阴魂不散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我又赢了。」
「我又赢了。」
「我又赢了。」
…
瞳仁一闪而过暗红之色,封子胤剑尖一转,竟冲着岁音手腕去了。
就算这剑不在夏无为手里,他今日也要下了它,让它也尝尝在地上翻滚的滋味。
岁音神色一凛,转身欲走,却不曾想有一股极强的阻力拦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那剑若真落下来,必然要打中她的手。
伤了手倒没什么,要是让夏时的剑掉了,恐怕以后她对自己更没什么好脸色。
这么想着,在剑气扫过来时,岁音握剑的手突然一松,长剑直直坠下。
封子胤微愣,灵力滞了一瞬。
迎面而来剑气避无可避,岁音只觉右手突然失了力道,软绵绵地垂在身侧,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令她无比清醒。
同一时刻,坠落的长剑被她脚尖微勾再次回到左手中。
鲜红的血顺着细长手指向下滴落,而后逐渐形成细流,将身侧的红衣洇湿了一大片。
右手手筋断了,若她躲得再迟一瞬,整只手掌怕是都要被削下来。
“她是疯了吗!手都不要了!”陆辞忧在台下气红了脸,忍不住骂了出来:“老东西不要脸!”
夏时在一旁也是神色一紧,默道:“真是傻子。”
下了剑又如何,何必废了右手,她知不知道剑修的手何其重要。
台上岁音额头疼得沁出一层细汗,可脸上仍带着笑意,她抬起左手,剑尖都在晃。
“这不是我的剑,若是掉了,她可要发脾气了。”
“愚蠢。”封子胤嗤了一声,“这也值得你拿一只手来换?”
刚刚那一剑,他明明是要逼得对方弃剑自保,可没曾想这小辈不惜断了手筋,也不愿被下剑。
“当然值得。”岁音说得认真,“她将剑交给我,我自不能辜负,一只手又如何,我还有一只呢。”
说着岁音抬了抬她握剑的左手,面上十分潇洒恣意,看不出半分手筋已断的样子。
封子胤看着她恍惚有种熟悉感,透过她能看到另一个人。
他低呵了一声,“真不愧是师徒。”
就连惹人心烦的德行都一模一样。
“那我就再废你一只手。”
剑气裹着风刃,封子胤身影瞬间了过去,剑刃破空引出一声炸响。
虽是左手使剑,岁音却依然得心应手,眉眼压低了几分,脚下风雪自生,红衣映衬白雪,身姿缥缈若仙。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人并非生死境,修为境界恐怕远在她之上。
只是这人意在逼夏时现身,她怎么能如他愿,更何况……
砚姨想要无归剑,她若是下了台,无归不就是这人的了。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罢手。
如今失了只手,行动稍有不便,面对对方步步紧逼的招式,岁音突然闭了眼。
识海之内,万剑冢下,一道白影正与另一道虚影过招。
那虚影一招一式都与此刻台上的封子胤别无二致!
而她常见的白衣人,似乎总能找到对方破绽之处,给予反击。
岁音抬起手,随着白衣人的动作而走。
她闭着眼,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比起先前更强。
“这不可能。”封子胤皱起眉。
晚冬雪和万物逢春是夏无为自创剑法,这两套剑法同夏无为自身剑意紧密贴合,旁人极难学会。
这个小辈……还真是不简单啊。
若再给她些时日,恐怕九州剑术第一人就要换人。
以前比不过夏无为,难道以后还要被她徒弟压一头吗!
心中怨念渐生,封子胤也不再伪装,佯装生死境的禁制被破开,大乘修士的威压铺天盖地,好在他目标只在台上,看台下的仙家弟子只觉得心口闷疼,有一股力道硬压在头顶。
“老东西终于不装了。”陆辞忧咬着牙,下一秒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惨白。
“听见了又怎么样,我就要说,老不死的不要脸!咳咳——”
夏时抬手喂给她一颗丹药,“别说了。”
封子胤有入魔的迹象,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停手!”最高看台上,叶萧脸色沉着站起身。
比试台上的结界此刻不能撤,封子胤的修为已是大乘,若是灵力泄出,那一旁的众多弟子恐怕都承受不住。
“你们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家弟子受无妄之灾吧。”叶萧对着身旁几人开口,然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莫邺,“莫门主,你当真不管?”
莫邺看了比试台一眼,有些无可奈何道:“叶掌门,你也知道,他他现在我管不了啊。”
“那就把门内弟子带远些!”叶萧冷声道。
天地风云突变,云层之中隐隐有雷电轰鸣之声,台下的弟子被威压压得抬不起头,也自然知道这里已经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听到自家阁主门主下令,便随着人群而去。
数千弟子同时御于空中,以会场为中心散开。
看热闹,也得有命看。
三清界弟子由晏漓带队,她临走前朝陆辞忧那边看了一眼,见陆阁主将人拉走,这才放心下来。
“阿爹!你放开我!那是我朋友!”陆辞忧不愿意走,试图挣脱她爹的手。
“走!”
陆辞忧被强硬拉走,路过夏时还伸手拉了她一把。
“愣什么呢!快走啊!你身体这么弱是要死在这吗!?”
“刺啦——”衣料被拽破的声音。
大小姐垂眸一看,手中只剩一片袖子,切口平滑,像是什么利器割开。
惊讶地抬眼,那坐着的人已经起身,下一秒便不见了。
几息的功夫,大比场上只剩寥寥几人。
叶萧正要抬手撤下台上结界,余光中突然晃过白影。
同时耳边传来沈淮闻急切的声音,“师妹不见了!”
瞳孔骤缩,她猛地看向比试场上,原本两个人的场中此刻又多了一人。
不是夏无为还能是谁!
台上——
封子胤故意引诱对方频繁用出晚冬雪,他看出来了,这个岁音虽然会那两套剑法的招式,可完全不懂如何将剑意融入其中,用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伦不类!
他享受着对方拿着夏无为的剑,用着夏无为的剑招,最后只能在他手下躲闪逃避讨不到一点好处。
就像,他正在和夏无为对招一般。
极大的满足和愉悦令他的眼睛充血,封子胤狞笑着,带着执拗和疯狂,剑尖飘忽在岁音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剑痕。
最后一剑,他眸光一定,落在她持剑的左手上。
今天,他一定要下了夏无为的剑!
他已经彻底将眼前的人当成了他这几百年仇恨不得解的人。
岁音已经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在流血,只觉得浑身的衣衫都是湿的,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她明明是照着识海内白衣人的剑招来的,为什么她使出的晚冬雪竟相差那么多。
紧咬着牙,岁音硬抬起酸软无力的手,将丹田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入剑身,甚至将神识也分出去了一些。
夏时说过,剑修一生,有一剑便足够了。
那她就赌这一剑!
比试台上水汽瞬息冻结,岁音握着剑大呵一声,终是使出了那一招“万物逢春”。
没有剑意又如何,只要最后站在台上是她,即使两败俱伤,她也不惧!
一剑过后。
喉间涌上腥甜,岁音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嗡鸣不止。
全身力气尽失,可她仍握着剑,用了最后一分力气单手将剑抱在怀里,这才缓缓弯了膝盖跪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她被一人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再熟悉不过的冷香。
她呛咳了口血,艰难地扬起嘴角笑道:
“放心,你的剑,好好的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两章合在一起,还是这个时间,谢谢好朋友们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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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神!……神交!?(二合一)◎
“我……我赢了吧。”
岁音的话带着不确定的疑问, 她眼瞳呈现灰白之色,已然是看不清眼前人了。
手中剑被人拿走,岁音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 紧紧用力。
“我赢了。”
她几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却还是要强撑着听到想要的答案才肯罢休。
夏时覆上她的手,轻轻拍着, 余光瞥见场上站着的另一个人。
“嗯,你赢了。”
我会替你赢回来。
闻言,岁音终是满意地笑了,然后便软着身子倒进夏时怀中。
夏时垂眸, 拭过她唇边的血迹,又替她整理了鬓边凌乱的头发, 然后将人轻放在地上,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么欺负个小辈, 封子胤,风月剑仙之名你也配?”
封子胤冷哼, “若我不如此,你又怎会现身,躲藏了四百年, 夏无为!躲够了吧!”
“出剑!”
他今日定要报当年下剑之耻!
四百年已过, 他本以为夏无为应当该是化神期圆满,可如今一看,竟只是个元婴。
修为境界远不如往日。
难不成只是表面伪装?
封子胤心下怀疑, 目光落在她脸上时, 心底已经确定。
脸都是假的, 那修为定然也是为了遮掩身份, 不想让旁人认出。
夏无为这等天资, 就算当年渡劫破境未成,伤了根基,也绝不可能只有元婴境界。
这想法在心中一息落定,封子胤手腕刚动。
“换个地方吧,等会儿打起来,免不了要地动山摇,若是真拆了这处,掌门又要罚我了。”夏时伸手一指,点了个位置,“清风涧,如何?”
清风涧并不在三清界境内,因着地势崎岖,无法御剑而行,十分难走,岩壁湿滑更是无法攀爬而上,久而久之便成了无人进出之地。
封子胤蹙眉,“你莫不是在耍我?那地方如何能对剑?”
两山之间,对剑之时难免会伤及岩壁,稍有不慎便会被落石掩埋。
夏时抬起手中的剑,眉梢轻挑,“风月剑仙不敢?”
封子胤眯了眯眼,被她挑起战欲,轻呵道:“有何不敢。”
“你可不要临阵脱逃啊。”
“对剑一事,我向来说到做到。”夏时单手结印,脚下法阵显现,瞬息间便消失在原地。
封子胤紧跟着也御剑而去。
,
清风涧中,两人身影瞬息而至,下一秒深涧之中便炸起一声巨响,两侧石壁震动,碎石纷纷落下。
剑刃相交发出令人牙酸难忍的声音,这一剑封子胤尚未用全力,他看着夏无为震颤不止的手大笑嘲讽道:“怎么了,剑道第一人,连剑都拿不稳了!”
“我怎么看着这无情剑在你手里黯然失色啊?”封子胤暗暗向剑中灌注灵力,继续说道:“半分灵气都没有,这剑还不如给你那小徒弟!”
“废物!”
夏时紧抿着唇,喉间血气不停上涌,皆被她硬压了下去。
她轻抬了眼,看着对方眼底隐隐的猩红,猛地抬手挥出掌风。
这一掌落在封子胤眼中却是不痛不痒,他侧身躲过,长剑一挑,剑气横扫,风中裹着碎石沙砾,杀机乍现。
封子胤乃九州控风术中的佼佼者,又将控风术与剑术相结合,每一次挥剑,剑气四周都裹挟着风刃,可攻亦可守,令人难以近身。
清风涧底,碎石被劲风吹至空中,在两边岩壁来回碰撞。
夏时身影如魅,在数不清的剑气风刃中穿梭着,而她背后的石壁,早已布满道道沟壑。
“夏无为!”封子胤立于半空中,眼睛充血,“你就只会躲吗!?”
夏时抬手擦掉唇边血迹,借着碎石遮挡慢慢靠过去。
封子胤已经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她得找个机会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虽说封子胤这人心眼小了点爱记仇些,可这些都体现在对剑之上,其他时候人也算正直,更何况修为境界越往上越要要求修士心性稳固,他既然能修炼至大乘期,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走火入魔。
除非……有人故意引诱。
能引诱得大乘期修士走火入魔,不仅要能靠近他身边,更得知道他心魔所在。
可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这情况,恐怕要封子胤清醒过来才能知道。
夏时御剑而行,双手飞速结印,结界将整个清风涧笼罩,金色符文缓缓浮动其中。
手心出了汗变得润滑,夏时将气息尽数敛收。
若只是对剑,她现下只有元婴修为,对上大乘期的封子胤,毫无胜算,对方若真的动了杀心,她同样扛不住一剑之威。
这便是境界的差距。
数道法阵齐出,夏时的身影更快了,她窜梭在碎石之间,目光在封子胤周身搜寻着。
“夏无为!出来!”封子胤面上烦躁不耐,“对剑就对剑,你搞这些法阵咒律,你是法修吗!?”
“碎云,去!”
神武有灵,听到剑主指令,当即离了手在碎石间寻着另一把剑的踪迹。
剑刃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封子胤瞬间闪身前往,发现只是两把剑自己在打斗交手。
“呵。”
封子胤发出一声冷笑,缓缓抬起手。
“嘭——”
空中碎石瞬间化作齑粉,漫天石粉中,有一道白影在不停移动。
“找到你了……”
瞬息之间拦住了白影的去路,封子胤伸手却抓了个空。
扔下手中破败白衣,额间青筋暴起。
他被耍得团团转。
“夏、无、为!!!”
封子胤怒吼一声,抬手召回了自己的剑,以剑引风,将碎石齑粉全部卷起,山间草木、灵兽,溪水皆受狂风影响,被卷至半空中。
他要夏无为无处可藏!
不一会儿,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便被风薅得面目全非,只剩些山岩巨石。
封子胤眯了眯眸子看向唯一背风之处。
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巨石被剑气风刃分成几块四散炸开,同时也暴露出躲在巨石后的人来。
“再藏啊。”封子胤抬起剑,“用你的剑,和我打。”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夏无为再搞一些法阵有的没的,他要的就不会只是简单的对剑。
眸中猩红闪烁,封子胤此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
和夏无为对剑。
下她的剑。
赢了她。
“好。”夏时应声,眸光下垂落在封子胤腰间的囊袋。
得想办法拿到那东西,或是找个机会毁了它。
封子胤刚重新聚起风——
“等一下!”
夏时叫停。
封子胤咬牙:“……又怎么了?”
“你现在可是大乘期的风月剑仙啊,我的修为境界可没这么高,这么看,对剑也不公平啊。”夏时说着,又提起往事:“以前咱俩对剑那修为境界都是一样的,可现在相差这么多,你就算赢了我也只能说以修为取胜,和剑术不沾边。”
“要不……你把境界压一压。”
封子胤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方才他也察觉到了对方境界远在他之下,正考虑要不要压境界,谁知那样骄傲恣意的夏无为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虽说对剑一事不论修为境界,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可如若对剑之人是夏无为,封子胤不介意一再退步。
他也不屑于靠修为境界取胜,他就要在同境界下以剑术赢过夏无为。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可以。”
夏无为顿时松了口气,还好现在封子胤并未完全疯魔,还有几分自我意识在。
她这么说自然是知道对方对剑道有多执着。
清风涧已经被摧残得不像样,夏时觉得碍眼,冰霜自脚下蔓延,山涧一时覆了层白。
封子胤嗤了声:“无用。”
不再废话,他抬起剑便是一套凌厉的剑招。
这似乎是他新创的剑法,夏时从未见过。
这套剑法极是灵活飘逸,再加以控风术,夏时甚至看不清剑在何处。
好快的剑。
两人擦身而过,夏时右臂便多了一道血痕。
封子胤见状眸中显出笑意。
夏时问:“剑法何名?”
“送风,共九式。”封子胤又挥出一剑。
剑气扫过,风刃擦过夏时侧脸,划出细长的血线。
两剑相撞,剑气彼此相抵,隐隐可见火花迸出。
夏时感觉着封子胤的剑势,心中惊叹,这人如今剑术大成,确实当得起剑仙之名。
她稳了稳心神,周身风雪自生,剑气之中带着彻骨寒意。
晚冬雪。
封子胤见状握紧了剑,眼中透着兴奋和期待。
他终于等到这天了,他终于能破这套剑法了!
而他手中的剑亦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送风”便是他针对“晚冬雪”创生的,既然她能自生风雪,那他就借了她的风!
夏时自然察觉到他的意图,唇角微勾,顺着他的意愿,将寒风送给他。
雪白长剑紧跟而上,这回夏时主动出击。
两人于冷意凉风中对招,瞬息间百招已过,夏时的脸色越发苍白,眉毛也结了层白霜。
剑招逐渐乏力,夏时咬牙硬撑,这会儿她只感觉骨头缝里都贴着寒冰。
看来她也不能用“晚冬雪”了,剑气的寒意更甚,更容易诱发她的毒。
冰雪消融,如春回大地,清风涧被劲风拔干净的地面冒出一层新芽。
万物逢春,重获新生。
封子胤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眼睛生疼,他控着风再次卷土重来。
她要生,那他偏要亡。
也是这一瞬间,夏时抓住了他剑招的空隙,迅速扔出定身法阵,脚下生风般迅速来到他身后,出剑划断腰间囊袋细绳,将囊袋拿了过来。
囊袋置于手中,便能察觉到一股阴邪之气。
果然是这东西。
夏时正要打开囊袋一探究竟,侧身突来一道剑气,她神色一凛连忙躲过,却还是被同来的风刃伤了背。
闷哼一声,抬头看去。
封子胤提着剑缓步走来,眼中杀意乍现。
“还给我!”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嘴边还在渗血。
眼看这人魔性愈重,夏时也不再管那囊袋中到底是何物,抬手将囊袋抛出,脚尖点地而起,一剑挥出。
凌厉剑气将囊袋外层布料劈碎,漏出了里面原本的东西。
那是一团黑气,察觉到了危险正拼命地朝封子胤那边去。
“封子胤!你真是疯了!这东西也能随身带着的!?”
夏时将灵力灌注剑身,想要将那黑气尽数毁去。
还未等她抬手,一股极强威压铺天盖地压了过来,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挤到一处去,夏时猛咳了口血,用力将手中的剑挥了出去。
剑尖触及黑气发出滋滋响声,而另一边的封子胤亦是痛苦地喊叫。
他周身已有浅淡黑气萦绕。
想来这魔气并未在他身边留存太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魔气与封子胤体内的魔气相连,这会儿应该顾不得她。
夏时微微眯了双眼,看向四周剑痕累累的岩壁。
身影瞬闪而动,无数法阵顷刻间落下,可这些极耗费灵力,夏时一边吃着补灵丹药,一边围着封子胤在四周布下法阵。
布置好一切,夏时脸色灰白已和死人无异。
她抬手,轻声道:“剑来。”
剑刃破空而来,乖顺地回到手中。
夏时眸色温润,指腹摩挲着剑柄繁复的纹路。
“最后一剑,除魔。”
无情剑身轻颤,恍若回到四百年前那飒沓岁月。
夏时心知她只有一剑之力,只是这一剑能不能为剑仙除魔她并没有把握。
但她信当初的自己和手中的剑。
“万物逢春”创始之初便有重生之意,掩埋在冬雪下的新生,意为“逢春”。
“逢春”不单单是花草树木的新生,人也亦可。
而以她自身之力是绝做不到如此,起码现在的她做不到。
淡白灵气自地底涌出,尽数涌入夏时体内。
她也曾是化神后期,虽然境界跌落,可识海经脉早已重塑,就算借用地脉之力,也不会因为承受不住导致爆体而亡。
体内灵力汹涌如海浪,夏时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灵力充沛的感觉了,即使浑身经脉被这地脉灵力撑得几乎断裂,她也享受着此刻。
配合着先前布下的法阵,夏时面对走火入魔的封子胤仍游刃有余。
入魔后的封子胤剑式剑招混乱无章,这也给了夏时机会。
“噗呲——”
剑尖刺入心口三寸,夏时借以心尖血诱出封子胤体内魔气。
那魔气似有意识,见情况不妙,迅速团在一起,在结界内四处碰撞想要逃脱。
可四周早已被布满法阵,魔气窜出不过几息,便被困住,最后在剑招法阵配合之下彻底消散。
魔气一除,封子胤浑身灵力暴泄,地动山摇震荡不止,四周结界破碎,两侧山壁碎石纷纷落下。
夏时半跪于地,气息近无,她抬了抬眼:
在她头顶正上方,一块巨石摇摇欲坠……
——
舒服,爽。
这种诡异的念头冒出来时夏时怔愣了片刻,随后她又感觉到了一阵酥麻愉悦,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翻涌。
她茫然睁开眼,对上一团红色的神识。
而她此刻,也是神识的状态。
那红色神识还在往她身上蹭着,似乎想要与她相融。
所以……刚刚她所感受的是——神!……神交!!?
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夏时傻了,随后而来极大的羞耻感和愤怒让她恨不得撕了面前这团硬往上凑的神识。
她试图将这抹神识推得远一些,刚一动,铺天盖地的欢愉让她差点闷哼出声,只是稍微的触碰便足以让人失神忘我。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夏时往后退着,她能感觉到此刻自己神识的虚弱,因为那团神识又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而她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克制压抑的喘息响在耳边。
极是耳熟。
夏时脑子发懵,这是岁音,这团神识是岁音!
她为何会和岁音的神识纠缠在一起!?
还没等她想明白,红色的神识便将面前白白软软香香甜甜的神识尽数裹了进来。
红白两色紧密贴合,纠缠不清。
,
秋林峰药庐。
“怎么样?”叶萧冷着脸地问。
沈淮闻面色略有些沉重,看得叶萧心下一紧,“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借地脉灵力除魔,亏她想得出来,此刻已是经脉枯竭,丹田破碎。”沈淮闻没好气道,“能捡回一条命都算走运了。”
“那岁音呢?”
“外伤好得七七八八,只是不知为何神识不全,还未醒。”
“师徒俩没一个省心的!”叶萧冷哼一声,“那几个老狐狸估计已经到了,我去看看。”
说罢便御剑而走。
大比告落,因着那日事发突然,魁首未定,经各仙门掌门商议,待大会过后,由无归剑自选认主。
等叶萧到时,玉清殿里人已到齐。
莫邺身旁坐着恢复原貌的封子胤,那日众人赶到把他从土里扒出来时胸口血如泉涌,可到底被人用法阵护住心脉并无性命之忧。
“叶掌门,你这做主家的却让我们好等。”玄尘不咸不淡地开口,面上带着浅笑,似只是玩笑话。
“没看错得话,叶掌门是从秋林峰过来的,那个叫夏时的弟子如何了?”
听到他问,其他几人也默不作声地看向主位叶萧。
叶萧轻哼,慢悠悠地开口:“托太一门的福,管不住自家弟子心境不稳险些入魔,还要让我门下弟子善后,眼下还未醒。”
莫邺和封子胤她一个都没放过。
实在理亏,莫邺这会倒是没有说话。
心里头想着,封子胤想要做什么他哪拦得住,更何况谁能想到一个大乘期修士也能着了道被引出心魔来。
“叶掌门。”封子胤站起身,抬手行礼,“夏时和岁音恢复所需丹药资源太一门尽付。”
一旁的莫邺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给就给?也不问问我?
叶萧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回道:“风月剑仙果真不负盛名。”
此事翻篇不提,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枫突然开口:“各位不如谈谈正事。”
共举仙门大会是为了商讨十三鬼域作乱一事。
玄尘:“擒贼先擒王,围剿无尽海,杀了鬼君便是。”
“玄城主莫不是在开玩笑,十三鬼域与九州之间还隔着暗域十六峰,那地方遍布毒瘴不说,奇虫怪草数之不尽,怕是还没打到无尽海,咱们就先倒下了。”江枫接着又说了自己想法,“倒不如集齐各家精英弟子,把九州上的十三鬼众先铲除干净。”
玄尘轻呵:“治标不治本。”
江枫倒也不气,接着道:“昆仑君时隔四百年再请无归剑,定然也是想此剑之主除邪卫道。”
“江二门主的话不无道理。”
陆南临开了口,随后话锋突然一转,“只是江二门主说要门中精英弟子,您这回带来的算是精英弟子吗?”
十名弟子无一胜场,修为资质都是最下等,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
让他们出门内资质上佳的弟子,沧海要在一旁看热闹不成?
一口一个江二门主,江枫听得咬紧了后槽牙,他脸上挂着笑,“自然算不得,只是不巧前些日子我们门主带弟子入禁地试炼,赶不上大会,这才让我带人前来,各位请放心,铲除十三鬼众一事,沧海之境定义不容辞。”
“届时,沧海之境的金银两位令主也会一同前往。”
沧海之境的金银令主,首要任务便是护卫沧海安危,修为深不可测,资质更是万里挑一。
金银令主都搬了出来,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剿灭九州之上的鬼众恐怕不够,若是杀一个来一个,同样无济于事。”玄尘说道:“可由我青云城弟子以法阵封锁暗域十六峰,防止十三鬼域的人再入九州。”
江枫轻笑,“再好不过了。”
…
又过三日,岁音终于醒了过来,神采奕奕格外地精神。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一个人坐在床上笑了起来,像极了偷腥的猫。
笑够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开门就喊:“夏时!”
这药庐她也来过不少次,不费工夫便找到了夏时所在的房间。
看着床上呼吸平稳的人,岁音慢慢靠过去,眨眨眼。
“别装了,你醒了。”
夏时:“……”
继续装着没醒,夏时现在不想看到她。
被迫神识交缠这么些天,她对岁音的气息不能再熟悉,甚至对方一靠近她就不由地尾椎酥麻。
“你是不是也记得?”岁音心中满满的好奇,“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舒服又刺激的,伤都好得快了,连修为都提升了不少!”
“你伤得这么重,要不我们再试试。”
说着她就低下头要将额头贴上去,想要以神识进入夏时识海之内。
夏时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惊得连忙向床里滚了滚。
“别过来!”
她羞得满脸通红,就连脖子都浮出一层薄红。
岁音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忍不住想起红白两团神识,滚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岁音喉咙咽了咽,“那你告诉我,那叫什么?”
“你!……”夏时气恼地瞪她,深吸一口气便觉得胸口肋骨疼得厉害。
那一下可给她砸得不轻,还好先前法阵布得够多,碎石抵挡了大半。
“你伤还没好?”岁音疑惑:“那为何不再……”
“闭嘴!”夏时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她冷着脸:“这件事不许再提!”
“不要!”岁音十分喜欢那种感觉,这会儿夏时并没有顶着那张漂亮师尊的脸,她胆子也就大了些。
“你是不是知道那叫什么?”
夏时闭了眼默念清心诀。
“你告诉我。”
开始念第二遍。
“你觉得不舒服吗?”
第三遍。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陆辞忧!”
“站住!”
倏地睁开眼睛,夏时羞恼地瞪着她,半晌才从唇缝挤出一句话。
“你怎能如此随便!?”
难道是个人她都能与其神交吗?
夏时心火怒烧,顿时觉得胸口闷疼,偏头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双更了,我感觉要升天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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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求知若渴(神交版)◎
“伤竟好得这样快?”沈淮闻收回摁在手腕上的手指, 有点诧异地扬了扬眉梢:“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你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夏时收回手,心虚地撇开话题:“师姐,选剑大会是怎么回事?”
“几位掌门商量, 由大比五十名弟子抽签上台,谁能拔出无归剑,谁就是无归剑主。”沈淮闻解释完, 轻抬眼,“所以你做什么了?”
“我……”夏时吞吞吐吐,眸中闪过纠结。
她实在说不出来!
沈淮闻轻哼,起身摁住她的肩膀, “不要反抗。”
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而走。
半晌后……
药庐内室一片沉默,沈淮闻深呼吸了口气, 语气也不似往日温和含笑,颇有几分叶萧的严肃。
“夏无为!”
连名带姓地喊, 夏时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沈淮闻这么喊她是什么时候了。
她低着头,“师姐。”
“你知不知道两抹神识相遇会有什么后果, 你就敢放她进识海!?”沈淮闻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厉声道:“若她有心,你现在就是个痴傻呆儿了!”
“我没有。”夏时着急解释, “她…是她自己进来的, 我有意识时就发现她已在我识海中,伤得太重,又…赶不走。”
沈淮闻闻言轻蹙了眉, 亦有些不解:“未经主人允许, 识海怎会放别人的神识进入。”
“我说她伤早已好了大半, 为什么会神识有缺一直未醒, 原来是在你这。”沈淮闻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夏时的身体, 这才放心下来。
“她这几日一直在你识海内?”
夏时脑中只有纠缠不休的红白两色,并不知晓外界过了几个日夜。
纠缠之时识海内波荡不平,她昏昏沉沉间察觉到灵力滋生,这才有力气将那红色团神识踹了出去。
“……是吧?”
“是就是,是吧什么意思?”沈淮闻说着向内室房门看了一眼,听到外面细微的响声,抬手在内室布下一层隔音结界。
夏时:“?”
自己的地盘还搞得偷偷摸摸的。
沈淮闻接着问:“你知不知道岁音是从哪儿来的?”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陵阳秘境。”夏时回想起几月前,初见时,她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想到埋了以后又见到了活人。
“所以她以前种种你并不知晓。”沈淮闻:“你可知她现在是何境界?”
岁音本是生死境,可既然师姐如此问,那便不可能了。
“……元婴?”夏时惊讶道:“她竟破境了。”
“是破境了。”沈淮闻话并无喜意,反而夹杂了些许锋锐,“可她并未渡劫。”
“未渡劫如何能破境!?”夏时闻言脸色也一变又变。
不渡雷劫破境,要么是她隐藏修为,要么……夺舍他人。
若是隐藏修为,除非岁音是大乘期修士,不然不会连叶萧都看不出来,但从那日她与封子胤比试来看,她的修为并无隐藏。
可若是夺舍……
九州修士最忌讳也最容不得的便是夺舍。
“师姐,慎言啊。”
沈淮闻轻挑眉:“我又没说她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时否认,“我没有。”
“你放心,她并不是夺舍。”沈淮闻奇怪道:“只是她的经脉灵根都不似寻常修士,我竟看不出来。”
“她既是你的徒弟,身份底细便不能马虎,我去同掌门细说。”
将结界撤下,沈淮闻出门前多提醒了一句:“神交双修一事我暂时不与掌门说,你且好好想想怎么和她解释大比的事吧。”
“……是。”
夏时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绪乱成一团。
岁音的事暂且不说,她现在想见封子胤,和他聊聊那团魔气。
他身上的魔气比起在陵阳秘境中的宋尘更浓重。
难不成他去过十三鬼域?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几句对话。
“夏无……夏时可醒了?”
“我帮你看看。”
随后夏时便见温知书推门而去,见到她醒了微微笑道:“你醒了,外面有人找你。”
“让他进来吧。”
温知书点点头,退出内室。
“她醒了,请进。”
“多谢姑娘。”
封子胤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苦味。
他一眼便看到桌边的人,面色如雪,身形削弱。
夏时倒了杯茶推到对面,手掌摊开:“请。”
封子胤走过去坐下,没有犹豫地拿出一个木盒。
“此次,多谢。”
夏时打开木盒,中间静躺着一枚金色灵丹,随后鼻尖嗅到一股异香,亦能从中感受到极纯净的灵力。
“这礼未免过重了。”
得收好。
像这等品质的滋养经脉的灵丹妙药,不拿才是有病。
夏时也不客气,嘴上客套了几句,话说完就把丹药收入纳戒了。
封子胤:“……”
他就知道。
“话先说在前面,我来找你并不是揭你伤疤重提旧事。”封子胤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不知道在掩饰什么,用这点响声将下面的话混了进去。
“当年青湖地一事,绝非因你而起。”
夏时不动声色地垂眸,“为何如此说?”
封子胤说得神神秘秘:“来三清界前,我曾路过沧海之境,你猜,我遇到了谁?”
夏时:“谁?”
封子胤张了张嘴,无声开口:“陆,清,羽。”
表情凝固在脸上,半晌夏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
青湖地劫难,陆清羽殒命,玄华神魂受损至今昏迷不醒,人尽皆知。
“你可确定是他?”夏时的声音都在颤。
若陆清羽尚在,那他为何不回鎏金阁,为何要消身匿迹四百多年,又为何突然出现……
“是他找到了我,我也曾怀疑是否是他人假扮,可从言行举止行为习惯到内息灵力,确是他无疑。”封子胤眸色黯淡了几分,“那囊袋也是他交给我的。”
“那里面原是一块玉佩,他托付我交给鎏金阁主,我那时查看过一遍,并无差错,我才应允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儿?”夏时有些急切。
如果能找到陆清羽,那当年的事也就能清楚了。
封子胤却摇了摇头,“他并未和我说去哪儿,只说还有要事。”
“不过看他离去的方向,应当是——沧海之境。”
“沧海……?”夏时低声咬着这两个字,心生疑惑。
四百年前,陆清羽和沧海之间并无过多交情,他去沧海是要做什么?
封子胤又道:“你可听说过关于沧海的事?”
夏时:“说来听听。”
“大概一个半月前,十三鬼域的两位城主同时攻入沧海,一位欲取沧海至宝龙脊刀,另一个则是登上了噬海楼,带走了江流门主的长姐江韫。我那时听到这些话便想着前去沧海查探虚实,遇到那人后便将此事遗忘了。”封子胤饮尽杯中茶水,轻嗤:“如此细想下来,他出现得倒是凑巧。”
他的话中有话,夏时突然道:“我在青州时也听人谈论过此事。”
只是那时她和岁音并未在意,便没再多听。
“沧海也并非小门派,门内弟子众多,十三鬼域只去了两位城主,应当翻不起什么浪花才对。”封子胤转言又道:“可此次仙门大会,江流门主没来不说,那个二门主带来的弟子也是一水的资质低下。”
“我怀疑沧海有变,陆清羽和十三鬼域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夏时轻蹙细眉,沧海有变毋庸置疑,但陆清羽——
她想,她该去一趟沧海。
“我今日来和你说这些,也是想要提醒你,十三鬼域如今都敢对沧海下手,三清界也该做好防范,这些话我不便同叶掌门说,还望你转达。”
夏时点点头,“自然。”
“那就先告辞了。”
封子胤起身欲走,两步过后突然顿住,回头问道:“你的法阵咒律之术是和谁学的?我记得你之前对此并不感兴趣。”
夏时眼中恍过茫然。
无情剑被毁,自封于剑阁后,她许久不愿再碰剑,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修习法阵的起始,似乎源于——太极印。
至于何人所授,无人。
回过神时,内室中只剩她一人。
“吱呀——”
温知书端着药碗推门走进来,面上一派温和笑意,“你该多休息的。”
夏时接过小口吞喝着,突然道:“知书,我想借用万卷书。”
“好。”
,
演武场边上,岁音将练剑的秦安拉了过来。
秦安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你伤好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岁音的右臂。
“淮闻师叔真是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把你治好了。”
岁音举起右手转了转,还把她的剑拿了过来流畅地挽了个剑花。
“你看,没事了。”
“那你明日就能参加选剑大会了!”秦安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岁音也笑着,然后又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关注这边,又把人往角落里拽了拽。
“我问你个事。”
秦安见她说话用气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啊?你问。”
岁音:“就是……”
“喂!你俩干什么呢!?”
突然一声高喊,吓得两人同时一抖,心跳加快。
岁音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见是陆辞忧和晏漓才猛地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们啊?”说着她的眼睛又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这俩人怎么走在一起,难道晏漓跟陆辞忧坦白了?
那也不应该啊,照大小姐的脾气,晏漓要真说出来,估计要挨一顿揍。
陆辞忧走过去,看到岁音眼中的探究,嫌弃地看了一眼身后,“三清界的路也太窄了。”
岁音:“……”
“你们刚刚偷偷摸摸说什么呢?做贼一样。”大小姐好奇地问。
在场的都是熟人,岁音用手扒拉扒拉空气示意她们靠过来。
四人就差围成一个圈,只不过在晏漓和陆辞忧那里断开了。
“你们知道两个人的神识交缠是怎么回事吗?”
三人:“……”
秦安瞪大了眼睛,面色充血,张嘴说不出来话。
晏漓偏过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人看到吧?
最后是大小姐开了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才发现,两个人神识交缠相融竟然还能增进修为,对伤愈也十分有益!”岁音说着笑弯了眼,“而且还挺舒服刺激的。”
三人再次沉默:“……”
这话能是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还这么直白!
绕是见多识广的大小姐也被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就在她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陆辞忧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
“别说了。”
岁音不解地眨眨眼,“为什么?”
“你和谁神……”大小姐卡了一下,声音又低了些,“那什么了,夏时?”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是这个人。
岁音连连点头,惊喜道“你知道!?”
“我……”陆辞忧看了看旁边两人,秦安脸红得像是熟了,讨人厌的晏漓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握剑的手倒是在抖。
微微一笑,大小姐把着烫嘴的问题扔到一边,“我不知道,你问她啊,她是你师姐。”
岁音顺着她的指示去看晏漓,眼睛亮闪闪的,求知若渴。
晏漓:“……”
作者有话说:
晏师姐,你说话呀~
哈哈哈哈哈
第47章
◎仙都之物◎
“神……交……”岁音念着手中书卷, “非道侣不可行之事。”
“非道侣……”
“哎呀!我说夏时怎么这么生气!”她一下惊醒,看向旁边闭目静坐的晏漓,问道:“师姐,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晏漓:“……小点声。”
人来人往的藏经阁,别的弟子都在查看修行之事,她们躲在犄角旮旯里看一些那什么那什么的东西。
神交多与双修牵扯, 就算是两人结为道侣,也不会轻易神交。双修虽对修为大有益处,可终究难登大雅,且极易发生夺舍杀人之事, 除合欢宗掌握双修之法外,九州上其他仙门多避讳此事, 也绝不允许门下弟子妄图双修来提升修为。
岁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迷迷糊糊的就感觉贴着那团白白的神识格外舒服, 后来有意识了才知道那是夏时的神识。”
晏漓听得耳根子发烫,打住她的话,“你的神识为何会在她的识海内?”
“……不知道。”岁音回想着, 她似乎清醒过来就和夏时的神识纠缠在一起了。
“那你说, 我要不要去道个歉?”
晏漓睁开眼,眸中有复杂之色。
道歉?
未免有些过于敷衍了。
“你同她好好说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晏漓把麻烦甩了回去。
“我还要去处理明日选剑大会的事, 先走了。”
“好。”岁音点点头, 又去看书卷上有关神交的记录, 见上面写着「神交需得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
这个要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岁音抬头见晏漓刚一只脚踏出藏经阁大门, 连忙打开嗓子, “晏漓师姐!那个神交我尚不明白,你可否再教教我!”
晏漓:“……”
寂静——
一瞬间藏经阁内落针可闻。
“啪嗒——”靠近门边的书架旁立着的弟子呆愣着,手中卷书落在地上。
晏漓还抬着一只脚,缓缓转头。
那弟子连忙低头弯腰去捡书,嘴上开始背清心诀,还背串了。
其他弟子见状也忙碌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嘴上也不忘说点什么。
一时间,藏经阁响起此起彼伏的清心诀诵声。
晏漓:“……”
深呼吸了口气,晏漓努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踏出了藏经阁。
,
秋林峰。
“夏时,你想查什么?”温知书召出万卷书,看着桌边被药苦得眉毛都打结的人,唇边抿出一抹笑意来。
夏时摊开手掌,一方小小的金印浮于掌心之上。
“查它的来历。”
温知书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面上仍是一派温和笑意,边翻找着万卷书边问道:“它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夏时喝了口水将嘴里苦味冲淡,才道:“只是不记得是何人所送。”
“找到了!”
温知书将万卷书查询到的结果展示出来。
她看着上面的小字轻念了出来:“太极金印,千年前仙都之物。”
后面还有几行模糊不清的小字,半遮半掩,温知书也没再念下去。
“竟是仙都之物!”温知书惊奇地看着夏时。
“仙都……”夏时捏着那方金印有些奇怪,“仙都之物,怎么会落到九州来,又是谁给我的呢。”
仙都,修士飞升成仙后所去之地,传闻远在三十三重天之上。
难不成是师尊……
师尊飞升去往仙都,得了这方金印,然后给了自己。
这也是唯一的可能。
既是师尊所给,那便无事了。
夏时放下心来,将金印收了回去。
“你想起来了?”温知书轻声问。
“没有。”夏时摇了摇头,“多半是师尊所赠。”
温知书轻笑,“既是符卿真人所赠,仙都之物也不无可能。”
“你再帮我查一下岁音。”
温知书并没有多问,得出来的结果与上次掌门所见相同。
「半幅仙骨化玲珑」
夏时看着那行金字许久,才道:“多谢了。”
据万卷书上所说,太极金印来自仙都,其他不详;而岁音也只有单单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仙都……仙骨……
岁音难道是来自仙都……
夏时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她的想法有些荒谬。
可若是岁音真的与那仙都有关,她对自己的种种亲近也就有了解释,想必也是因为金印在身。
“淮闻长老临走前吩咐,你喝完药最好睡一会儿。”温知书在一旁出言提醒,手中拿着一截熏香。
“这是什么?”夏时看着她手中的香,“药庐内似乎不许燃香。”
温知书手并未停,:“淮闻长老吩咐的,说是对你的伤有益。”
袅袅白烟如月影纱,夏时嗅了嗅,香味并不重,其中还有浅淡的药味。
像是淮闻师姐做的。
夏时扶着桌面起身,慢慢挪向床边。
温知书走过去搀扶着。
刚一躺在床上,夏时便觉得眼皮沉重,困意滋生。
“好好睡吧。”
……
“师尊,师妹怎么样了?”叶萧紧张地攥着手,眉眼间稍带稚嫩。
符卿轻叹了口气,替床上气息甚微的少女牵了牵被子,又注入灵力于床边法器,能够时时温养着她伤重的小弟子。
“出去说吧。”
“是。”
叶萧和沈淮闻紧紧跟在师尊符卿后面。
三人来到观星台,问天峰上大雪纷飞,将全山都落了层白,仿佛披上缟素为主人送葬。
“叶萧,山下如何?”
叶萧咬了咬牙,眼睛因憋着泪而微泛着红,“那些人一日比一日来得多,今日鎏金阁和青云城也来人了,他们说……”
“说什么?”
“若是不交出师妹,就硬闯进来,到时伤了三清弟子概不负责。”
符卿冷哼,“好一个概不负责,可还将三清界放在眼里!”
“叶萧。”
叶萧扭头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哽意,“在!”
“带你师妹去剑阁,我没到,谁也不准进!”
“是!”
……
“师姐!师姐!小师妹醒了!”叶萧激动地去喊沈淮闻,没注意到身后原本吊着一口气的人慢慢坐了起来。
沈淮闻闻言赶来,瞳孔骤缩,“叶萧!躲开!”
剑修本能的反应,叶萧迅速弯腰转身,拔剑出鞘,指向后方。
剑阁重地,不该有危险才对。
叶萧心里正纳闷,一抬眼,正对上一双猩红滴血的眼睛。
“师……师妹………”
“杀了你,杀了你……”夏无为随手从旁边隔空取来一把剑,那剑在她手中震颤反噬。
口鼻皆流出黑红鲜血,可她仍死死盯着面前两个人,嘴上喊着“杀”。
“她入魔了,神志不清,根本不认得我们。”沈淮闻脸色沉下去,“不能让她如此,魔性入心得话神仙也救不了。”
叶萧闻言闪身来到夏无为身边,欲夺她手中之剑。
夏无为侧身躲过,一剑挥出,毫不留情!
“裴九!!!你骗我!你骗我!”
叶萧以剑相抵,后退几大步:“夏无为!你看看清楚我是谁!这是哪!”
“她不会听的,用这个将她捆住!”沈淮闻从一旁扔给她一条绳索。
叶萧接过,暗道:“说得轻巧,这混蛋哪是这么容易制住的。”
“别絮絮叨叨的,我引开她,你趁机下了她的剑。”
“好!”
两人配合默契,也足够了解夏无为,不多时便将人捆得结结实实重新抬回临时那长桌搭造的床上。
“伤这么重还这么能折腾。”叶萧收剑入鞘。
“她喊的裴九是何人啊?以前没听她提起这个人。”
“应该是这次同她一起外出历练的朋友吧。”沈淮闻手持银针,按穴位扎在夏无为头上。
叶萧又问:“既是朋友,为何要骗师妹?”
沈淮闻摇了摇头,“这些都要等师妹伤愈醒后再说。”
……
“师尊!您怎么伤得这么重!?”叶萧恨恨地咬着牙,“那些人竟真敢动手!”
符卿衣衫上点点血腥如雪中落下红梅,她抬手擦去唇边血迹,走到夏无为身旁。
“无为怎么样?”
沈淮闻老实回答,“师妹有入魔迹象,醒过几次,都认不清人,我这才施针令她昏睡。”
符卿伸出手指点在夏无为眉心,以灵力注入,丝缕黑气顺着指尖缠绕而上。
叶萧和沈淮闻紧张地看着她:“师尊!”
“心魔已生。”符卿撤回手,声音沧桑了许多,她偏头咳了两声,将掌心背对着两个弟子遮掩了上面点点猩红。
“今日过后,青湖地一事不可在她面前提起,我会将她这段记忆尘封。”
“日后她若是想起,如何选择在她自己。”
……
“师尊!”夏时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闪过暗红,转瞬即逝。
零零碎碎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令夏时头疼不已。
她掀开被子光脚下地,踉跄着走到桌边,碰倒了凳子也没管,拎起茶壶灌下几口凉茶令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总算清醒了些,她这才转了转眼睛看向四周。
这是淮闻师姐的药庐内室。
窗户被人打开一条缝,从外吹进来些许冷风。
现下已入夜了。
师尊……
夏时抬手摁着胀疼的太阳穴,拿过搭在一旁的外衫松松垮垮直接披在身上。
她得去找掌门和淮闻师姐问问清楚。
打开门,便见一个人影立在门外,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她。
“去哪儿?”
夏时听着耳边熟悉的嗓音,微抬了头,声音暗哑地问:“师尊……飞升了?”
师尊那么疼她,飞升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不告诉她,而那些零碎的记忆最后,师尊受伤极重,怎么可能……
叶萧皱了皱眉,片刻后点点头:“嗯。”
“你骗我。”夏时伸出手攥着她的袖子,指节用力到发白,眼泪滚落,看着她笃定地又说了一遍:
“你骗我!”
作者有话说:
裴九!(咬牙切齿,我啃啃啃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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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归认主◎
“你骗我!师尊根本没有飞升。”夏时眼中的泪越来越多, 几乎连眼前人的样貌都看不真切,只能揪着衣袖问,“她在哪儿?师姐你告诉我, 师尊在哪儿?”
叶萧伸手握着她的手肘带了些力道,以免这人失了力气摔了。
“你……都想起来了?”她不确定地问。
夏时轻轻摇了摇头,“只想起了一些。”
叶萧不知道她口中的一些到底是什么事, 也没有主动再提。
她垂眸看着她单薄的外衣和裸露在外的双脚,不由沉声道:“出门鞋袜都不知道穿。”
将人带到内室,窗户也给关得严实。
室内烛火微明,叶萧背对着床负手而立, 跳跃闪动的火光落在眼底摇曳晃动。
白日里威严可畏的三清掌门此刻亦眼眶含泪。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仰起头。
声音同平时无异,不苟言笑, “想起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夏时坐在床边, 身上还披着薄被。
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着轻微的哽咽。
她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 艰难地复述出来,到了最后师尊符卿封她记忆时,嗓子发紧已然说不出来话了。
她知道师尊所做都是为了她, 即便封她记忆, 令她在剑阁不明不白孤守四百年,她也不怨。
那是她的师尊啊,从小到大宠着自己疼着自己的师尊, 她哪里能怨。
“师尊伤重, 如何能飞升?”
叶萧听后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只是这些。
“师尊确实没有飞升。”
“她在闭关养伤。”
夏时又想光脚下地, 被叶萧回头一个眼神遏止住了,“我想去看看她。”
叶萧点点头,“行,衣服鞋袜穿好,好好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好好好!”夏时不停地点头,抬起手把脸上泪痕擦干净。
这么久不见师尊,一定要收拾干净漂亮些。
夏时将脸上伪装撤下,又找了一身以前的弟子服,反反复复确认几遍才忐忑不安地走出去。
叶萧看过来时轻哼,“这回看着倒是老实了。”
沈淮闻不止什么时候回来的,手中还拿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她走过去将大氅披在夏时身上,又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比往日要温和许多。
“师尊知道你去看她,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夏时眼眶还是润的,鼻尖泛红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淮闻笑着,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走吧,已经很晚了。”叶萧背对着两人,在前面带路。
叶萧带着人去了剑阁旁一座荒凉无人的峰头,风景倒是极不错。
一路凉风习习,沈淮闻护着夏时不让她吹着半点。
“师尊在此处闭关?”夏时看着四处无亮便问道。
叶萧的声音被风吹过来,“是啊,这里离剑阁最近。”
符卿真人座下三位弟子,对小弟子最是纵容喜爱,即使小弟子犯下大错,也会以一己之力相护,这是九州人尽皆知的事。
闭关之处选在剑阁附近也说得过去。
又向上走了半柱香,半山腰处突现一处阁楼,阁楼外是一层灵力流转的结界。
结界上的灵力气息确实是符卿真人的。
“师尊就在此处闭关。”
夏时抬头看着阁楼最上层房间透出的亮光,眼眶一热,喃喃道:“师尊,不孝徒弟来看您了。”
她慢慢走到结界前,抬起手要贴上去。
“师尊闭关,不要贸然打扰。”
指尖颤了一下,夏时被叶萧这句话提醒了,修士闭关极为重要,贸然触碰结界确实容易出岔子。
缩回伸出的手,她弯下膝盖跪在结界前,慢慢低下头抵着满是枯叶的地面。
鼻尖满是地面淡淡的土腥气,一滴又一滴清泪落下,打湿了枯叶和泥地。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都怪我,您该把我交出去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您的伤是不是很重,要闭关这么久,您疗伤缺什么,您告诉我,我去帮您找,我一定帮您找回来!”
“师尊……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
一遍又一遍说着“错”,可她又错在哪儿。
沈淮闻压下心底的情绪,走过去弯下腰要将人拉起来,“起来吧,你身上还有伤。”
夏时眼睛肿了一圈,她看着结界内的阁楼仍不死心,不愿起身,她说了这许多话,师尊却半点回应都没有,一定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吸了吸鼻子,囔囔道:“师姐,师尊不愿见我。”
沈淮闻替她擦掉眼泪,刚擦完又掉下一滴,“师尊还在闭关,不见人的。”
夏时想了一下,也是,闭关怎能说出来就出来。
“可她为何连句话都不与我说?”
沈淮闻余光瞥了叶萧一眼。
随后,结界波动,缓缓浮现两个金字:走吧。
“……师尊让我走。”夏时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字,心里头又是一酸。
她缓缓起身,借着沈淮闻的力道站了起来,郑重地朝阁楼的方向行了弟子礼。
“望师尊一切安好,弟子告退。”
压下心中酸涩,夏时呼出一口气,强撑起笑意对两位师姐道:“回去吧。”
师尊既让她走,那她便走。
叶萧轻点头,这回直接带人瞬息而至秋林药庐。
放下人,说了句“好好休息”,又和沈淮闻离开了。
夏时还未从悲痛的情绪中出来,见两位师姐匆匆忙忙离开,一句话也不曾说,就连淮闻师姐面对自己时脸色也不大好看,想来她们这些年对她也是有怨的。
师尊为护她伤重至此,两位师姐心中有怨应该的。
应该的……
重回楼阁前,叶萧抬手撤下结界。
沈淮闻跟在她身后,“为何不直接告诉她?我们一再隐瞒,若是日后她知道……”
“她不会知道。”叶萧沉声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两人上了阁楼最上层,打开门便能闻到一股香火气。
叶萧从一旁拿了六根细香,分给沈淮闻三根。
燃了香,两人齐齐朝那供奉的牌位拜了三拜。
“师尊,小师妹今天来看您了,我没和她说您的事。”叶萧轻笑,“我想您应该不会怪我吧,她现在比以前乖多了,就是心里头藏了太多的事,话也少了。”
“不过有我和淮闻师姐在,师妹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护她无恙,您放心。”
,
翌日一早,演武场外便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来看谁能拔出无归剑来。
五十名弟子整整齐齐站在台上,在她们面前浮着一把白雾绕身的长剑。
岁音看着那长剑出神,竟隐隐有种冲动,她想要那把剑。
似乎是受到感应一般,无归长剑发出阵阵剑鸣,剑身震颤不止。
“看来今天无归剑真的要认主了。”玄尘目光扫过一众弟子,然后问其他几人,“各位觉得会是何人?”
叶萧淡声道:“不论是谁,既是无归剑自己认主,旁人啧无从干涉。”
莫邺笑了两声,顺应道:“叶掌门说的是。”
演武场旁,温知书带着夏时挤到最前面。
“夏时你看,岁音在那呢。”
夏时裹着个头巾,身上还披着大氅,和周围身穿仙家弟子服的弟子格格不入,也招来不少人注视,那些人闻着她身上散出来的药味都不自觉离远了些。
“知书,我这样是不是太扎眼了。”夏时觉得她现在像个贼。
温知书伸手将她大氅的系带拉了拉,“淮闻长老吩咐了,你伤势未愈,不能见风。”
“再说了,试剑快要开始了,谁会注意到场外。”
夏时慢慢抬起头,一瞬间,她便察觉到一道格外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越过岁音往上,是五位掌门所在,叶萧正半眯着眸子盯着。
夏时:“……”
一声钟鸣响彻,选剑大会开始。
说是选剑,倒不如说是剑选人。
“三清界弟子,左霁,上前试剑。”
场外弟子一阵哗然,第一个试剑的竟然是左霁。
只见左霁上前一步,对着无归剑一揖,而后伸出手握住剑柄,进入忘我之境。
岁音似乎不解,歪了歪身子去问站在自己身边的陆辞忧,“为何要对剑行礼?”
陆辞忧本来正打着瞌睡,她对这试剑本就没什么兴趣,她既不是剑修,又有神武游龙,上来也是凑个人数。
听到岁音问,她诧异地看过去,“你一个剑修问我?”
“这叫剑礼,神武皆有灵性,未认主之前同人无异,自然要以礼相待。”
岁音了然地点点头,站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左霁便已收敛周身气势,松开了无归剑柄。
她面色如常地朝五位掌门的方向行礼,由另一边下了台。
试剑失败了。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位,有些和左霁一样,未能通过无归剑的试炼,也有几个还没碰到无归剑的剑柄便被剑身散出的剑势挡了回去。
直到——
“三清界弟子,岁音,上前试剑。”
“好戏终于来了。”玄尘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叶萧:“玄尘城主这么看好这个小弟子?”
玄尘轻笑:“小弟子?她可是那个人的徒弟,不可能会是泛泛之辈。”
“无归剑可不是一般的神武剑,即便是夏无为,也不一定能令其认主。”陆南临不像玄尘说话还遮掩一二,直呼名姓也不惧。
莫邺跟上:“陆阁主说的是。”
几人没再说话,都看向台下已经行过剑礼的岁音。
岁音抬起手正要握住剑柄,突然一道灵光直冲她而来,瞬息便已入了眉心。
她抬手的动作顿住,四周生出薄雾,连带着无归剑和她一起裹入其中。
突生变故,夏时心头一紧。
温知书在一旁安抚着她:“别紧张,应当是无归剑要认主了,这是岁音的机缘。”
识海内,岁音看着薄雾凝成的浅淡人影。
待她转过身来,岁音看清了她的样貌。
“你……是天睢?”
这人的样貌气质都和在陵阳秘境中与陵阳君对弈之人毫无二致。
天睢微微诧异:“你竟认得我?”
能同陵阳君一道,再看她周身缥缈无质恍若仙人。
岁音拱手行礼,回道:“先前在陵秘境时,进到断流禁制中见过您与陵阳君对弈。”
“原来如此。”天睢叹了口气,又问:“她……可好?”
“她?”岁音不明白她问的是谁,听语气并不像是问陵阳君。
“砚歌。”天睢眸中多了分柔情,“她这些年可好?”
“砚姨,她很好。”岁音有些疑惑,“您认识砚姨?”
天睢:“……旧友。”
岁音还想再问,便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推出识海。
明明是她的识海,她却成了被赶走的那个。
那力道牵引着她握上无归剑柄。
用力一拔——
剑气四散,天地为之变色,云层之中亦有雷电轰鸣震耳欲聋。
台下一片惊呼赞叹,人声鼎沸。
无归剑出,神武认主。
“竟真认主了。”温知书低声呢喃着。
夏时眸中倒映着台上少女身姿,红衣猎猎,手中长剑引得众人注目仰视。
她的剑,寻到了吧。
作者有话说:
夏时:时间到了,网抑云一下。
友情提示:天睢出场第 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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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有多远滚多远◎
无归剑认主, 一时间岁音名声大噪,无人不论,岁音也因此得名“小剑仙”。
“哎呦, 小剑仙呐。”陆辞忧揽着岁音的肩膀打趣。
岁音轻挣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嘴上虽说着,可眉眼间仍可见喜意。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夏时。
按耐下心底情绪, 岁音转头问身旁好友:“试剑已过,你准备去哪?回鎏金阁吗?”
“我啊?”陆辞忧抬头想了想,然后出声笑道:“我这么有实力,当然是去除邪啊。”
“陆阁主肯让你去?”岁音继续道:“十三鬼域实力不容小觑, 当初咱们在陵阳秘境中见到的那个能用出断山海的女人,很是厉害。”
陆辞忧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 “是吗,那不是因为境界压制吗, 如今我已破境,若是再遇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 沧海江家的断山海,我想领教很久了,阿爹不让我去, 我就偷偷去!”
说着, 大小姐抬了手肘碰了碰岁音,提议道:“你跟我一块儿吧,无归剑在你手里, 你肯定是要出去的。”
“为什么?”岁音不解地垂眸看了看腰侧的剑。
难不成有了这把剑还成冤大头了。
陆辞忧解释道:“仙人之剑, 邪魔皆惧。这次仙门大会就是为了剿灭九州内的十三鬼域, 你拿了无归剑不做事, 那些掌门长老一人一句也要把你淹了。”
岁音“啊”了一声, 可这剑她晚上就要送给砚姨了。
难道以后还要做个假的佩戴在身边?
“怎么样,跟我走,包你路上吃喝不愁灵石不缺。”大小姐还在一旁诱惑。
岁音想了想,真要下山除邪得话,和陆辞忧一起也好,若是和他人同行,人多眼杂,她佩个假的无归剑容易被看穿。
当然她不是肤浅的人,绝不是看对方有钱。
“行!”
“那三日后,我在承仙小馆等你。”陆辞忧心情好得不得了,嘴上还哼着曲儿,“等会儿去找阿离,把她也带上。”
岁音闻言眉梢一动,“阿离?你找到她了?”
“前几天她半夜过来找我了,解释了一下,是她师尊认出她了,令她回去,她不得不听从。”陆辞忧嘴角拽都拽不下来,“都被找回去了,还来找我,你说她是不是心里有我,不然怎么还偷偷过来和我说这些。”
岁音:“……?”
心里有你是几个意思?
“你知道吗,自从那晚过后,她天天晚上都过来,每次来都带些小玩意逗我开心,报恩报到这个份上,你说她图什么呢。”大小姐轻咳了两声,突然有些扭捏道:“我这个人呢,是有点魅力在的……喂!你那什么眼神?”
大小姐语气陡然一转,岁音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连忙弯了眼睛笑道:“你说得对,阿离一定是舍不得你。”
没想到,晏漓师姐还有两幅面孔,白天是正经稳重的三清弟子,晚上却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正巧,晏漓带一队弟子路过,听到熟悉的声音侧眸看过去。
“晏漓师姐。”岁音向她行礼,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
晏漓:“……”
藏经阁过后她便躲着这人走,没想到带队巡视也能碰见。
或许陆辞忧的话没错,三清界的地还是太窄了。
身后有弟子轻声议论,晏漓耳尖地听到了“神交”两字。
藏经阁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噤声!”
厉声呵斥后,她朝岁音微微颔首回礼,做到了基本礼数,表情却十分冷漠无情。
“走。”
等人走后,陆辞忧啧啧出声,还不忘拉踩一番,“你看看她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一点也没有面对同门该有的温和,不像我们鎏金阁,同门之间亲如一家。”
“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后悔吗,反正现在剑也有了,要不要……”
“哎呀走啦。”
……
热闹喧嚣过后,岁音回到秋林药庐时头顶已是繁星点点,铺满了夜空。
“回来了啊,把这药给你师尊送过去。”
“师尊?”岁音抿着笑,问道:“师尊用药不是在白日吗?”
沈淮闻一愣,而后想起来她那不省心的师妹现在还有两个身份。
那她该怎么和岁音说。
“啊对,你师尊……病又重了,这是重新配好的药,快去快去。”
遮掩得滴水不漏。
“那她现在是在藏经阁还是……?”岁音接过药碗看着她。
沈淮闻也不想管这个烂摊子,赶着人走,:“内室,快去吧。”
岁音端着药碗朝内室走去,怕里面的人来不及反应,还提前喊了一声,“师尊!喝药了!”
里面顿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推门进去,只见夏时穿着单衣斜靠在床头,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地上还散落了几卷。
真是一副好学刻苦的好师尊样。
岁音也不戳破,只将药碗放在她手边,低声唤道:“师尊。”
夏时点头“嗯”了一声,抬眼看去,目光落在她腰侧的神武剑上。
“听说无归认你为主了。”
岁音听后将剑解下来,递过去,脸上表情像个炫耀的小孩子,希望得到一两句表扬夸奖。
夏时沉默着,眸光从剑身掠过,缓缓坐起身端起了药碗。
碗沿挨着唇瓣,并未喝。
当初陵阳秘境中岁音能手握断流却毫发无伤,剑阁中令百剑围绕,如今又能令无归认主。
两把千年前的神武对她都如此,那尚不是神武的无情剑,能为她所用也说得过去。
所以……无情剑并非重新认主,只是岁音能使万剑。
悬着的心暂且落定,夏时一个高兴,满饮了一大碗药汤。
岁音在一旁看得一惊。
“咳咳——”
苦味上头,把心里的喜气都给压了下去,夏时偏头咳得脸颊泛红。
岁音把剑搁在一边,顺势坐到床边俯身替她拍背,又拿出随身带着的蜜枣喂到她唇边。
指尖抚过柔软湿润的唇瓣,岁音莫名停了下来,指腹微微用力按了按。
果然很软。
没等她从那柔软中抽回神,只听“啪”——
手背便一阵火辣辣地疼,猛地缩回手。
“啊,疼!”岁音呼呼垂着红了一片的手背。
后腰又被怼了一下,她只得从床边站起身,委屈地看着床上的人。
坐也不让坐一下了,小气样。
“即便只有你我二人,也要有些规矩在。”夏时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里头还有些气没消干净。
岁音听后没个正形地行礼,“是,师尊。”
心里想着,摆架子倒是挺快。
眼睛微转,岁音又道:“师尊。”
“嗯?”
“你可知这里原本的人去哪儿了?”岁音一脸真诚,贴心地提醒:“她叫夏时,是我朋友。”
夏时:“……”
“她……”夏时卡了一下,然后随意扯了个谎,“她走了。”
“走了!?”岁音一边装得慌乱着急,一边偷摸看着这人的反应,“她伤得这么重,怎么走了啊!师尊知道她去哪了吗?”
夏时拿起刚刚放下的书,淡然道:“不知。”
岁音又凑到床边,蹲了下去和夏时面对面,“那师尊可知道她是哪位长老峰头的弟子,我去找她!”
夏时被她缠着问得有些烦了,用书抵着她的额头将人推远了些:“她伤已好了大半,你不必如此担心。”
也别找人了。
果然,一个谎言要百千个谎来补全。
“好了大半……”岁音嘟囔着,“她一定生我气了,我不该缠着她在识海里神交的。”
夏时:“……”
怎么会有人能把那两个字这么轻巧地说出来。
“师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岁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你被迫和一个人神识交缠,但那个人是无意的,并不知情,你会怎么办啊?”
夏时闭了闭眼又睁开,咬牙切齿地开口:“让那人有多远滚多远。”
但凡再换个人,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岁音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哆哆嗦嗦拿了无归剑跑了。
夏时松了口气,若是再问下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把人都吓跑了。”沈淮闻走了进来,“我看这孩子挺喜欢你的。”
话一顿,沈淮闻又找补了一句,“我是说朋友间的喜欢。”
神交过的朋友吗。
夏时默不作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岁音对她的亲近喜爱全都来源于太极金印,她原先以为这金印是师尊所赠,可师尊闭关未曾飞升,那便另有他人。
“师姐,你可曾见过此物。”
沈淮闻放下手中杂物,抬眼看去,眼中闪过疑惑。
“不曾。”
,
岁音慌乱跑回自己的小院子时,心口酸胀闷疼的感觉仍在。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夏时眼底真真切切的厌恶时,竟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她并不怕死,却畏惧对上她满含厌弃的眼。
打开房门时,屋内已坐了个人,女人见她回来,对她伸出手。
“剑,拿来。”
砚歌的声音隐隐压着些怒气和冷意。
岁音一愣,连忙反手关了门,然后将剑递过去,沉默地垂首站在一边。
无归剑落入另一人的手中,并没有散出剑气伤之,反而自剑身凭空生出一股纯白灵力来,如它先主人般温柔缱绻地包裹着砚歌握剑的手。
“你还认得我。”砚歌轻抚着剑身,似对故人轻语。
“无归,你想不想她?”
剑身轻颤,回应着她的话。
“那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神武出鞘,砚歌注视着剑刃末端一个小小的“天”字。
半晌后,收剑入鞘,砚歌起身欲带剑而走,却不曾想原本温顺的无归剑突然挣脱了她的手,重新回到岁音手中。
“这……呃!”
脖颈被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掐着,岁音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面色阴沉的人。
“砚…砚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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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下山◎
“砚姨, 我……我哪里做错了……?”岁音不敢反抗,一张脸因为缺氧憋得紫红,眼前开始晕眩。
“你没有做错。”砚歌一根根松开手指, 任由她摔在地上。
重新坐回桌边,砚歌道:“说吧,白日试剑时都看到了什么。”
岁音手撑着地要起身。
眼看少女弯着膝盖即将要挨着地面, 砚歌不悦地皱眉,挥手一股灵力将人硬拽了起来。
“敢跪,我就杀了你。”她眯了眯眸子,冷声道:“即便是一条腿也不许对别人跪, 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身负仙骨,怎可跪他人。
“是!”岁音挺了腰背站得笔直, 颤声道:“试剑时,我在识海内见到了一个人, 她叫天睢。”
出来太久,她险些忘了砚姨喜怒无常的脾性。
“然后呢, 她对你说什么。”砚歌声音带着些困倦的鼻音,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她向我问了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住,“继续。”
岁音:“她问你这些年可好, 说你们是旧友。”
屋内突然寂静下来, 静得岁音险些要以为只有她一人在。
突然,砚歌笑了出来:“旧友,哈哈哈哈她和你说我们是旧友?”
笑声戛然而止, 女人的语气变得阴森诡异:“真不愧是仙都首席, 不食人间烟火的上仙啊。”
岁音垂着头不敢多言, 这个时候她只能努力当个隐形人。
“阿音, 这把剑, 就先放在你这。”
“过来。”
砚歌向她招了招手。
话音还未落地,岁音便感觉自己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抬起落下,一步步走到桌前,然后蹲了下去。
“砚…砚姨。”
下巴被冰凉的两根手指抬起,她仰视着女人完美无缺面容,从那双眼尾上挑的眼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仿若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紧紧地缠上了她。
一面仙,一面魔。
只是这样的砚姨岁音许久不曾见了,再次面对仍会心悸胆颤。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这幅身体是谁的?”
低沉的嗓音回响在耳边,岁音张了张嘴,“你的。”
“你对那个夏时好像不太一样啊。”砚歌摩挲着她下巴处细嫩的皮肉,眼神突然发狠,掐着那处将人用力往上抬了抬,“神交?感觉如何啊?是不是再过几天就要和她滚到床上去!”
“嗯?”
岁音仰着头,声音被挤压得有些不自然,她奋力也只能在那两根手指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
指腹下方已是一片红痕,砚歌皱了皱眉,又轻抚了抚,似乎有些心疼。
红痕褪去,她才将人松开。又恢复到了往常慵懒的样子。
只是语气还带着些邪气狠辣,“我不管你要和谁神交,但顶着这个壳子,不许同别人有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
“明白了吗?”
岁音茫然地望着她。
“如何算过分?”
砚歌倾身,手指落下,点在她唇上,“不许吻她。”
继而向下,勾住衣领,“不许让她把手伸进去,你也不能如此。”
最后,“不许同她行鱼水之欢。”
“神交,不算过分吗?”岁音不理解,相比于砚姨说的那些,她倒觉得神交接触得更深些,毕竟那是两个人的神识相互纠缠不分你我。
砚姨收回手,冷淡道:“神交在于神识,和你这幅壳子无关。”
“记住我方才所说的,不然……”砚歌轻笑,“我就让她死在你面前。”
话落,淡然缥缈的气息瞬息之间荡然无存,屋内仅剩岁音一人,耳边只听得见她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和胸膛内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无归剑颤动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已不在了。
岁音将它搁在桌上,迈着步子走到床边,一头栽进被子里,喉咙处仍能感觉到一丝痛意。
她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砚姨是真的想杀了她。
因为无归剑认她为主吗?
这剑应当是天睢前辈的,看砚姨的态度,两人以前应是熟识,且关系不一般,起码不像天睢所说的旧友这般简单。
翻了个身,于昏暗中,她抬起手挡在眼前,莫名生出一股虚假感,神识不安地窜动,似乎想要逃离,却又被手腕处的玉珠牢牢束缚着。
壳子……
————
仙门大会由无归剑认主落下帷幕,各仙门陆续回宗,开始着手准备除邪卫道之事。
由三清界、鎏金阁、太一门和沧海之境的高阶弟子为首,在九州内搜寻剿灭十三鬼域之人,青云城负责看守暗域十六峰各大通道,防止十三鬼域之人进出。
五大仙门几乎包揽了九州大半修士,此次在剿灭鬼邪之事上自然要出大头,除掌门坐镇,各门各派长老亦出动不少,势必要让十三鬼域之人有来无回。
三清弟子由左霁和齐升各带一队,范文长老随行。
“掌门,我想下山。”夏时带着一身药味来到玉清殿。
叶萧头也没抬,“下山打断腿。”
夏时:“……”
她深呼吸一口气:“陆清羽可能没死。”
叶萧动作一顿,僵硬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封子胤见过他,他可能没死。”夏时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强硬:“我得找到他,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掌门无情地吐出两个字。
夏时咬了咬牙,“你困不住我。”
“我知道。”叶萧静静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情绪:“除了师尊的话,谁的话你都不会听,即使我现在就坐在玉清殿上,即使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你也不会听。”
夏时错愕地抬头,她有想过掌门师姐会大发雷霆训斥她一番,甚至会派人将她看守起来,却从来不曾想她会这么平静地对自己说话,没有任何起伏地说出自己的不满。
“师姐,我……”
“去吧。”叶萧突然道。
夏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那严厉的掌门师姐竟然允许她下山了。
叶萧又重复了一遍:“我准你下山了。”
夏时登时喜出望外,“多谢师姐!”
拜别掌门后,她便回了秋林峰。
在她走后的玉清殿,叶萧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唤来晏漓。
不多时,晏漓踏入殿中,规规矩矩地行礼。
“师尊。”
“此次下山,你不必随门内弟子一同。”叶萧慢慢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神色严肃,“我要你保护一个人。”
“拿命护着她。”
晏漓神色一凛,“是!”
,
两日后,承仙小馆。
“你不高兴啊?”陆辞忧趴在桌上看着愁容满面的岁音问道。
岁·两眼无光·拉拉个脸·音:“没有啊。”
陆辞忧:“……”
都恨不得把不高兴三个字写脸上了。
“别不高兴了,人来了。”
拍了拍人,陆辞忧向楼梯那边轻抬下巴。
岁音扭头去看,顿时一愣。
上来的是阿离,还带着她那遮了半张脸的面具,可她身后跟着夏时。
原本黯淡的眼睛登时一亮,直接站了起来招手。
大小姐冷呵。
没点出息。
“既然人都到了,那走吧。”
夏时淡淡看了一眼身边的晏漓,眉梢微抬,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晏漓低声道:“她们也有意去沧海,陆辞忧有飞舟。”
有飞舟,快。
夏时默默跟上,能蹭个飞舟也不错,不用浪费灵力御剑了。
只能说不亏是鎏金阁少主,随便掏出来一叶飞舟都装饰得金碧辉煌,上面珠宝饰品闪亮眼。
飞舟上下三层,顶层置有桌椅,赏景极佳。
岁音摸着摆在桌上装饰的鲛珠一阵哇哇哇。
陆辞忧又想趁机挖人,“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离开三清界跟我走。”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把家底摆在明面上,就不信岁音不心动。
岁音顺着大小姐的话拉扯着:“我考虑考虑。”
大小姐一乐,又把一旁的阿离扯过来,“你也跟我回鎏金阁怎么样?”
晏漓:“……”
她是想把这几个人都挖走啊,鎏金阁今年招生全靠她们少主了。
下一个不会就到夏时了吧。
“那个谁,姓夏的,你要不要也过来。”大小姐这句话说得有些别扭,却也是真心邀请。
晏漓:“……”
夏时:“……”
没得到回应,陆辞忧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人不是这么好挖的。
就算有飞舟,要到沧海之境也得三四日。
只是第二天陆辞忧就有些待不住,嚷嚷着要下去透透气。
飞舟上一共四个人,夏时和阿离一坐就坐一天,一句话也不说,岁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事重重也不说话。
她带了三个哑巴出来。
路过平城,四人在城外下舟。
陆辞忧伸了个懒腰,把枪往阿离怀里一塞,自己悠哉悠哉往城门走。
“走,本少主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到了城门前,两名佩剑修士伸手阻拦。
“请几位出示信物。”
仙门百家大肆剿灭十三鬼域之人,不免会有些伪装身份躲到城中。
陆辞忧在前面,晃了晃腰间玉坠,注入灵力后,玉坠亮起微光,慢慢凝成一只灵鹤的模样。
而后面三人则是同样的玉牌,同样的六叶昙徽印。
晏漓拿出玉牌后又迅速反手藏了起来。
鎏金阁和三清界都是大宗门,那两名修士见了,连忙毕恭毕敬地行礼。
“请。”
进了城,忽然迎面走来一队行色匆匆的修士,那带头的男人背着一把大刀,脖子上蜿蜒爬着一道狰狞疤痕。
“站住。”他叫住夏时几人,“哪里来的?”
门外刚验完身份的修士连忙走过来,低声道:“她们是鎏金阁和三清界的。”
“鎏金阁?三清界?”男人冷哼,怀疑地打量着几人,边伸手摸向背后的大刀,“谁不知道鎏金阁和三清界的事,这两家仙门的弟子怎么可能走到一块儿。”
大好的兴致被打扰,陆辞忧很不高兴。
“你谁啊?我们身份已经核验过了,你还想动手?”
一杆长枪将其他三人护在身后。
岁音和晏漓一人一边将夏时挤在中间,警惕地看着将她们围了一圈的修士。
双方剑拔弩张地对立着。
陆辞忧对那握刀的男子扬了扬枪尖:“神武游龙也认不得?”
男人扯了扯嘴角,十分自信道:“自然认得,也正因为认得,你们才更加可疑。”
“鎏金阁少主最厌恶的便是三清界,她又怎会和三清界弟子一起出行。”
“说!你们是不是十三鬼域之人!”
陆辞忧:“……”
这倒是成她的错了。
“何事围堵在城门?”一道女声打破僵持。
“冯涛。”
冯涛正是那为首拿刀的男子,见来人连忙谄媚地笑着,弯着腰迎过去:“令主您怎么来了?”
令主……
莫不是沧海之境的金银令主?
陆辞忧怀着疑问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张不太陌生的面孔。
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她从不多的回忆里扒拉出她的名字,“江,锦?”
沧海之境的银令主。
江锦看过去,阴柔的脸上显出些虚假的笑,“竟是陆少主,多有得罪。”
话音落地,她反手便给了冯涛一巴掌。
这一掌极用力,将他的头打偏过去,嘴角淌了血。
“不长眼的东西,鎏金阁少主也是你能拦的!”
冯涛不敢多言,低着头,“属下知错!”
而后又向陆辞忧几人赔礼道歉,“对不住!”
“属下?”陆辞忧闻言皱了皱眉,“我记得平城不是沧海境内吧,这人分明是守城修士,怎么成了银令主的属下了?”
冯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开始自己伸手扇着嘴,“是我说错了话!我说错了!”
江锦笑着,“少主,是他说错话了。”
“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少主了。”
说罢她便快步出了城,化作流光远去,看方向应是沧海。
“方才多有得罪,望少主见谅!”冯涛招了招手,随他来的修士俱弯下腰行礼。
陆辞忧摆了摆手,又把枪递给了阿离。
“走,吃饭去!”
平城有一桃花堂,菜品十分出名,就连早已不食五谷的修士都不愿错过。
几人寻路而来,还未入堂,便已经惹了一身花香。
岁音动了动鼻子,打了个喷嚏。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浓烈的花香中掺杂着些清苦味,她不由地朝旁边挪了挪。
闻着淡淡的苦药味,头脑也清醒不少。
“你再挪,就要将我挤河里了。”夏时冷不丁出声。
岁音一瞅,果然如她所言,两人肩膀交叠,夏时的半边身子都倾斜到桥外边去了。
桥下是潺潺流水,水面漂浮着被风吹落的花瓣,粉白相称,也是一番美景。
陆辞忧仰头看着空中飘洒的花瓣,伸手接了一片,“这个季节不该有桃花才对。”
“逆天而行。”
一声粗粝沙哑的声音传来。
几人看过去,只见桥头依靠着个老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在他脚下还趴着个青年,同他一样,衣衫褴褛脏污不堪。
只是那青年,已经没了气息。
老乞丐抬头看着四个年轻姑娘,突然伸了伸腿,直接将脚边的青年踢翻了面。
青年凌乱的头发散在一边,漏出半张侧脸来。
“江昔年!!?”
作者有话说:
砚歌其实是有点疯的(好坏另说)
今天更挺多的吧(不夸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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