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人熊4
阴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窥探的视线, 目露精光,向旁边走去。
海默昀心知自己暴露了,连忙闭紧眼睛, 不敢再看。
“哼。”阴差冷笑一声止住脚步, 继续问姜斯:“你大晚上过来做什么事?”
姜斯让出身后的两只人熊, “它们一直在人间徘徊, 你们总要管管才行。”
阴差一眼就瞧出这两只是什么成分,皱着眉道:“采生折割炼出的鬼怪,向来不是归我们管辖的。这俩人即便是死了, 也不是单纯的鬼魂,无法投胎转世。”
《国语》中《楚语》中有句话:“左执鬼中, 右执殇宫。凡百箴谏, 吾尽闻矣。”, 其意便是楚王利用“使殇”和“鬼中”术法, 探知臣子的一言一行。
因此可知“使殇”至少从春秋时期就有流传,后有人更是直接提出“鬼中者, 鬼身也, 殇宫者, 小儿魂也。”指明无论是春秋楚国抑或是后期汉魏时期的“使殇”术法都是驱使的孩童魂魄。
巫师术士利用采生折割, 对孩童大兴折磨,以此来炼制各种邪物供自己驱使。被炼制的孩童虽然身死, 却因为被下了各种邪术, 魂魄难以解脱, 游离在三界五行之外, 除非随着天地法则,身形慢慢消散,不然就是阴间地府也难以管辖。
传说划分的源头已经不可考察, 但这条习俗早已约定俗成千年。阴差这话倒也不算蒙骗姜斯。
姜斯沉声问道:“所以,你们不打算管了?只能束手无策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实在没办法去管啊。”阴差指着两只人熊,“我即便是勾了它们魂,到阎王殿里走一遭,上面的大人也不会允许它们投胎转世。”
“”姜斯回头看了眼只到自己肩头的两只人熊,心知阴差说得有道理,可不能真把它们弃之不顾,“不让它们投胎,但是给一个吃住的地方总可以吧。一直让它们在人间飘荡,对它们不好,对人也不好。”
阴差下意识想说有什么不好的。
别说这人熊不害人,就算害人,也犯不到他头上。人间还有句话叫“死友道不死贫道”呢,更何况鬼。
姜斯幽幽来了句:“我听说地府要按辖区改革,每半年都要做次工作总结,还要进行评比,追责到个鬼,你说要是它们在宁市惹得乱子多了,会不会影响你的绩效?”
“”阴差心里我了个大曹,他到底哪听见的风声?
地府改革,关姜斯什么事,还了解得这么清楚?
迎上阴差不可思议的目光,姜斯但笑不语。
姜老头之前托梦说,地府体系积弊已久,沉疴难返,阴差滥抓鬼魂顶包或者干脆放任不管、□□法会纸钱的行为屡见不鲜,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善一下,提高阴差鬼卒的工作积极性,减少懒政怠政的行为。
姜斯一听,这不巧了。
他转头就向海棣虚心求教管理学的秘诀,从他那里拿了几本书单,什么《管理学大师》《现代管理学原理》连带着《三十天速成管理学》全部下单到货后烧给姜老头,让他去研究研究现代管理学。
没想到,姜老头下定决定要□□整纪,还写了条陈向上面的领导请示,于是上下一体,进行了地府改革。
“这个、这个”阴差无奈,将勾魂索一甩,把两只人熊一起捆住,“我刚想起来,最近事忙,城隍司正缺人手,让它们打个下手也行,一口饭而已,少不了它们。”
姜斯这才满意,语气带上几分真诚:“真是辛苦你了。”
阴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嘛。”
“你们在这好好干,我有时间会来看你们。”姜斯照例拍了拍小人熊的头,它张大嘴巴“嗷呜”两声,只剩半截的舌头蠕动,完全说不出什么清晰的话。
阴差在前,藏在姜斯口袋里的纸人安静如鸡,一句话都不敢说。
“啧。把这忘了。”阴差一挥手,两只人熊的舌头恢复了正常,“在城隍司做事,可以笨点,但是不能连话都不会说。不然出去有损我们的威风。”
“行了,它们交给我你放心吧,走吧走吧。我还有报告没写完呢。”阴差牵着勾魂索,冲姜斯一扬手,转瞬全部消失在原地。
地上烧灼的纸灰也随之不见踪迹。
听见说话声结束后,海默昀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确定真的离开后,才完全睁开。拍着胸口感慨:“刚才跟你讲话的谁啊?吓死我了,看一眼就感觉鬼气森森的,长得好吓人啊。”
姜斯瞥了他眼,无奈道:“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这还在人家地盘呢,当鬼面说坏话,这合适吗?
他话落没一秒,海默昀转着钥匙往台阶下走,一个没留神,直接踩空摔了下去。
“嗷——疼疼疼——”
海默昀抱着脚疼得哭天喊地,眼泪汪汪。
姜斯:“”
海默昀脚腕扭伤,只能由姜斯开车。姜斯路上问他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至于,就是抽了下筋,睡一觉就好了。”海默昀道。
“你喊那么大声,我还以为骨折了。”姜斯边开车边道:“不让你睁眼就是怕你害怕,人一旦害怕,身上的阳火就会弱下来,再靠近阴差,它的阴气就会缠上你。轻则倒点小霉,重则生场大病,死是死不了,可也够折磨人的。”
“实在没忍住。”海默昀不好意思笑了笑。
他半路接到个电话,摸出来手机看了眼,感动道:“果然是兄弟连心,我哥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太不容易了。”
说着,接起电话,不料第一句海棣直接问道:“你把人给我送哪去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海默昀呆住,干巴巴道:“哥,我现在没开车,我刚才脚受伤了,换成姜哥开车,一会就回家了。”
他刻意加重“脚受伤”三个的读音。
“姜斯在开车?”海棣直接忽略前半句,声音缓和下来,道:“你把手机外放一下。”
海默昀委屈巴巴地照做,话筒里清晰传出海棣沉哑的嗓音:“姜斯,能听见吗?”
姜斯忍俊不禁,实在同情这个弟弟,“可以。”
“路上小心些,开车不要着急,我在老宅等你。”
“好。”姜斯应了声,海棣不想打扰他开车,说完就直接挂了。
留下海默昀目瞪口呆,好半晌,悻悻道:“我哥跟你关系还真是好,连我这个亲弟弟都能忽略。”
姜斯一脸无辜:“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只是想来加入这个家。”
“嗯?”海默昀感觉这话有点熟悉,“什么意思啊?”
姜斯:“你猜猜。”
等海默昀到家后,看见他路上还念叨的表哥亲自出门来接,并且自然而然地牵上姜斯的手时,脑子瞬间连上了网,倏得一下全都通了。
原来如此!
他大呼震撼,原来是这样的
这个点了,海夫人还在客厅喝茶,姜斯看见她时忍不住愣了愣,乖乖过去打了招呼,“阿姨晚上好。”
“小姜来了。”海夫人笑眯眯放下杯子,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他和海棣,“我听说你的电影上映,反响挺好的。过两天我也去看看。”
姜斯茫然:“还行吧。”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海夫人说道,她离得远,加之姜斯脸色一向都是冷白色,一打眼还没瞧出什么不对劲。姜斯坐到沙发对面时,这才感觉不大对。
抬手指了指他的脸,道:“小棣,你看小姜的脸色的是不是不大对啊?生病了吗?”
“啊还好。”姜斯说着,被海棣直接一手抚上额头,只得老实交代:“没什么事,有点感冒。”
“感冒了要好好休息啊,怎么还这么晚才回来?”海夫人边说,招呼阿姨去倒杯热水过来。
“没发烧。”海棣淡淡说道,“妈,你先忙吧,我带他上去休息了。”
说完强硬地拉起人上了楼,他们前脚刚上去,后脚海默昀终于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跳了进来,艰难道:“有没有人啊?来搭把手——”
海夫人见他这样,吃惊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不小心扭到脚了。”海默昀哭丧着脸,“我哥呢?刚才还听见他的声音呢。”
“他上楼了。”
“那——算了。”海默昀还想问姜斯人呢,转念一想,这还用问吗?肯定一起上楼了。
上楼干嘛?
呵呵。
海默昀为自己以前无意中吃了那么多狗粮感到悲伤
“我真没事。”姜斯原地转了一圈给他瞧:“今天聚餐路上撞上两只被采生折割的人熊,耽误了点时间。不过我跑了趟城隍庙已经都解决了。”
海棣看他这时候声音还正常,稍稍放了点心,注意被他的话引走,“晚上去城隍庙?你进不去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让它出来见个面了。”姜斯神情颇为傲娇,“还好我习惯随身带点纸钱。”
海棣失笑,“你说要帮地府肃风正气,现在倒是上赶着给阴差塞钱,你这合适吗?”
“”
姜斯反思自己:“也是哈。那看来下次还真不能给钱了,不然老头托梦也要来打我。”
他们聊了会,阿姨捧着一个白瓷小碗敲开门,姜斯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是夫人吩咐的梨汤,姜先生可以尝一尝,我没放糖,不会很腻。”
姜斯连声道谢,郑重地捧着碗关上门后,扭头笑道:“阿姨好热情啊。”
“我们家的习惯,谁感冒了就要喝碗梨汤,不禁祛寒还能润喉。”海棣道
翌日,姜斯没事跑出去溜达,他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在宁市玩一玩。
不料他去哪里,哪里就有人偷偷盯着他瞧。
“???”
姜斯起初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可走了一圈,还是感觉有好多道目光如影随形。
他穿错衣服了还是脸上长花了?
正巧前面有个反光的玻璃映出他的全身,姜斯便顿下脚步仔细端详。
不应该啊,他头发又不是五颜六色的,都看他干嘛?
“咔擦”
姜斯赶紧转头,警惕地看向身旁装作路人模样的小姑娘,她举着的手机还没放下来,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
“那个请问,你是姜斯吗?”
姜斯震惊:“我被通缉了?”
这小姑娘两眼放光的模样活像是看见行走的五十万一样。
“啊啊?”小姑娘晒干了沉默。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的脑回路能曲折到这种程度。
姜斯一点没有身为半个公众人物的自觉,直接问道:“你拍我干嘛?”
小姑娘反应过来,红着脸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您的粉丝,我以为可以拍呢。”
“你是我粉丝?”姜斯茫然,“你认得我?”
“昨天我参加了《避世》的首映礼。”小姑娘解释道:“又在微博里面看见了您的照片。”
姜斯这才打开许久没登录的微博,没想到各种信息再打开软件后齐齐涌上来,直接把手机卡退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又登上去。他总算明白了一路上的窥视感从何而来。
最后只能给小姑娘签名合了张照片,目送她心满意足离开。姜斯临时买了顶帽子和口罩戴上,这才逛完接下来的行程。
第92章 第92章 请神
姜斯的粉丝果真像苏江卷说得那般直线飙升。
他自己没签什么经纪公司, 账号只有他自己能打理。
姜斯本也不在意通过经营账号让粉丝黏性度更高这件事,于他而言,作品是第一位的, 有人喜欢他的作品, 他当然开心。
但是也不会为了粉丝去刻意营业。
几天过后, 热度稍降, 可依旧有不少人给他发了私信。有的是粉丝留言,有的却是公司邀约,估计是打听到姜斯已经离职的事情, 想签他蹭热度。
“姜先生,我们是真心实意地向您发出邀请, 您可以考虑考虑, 不用这么着急回复。”
“不用。”姜斯不耐烦拒绝道:“我对当网红没兴趣, 你不用再问了。”
“姜先生, 我们待遇是真的很优厚——”
姜斯看着号码归属地,幽幽问道:“你们公司上三休四, 每天工作时间五小时, 一个月保底工资十万, 提成和公司六四开, 还什么才艺要求都不限就能有五险一金全包?”
“是的,姜先生。”
“你们到底图我什么?”
“我们觉得姜先生您身上的潜力无限, 非常值得投资和培养。相信您如果进了我们公司, 一定成为优秀骨干员工, 也会是新晋网红顶流。”
还挺能吹的。
姜斯无语:“你们觉得我身上的器官潜力无限才对吧?出去打听打听好吗, 现在经济下行低迷,就连缅国都才一个月三万块,你这工资实在太假了, 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
说罢,直接挂断电话。
他到底当了几年社畜,这方面还是一下就能听出不对。都说人心幽微难测,但是资本家压榨员工的心思却都是空前的一致。
工贼见多了,资本贼还是头一回见。
目睹全过程的海棣好奇:“这又是什么公司?”
“一家开在云省的MCN公司。鬼知道是不是真的MCN,还是披着套子的诈骗团伙。”姜斯哂笑,“别看他现在东一句西一句的说,我要真信了,估计就是东一块西一块了。”
海棣失笑,握住他的手,表扬道:“很好,你已经有极高的反诈意识了。”
“现在骗子太猖獗了,实在不得不防。”姜斯叹气。
“斯斯真棒。”海棣夸小孩似的鼓励他,“你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姜斯经他提醒,立刻想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微微倾身,笑吟吟道:“我和王兆打算去趟云省,去那边采风顺便拍下一部短片。”
“……”海棣一秒变脸,“你怎么又要走?”
他语气难掩古怪,“说好的来宁市过国庆,这才几天,你又跟人跑了。”
“别闹,法定节假日就五天,剩下两天算调休。我是调休的坚决反对派!我已经待够五天了,剩下两天属于正常周末,当然不能算进去。”姜斯理直气壮。
海棣哑口无言,恨恨地在他唇上咬了口,问道:“把我当老板糊弄呢?还调休,谁谈恋爱分工作日和周末?”
“你要是我老板,这算什么?”姜斯乜他,含笑勾着他的衣领,微凉的指腹在他锁骨上打圈,道:“我不明白,您来解释下这属于潜规则吗?”
随着一声惊呼,姜斯游刃有余的姿态被打破,转眼姿势就颠倒过来,被重重压到墙边。
缠绵悱恻的气息尽数被封闭的房间吞噬,只有几声忍不住的呜咽和低笑像虫鸣般跃出窗台,直挂树梢。
……
几天后,云省沧县
姜斯拖着行李箱沿着导航走进一家餐馆。刚进去就瞧见王兆朝这边挥手。
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下身是件灰色工装裤,大马金刀坐在那边,桌边倚了根登山杖,看起来极为专业的模样。
与他相比,姜斯就随意多了,短袖外套了件长袖衬衫,大喇喇敞着怀走过去。
“你怎么来这么早?”姜斯说着,把箱子放腿边,“说好的下午六点碰头,我刚下车,你就迫不及待发了定位,现在……”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不到,你就饿了?”
王兆没好气道:“我一个孤家寡人又不用跟谁恋恋不舍地分别,只能早点到了。”
“……”姜斯心虚,因为没抗过海棣的软磨硬泡,还是把行程推迟了两天。这事说起来,是他理亏。
“哼。”王兆刺完他后,心情舒服多了,转眼朝他手上箱子看去,“弄这么大箱子,除了摄影机和电脑,你还带啥了?”
姜斯挑眉,“都是好东西。”
“啥啊?”
“先不说,回去你自个瞧吧。”
姜斯说完,往手边餐单上看,“你点餐了吗?”
“那当然了,当地特色,菌子火锅。”王兆出门前做了好一番攻略,不仅把行程路线安排好了,就连吃的住的也提前想好了。
来云省第一天,当然要吃最有名的菌子火锅。
姜斯随身带着的纸人悄悄现了形,正是一同跟来的小凤仙。
一直闷在外套口袋里,此时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她也仗着周围人看不见她,出来透口气。
姜斯不动声色往倚座身处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不一会,热腾腾的菌子火锅被端上来。服务员顺手放了个计时器,嘱咐道:“等时间到了才能吃,千万不能提前。”
王兆闻着味道就感觉自己口水要流出来,不过还是忍着诱惑,点头附和服务员的话:“听说有的菌子有毒,只能等完全熟了才可以吃。”
姜斯刚才还说王兆饿得早,现在火锅在前,他也总算体会到了饿意。
默默点头,和王兆一起注视翻腾着的乳白色的菌子汤。
调了个小料后,只等铃声一响,立刻提筷大快朵颐。
“嘶嘶——呼……”王兆脸部被热度烫得扭曲,还是坚持嚼完吞下,发出感慨:“果然名不虚传,鲜得我眉毛都要掉了。”
白色氤氲的热气腾绕半空,久久没得到答复的王兆疑惑看去。
姜斯不语,只是一味捞菌子吃。
“靠!”王兆急了,“还是你狗。”
吃了一半,两人纷纷拿了饮料,继续边喝边吃。
后半程两人才终于想起来正事还没说。
“我找了当地人做导游,明天去沧县的乌丁寨看看。这个在的海拔不高,也不用爬什么山,很快就能到了。”
王兆嘱咐,“我们多看几个地方,找个最合适的场地取景,不要着急。”
“知道。”姜斯点头,“一共有几个地方?”
“三个,沧县一个,还有隔壁市两个。这两个都是在山里,车恐怕不好通行,得我们自己走过去。”
王兆问道:“你演员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这个不用担心。”姜斯应声,“到地方也能先找群演。”
王兆这才放下心,夹了筷子牛肝菌,又嫌只吃它太寡淡,便道:“我刚才看见路边有卖酸嘢的,你先吃着,我去买份尝尝。”
姜斯点头,他直愣愣朝外走。
结果还没出店门口,突然又跑了回来,神情恍惚,语重心长:“姜斯,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姜斯一抬头看向他,王兆瞬间原地起跳,猴子一样蹦到椅座上,惊恐万分:“我靠,你身边怎么有个东西!”
“?”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姜斯慢慢转头,对上小凤仙莫名其妙的目光。
一人一鬼都有点茫然。
姜斯再次询问他:“你能看见我旁边的是什么?”
“卧槽,这么大个,我瞎了才看不见呢。”王兆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不是吧,我怎么就突然看见了这些东西?”
他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该不会是我突然被开了天眼了吧?不应该啊,我都二十五六了……难道是大器晚成,莫欺少年穷?”
“还是说全球突然出现了变异,人类的基因被改写了?大家都能拥有超能力?”
他大器晚成不成不知道,姜斯觉得他这脑洞真不愧做了编剧的人。
小凤仙试探性的起身飘到他面前,衣摆都甩到他脸上去了 ,王兆还是盯着刚才那个地方不动。
姜斯觉得不对劲,继续问道:“你看见的什么样的鬼?”
“有红的…蓝的,还有绿的,嘶,还有个透明鬼,飘在了半空。就你旁边,坐了个两米多高的蓝胖子,靠,还是蘑菇头!”
姜斯:“……”
小凤仙:“……”
破案了。
姜斯看着锅里还剩一些的菌子,镇定自若地举手,把服务员叫过来。
慢吞吞嘱咐道:“麻烦您把这些没吃完打包一下。”
服务员:“您这是要带回家吃吗?”
“不是。”姜斯指了指对面缩成一团的王兆,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俩好像都中毒了,辛苦你把这些打包,我们要去医院。”
服务员:“……”
他现在有点怀疑是自己吃菌子中毒了。
……
凌晨三点钟
抱着垃圾桶吐了三次的王兆总算是恢复了点正常意识,仰头倒在病床上,有气无力道:“姜啊,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姜斯左手打点滴,右手刷手机,头也不抬道:“毒素还没代谢干净,你接着吐吧。”
王兆白着一张脸,盯着不断重影的天花板,故作深沉道:“鬼门关前走一遭,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悟了。”
“?”
“人啊,就是要该吃吃该喝喝,不然等意外发生后悔也来不及。”
姜斯:“说人话。”
“我还想吃酸嘢。”
姜斯真是服了,但是听他一说,自己也口齿生津。
于是下单找了个跑腿小哥,代买一份酸嘢送到医院。两人隔着床头柜,面对面坐在病床上,拿着木签子吃了起来。
……
王兆找的导游姓白,叫白闪闪。
初听这个名字,姜斯觉得这名字真是可爱,可等到见到真人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位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的硬朗汉子居然有这么个名字。
王兆苍白着脸,勉强提起精神干笑:“辛苦您还得来医院一趟。”
白闪闪爽朗一笑:“这有啥嘛,也不远。”
看两人都是脸色青白,脚步虚浮的样子,主动上前拿行李,“你们没事吧?要是身体跟不上,就多歇一天,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没事。”王兆抹不下脸说自己不行,硬着头皮也要上,“我们可以的。”
“乌丁寨是根据当地语言音译的名字,这里民风淳朴,有山有河,自然风光很漂亮。你们在这住得肯定很开心。”白闪闪介绍。
姜斯踏在山路上往下眺望,果然视野很开阔,所望之处都是无尽的绿意。
走了一小会,就到了要住的房子前。
白闪闪找主人交谈去了,路过几个寨民看见外人进来,不由投来视线观望。
姜斯却觉得这眼神不是单纯的打量,但也没有恶意,像是秩序被打破了的惊愕。
迎着他们的目光,姜斯淡定一一颔首打招呼。
“老姜。”王兆推了推他胳膊,示意他往左侧看去,“那边是不是在举办丧事啊?”
一条长长的黑色布幔被竹子挂在半空,那户人家门口异常热闹,来往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看神情,个个凝重,面沉如水。
白闪闪听见他的话,回答道:“那不是在办丧事,是在举办请神祭祀活动。你们有空也可以去凑热闹看看。”
“嘿,那感情好啊,我们正好学习学习。”
第93章 第 93 章 请神2
乌丁寨是一处相对原始的寨落, 没有进行大的经济开发,这边甚至没有酒店宾馆,姜斯和王兆只能住在人家的竹楼里和主人家一起生活几天。
主人家也姓白, 出门来见人时, 穿着身藏蓝色的宽袍, 腰间系了块彩绣的腰带, 七彩色的穗子垂在一侧,头上戴了两只银钗,长长的流苏一步一摇, 发出叮铃清脆的响动。
“姐姐好。”王兆嘴甜先把见到都往小了叫,靠着这招都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这次也不例外, 听见话的白青米笑着应答:“欢迎你们来乌丁寨玩, 叫我白姐就行, 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我或者问闪闪都可以。”
姜斯跟她打了招呼后, 拖着箱子到了楼上房间。他和王兆的房间挨在一起,里面面积不大, 采光挺好, 南北通透。看了一圈, 姜斯打开箱子把带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顶巴掌大的精致纸雕楼放在纸盒中被他放在桌面上, 王兆一进来就瞧见这幕,不禁好奇走进问道:“你这是啥?”
“魂楼。”
“啥玩意?”
王兆下一秒眼睁睁看着姜斯从箱子底部掏出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几沓纸钱, 立刻噤了声。
他就多余问。
这玩意一看就不是给人用的, 想到他即将要面对的演员同事, 不禁有点紧张。
姜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他解释:“给鬼暂时居住的地方, 要是选定了演员,也不能让人家一直在外面飘着啊。”
“这么小的能住几个?”王兆好奇地弯腰去瞅,发觉别看这纸楼小, 却是五脏俱全,两排房子,共有十间,里面桌椅板凳床铺一件不少,就是个缩小版的仿古客栈。
他忍不住咋舌,“这都是你自己亲自做的啊?这做得也忒精致了。”
姜斯惊诧:“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姜斯掏出手机:“网上599一个,999一对,现成的不要,我干嘛亲自做?”
王兆这才发现摆在纸雕楼旁边的盒子上还印了个logo,情不自禁打开,发现一张红色的好评返现十元的小纸条静静躺在里面。
“”
他安静如鸡,等姜斯收拾完,两人一起下了楼。
白青米和白闪闪正坐在一起说话,好像是白闪闪说了什么笑话,气得白青米抬手捶了他一下,白闪闪笑着握上白青米的手腕往怀里放,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气氛,让刚下楼的姜斯二人猛吃了一大口狗粮。
王兆唉声叹气:“怎么在哪都逃不掉被秀恩爱的命运。”
姜斯:“说清楚,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王兆睨了他一眼,羞答答竖起兰花指,虚虚一抬:“斯、斯——你昨晚打电话,我可都听见了。”
“”姜斯耳垂红了红,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到他小腿上,装没事人一样走上前招呼:“白大哥,白姐。”
白青米立刻收回手,若无其事道:“姜先生,你们东西收拾好了?”
“好了。”姜斯点点头,“我们想出去走走,看看附近的风景。”
“好呀,老白,你陪着姜先生一起。”白青米吩咐道:“晚上六点开饭,你们记得准时回来就行,回不来就打电话说声,我给你们留着饭。”
三人一起出了门,姜斯没忍住还是问了白闪闪和白青米的关系,看着不是恋人就是夫妻,可是白闪闪事先也没说他们要住的地方实际就是白闪闪自己家里。
白闪闪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络腮胡子上的硬汉脸上居然流露出几分羞涩,“我和她是一家人。”
“我就知道。”王兆笑道:“刚才一进门就感觉你们俩眼神不一般了,啧啧啧。哎,你们都姓白,是这个寨子的人全都是白姓吗?”
“那倒不是。最多的是姓乌的人。”白闪闪老实交代:“我姓白是因为一开始我和她是姐弟。”
“?!!”姜斯和王兆同时震惊。
“不是亲的。”白闪闪忙着解释,“是这样,我是被她家收养的孩子。起初都是姐弟相称,后来逐渐在一起后才不叫她姐姐。”
“哦哦哦。”王兆一针见血:“就是童养夫吧。”
“你们俩这缘分可以啊,现在感情还这么好,真不错。”
白闪闪抿着唇笑笑,默认下这话。
转眼他们三个转到了街道的拐角,一抬头就能看见屹立在院里挂着黑色长幡的竹竿。这次离得近,姜斯能看清上面不是完全纯色一块布幡,有金线密密麻麻绣了各种图形,看着像是飞禽走兽。
“这是?”姜斯出声询问,王兆跟着抬头一起瞧,忍不住“嚯”了一声,道:“这是你们寨子的图腾啊?有种原始部落的感觉了。”
“哈哈哈哈。差不多吧,这是我们这边很常见的一种隼,我们觉得它代表力量和速度,便以它为参考做出这种布幡,象征着对生活的祈愿。”白闪闪解释道:“一般只有家里的孩子或者老人生病了,才会挂起这种布幡,向上天许愿,祝他们身体早日好转起来。”
几人说着,围在路旁的寨民都朝他们看来,又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姜斯和王兆两个外地人瞧,边看边用当地方言交流。
“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王兆被看得不自然。
白闪闪尴尬道:“乌丁寨比较封闭,很少见外人进来。他们就是好奇,没有恶意的。走,我们进去看看,你们不是想看请神吗?一般三点就会开始,直到晚上十二点结束,现在差不多到了时间。”
他这么说,倒把姜斯的注意吸引过来,跟着一起进入这栋竹楼。
比起白闪闪家的竹楼,这栋竹楼像是祠堂,更加宽敞和气派,和四合院类似的结构将中间空地围出个较大院子,里面却什么植物也没有,只有一口井和一支高挑的竹竿被绑在木桩上,最顶上的布幡随风微微飘动。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清一色的藏蓝色的布裙或者长裤,头上要么是黑布包起头发,要么就像白青米一样用银钗把头发盘起来。乍一见穿着不同的三人,不少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瞧过来。
姜斯没管这些,看着立于人群包围中的中年妇女。
她头上戴着黑色的瓦盖冒,三层银色流苏层层叠叠错落垂下,遮住她半张脸庞。随着她围着竹竿的行走,一串串流苏不断抖动,隐约露出她脸上深邃的五官。
她也穿着藏蓝色长裙,有个非常宽且硬的披肩搭在她肩上,硬生生把她的气势抬高一大截,阳光像篝火一般簇拥着她。
“这是我们乌丁寨的乌阿婆,听说她能连接鬼神,一般举行这种请神仪式都会找她来帮忙主持。”白闪闪解释道,“她身上穿的叫“塞云”是类似道袍一样的法衣。”
“好看。”姜斯言简意赅评价。白闪闪脸上立刻露出骄傲的神色,想要介绍更多,但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拍了拍一旁的寨民问道:“阿叔,你知道怎么了吗?”
阿叔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用普通话回答:“你都带人来看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寨长家的小孩出事了,被吓到惊了魂,现在阿婆要给他招魂呢。”
说着,瞥了眼姜斯,淡淡道:“我们请神一向没有外人在场,你怎么今天忽然就把他们带过来了,要是请神失败了,你担待的起吗?”
姜斯和王兆对视一眼,怪不得都用那种眼神看他们,原来是觉得他们在场会冒犯请来的神明。
白闪闪脸色不大好看,直接道:“神不会跟你一样斤斤计较。让它被更多人看见,有更多信徒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要是像你一样小心眼的话,才会导致我们的神走向衰亡。”
阿叔脸都青了,用当地方言斥责他。姜斯没听懂,不过看表情应该有点脏。
白闪闪同样用方言回敬他。
两人的争吵引起周围人注意,有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老人拄拐拨开人群走过来,神情严厉问道:“你们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白闪闪和阿叔立刻闭了嘴,不说话。
老人重重敲了敲拐杖,看也不看姜斯和王兆一眼,只道:“管好你带来的人,别让他们捣乱。”
这话是刻意说给姜斯二人听的,切换成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以便让他们听懂。
说完,老人走开。
周围人怪异的视线更加直白朝他们看去,王兆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知道他们都排斥外人,也不想呆下去,便道:“我们要不走吧。”
姜斯:“来都来了,总得看看。”
“可他们——”
“看几眼又不会少一块肉。”姜斯泰然自若,“你就当他们在看熊猫,大家看熊猫也都是这种眼神。”
王兆:“有道理。”
白闪闪低声道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啊。”
“没事,你们这边信奉的是什么神明啊?”姜斯问道:“刚才听你的话,你们寨的人全部都是信徒?”
“差不多吧。”白闪闪道。
“是我们这边特有的神明,据说是千年前的一位战神,带领子民们保卫国土,最后牺牲在了这片土地上。他死后,人们给他建庙供奉,方言里叫他“苏塔诺”,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太子”的意思。我们寨里有间太子庙,里面立有他的金身。你们可以去看看。”
“太子神?”姜斯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请神要怎么做?”
“由阿婆祷告唱词,我们要用响轿迎太子神到病人家里,烧钱焚香祈祷,等天黑后再抬着桥子到荒野里绕三圈,齐声喊病人的名字,给他叫魂。如果太子神有感应,会上身阿婆挥剑招魂,让病人丢失的魂回来。”
“听着有点麻烦啊。”王兆小心翼翼问道:“这太子神,准吗?”
“几乎没有失败过。”
“哇,这么灵!”王兆感慨。
暮色四合,那边乌阿婆已经吟唱起来,低沉沙哑的嗓音不断念出各种咒文,随着她身上的银饰叮当碰撞声,有种震撼人心的强烈能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每个人听到诵念声的人都虔诚地低下头默默聆听。
木笛声远远传来,一行青壮男人抬着响轿缓缓走来。打头的八个人吹木笛开路,十六个人在后面肩扛竹子做的撵轿,两步一顿,五步一轻跳,晃得竹轿吱呀作响,才算达到目的。
“原来响轿是这个意思,就是让轿子响。”王兆小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材质的轿子呢。”
姜斯目光落至端坐响轿的太子神像上,他双目炯炯望向前方,唇带笑意,身披战甲,头戴兜鍪,一手负剑背于身后,一手竖着两指放在身前,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端庄气势。
随着响轿的靠近,人群自动散出一条宽敞的路,供他们进来。
待他们将响轿放下,乌阿婆拿着主人家早已准备好的纸钱,放在火盆里焚烧,手拿一柄木剑将燃烧后的纸灰挑至半空,然后厉声喝道。
应该是用当地方言念寨长家小孩的名字。
两个男的抬着半人高的香炉摆到太子像前。一男一女捏着香快步上前,借着火盆里的火点燃香,插到香炉里,再跪地叩拜。
这就是丢魂小孩的父母,也就是乌丁寨的寨长和他夫人。两人念子心切,磕头也毫不留情,砰砰叩地的声音连站得比较远的姜斯和王兆都能听见。
乌阿婆继续大喝小孩的名字。
袅袅白烟模糊了太子神像眉眼,姜斯看着这一切,下意识蹙起眉头来。
求神敬香是没错,可搞错了香,这求的神会显灵吗?
第94章 第 94 章 请神3
随着一丈高的香慢慢燃烧, 厚重的香烛味萦绕满整个院落。没人发觉不对,连乌阿婆也在不停地叫魂。
这场叫魂仪式持续到天色蒙蒙擦黑,最后一丝红晕被黑暗吞噬, 远处山脉和树林形成密不可分的剪影, 山头上影影绰绰的树木像是伫立了无数的人群, 都直勾勾往这边瞧来。
天黑下来, 有人拿出灯笼,是用白纸糊的灯笼,映出昏黄的烛光。七八个人拎着灯笼, 那六个人依旧吹着木笛,太子神像再次被抬起, 随着两步一顿, 五步一跳的节奏晃晃悠悠往前走。
乌阿婆在他们走后便停了下来, 让跪在地上的夫妻两人起身, 到围观的人群里看着。
外面拖长声音的号子断断续续传入姜斯耳朵,几十个男人齐声喊叫小孩名字的声音格外的响, 隔了几里地都能听得见。
王兆感觉现在诡异的有点可怕, 没忍住捏上姜斯衣角, 轻轻一拉, 凑过去道:“大家怎么都这安静了?”
姜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好歹知道自己处在别人的地盘上, 王兆只敢在心里发牢骚, 丝毫不敢说出口。
过了好长时间, 站在原地的乌阿婆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 仰头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地把姜斯和王兆都吓一跳,齐齐看去,乌阿婆捂着胸口, 从仰头的姿势逐渐佝偻下身体,手拿木剑支在地面。
周围人终于发出说话声,姜斯问白闪闪怎么了。白闪闪高兴道:“太子神上身了,阿婆马上要挥剑招魂,你可要好好看着。”
乌阿婆果然呻吟一会后,便止住了声音。可却立在原地,向人群里瞧,似乎在寻找什么。
王兆偷偷道:“老姜,你觉不觉得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不等姜斯回答,白闪闪先一步不高兴道:“有什么怪的?那是太子神上身了。”
王兆讪讪一笑:“”
姜斯却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什么?”白闪闪没听清,看见姜斯突然动了起来,拨开人群朝乌阿婆走去,瞬间慌了,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
姜斯甩开他,压根来不及解释:“你放开我。”
“别过去!”白闪闪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看着姜斯逐渐走出人圈,周围讨论的声音忽然沸腾起来。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姜斯的举动,议论纷纷。
先前拄着拐杖的老人脸色霎时阴沉起来,重重捶地,“抓住他,千万别让他得罪了太子神灵。”
几个年轻人出动,朝姜斯方向小跑过去。
“站住——”
“别动——”
姜斯越走越快,眼睛盯着乌阿婆的手,她举起胳膊,别人都要以为她想舞剑招魂时,突然木剑脱手,被她用力掷了出去,开过刃的剑尖直指寨长。
同一时间,姜斯心知来不及了,连忙唤道:“小凤仙!”
小凤仙显身将木剑一掌劈断,断成两半的木剑在寨长脚边停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寨长。刚才发号施令的老人也愣住,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是舞剑招魂吗?
怎么会把剑丢出去,差点刺中寨长?
乌阿婆见一剑不成,脚步在地面点了点,迅猛地朝寨长冲过去。
她满眼都是寨长,没注意在半路杀出一只脚,将她直接绊倒。杀死寨长的计划再次破灭。
姜斯没有那么多尊老爱幼的想法,反手压着她胳膊,逼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姜斯!”王兆心里简直万马奔腾,真害怕下一秒自己兄弟和自己就要被当地人乱刀砍死,然后碎尸,丢在山里。
就这深山老林的,过了几十年警察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他正惊恐时,反应过来的寨长忙跑过去,手足无措地问道:“怎么了?阿婆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手下的乌阿婆不断挣扎,耳边满是寨长的询问,姜斯被他问烦了,没好气道:“她被鬼附身了,你看不出来吗?”
寨长和赶过来的老人都愣住,“什么鬼附身?不是太子神显灵吗?”
“太子神灵会杀你?”姜斯道:“别愣着,过来帮忙。”
寨长连忙弯腰配合他一起把乌阿婆扶起来,姜斯眼睛扫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最壮实的小伙子,“你过来扶着她的胳膊,不要让她挣扎出来。”
解放出来自己的手后,姜斯活动一下手腕,冷冷注视着她。
小凤仙飘至他身旁,“这是个恶鬼,我也勾不出魂。”
姜斯略一点点头,老人问道:“你有办法救她吗?”
“可以试试。”姜斯回头看见木剑断成了两半,有点可惜。察觉他神色不对,有人立刻跑过来送上一把新的木剑,“这是阿婆的备用剑,是一起在太子神那受封的,效果一样。”
所谓“受封”,用佛道两家术语叫开光,指的是在神灵面前挂上号的物品,沾有神力,和寻常的凡物大为不同。
“谢谢。”姜斯接过来。他用剑的招式和乌阿婆不用,动作不快但是很稳,一招一式都像是行云流水般丝滑。
只是,王兆陷入沉默。
这怎么越看越像他和姜斯在大学时选修的太极剑课呢?招式好像就是这些。
姜斯一剑撩起香炉的香灰往乌阿婆脸上带,紧接着手腕翻出剑花,开了刃的木剑破风刺去,在她眉心划出一道血痕。
红血渗出,见乌阿婆的动作有些许僵硬,他紧接着念咒。
可不待他念完,乌阿婆已经挣开两人束缚,朝着姜斯扑去。她被姜斯的举动激动,誓要撕碎他,就连近在咫尺的寨长都入不了她眼。
姜斯挥剑挡人,乌阿婆一手握住剑柄,力气奇大无比,把木剑上下摇动。
情急下,姜斯猛地踢了她一脚,把人踹开两步,提剑想快速念完剩余咒语。
可不到一秒的功夫,乌阿婆再次扑过来,这次,她摘下头上的银钗,狠狠戳向姜斯手背,力道之猛,瞬间便流出大片鲜血。
温热的液体流淌入手心,濡湿一片,握着木剑的手都有些无力。姜斯暗骂了句,再次抬腿踹过去。这次他没收力,一脚踹在乌阿婆腹部。
趁着她推后拉开距离时,握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没留意鲜血沿着木剑不断下流,渗入了剑刃以及剑身的纹理上。
“诸听我令,妖邪尽散——”
往常他念完咒后会言出法随,直接显灵。没想到这次只感觉到身上有点发热,紧接着全身轻飘飘地荡起来。
四肢躯干被其他人完全掌控,意识冷眼旁观,握剑的招式倏然凌厉,身体腾空飞起,一剑削掉乌阿婆的瓦盖帽。流苏随着帽子甩飞到半空。
没有流苏的遮挡,她眼睛里的古怪完全显露出来,红色的瞳仁细长如兽,不含一丝人气。
苍老干枯的皮肤阴鸷可怕,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极力掩饰自己面对姜斯身上威压时的恐惧。
姜斯没给他机会,一指点在她眉心,硬生生把附在体内的魂勾出来。
乌阿婆瞬间失去意识,往地上瘫倒过去。
姜斯却没空管她,不等恶鬼求饶,直接抬剑斩杀当场。
那狠戾干脆的动作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小凤仙都看懵了,姜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解决完恶鬼,姜斯负剑而立,一手置于身前,竖起两指,肩披月光,一字一顿清晰道:“乌苏云,魂归——”
这不是姜斯。
小凤仙猛地反应过来,冲他大喝:“你是谁?怎么会上他的身?”
姜斯扭头看她,眉眼尽显疏离,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却凭空多了几分威压。这股无形的震慑让周围人全都喘不上气,只能怔怔看向他,不敢动也不敢想。
小凤仙被他轻飘飘看上一眼就浑身忍不住颤抖。
老人用力拄拐,激动地热泪盈眶。是太子神,他再次显灵保护了自己的信徒子民。
过了几分钟,竹楼里传出道嘹亮的小孩哭声,众人这才被打破桎梏般松口气,和老人一样反应过来,刚才的就是太子神。
他显灵了!
姜斯重新掌控身体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双手被十几只握上,全部抓得死死的,几乎撸下了一层皮。
有人摸不到手,趁机在他头发上撩一把,最可怕的是……
“我靠,谁摸我腰了!流氓啊——”
没人在意他的愤怒,摸到的人纷纷捧着自己的手陷入癫狂:“太好了,太好了,我也是摸到太子神的人了。这辈子都不能洗手了。”
老人更是一马当先,拉着姜斯的手不放,老泪纵横道:“谢谢你,谢谢你——”
姜斯:“……”
如果说这话前能放开他的话,姜斯会谢谢他。
还是王兆反应迅速,拼尽全力冲进人堆里把姜斯薅出来,护犊子似的挡在他身前,怒喊:“你们干什么呢?我朋友帮了你们,还想恩将仇报是吧?”
寨长和其他人:“”
“不是的,不是的,真不好意思,太、太激动了。”寨长连忙道歉。
思及之前众人对他俩排斥的态度,王兆还想再刺两句出出气,一只手搭上肩头,姜斯有气无力靠过来,慢吞吞道:“算了。”
“先去看看孩子和阿婆吧。”
“老姜,你怎么样?”王兆心疼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伤口怎么这么深啊。”
闻话,姜斯面色缓和,心里暖暖的。
“这还能扛得动摄影机吗?”
姜斯:“你够了。”
旁边早就有人扶着昏倒的乌阿婆进入房间,孩子也被一起抱了过来。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姜斯,等待他的指示。姜斯轻咳一声,“带我去看看人。”
一行人走进乌阿婆在的房间,姜斯和王兆缀在后面,缓慢地挪动着。王兆纳闷问道:“你怎么回事,连路都走不动了?”
“你试试被上身是什么感觉。”姜斯唇色白得吓人,无奈道:“我恨不得现在就躺下睡觉。”
“行吧。”王兆扶着他进门,里面的人让出空间,让他走到床边。姜斯站直身体,俯身撑起乌阿婆的眼睛,没什么大碍。她眉心的伤口已经凝固,留下一点深红色的伤口。
“没什么大碍了。”姜斯嘱咐道:“让阿婆好好休息几天,等她自己醒来。醒后多煲点骨头汤喝。”
“这有什么说法吗?”寨长小心翼翼问道。
“老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要补钙。”
“”好科学的说法。
姜斯没管他愣神,扭头朝一边看去,“那个丢魂的小孩呢?”
“在这呢。”寨长妻子抱着个三四岁的娃娃出来,胖乎乎的脸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瞅着姜斯。不说话,也不哭闹,安安静静躺在妈妈怀里。
姜斯轻啧,特意换了只没沾血的手去摸他的脸。小孩两只手堪堪握住他一根手指,拿玩具似的抱着抓玩。
趁他玩得不亦乐乎时,姜斯将他全身打量一遍,又问了他的八字,才道:“小孩子阳气轻,受惊离魂很常见。但是你家孩子八字也太轻了,得找东西压一压。”
“什么东西?带他多去太子神庙里拜拜可以吗?”
“庙里多妖邪,孩子还是少去为好。”姜斯看了一圈,道:“寨子里有百年古树吗?给孩子认个干亲。我家那边常有孩子带长命锁的习惯,你们也可以用银器打造一个小锁给孩子戴上,十岁之前都不能摘掉。”
“好好。”女人连连应下。
姜斯在小孩头上肩上各自拍了拍,把阳火体提旺些,这才起身问道:“今天你们夫妻拿的香是从哪来的?”
“是从家里拿的啊。我们这家家户户都有备香的习惯。”寨长奇怪道:“这香怎么了?”
“一般敬神和祀鬼的不是同一种香,敬神最常用的是降香,都说一炷真香达上苍,邪魔魍魉尽伏藏,可辟一切邪祟。你们用的是什么香?”
“就是降香啊,我们叫它紫藤香。”寨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们每年都会自己制作,给太子神上供的东西不可能搞错的。”
姜斯挑眉,望向身边的柱杖老人,“您闻出什么不对没?”
老人惭愧,“感冒了,鼻子不通气,什么也闻不到。”
“”姜斯无语,直接告诉寨长:“香就是拿错了。降香不会发苦,燃烧时烟雾清透,不浑浊。今天你们烧的香发苦不说,颜色过于乳白,被风吹后久久不散,这怎么会是降香?”
“不应该啊。”寨长奇怪。
他的妻子想到什么,忙提醒道:“是不是前两天到寨子的那个男人干的?我当时从他身上也闻到一股香火味,他还自称是道士,到咱们家坐下喝了杯茶才离开。”
“是他?”寨长恍然,“肯定是他。”
他忙不迭把前因后果说出来,“那个自称道士的男人说我们寨子风水好,想进后山看看,还跟我聊有个大老板看重风水,如果乌丁寨被看上,就会立刻投钱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区。可是我们这边有禁忌,后山是太子神的花园,别说开发了,外人都不能进去的。我当即毫不犹豫拒绝了他。”
“他估计是怀恨在心,又知道我们每年都有给太子神上香供奉的习俗,趁机将我家里的香调换了。”
“我对他也有印象。”一旁的寨民附和,“他来了寨子一直问我上后山的路在哪,我看他长得就不像个好人懒得搭理他。”
“我也记得他。我还想呢,最近怎么这么多外地人来。”
姜斯道:“他还在寨子里吗?”
“没有了吧?”
“应该早就走了。”
“没见到。”
既然人都走了,估计再找到也困难。姜斯只能嘱咐让寨长把香检查一遍,该丢丢,别再用了。嘱咐完这些,便撑着王兆的肩膀离开这里。
寨长跟妻子对视一眼,小跑出去,喊停姜斯二人:“恩人,还没请教您的名字,你们来乌丁寨是做什么的?”
“我姓姜,他姓王。我们是过来采风拍戏的。”姜斯简单道:“那个就是我们的导游。”
一直看热闹的白闪闪猝不及防被提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
“白闪闪啊。”寨长觑视他一眼,笑道:“好好,欢迎你们。你们随便逛,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能帮忙的事,我绝不会推辞。”
“可以的,老姜你这本事真厉害。”王兆得意笑道:“你看没,刚才出来的路上,他们那表情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姜斯没说话,低头拿手机啪啪打着字。
“干嘛呢?”王兆斜眼看他,凑近了一眼瞅见他在跟人聊天。看清对话内容后,表情瞬间凝固,嫌弃道:“你搂着我的肩跟你对象诉苦?该诉苦的不应该是我吗?”
姜斯失笑:“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适当的示弱可以促进感情!”
王兆抱着双臂,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酸,太酸了,这恋爱的酸臭味我可消受不起。”
回到白家竹楼时,白青米刚热好饭,见姜斯的脸色不好,便提议让他回房间吃,省的来回跑了。
王兆则和白闪闪一起去餐厅吃。
姜斯没拒绝,回房间后洗了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海棣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果不其然,看见姜斯的脸时,刚扬起的笑意霎时消失,沉沉地盯着他瞧,一言不发。
“我没事。”姜斯心虚解释:“是光太亮了,照得我脸上都没了血色。”
海棣眼尖看到他手背上还留着一道痕迹,单刀直入问道:“你又打架了?”
“”姜斯把手藏到镜头外,若无其事,“没有,我来这拍戏,能打什么架。那是颜料沾手上了。”
“姜斯。”
“在呢。”姜斯叹气,“我一天没吃饭了,有什么事,先让我吃个饭再说。”
海棣:“你还不按时吃饭!”
姜斯:“”
他真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爹。
“我吃了,那是夸张形容。”
“回来我带你去体检,要是少了一斤”海棣看着屏幕,淡淡道:“你接下来半年就别想外出了。”
“知道了知道了。”姜斯没放心上,要减肥难,增重还不是轻轻松松的。“放心,回去一定活蹦乱跳的。”
“你那边怎么样?工作还忙吗?”
“还好。”海棣揉揉眉心,“公司有我妈和副总打理,没什么要紧的事。”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聊了半晌,盯着姜斯老老实实扒完一碗饭,海棣自觉达到盯着他吃饭的目的,又苦口婆心叮嘱他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熬夜伤肝,对身体不好。
姜斯叹气,保持微笑:“放心,爱你爱你,拜拜!”
海棣笑意刚加深了点,电话忽然被对面挂断,屏幕自动跳转聊天页面
在乌丁寨转了两天后,姜斯和王兆总算确定下拍第一场戏的取景。
当晚,他跟王兆拿上摄像机,扛着包向外走去。白闪闪出门碰到他们,纳闷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我们拍点视频。”姜斯看他转身去拿外套,作势一起出去的样子开口劝道。“你不用跟着我们了。”
“行吧。你们别太晚回来,晚上这边有蛇,比较危险,一定要小心。”白闪闪犹豫道。
“好。”
路上,王兆问道:“你要不要给我开个天眼啥的,我看不见这些演员,怎么配合你拍啊?”
姜斯:“一会给你搞。”
取景地是一片山上,到了选好的地方时,姜斯把摄像机递给王兆,从他背的包里拿出几沓纸钱,呈三列竖着摆放。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树丛,姜斯瓷白的脸庞却在夜色中自带打光,垂头熟练地摆弄手上的东西。
“有烟吗?”姜斯问他,“我这次没拿,你身上带没?”
“那必须的,干活抽烟,我都养成习惯了。”王兆掏出烟盒递给他,姜斯取了三支。一一点燃后,倒插地上。星星火点闪耀,袅袅白烟上浮,很快被凭空截断。
他又将纸钱点燃,等其化为灰烬后,才低声道:“各方灵鬼,有意赚外快的请快快现身面谈。”
好一个地府版boss直聘。
王兆虽然看不见,但他大为震撼。
很快有几十道白影出现,姜斯大致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后,让它们排好队,然后由小凤仙记录,自己面试。
于是接下来,王兆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跟空气对话。
“你多大?有什么才艺?看过电视或者电影吗?”
“死了两百年了?不行,年纪太大了。”
“下一个。”
“加工资?你想要多少?”
“加钱没问题,但是你认字吗?”
“不认字?不认字你还要求加工资?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将近两个小时的工夫过去,姜斯总算选出十三个群演鬼,把准备好的台词给他们,先让他们背着。
因为是群演,台词也就几句话,用不了多长时间。
姜斯让小凤仙盯着点,扭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干草,递给懵逼中的王兆。
“这啥啊?”
借着月色,王兆隐约看出手里是把枯了的干花似的草,有股淡淡草木香扑鼻。
“你不是想见鬼吗?”姜斯笑笑,幽幽解释,“这是瞑草,用它熏眼睛,可以暂时通阴阳。”
王兆紧张地吞咽口水,道:“来吧。”
姜斯将瞑草点燃,火光照映在两人脸上。
刺鼻的灰白色烟雾超出王兆预料,熏得他眼睛立时湿润,情不自禁落泪,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看差不多了,姜斯才接过瞑草踩地熄灭,好整以暇注视王兆的反应。
他的眼皮剧烈抖动几十下后,缓缓睁开,一眼便看见站在姜斯身后十几道身形各异的鬼,脸色刹时苍白,结结巴巴道:“老、老姜,我、我看见了。
闻声,小凤仙朝他挥了挥手,宽大的戏袍随着她手臂滑落,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纤细如葱根的手指上工整涂抹了鲜艳欲滴的红色丹蔻。
“哈喽!”
王兆惊恐道:“我靠!”
第95章 第 95 章 罗酆山
“怎么还有个红衣厉鬼!”
姜斯白了他一眼, “乱叫什么呢?在场都是我们的同事,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哦, 还有预制接班人, 别一惊一乍的。”
王兆委屈, “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啊。”
倒也是这个理。
姜斯不强迫他, 非常通情达理 ,“那你歇会,我去给她们讲讲戏。”
“记录的怎么样了?”
小凤仙手里拿的是提前准备好的熟宣纸。宣纸号称千年寿纸, 不烂不腐,易于保存。在熟宣纸上, 记名、摁手印, 便是结成了契约。
以防它们其中有人不想干了, 半路退出, 到时候这就是凭据,也好把鬼揪出来算账。
“都写好了。”小凤仙递给他, 姜斯看了一遍, 对折两次收了起来。
他给十几只鬼讲接下来的镜头要怎么拍, 怎么走位, 情绪怎么样。
虽然没指望它们真跟专业演员一样,但是还是得多少懂点里面的门道。
有个白衣的大波□□鬼, 高高举手提问:“我们就在这拍吗?可是这没有灯啊。”
姜斯表示肯定:“你的问题很好。”
“一会有打灯。但是我们这种形式属于伪记录短片, 这种光线暗的情况更真实。”
女鬼再次提问:“我们包吃包住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其他鬼的心坎上了, 齐刷刷朝姜斯看过来, 夜色中的十几双眼睛冒着绿光。
被她们看得毛毛的,姜斯下意识退了半步,义正言辞道:“当然有。我又不是那种让人饿着肚子上班的缺德老板。”
“金山银山都为纸, 烧厝搭成阴间宅。若问身上衣从哪来,裁纸为裳墨做裙——”
姜斯将准备好的道具服装给她们烧过去,就连常年一身大红戏袍的小凤仙也得被迫换装。这场镜头里,她要扮演一个普通登山游客,身上穿的就是市面上常见的冲锋衣。
头上各自发饰也被一一摘下,扎成利索的马尾。小凤仙感觉良好,原地转了一圈,道:“怎么样?可以开始了吧?”
姜斯比了个“OK”手势,一把扛起摄影机。这是运动摄影机,在同类中算是比较小的了,加上一个稳定器后,简单拍摄镜头倒还可以,如果要拍大全景的话,就得上无人机航拍器。
那边王兆经过一番心里暗示,成功将自己催眠,鬼哪有穷鬼可怕?
这次要是拍不好,他房贷都要还不上了!
于是,说干就干。他负责收音和补光,选好角度,固定设备
不远处,有一道黑影悄悄趁夜悄悄摸上了山。
夜色的掩盖下,只能隐约看出他穿了身深色衣服,背了个大包,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拎着折叠铁锹,嘴里咬着一把手电筒照亮地面的路。
这什么破路,真他妈不是人走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踉踉跄跄淌过草丛上山,时不时还得停下来注意附近有没有人出没。
就这么艰难地好不容易爬上了半山坡,根据罗盘的指引找到位置。丢下背包,便开始挖掘起来。
“青龙转案,家财万贯;白虎穿堂,家破人亡。”他喃喃自语,一铲一铲的土被丢出来,不止过了多久,总算挖出一个半臂深浅的坑。
“一定是这里。”他眼神迸发出热切的光芒,顾不及满手土,将铁锹往旁边一扔,拿着罗盘跳进坑里,随着他的动作,罗盘指针飞速转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方向上。
还不等他来得及高兴,忽然听见有脚步朝这边走过来。
“曹,怎么还有人!”他啐骂一声,抓起包就打算先躲起来,结果一转身,就跟一个女鬼面对面贴在一起。
借着月色能看清女鬼脸上正有两行血泪蜿蜒流下。
“”
“我靠——”一人一鬼齐齐发出震惊神情。
男人被女鬼惨白的脸吓到往后退去,却一步没踩稳,重重摔了个跟头。女鬼则被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大喊道:“导演——”
这凄厉的嚎叫越过山林,飘至姜斯跟前。
已经拍完这段戏,正在收拾东西的他闻声一愣,和王兆对视一眼,起身道:“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怎么了。”
男人听到女鬼这么喊,瞬间反应过来这边还有其他人,顾不得背包,抱着罗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山下跑去。
可人再快,也快不过鬼。
女鬼被他吓了一跳,哪能容忍他就这么跑路了。一手拎着领子,硬生生把人给拽了回来。
“曹,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魂飞烟灭了。”男人大怒,捧着罗盘,圆润的木盘边缘隐隐发出光。他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杀谁?”姜斯走近正听见这句话。
“杀你——”男人凶狠地朝他望去,倏然愣住,“是你!”
姜斯怔愣片刻,摸了摸自己脸,纳闷道:“你也是我粉丝?”
这深山老林,居然也有人看过《避世》,看来电影真是火了。
“”
“是个鬼的粉丝!我呸!姜斯是吧,哼,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比起被鬼抓住,更让他羞恼的是,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人居然不记得自己。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事情吗?
“我姓魏!你居然不记得我了!”男人正是燕鸣山忽悠张导的魏大师。
姜斯平静道:“不好意思,我颜控,从来不记丑八怪。”
魏大师怒气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油嘴滑舌,我看你还能得意多长时间。既然我们在这碰见了,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们一起解决掉,也算报了我几个月前的仇。这黑灯瞎火的,你也别指望有谁会来救你。”
他话刚落,天一下就亮了。
王兆举着超强手电走过来,手电筒所照之处,全部亮如白昼。光线直直射入天空,照得空气里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这束光宛如一个耳光抽在魏大师脸上。
“怎么了?遇到啥事了?”王兆不明所以,见姜斯和女鬼都朝一个方向看去,他也跟着去瞅。
握着的手电下意识也照过去,明亮的光照亮那人全身,只看见一个狠狠闭上眼睛的男人立在那里。
“这、这鬼也有瞎的啊?”王兆同样没认出来这是魏大师,纳闷道。
姜斯:“”
女鬼:“”
魏大师被强光冲击得丝毫睁不开眼睛,凭着感觉伸手指向对面,无能狂怒道:“你敢不敢不用这种下作手段,和我一挑一比一场!”
王兆有点失望,“啊,原来是个人呐。”
姜斯仗着光晃不到自己眼睛上,走过去一脚踹倒魏大师:“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他手上没有绳索,便让女鬼去包里拿过来,等她再回来后,把人结结实实绑住,确保他不会乱跑,这才让王兆收起来手电。
“这谁啊?你认识哇?”王兆好奇靠近,跟魏大师大眼瞪小眼面对面看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骗子吗?果然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到天涯海角还是被我们抓到了吧!”
地上散落魏大师带来的一堆工具,姜斯捡起一件对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眼,不由“嚯”了声,“还挺舍得下血本呢,‘枫天枣地’,这罗盘可不便宜。”
所谓“枫天枣地”指的是罗盘的材料,枫木做天盘,枣木做地盘。这里用的枫木和枣木都是最有灵性的木料,极易产生树灵或者寄生在树上的鬼。这种材料制作的罗盘对做工要求极高,稍不注意便会损坏,因此市场价格极高。
魏大师瞪着他,“把罗盘还给我!”
“小气鬼。”姜斯道:“又不抢你的,等警察来了,我再给你。”
一听他会报警,魏大师陡然安静下来,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斯视线落在地上的铁锹和背包上,有些了然:“原来寨子的人说的道士就是你。怎么不抓鬼,改看风水了?”
风水中认为,气无形体,借土为体。魏大师掘土就是要看这处的“气”如何,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姜斯。
他只能自认倒霉,冷冷道:“关你P事!”
姜斯拍了拍手,笑吟吟道:“也是,你去和警察解释去吧。”
“你当我会怕警察?可笑,区区凡人俗物,能耐我何!”
王兆听得手痒痒,趁着夜色深重,又没摄像头,从后面狠狠踹上一脚:“你装什么?要是不怕警察,之前跑什么跑。”
“你、你们,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魏大师气得头昏脑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姜斯只当没看见,回去拿上摄影机和包,扯着魏大师一起下了山。
回到白家竹楼,白闪闪还没睡,看见多了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吓一跳,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遇到个骗子,等明天,我们亲自扭送进派出所。”姜斯说着,实际上已经打定主意,这事不能交给警察,还得给沈笏说一声,让天师协会的人来。
魏大师身上有个自相矛盾的点,他看着跟门外汉一样,什么也不会,可他偏偏还知道更为邪性的献祭经文,向生人借命。若失交给警察,恐怕警察也会防不胜防。
白闪闪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他今晚住哪呢?”
“先跟我住一块。”姜斯不欲多说,把摄影机扔给王兆,让他回房间导出镜头,自己则拎着魏大师回到房间。
门一关,姜斯先把跟着的十几个鬼安顿好,插上了香,让她们吃饭。
转身看向地上的魏大师,幽幽问道:“你的全名叫什么?”
“魏鞅。”
姜斯神情古怪:“你叫魏鞅?”
魏大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姜斯:“”
上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没事。”姜斯坐到一旁,继续问道:“你还记得石单行吗?”
“石总。”魏鞅一愣,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怎么,他也雇佣你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被你治好了吗?”
“他死了。”
魏鞅似乎对此毫不知情,脸上的震惊很真实:“怎么会?他不是向人借命了——”
他紧急噤声,瞪了眼姜斯:“你居然套我话。”
姜斯一脸无辜,“这用得着套吗?石单行自己都交代了,就是你出的主意。”说着,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挑眉问道:“说说吧,你怎么会知道那些经文符号的?”
“我疯了才会告诉你。”
“好吧,那就等明天警察来吧。”姜斯单手支着下颌,露出个天真的笑容,“还有天师。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能直接读取你的记忆。”
魏鞅惊疑不定,心里依旧坚持着,一定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他绝对要完蛋!
姜斯去卫生间洗漱一番,临睡前,把人丢进卫生间呆着,打算第二天一早就会把他交给天师。
不想只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内,还是出现了失误。
翌日,推开卫生间门时,地上只有几根被剪断的绳子和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
魏鞅跑了。
姜斯沉着脸看向被打烂的窗户,几片玻璃静静躺在地面,尖锐的棱角处折射晨阳的薄青色光芒。
跟在他身后的天师协会的人看见这幕也怔住,讷讷问道:“人呢?”
第96章 第96章 罗酆山2
“跑了。”姜斯说完,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位天师是云省本地人,一大早收到消息便驱车过来,生怕晚了就会节外生枝。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我先看看。”顾天师倒也没太失落, 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木制小盒子, 盒子是滑动打开的, 露出一角黑色的圆滚滚的头, 紧接着一条巴掌大的黑色跟蛇一样的虫子跳到地上,围着那滩凝固的血液舔舐。
姜斯看了会,这才发觉这个小虫子并不是纯黑色, 被光影一照,那层油光水滑的脊背上呈现出的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像是乌鸦的羽毛。
“这是我养的宠物。”顾天师解释, “它能通过血迹寻人。”
姜斯点点头, 说道:“我感觉魏鞅应该有帮手, 他一个人做不到悄无声息离开这里。”
“我也觉得。”顾天师应了声,小虫子熟悉完魏鞅的气味后, 扭身折回来。顾天师蹲身去接它, 待它爬上手心后, 静静看着它在手心用头轻点。
“是两个小时前离开的。”顾天师道:“这样, 我去追人。如果行动快的话,应该能追到他。”
姜斯道:“好, 辛苦你了。”
顾天师来不及多说, 捧着小虫匆忙转身离开。出门时碰到了王兆, 险些撞在一起。王兆灵活侧身避过, 目送他背影离开,纳闷道:“他谁啊?”
姜斯没回答,而是道:“今天拍完最后一场, 明天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这么着急?”王兆讶然笑道:“看这样子,你比我还紧张进度。”
“早点搞完早点回家。”姜斯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衬衫随着动作露出一截削瘦白皙的腰肢。
王兆看得咋舌不已:“这才几天,你怎么又瘦了点。”
“不知道。可能是累的。”姜斯诚实说道,目光越过王兆看向对面的窗子。
外面鸭蛋青色的天幕下一座又一座青山连绵不断,像极了在广袤大地上翻腾着的绿色被浪。透明的风穿山越岭在其间流动,越过横飞的电缆,跨过层层叠叠的房檐,狠狠撞在透明玻璃上。
姜斯收回视线,高铁飞速前进,外面的一切景色都有种猝然的模糊,直到穿越隧道,倏然黑下,又过了会,再次豁然开朗,重见天日。
他和王兆来到了下一个地方,伽市。伽市海拔比沧县要高一千多米,与S省毗邻为居。
下车后,白闪闪到一边接了个电话,这个工夫间,王兆突然惊呼,“老姜你看那边。”
姜斯半眯起眼睛,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露出一角雪山。凌厉的脊脉将光一分为二,金色的阳光在雪山阳坡跳跃闪动,紫蓝色的阴影蜿蜒曲折,如同它安静的血管般无声涌动,
“这能看到雪山。”王兆笑道:“日照金山,见者发财。真是个好兆头。”
这时白闪闪打完电话,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姜先生,王先生。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出了点事,不太方便过去。我们先去下一个地方成吗?”
“西寨吗?”姜斯问道,“这里怎么了?”
“地方是没什么事,是我们要住的那里,老板说要重新装修一下,这两天在收尾,估计我们看完下一个地方就收工了。”白闪闪说道。
“好吧。”王兆道。
姜斯无所谓,摸出一副飞行员遮阳镜戴上,“都行。”
派来接他们的车很快就到了高铁站门前,是一辆红色的SUV,司机自称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非常健谈,一路上都在介绍他们那边的自然风光。
留宿的客栈在山脚下,从SUV上下来后,姜斯拎着行李箱屹立路边,遥望看似近在咫尺的山,问道:“这个山叫什么?”
王兆做过攻略很熟练地回答:“罗酆山啊。这山听说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是伽市著名的旅游景点呢。”
“罗酆山。”姜斯那张脸被光照得雪白,唇色也只是淡淡的粉意,任凭谁都能看出他的气血不足。
“是啊,你没听过吗?罗酆山,又称酆都城,鬼门关之地。”司机这时候搭话,“山下有洞天,其上其下并有鬼神宫室。山上有六宫,洞中有六宫,周回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
他“之之”一大堆,听得王兆头都大了,直接问道:“你这是直接背的宣传词吧?”
司机:“能听出来啊?我还以为能唬住你们呢。”
“”
王兆无语。
司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有声哂笑入耳,抬眸看去,是那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笑容浅淡:“背得还挺熟练。不过都是后世想拉高知名度的胡编乱造罢了。真正的阴曹地府在泰山脚下。”
“你——”司机想说凭什么这么说,就见他摘下了墨镜,一手拉着箱子往客栈走去。看清他的脸时,司机心中的怒气全部熄了火,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疑惑,感觉这人眼熟的很,绝对在哪见过。
可是见过的话,他应该记得啊。
就这么想着,他一路琢磨跟着到了客栈前台。姜斯和王兆掏出证件办理入住,无意间瞥见证件名字的司机醍醐灌顶。
“是你啊!”司机惊喜道:“就、就那个导演,那个动画电影,就是你导演的是吧?”
王兆左瞅瞅,右看看,失笑:“怎么这也有粉丝。”
姜斯比他还要吃惊,“你也认识我?”
他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司机忙不迭点头,“我和我女朋友都是《避世》的粉丝,超级喜欢这个电影!我能问问这部电影有第二季吗?”
姜斯微笑:“可能有吧,我不清楚,我已经离职了。”
“那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司机不好意思道:“我女朋友真的很喜欢你。”
姜斯只能接过笔,按照他说的内容写了个TO签。
白闪闪见证这奇妙的一幕,第一次对这两位客户的身份有了真实认知,“原来你们这么有名啊。我还不知道呢。”
司机一瞧这居然有个不知情的人,拉着他当场科普起来,把电影和姜斯夸得天花乱坠。听得姜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拿着房卡匆忙拿行李箱上楼。
瞧见他离开,司机仰头大喊:“我帮你啊!”
姜斯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离开。
王兆跟在后面哈哈大笑,“笑死我了,你也是火了,粉丝都遍布全国各地了。”
姜斯:“”
据说最近是旅游淡季,罗酆山附近的游客都没几个。
第二天上山时,姜斯果然发现这一路上确实没什么人,沿着盘旋山间的公路徒步走着,见到的动物都比人多。
不过这正好便宜了姜斯王兆两人,至少拍戏的时候,不会吓到路人。
他们爬一段路就歇上一会,因为带的吃的喝的都算充足,倒也不是很累。蹲在路边眺望晚霞映照下的一轮绯红色的雪山,别有一番滋味。
王兆百无聊赖视线到处飞,忽然盯住,这条路尽头似乎站了个人。
好像是个穿长裙子的小姑娘。
“老姜——”他刚开口,那路口的小姑娘便瞬间消失,姜斯看去时只有一团空气。
王兆莫名,怀疑是不是最近剪片子剪累烟花了,“我明明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的啊。”
“没有人。”姜斯道:“你是不是看成树了?”
“是吗?”王兆疑惑。
接下来,等天色完全黑下后。他们一人打着光,一起继续往上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便开始拍了起来。
等收工下山时,王兆一个错眼,余光再次闪过一道人影。这次他确定,真的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他说完后,姜斯皱着眉,循着他指的方向去看。黑漆漆的山林被光一照,别说人了,就连鬼来了也得显形。
“真的没有。”姜斯说完,向小凤仙求证:“你看见了吗?”
小凤仙老实摇摇头,“我也没闻见味道。”
鬼死后,都会有股香火味。有时候鬼不显形,人看不见它,但是能听到类似塑料袋碰撞的哗啦声或者闻见香火味,都属于鬼在附近的标志。
因为鬼死后要受香火供奉,吃了香火,身上就会沾上气味。
王兆倒吸一口冷气,胡乱琢磨:“你说会不会不是鬼,是什么山里的精怪呢?不老说东北有仙家,仙家成仙前有个规矩就是受封,见人就问‘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呐?’。”
姜斯佩服他想象力,抬手勾住他脖子,让他往远处看:“看见那是什么没?”
“山?”王兆茫然。
“我们都跑到祖国最南边了,你说这里有仙家?你说树成精了都比这靠谱。行了,这里这么多鬼姐姐还不够你看的吗?”
王兆:“行吧行吧。”
姜斯回到客栈后,又遇上那个粉丝。粉丝牵着一个同龄女生,兴高采烈地打招呼:“晚上好啊,姜导,过来一起吃个夜宵吧。”
“不用了,你们慢慢吃。”姜斯摆手笑道:“这就是你女朋友啊?很漂亮。”
“谢谢。”女生道谢。
姜斯寒暄两句后,转身离开。身后两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最近虽然是旅游淡季,但是来游玩的外国人不少哇,今天都第二波了。”
“是啊,都是东瀛人呢。有个年纪都一百多岁了的老人还要来玩,这身体素质真厉害。”
第97章 第 97 章 罗酆山3
姜斯止住脚步, 回头确认道:“东瀛人?大概有多少人?”
“一共加一起十来个吧,他们说喜欢夜爬,办理入住手续都上山了。现在也不在客栈里。”男生说道, “东瀛人怎么了?”
“没事。”姜斯略点点头, 看两人围在大厅的小桌旁开始吃夜宵, 想了想道:“他们要是回来了, 可以跟我说一声吗?”
他总觉得在前脚刚在乌丁寨遇见的魏大师,后脚又在罗酆山的这群东瀛人有些太过巧合。
希望是他错觉。
男生对这点小请求没在意,应了下来
夜阑人静, 本就没几个人的旅店客栈更是静悄悄得落针可闻。似乎是外面变了天,雨滴接连不断拍打在窗子, 发出极有节律的声音。
一声、两声
躺在床上的王兆倏然惊醒, 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他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跳的实在太快, 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坐了会,想起睡觉前把窗户关紧的举动不禁有些后悔, 就应该留条缝透透气的。
这么想着, 他起身, 光脚走到窗户边, 抓起窗帘一把扯开。
刷——
下一秒,跟他仅有一窗之隔的巨型蝴蝶人与他对视。
说是人, 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是个成人高的巨型蝴蝶, 一双扇形翅膀随着身体的呼吸微微震动, 本该纤细的前足中足后足被放大千倍, 像极了六条人形胳膊贴在窗户上。
而与王兆对视的蝴蝶头偏偏是人类的——一颗小男孩的头诡异地嵌在昆虫的身体上,嘴唇变成蝴蝶口器紧紧舔舐光滑的玻璃,粘稠的口水随着他动作淌了大片, 沿着窗户蜿蜒流下。
王兆震惊之余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抬手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彻底把他打醒,也让他彻底陷入荒诞的世界里。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能存在的东西吗?
“姜斯,对,找姜斯”王兆拔腿朝外面跑去,刚才还仅仅贴在窗户上的蝴蝶人突然暴怒,振翅敲碎玻璃,口器瞬间拉长像章鱼的触足一样飞向他的脚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现,挡在口器面前,霎时爆发的金光将它灼伤,“嗖”的一下又立时收了回去。
蝴蝶人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兆。
王兆仓皇贴在墙边,刚才那道金光转瞬即逝,此时变成焦黑的纸灰散落地上。
急促的喘息几下后,王兆认出这是姜斯之前给他的护身纸人。他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就在今天救了他一命。
只是,他也只有这么一个。
蝴蝶人不知道底细,暂时与他对峙,一旦被发现没有第二个纸人后,绝对会再次下手。
王兆不动声色,将手伸向身后门把手,微微下摁。同一时间,外面姜斯隔门叫道:“开门。”
他险些泪洒当场,好歹还有些许理智能分清轻重缓急忍住了鼻尖酸涩,从里面用力将门打开。
“老姜——”这声音颤抖惊人。
姜斯没空理他,一把将人扯到身后,抬手甩出十几张纸人,这些纸人落地成精,齐齐翻身一跳,炮弹似的冲向蝴蝶人,短小的胳膊抱头的抱头,抱口器的抱口器,几秒内就将蝴蝶人全身团团围住,任凭它怎么抖也抖不下来。
“天罡镇压,阴阳相合,如雷攻此,破瘟除邪——”
随着姜斯唇瓣张合,霎时金光大作,将深夜漆黑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而蝴蝶人惨叫一声,振开翅膀想要逃脱,可压根没这个机会,刚飞到半空便被一道金光由上至下完全击中身体。
“啊啊——”
空中的硕大蝴蝶人发出最后一道声音,随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愣愣坠下,重重砸至地面,随着惯性滚动一圈后又化为一只正常大小的蝴蝶尸体,安静躺在泥土间。
王兆顶着半边肿胀的脸愣愣地看着被空无一物的窗外,金光消失后,房间重归黑暗。半晌迟疑道:“这就没了?”
“嗯。”姜斯闷咳两声,将灯打开来,看见玻璃渣和纸灰混杂散落一地,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你来得及时。”王兆抚慰胸口,“吓死我了,那是个啥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姜斯小心翼翼越过玻璃渣来到被打破的窗前,往下望去,确认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后这才收回视线道:“是式神。式神就是指被人类操纵的超自然生物,最初源于阴阳家的阴阳术,取自天地自然、阴阳调和,万物皆可为人所用之意。但是后来传至东瀛,发展成新的玄术,专门超控式神沟通阴阳的阴阳师。”
王兆懵逼:“东瀛的阴阳师?可是这不是在华夏吗?”
姜斯一哂,“是啊,一群来华夏的东瀛人还不想守华夏的规矩。”
他蓦然转头,看见小凤仙飘来,不由问道:“抓到了吗?”
小凤仙摇摇头,“一被抓住,就全部自杀了,连个问话的机会都没给我。”
王兆开的天眼还没消失,也能看见小凤仙,听到这忍不住插话问道:“卧槽,还有其他的式神?”
“那当然,我刚才和姜斯分头行动,他来找你,我去其他地方查看。发现了三四只,不过都死了。这些东西实在太弱,估计那群东瀛人也没想到,客栈里面还有我们在。”
“它们要干什么啊?杀人吗?图啥啊,我们又没得罪这群东瀛人。”王兆百思不得其解。
几声汽笛的鸣声打破深夜的寂静,十几秒后,从车上下来一群人,敲响了客栈大门。
姜斯和王兆听见声音,对视一眼,转身朝楼下走去。
因着式神的缘故,除了他们两人,包括老板在内的其他人全部陷入昏睡状态。应急灯光幽幽照亮走廊,整座客栈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门外的人拎包拎剑的都有,见几下敲门声后,仍没有一丝动静,便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把门破开,直接闯进去得了。”
“这样好吗?随便闯进私人住宅,回去反应上去,我们还得挨处分。”
“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在前,你还想着那点处分呢!你们要是怕都让开,看我一脚给它踹开。”
说话的人穿着身道袍,手拿着把桃木剑,脾气十分火爆,不由分说把几个碍事的同事挤开,拇指掐中指捏出个手诀来,低低念咒给脚上加力。
“瞧你说得,我们是这个意思吗?”
“天地浩然,万法无碍,施力于身,赦灵降神,急急如律令!”
提袍,抬腿,踹——
大门在此时打开,姜斯感觉不对,下意识侧身避开来。道长失去挡力的东西,顺着惯性滑倒在地,劈出一个十分标准的一字马。
“嗷——”道长感觉下半身被硬生生撕开,痛的呻吟声都打了个转才出口。
姜斯看清一行人的装扮后,明白不是那群东瀛人,便连忙把地上的道长扶起来,关切道:“怎么样?要紧吗?”
“嘶——疼疼,慢点慢点。”道长扶着腰挣扎起身,脸上写满痛意,没好气问道:“刚才敲门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开门?”
“我们也是刚下楼。”姜斯疑惑望向外面站着的十几人,“你们是?”
“这位小友,请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另一位同样道袍的男人出声问道:“或者在这间宾馆里遇上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罗,你是不是傻?一看他满身的香火味就知道是同行,直接问不完了。”捂着腰的道长说道:“我且问你,今夜宾馆里有妖魔出现,你见到了吗?”
姜斯颔首:“东瀛式神,确实见到了不少。”
“那就对了。”老罗点头,掏出罗盘来,“上面指引的方向没错。”
“那些式神呢?”
姜斯刚要说都杀了,抬眸瞅见有几个熟人从人堆里钻出来。数双眼睛对视,双方都很诧异。
“干嘛啊,对帅哥语气这么差做什么?把人吓跑了怎么办?”罗杀女笑吟吟上前,纤细的手指在姜斯胸前虚虚滑了一个圈,“哎呀呀,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这都能偶遇。”
姜斯:“”
他自觉退后半步,把距离拉开,“式神被我杀了。其他人陷入咒术,还在昏睡中。”
“别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概有多少人?”沈笏轻训了罗杀女一句,问道,“你见过那群东瀛人了?”
“三四个人吧,没见过。”姜斯把人都让进来,随着他们的说话声,大厅里的声控灯“啪”一下亮起来。
沈笏点头,和其他十几人商量一会,由其中的两人做法将符咒消除,剩余人先留在大厅等人醒过来。
接着这段时间,姜斯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跟着沈笏一起来的人里,除了罗杀女和他徒弟就是天师协会里的各家流派的道长术士,四五个道士还有两个秃头的和尚,以及三个专门研究风水的风水师。
“各位大师好。”姜斯叫了声。
那个劈叉的道长问道:“你是哪家的人?听你和沈道长语气这么熟,该不会也是武当的人吧?”
这人好像姓方来着。姜斯有点印象,微笑道:“方道长,我和沈道长只是朋友,不属于任何门派,就是个普通人。”
方道长明显不信,王兆搭茬证明:“老姜之前是导演,现在自己开店创业,跟你们道教没什么关系。”
沈笏也应和,说明情况,方道长这才信了这话,对这个年轻人升起点好奇,“你自己能打过那些式神,怎么做到的?”
“跟爷爷学了点纸活,用来自保还行。”姜斯道。
罗杀女幽幽看了他一眼,心中对这话冷笑连连。
仅凭自保的本事可没人能在她手下逃过几招,说这种话也不怕鼻子变长。
方道长扶着腰,眼里满是欣赏,“不错,不错。”
那边做法破除符咒后,听见动静的老板忙不迭起身出来看情况,乍一见大厅满是道士和尚,猛然吃了一惊,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大半夜的,哪有道士和和尚一块出来玩的?
说是来罗酆山论道或者决战罗酆山之巅的,他都信。
“你们这是?”老板犹疑不定。
“我们住宿。”沈笏道,“先住一晚上。”
“好吧。”老板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一时忘了问这群人是怎么进的门,稀里糊涂地给他们都办理了入住。
等上了楼后,沈笏向姜斯解释道:“我们是一路跟在宫田野的身后追到这里的。宫田家族长叫宫田哲,带着几件文物将宫田野赎出来后,就被我们的人亲自送出国境。本来以为这些人都走了,可没想都他们转身从缅国偷渡入境,乔装成来华夏旅游的东瀛人在云省和S省一带活动。”
“所幸和他们接触时,罗道长下了道追魂符,等他们一入境,罗道长就收到了信号。我们一路追踪至此。本来罗盘一直标注的方向却突然模糊起来,越靠近罗酆山越发的不准确。我们导航得知方圆只有这一家大型的宾馆,就过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上。”
姜斯疑惑:“宫田野他们来这里到底为什么?今晚的式神杀意汹汹,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这里的人都会遇害。”
“”沈笏对上他好奇的目光,终是轻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也和他们交过手了,对你说出来也无妨。”
“罗酆山地下有处地宫,是从先周时期便挖出的。传闻找到地宫,可直达龙脉,龙脉下藏有龙骨。传言说,得龙骨者,可得华夏国运。东瀛人就是为了这个才三番两次在华夏打探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斯惊讶,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是我用纸人布下幻境,诱导宫田野说出来的?”
沈笏点点头
罗酆山上,盘腿坐在树林中施法的男人突然皱起眉头,脸色惨白,在同行人发现前,一口鲜血直直喷出,溅红满地青翠草丛。
“山人!”
“山人君!”
众人齐齐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扶住宫田山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你没事吧?”
宫田山人一抹嘴唇,鲜红血迹从嘴角滑到耳畔,有气无力道:“有人破了我的阵法。”
“什么?难道我们被发现了!”有人一惊。
闻声赶来的宫田野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来。老人虽然两鬓皆白,可身形却十分矫健,光看就像刚过五十多岁般,丝毫没有将近130岁的老态龙钟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宫田野忙问道。
“有人破了山人的阵法,山人遭到了反噬。”那人回答,殷切的目光看向老人,“族长,您能不能为山人治疗一下?他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老人不置可否,踩着错落不一的草丛走至宫田山人面前,低头用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注视着他,嗓音沙哑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宫田山人仰起头,用力坐直身体,眼神坚定道:“为了宫田家的荣耀都值了。”
“好孩子。”老人笑了笑,似乎被感动到,眼中有泪光闪现。宽厚的手掌放到他头顶上,像父母温柔抚摸孩子的头。
宫田野深受感动,心中升起无限激动之情。
下一秒,“咔吧——”
宫田山人带着敬仰孺慕的眼神失去所有生气,眼睛逐渐暗淡下来。头颅无力垂下,像颗挂在树梢的果实,只有皮肉连接,内里骨髓全断。
老人手掌依旧放在他的颅顶轻轻摩挲,生生将他全身的生气吸入自己的身体内。
随着他的动作,宫田山人逐渐变成一具干瘪的躯壳,全身的血肉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老人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增加几分活人气,等完全吸完后才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松了手,说道:“可怜的孩子,宫田家会以你为荣的。”
他向宫田野露出一个微笑,“你说是不是?”
宫田野震惊地看着这幕——失去人的支撑,宫田山人无力地倒在地上,一身衣服松松垮垮套在骨头架上。
半晌,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98章 第 98 章 罗酆山4
“我们真的不歇两天吗?就这么直接出来继续拍啊?”王兆昨晚刚经历惊魂一夜, 第二天又被姜斯薅起来爬山拍戏,简直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实在太不友好,怎么能这么压迫人!
姜斯单肩背包在他前面走着, 闻话回身说道:“我们不赶快拍完, 罗酆山就要封山了。”
“为什么?”
“那群东瀛人就在罗酆山, 今早沈大师告诉我如果这两天依旧找不到这些人的下落, 他们就会申请当地武警出动搜山。”
“那我们还来……万一碰个正着,这不就尴尬了。”王兆有些不安。
姜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你的大奖,我的五百万, 你确定要放弃?”
“……”王兆收起动摇的神色, 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走!冲鸭!”
……
一个单独爬山女生误打误撞在进山后迷了路。
树林里草木葳蕤丛生, 雾气飘渺,她身上的所有装备全部失灵, 手机没有信号, 抬头不见天日, 无法辨别方向。
她张嘴大声呼叫, 可只能惊起林中的大片鸟雀,周围连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
无奈只能独自在林中穿梭, 小心翼翼踏过草地, 不断找寻着路。
时间不断流逝, 正当她头发散乱, 精疲力竭之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
女生心中大喜,连忙寻声跑过去, 拨开重重树丛却被吓了一跳,骇然屹立原地,震惊注视面前这幕。
数不清的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麻绳吊着人身,随着林中不时风吹而微微晃动。
女生捂着嘴,心中惊恐更甚,不敢大声喘气,拿出手机拍下照片记录。
可是镜头模糊,拍不清全貌,她只能靠近去一点点拍摄。
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颗树下,她拿着手机仰视去对焦拍摄,开门摁下的瞬间。
被吊在树林上的尸体陡然睁开眼睛与她对视。
“啪嗒”
女生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自己的身体也猛然后退,一步、两步……
直到贴上身后一堵肉墙,女生惊觉身后也有人。瞬间回头却发现居然是吊在树上的尸体走了下来,贴着她站立,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女生惨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可是她根本跑不出去,绕在原地,徒劳挣扎,无可奈何地看着吊在树上的尸体一个接一个落到地上,朝她靠近。
就在几步之遥,突然一阵风吹,白雾消散。
女生面前的尸体全部消失,变成数十个穿红衣祭袍,戴青铜面具,手持短棍的人。
一声惊锣起,他们齐齐扬手将宽大的袖袍甩到天空,又折腰如弓随着鼓点跺脚跳舞。
草丛腾起的尘雾荡起,从青铜面具上仓皇滑落,坠地。
女生逐渐看呆,这些跳傩舞的人逐渐将她包围在中间,呈圈形慢慢收缩。
和她面对面的那个傩者发出低吟,其余人齐齐跟随吟唱。在旋舞停止的瞬间,青铜面具四分五裂,鲜红的血雾随之笼罩女生全身。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成为这些跳傩舞的一员,随着他们跺地舞动,和面具上刻画交缠在一起的夔龙相互呼应
“咔——”
姜斯一声之下,傩舞群瞬间停止,齐刷刷朝他看去。
王兆见差不多了,便收工小跑过去和姜斯一起回看监视器的镜头。
感觉可以了,姜斯才道:“没问题,这段拍完可以去休息了。”
“终于拍完了,可累死我了。”小凤仙一把摘下面具,往身后随手一扔,把自己吊在树上休息,“我当人都没这么累过,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996,007是吧?。”
“辛苦辛苦,凤姐您吃点东西?”王兆这些日子下来跟她也算熟悉了,轻车熟路地点根香递到她面前。
小凤仙满意道:“挺上道呢。”
王兆正想呵呵一笑,突然耳畔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刺耳清脆,像极了小孩捏着嗓子怪笑的声音。
他表情瞬间僵硬,迅速回头看去。
身后只有给鬼发工资的姜斯,而除他外,周围空空如也。
“怎么了?”小凤仙莫名。
“自己吓自己。”王兆摇了摇头,暗嘲自己真是昨晚被吓出阴影来了。
小凤仙满不在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陶醉地吸着香。
没过一会,一个瘦小的黑影荡起藤蔓朝他们扑来。一把抢过小凤仙没吸完的香,跑到另一边。
过程之迅速,王兆只看清是个跟猴子一样的东西从眼前飘过。
小凤仙愣了愣,随即冷笑:“哪里不长眼的东西,敢抢我的饭,活腻歪了!”
她腾空飞起,追至它身后去捉。
这东西太过灵巧,拽着藤蔓三两下就从小凤仙手下躲过去,气得小凤仙牙根痒痒。
“老娘非把你抓到手不可。”
这边的闹剧惊动姜斯,他将剩余纸钱一合全部丢进火里,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分吧。”其他还在排队等拿钱的鬼便不客气了,一拥而上将烧完的纸钱抢空。
那东西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后面有大鬼追杀,前面只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谁更好对付。
于是它顺势荡到姜斯面前,带着十成十把人脖子扭断的力度,迅猛地朝姜斯瘦弱的脖颈掐去。
姜斯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鬼怪,手心里正好握了根用来生火的木棍,在它荡过来前,瞄准对象,打棒球似的一棍抽出。
这东西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被一棍抽到地上翻了几个滚,撞得头昏脑胀,半天爬不起来。
“什么玩意?”姜斯生怕它装出来的,走近后连续补了两棍才罢休,将它拎起来认真观察。
飘到半空的小凤仙遗憾没带瓜子来拍戏,每个遇到姜斯的鬼怪必然要经历的打脸过程让她真是百看不厌。
如果阴间有警察,姜斯这张脸必须得反复刊登上反诈的大字报,确保每家每户都要落实宣传。
记好这张脸,千万别惹他。
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后结结实实让姜斯心中一惊,倒不是多吓人,就是太丑了,多看一眼都属于工伤。
猴子模样的形状,全身都是赭红色的毛发,脸上长满密密麻麻黄豆大小的痘粒,在肉粉色的痘粒中隐约露出两只西瓜籽一样的全黑眼睛。
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曹,这什么东西?”王兆好奇投来目光,却差点吐了出来。
姜斯默默看向他:“我也想知道。”
看它似乎被打怕了,被拎在手里后一直装死。姜斯哪肯惯着它,摸出一张从沈笏那要来的黄符,威胁道:“别装哑巴,你是打哪来的妖怪?”
它抬头和他对视,嘴里隐隐吐出透明的涎水,眼睛里满是对人肉的渴望。
这是把人当成了食物?
姜斯一阵恶寒,把它丢到地上,念起符咒就要引燃黄符丢至它身上。
一支树枝嗖地破空飞来,贯穿烧到一半的黄符。火焰吞噬树枝和整张黄符,最后一起变成黑灰落地。
姜斯被这变故打得猝不及防,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只猴子被一箭救下,倏地窜飞逃离这里。
“我靠。”王兆干呕到一半,猛地原地跳起,又是震惊又是生气,大吼道:“谁他爹在山里打猎的?知不知道这样犯法!伤了人怎么办!”
姜斯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普通人。”
说罢,像是印证他的话般,一个高马尾少女拨开草丛走出来,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是我,你能怎么样?”
她手里拎了把大弓,眉心间点了抹红点,素面朝天,十分清秀,长相和她颐指气使的语气截然不同。
王兆怔愣一下,丝毫不慌,“你别以为是个女的,这事就算完了。大姐,出门在外身上的公主病还是要收收的,真把外面当自己家了。”
少女立时沉下脸,冷笑连连:“今天算你们倒霉,既然出现在这里,我正好拿你们来当祭品。”
姜斯隐隐感觉不对,身后陡然传来股阴风,余光一扫,看见大红色的袖袍也就安下心来。小凤仙说道:“她身上有灵气,应该也是学玄术的人。”
“她是阴阳师。”姜斯小声道。“姐,我没带武器,你能打得过她吗?”
小凤仙自信地点头,“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我还是能收拾得动的。”
少女扬手,周围霎时跳出来七八个男人,个个手拿武器,对准中间的两人一鬼,他们眉心上有着和少女一样的红色印记。
看见这幕后,小凤仙迈出的脚立即收回,语重心长道:“弟弟啊,有时候人总要学会长大,不能总是指望别人。”
“”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斯真想对她呵呵一声。
战局形势瞬间颠倒,王兆也懵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怕是有备而来,早就盯上了他们。
少女笑道:“族长要找祭品,我看他们就不错,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带走。至于那个鬼,杀了她。”
轻飘飘一句话,有人便抽出大刀冲了过来。
王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被姜斯一把抓住,两人都定在原地没动。
小凤仙说着开玩笑的话,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个翻身跳出去和他对打。她身上还是那身大红色祭袍,在半空翻舞的时候,层层叠叠的衣袖堆积像极了盛放的牡丹花瓣。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还想杀了我,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避开砍上的大刀,小凤仙凌空翻身,用长袖做武器,死死勒住男人的脖子,手腕一拽,瞬间把人拎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张开尖利的鲜红指甲,朝他胸膛插入。
身后一条钢鞭破空袭来,被小凤仙侧身避开,第二个男人加入战场。甩着鞭子和她缠斗在一起,而被袖子禁锢的男人趁机挣脱,挥舞着大刀前后夹击。
眼看两个人都缠上了小凤仙,王兆有些担忧道:“她能打得过吗?”
姜斯紧抿唇角不语,眼睛直直望向小凤仙的身影。
见两个男人上去依旧不占上风,带着笑意的少女脸色阴沉下来,朝另一人使了个眼神,随即又有一个人扑上去。
这人手上没有武器,捏起一片叶子吹响,小凤仙的身影肉眼可见地随之迟缓下来。
“这是役鬼术。”姜斯半眯起眼睛,“不愧是阴阳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吹捧敌人。”王兆恨铁不成钢,“你他爹的热血动漫看多了吧!”
“”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小凤仙便察觉到了口哨声的不对劲,想要堵上耳朵,可为时已晚,这声音已经被她听到,思绪不受控制地僵滞下来,对外界的感知逐渐迟缓。
等她发现有人靠近想反击时,已经晚了一步。
大刀直接砍断她的胳膊,这刀被附了魔,专斩鬼怪。一刀下去,小凤仙的手臂倏然化为黑烟消失。
她捂着胳膊惨叫一声,再无法维持腾空的姿态,直直掉落地上。
姜斯快步跑去接住她的身体,手指夹了张纸人塞进她手心。
少女眼看小凤仙的狼狈模样,弯起眉眼笑了出来,“真是不堪一击。本来只是想杀了你,可你刚才的话实在让我生气,我会让你后悔的。”
“怎么样?”姜斯低声问小凤仙。
“好多了。”小凤仙闭了闭眼睛,意识清醒许多,“断一条胳膊而已,我之前什么苦没受过。说前来,以前受的苦也是拜这群东瀛人所赐。”
姜斯眼看她脸色青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根根青筋爆出,几乎连魂体都维持不下去了,再听她说的话,鼻尖一股酸意涌上。
“呵”少女看他们这副模样,嗤笑一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这两人还不能死,至于那个鬼,把她给我捉过来,我要把她的魂魄亲自喂给我的式神。”
王兆心中一紧,不管不顾挡在姜斯面前,故作轻松笑了笑:“美女,你这么好看,跟一只鬼计较什么,反正她也快死了,干脆只把我们两个人带上得了,也省得你们麻烦。”
少女一愣,“你叫我什么?”
“美女?”王兆犹豫。
少女抬手指他,道:“把他舌头割了,我不喜欢这种称呼。”
眼看拎着大刀的男人就要上前,王兆吓得腿几乎站不稳,连忙改口,“小姐姐,小姐姐,这样可以了吧?”
少女不置可否,正巧姜斯这时候抬头,和她空中对视一眼。莫名的,她来了点兴趣,喊停上前的男人,“等一下,先把他身后那个人带过来。”
王兆暗骂一声,回头给姜斯使眼色,让他赶快想点办法,不然两人都得死了。
姜斯只当没看见,想起昨晚沈笏说的那番话,语气迟疑道:“你认识宫田野吗?”
他这句话下去,所有人齐齐一愣。
姜斯眼睛眨了眨,带着惊喜道:“我听你们口音像是东瀛人,难道真的认识宫田君?”
少女困惑问他:“你是他什么人?”
她这话就算是默认了,姜斯松了口气,露出抹腼腆的笑容。
他长得好看,露出这种笑容更显得无辜,“我是他朋友啊。他以前叫宫兆,我们两个通过南岭鬼师认识,他们俩还是同门师兄弟来着。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挑眉,“既然你是他朋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斯无奈苦笑:“他之前说罗酆山有龙脉,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瞧瞧,本想着叫他一起,结果这段时间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了。”
罗酆山龙脉的事情,只有宫田家的人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朋友,也不会知道这种隐秘。至于为什么联系不上宫田野,少女心知肚明。
对他的话信了几分,她语气缓和下来,“我叫宫田灵子,宫田野是我兄长。今日幸会。”
王兆对这奇妙的走向看得目瞪口呆,心情在自己能活下来的欣喜和自己兄弟是汉奸的担忧之间徘徊,喜忧参半又夹杂着几分奇怪。
怎么会这么巧?
昨天姜斯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姜斯抿唇笑笑,自我介绍:“我叫姜斯,这是我朋友王兆。”
宫田灵子歪头弯着眼睛笑了下,“姜先生,王先生,刚才得罪了。”
“没事,不打不相识。我们这有句古话叫做‘大水冲了龙王庙’正好能用来形容这种事情,哈哈哈哈。”
“我听过这句话。”宫田灵子笑道:“华夏的文化一直让我们心驰神往,十分敬仰。”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问姜先生能不能帮我做到?”
姜斯道:“什么?”
宫田灵子视线朝小凤仙身上望去,抬手将一把刀扔至姜斯脚边,“我看这个鬼实在不顺眼,既然你是我哥的朋友,烦请你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没人说话。王兆担忧地看向姜斯和小凤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斯垂眸看地上这把翻着寒光的刀,它只有十几厘米,小巧精致,可刀柄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专门对付鬼怪的符咒。
“姜先生不愿意吗?”宫田灵子明知故问,笑容甜美。
“没有。”姜斯弯腰拾起来,“我在想从哪下手更快。”
“那就好。”
王兆看他真的把刀捡起来,有些急了,用气声呵斥他:“你要干什么!”
“王兆,我们要活下去。”姜斯无奈叹气,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异常浅淡,“你也知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得活下去才不辜负父母亲人的在天之灵。”
王兆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来家事。
姜斯没在意他的茫然,拿着刀柄在袖子上擦了擦,确保它刀尖干净没粘上一点泥土。转身面向身后脸色青白的小凤仙,面露不忍道:“姐,我对不住你。”
小凤仙目光冰冷,勉强站直身体,“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最没骨气的人居然是你。”
她朝宫田灵子和其他八个男人一一扫视过去,提高声音冷笑:“百年前,华夏孱弱,可你们最后还不是跟丧家之犬一样逃回老家。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当华夏是当年那个随意你们烧杀抢掠的华夏吗?我活着没低过头,死了更不会,今天就算我魂飞湮灭,也不会求一次饶。”
“你们迟早会遭报应!死我一个,慰藉青山,值了。”
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尖翘的鲜红指甲扎入指腹,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稳住身体的体面。
少女冷眼看着她,催促道:“赶紧动手,我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
王兆呼吸急促,看向姜斯拿刀的手,心中不断默念。
不要千万不要
可下一秒,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小凤仙腹部。姜斯面对面虚虚抱着她脊背,感受着怀里冰凉的身体,将刀又往里面送了送。
“扑哧——”
小凤仙瞬间失去全部力气,烧灼的痛感从伤口处传入四肢百骸,从脚开始消失,化成一团黑色的烟,风一吹,全散了。
姜斯压低声音,认认真真地道了句歉。“对不起。”
小凤仙霎时间想到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似笑非笑的那句话。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这就是要成为聻的感觉吗?
“老姜——”王兆扑了过来,想抓住他,恰逢姜斯拔出刀,刀尖擦过王兆的手臂,划开一道血痕。
姜斯皱眉看了眼沾血的刀,没好气道:“你一边去。”
“你怎么能这样!”王兆难以置信,眼眶滚烫,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拔出刀后的小凤仙吐出一口血,向后倒去,没落到地面便化成齑粉,随风逝去。
“没了”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姜斯闭了闭眼睛,说道:“我不杀她,我们就会死。你当我是为了谁?她是鬼,本来就死了,我们是人,我们既然能活下去,当然得继续活下去。”
“你想想你的父母,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王兆眼神逐渐陌生,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姜斯一样,往后退了又退,语气艰涩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斑驳的光影从林间穿透射在姜斯瓷白的面颊上,这个角度下,他挺立的眉骨连同轻薄的眼皮全部置于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姜斯置若罔闻,抬手擦去刀上的血,猩红血迹粘连在他细白的手指上。他丝毫不在意,随手抹到外套衣角上。
越过王兆,走到宫田灵子面前,微笑道:“我杀了她。”
“很好。”
“我们可以走了吗?”姜斯问道。
宫田灵子挑眉,朝其他人扫了一眼,“别着急啊。刚才没告诉你,我哥就在附近,既然你们是朋友,去打个招呼也不迟。”
姜斯笑容敛了敛,把刀递给她,轻声道:“好。”
第99章 第 99 章 罗酆山5(二更)……
宫田灵子伸手, 礼貌道:“那么,请吧。”
姜斯回眸看了眼王兆,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随即失望地低下头, 凭空冷笑一声。
似是嘲笑姜斯刚才天真的想法。
姜斯平静地收回视线, 心里想着一会见到宫田野该怎么办。
方才那只逃窜的猴子再次现身, 一蹦一跳走在宫田灵子面前引路。
这是她的式神?姜斯回神,微不可见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 对宫田家炼制式神的方法产生好奇。
正常式神是动物的灵体或者鬼怪与人签下誓约,在人需要时, 念咒即可出现帮忙, 这种式神的样貌应该都是正常的形态。可这两天见到的和姜斯印象中的式神大相径庭。
完全就是人跟动物的嫁接体, 诡异至极。
察觉到有人看过来, 猴子灵活转身,冲姜斯凶狠地裂开嘴角, 满脸的肉粉色痘痘随着它的动作狠狠颠颤。
“别闹。”宫田灵子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 “这是客人。”
姜斯身上还背着包, 想到它之前从小凤仙手上夺香的事, 从包里拿出一小把香来,友好地递过去:“你吃吗?”
宫田灵子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 猴子却很高兴, 一把夺过放在鼻尖吮吸。燃烧后的香灰掉落身上的毛发间也不在意, 香雾缭绕, 神色飘飘然,沉醉在这香中。
“它很喜欢呢。”姜斯看着它若有所思。
宫田灵子见猴子没流露出特殊反应,稍稍放下心, 微笑道:“东瀛有很多寺庙,它就是在最有名的大金国寺长大的孩子,对这种香烛有着特殊的感情。”
“孩子?看来您对它的感情也挺深厚。”姜斯道。
“我当然是最喜欢它的。”宫田灵子温柔地拍了拍它的头,边走边道:“它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姜斯诚心发问:“东瀛的猴子能私人饲养吗?”
“哈哈哈。”宫田灵子被逗笑了,“姜先生你说话真有意思。我养的是孩子又不是猴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猴子适时抬起脸,黢黑的眸子望向姜斯。
姜斯一愣问道:“它是人?”
宫田灵子得意地哼笑一声,“看来我哥没对你介绍过宫田家的情况啊。也是,他连式神都召唤不出来,当然不会对你说什么。”
面对束手无策的姜斯二人,她有绝对的自信能轻易压制他们,如果敢反抗,抬抬手指就能杀了。这种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况下,她丝毫不在意说出一些秘辛,单纯当作乐子分享出来。
“我们宫田家和其他家族最不一样的在于我们对于式神可怕的掌控度。在一个阴阳师拥有一只式神都是非常难得的时候,我们可以轻松拥有四五只,这也是宫田家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在东瀛乃至全球的玄术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姜斯捧场:“哇,真厉害,怎么做到的啊?”
“”
宫田灵子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姜斯的目光实在真挚,满眼都是求知欲,顿时给她一种当堂给学生授课的成就感,于是接着讲道:“虽说万物有灵,但是不是每个动物死后的灵体都足够强大到被我们所用,这才是阴阳师式神难以培养的原因。但是,人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动物,他们的身体看似脆弱却灵魂却非常有韧性。
于是,宫田家一个伟大的先人想到将人和动物的灵体结合在一起。就像它,我去大金国寺上香时,一眼看上了这个小和尚,当时他才十一二岁,长得很漂亮,又乖又听话,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宠物。我把他带回家,穿上猴子的衣服,等他慢慢适应后,再让他意外死亡,和我立下契约,成为我的式神。”
给人穿上猴子的衣服。
宫田灵子轻描淡写一句,却让听者无端升起满身凉意。
猴子身上这层皮毛就像是天然长出来的,如果想让人长成这样,除非是先把人的皮肉一点点剥下来,再把猴子的皮毛粘到人身上,等伤口慢慢长合,血肉就会和皮毛融合在一起。
宫田灵子笑着等姜斯评价。
王兆在一旁瞧着,脊背发寒,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和满手血腥的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或许杀人犯都没她心理扭曲。
姜斯忍着反胃的欲望,不动声色道:“确实厉害,简直闻所未闻。”
宫田灵子露出愉悦的笑:“快点走,我哥就在前面。待会见到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可惜,并不会。
姜斯清楚知道宫田野一见他绝对会下死手杀了他。毕竟把宫田野心心念念的随侯珠截走上交的人就是他。
不过他面上还是表现出高兴的意味:“我也很想他呢。”
眼看暮色将至,山里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
趁着这些东瀛人没注意时,姜斯不小心踉跄一步,在王兆下意识伸手扶他的瞬间悄然将一张小纸塞到他的手心里。
王兆正后悔自己手怎么这么快,忽然感觉不对劲。
两人对视一眼,他压下惊诧,攥紧手心的纸,往袖子里塞了塞
幽静的林中,一只小小纸人从沾了雾水草丛里钻出。它的身上被露水打湿半边,拽着一颗垂地的草叶勉强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小凤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泥泞,抬手恢复成人形,将即将倒地的纸片人接入手心。
她一想到能在那群东瀛阴阳师的众目睽睽下遁走不禁有些得意,看来这段时间的戏没白拍,临时加戏,演技都能这么好。
再转身,已经飘到半空,缩地成寸,不久便到了山下客栈前。
她一个鬼,刚进去就被大厅的天师撞个正着。小凤仙匆匆扫了一圈,没看见沈笏,抬脚便往楼上跑。
其他道士和和尚:“”
从未见过这么大摇大摆的鬼!
方道长那暴躁脾气,平生最讨厌鬼怪,尤其是沾了人命的恶鬼。当即提剑砍来,小凤仙灵活躲过,皱眉嫌弃道:“你这老道士,不要妨碍我的正事!”
方道长一听,乐了,“一个鬼能有什么正事。”
“沈笏呢?让他出来!”小凤仙说道:“我要找沈笏救人。”
方道长:“沈大师?”
他回头和其他几个道士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开口打圆场,“沈大师不在这里,你要救人和我们说一样,身为天师,救死扶伤,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小凤仙别无选择,只能道:“姜斯被一群东瀛人抓走了,这些人都是阴阳师,至少有十个人,个个都带着武器,听他们的话语是打算用活人献祭。”
说着,她把纸人往空中一甩,丢给方道长,冷声道:“这是姜斯留下的东西。你们不是说要救人吗?还不赶快想办法。”
方道长脸色顿变,擦干净它身上的泥土,来回打量这张不足手掌大小的纸人。“这是姜小友留下来的东西,他留下纸人有什么用?”
其他道士和尚纷纷围过来挨个传递观察,其中年纪最大的法空大师,一眼看出里面的名堂,说道:“这是双生纸人,一张在这,另一张应当在姜斯小友手里。两张纸人制作出来后便会相互牵连,一方有动静,另一方也能有感应。”
“所以这是他留下来的线索。”方道长恍然,原地转了两圈,激动道:“看来这是姜小友以身入局的谋划,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循着纸人找到那群东瀛人。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刻出发,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他撸起袖子,拎着桃木剑就要往外面冲。
被罗道长拦下,“老方,你这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们至少先商量一下战术,也好用最短时间找到他们。”
“那你说。”
罗道长看向小凤仙:“烦请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一行人越走越偏,起初还有条小道,现在只能蹚着草丛走路,并且是一直往山下走去。
罗酆山夹在两省之间,往北是S省,往南是云省,周围群峦叠嶂,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天色沉下后,空气愈发冷冽,温度随着太阳落山而降低。
姜斯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宫田灵子抬头看了眼天,只道:“快了。”
她看着是走惯了山路的模样,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健步如飞,反之看姜斯和王兆,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个气喘吁吁,扶着腰几乎站不直身体。
姜斯只能在心里感慨,怪不得人家这么嚣张,就这体力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他们扶着山壁上的巨石往下又走了段路,遇到条小溪,水声汩汩,清脆地碰撞上巨石。现在是枯水季,水势下降,溪岸边布满了圆滑的鹅卵石,小心翼翼走过去这段,才终于看见有火光隐隐出现。
愈靠近,姜斯惊觉这伙人至少有二十多个。守在山洞口的一共有两股人,每股约七八个人架出一个火堆,最中间有个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中年人,头发花白,气势最为骇人。尽管只是往那一坐,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见火光后,宫田灵子脸色露出高兴的神色,快步走过去打招呼。
“族长,我们回来了。”
这是宫田家的族长,宫田哲?姜斯眼睛流露出几分兴味,对这个已经120多岁的老人的长相多了点好奇。
没想到宫田哲的警惕心更强,姜斯打量的视线刚落到他身上,他瞬间抬头朝这边看来,指着那边,淡淡问道:“那是谁?”
“路上遇到的,说是我哥的朋友。”宫田灵子说道:“族长,祭品找齐了吗?”
“只找到了一个。”宫田哲说道:“如果不是昨天被人破了阵,客栈那些人都该成为我们的祭品。虽说人祭越多,开地宫的几率就能越高。不过现在有三个人,勉强也能用。”
宫田灵子一愣,“三个人?”
她朝身后看了眼,立时意会。
姜斯起初还担心遇上宫田野就不好解释了,可没想到他不在这里,反而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火堆旁。
“这不是那个老骗子吗?”王兆悄声道。
姜斯睨了他眼,“是啊,老骗子。”
第100章 第 100 章 罗酆山6
夜风将树叶刮得哗哗响, 几片浮云慢慢遮住月光,群青色的天幕下,干树枝在火焰炙烤中噼啪作响, 不时有火星溅出, 落在人的身旁。
魏鞅的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中, 看不清神色。
不过只看他双手被反绑身后, 也能猜到肯定没什么好待遇。
宫田灵子远远地叫了声“姜先生。”才让他循声看去,在视线触及两道熟悉的身影时,眼皮狠狠一跳。
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人怎么会在这?
姜斯忽略他他, 径直朝宫田灵子走近,王兆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宫田哲面前停下。
“灵子说, 你们是宫田野的朋友?”
“是。”姜斯面不改色应下, “好长时间没见到宫田君, 我很担心他。知道他没出事我也就放心了。”
宫田哲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映照出来的血色,两颊饱满有肉, 眼睛炯炯有神, 除了头发变白了外一点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的样子。
他盯着姜斯和王兆, 眸子逐渐幽深, 盈满了萃着阴冷的笑意。
“好,太好了。”宫田哲伸手, “请坐吧, 他一会就回来了。”
姜斯顺从而自觉地到魏鞅身旁席地而坐, 王兆没立刻坐下来, 而是有些犹豫地瞟了眼宫田哲,小声问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火堆在这时爆发一声噼啪声,这边围着的六七个东瀛人看了眼渐弱的火势, 有人起身加了把树枝。
全程就像没看见新来了两人一般,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姜斯估摸不准他们到底能不能听懂华夏语,便没回答王兆。而是一抬手搭上魏鞅的脖子,哥俩好似的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魏。”
“……”
魏鞅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你有病吧。
他俩啥关系啊,搁这称兄道弟呢。
姜斯视若无睹:“别这样,不就是闹了点小矛盾嘛。用不着跟不认识我一样吧?能在这见到,这算是我们的缘分了。”
“你一路跟踪我来的?”魏鞅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姜斯明明人在乌丁寨,怎么才过几天又跑了罗酆山。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姜斯笑吟吟道:“老魏,你这是犯了啥事被逮了?”
魏鞅压低声音:“你眼瞎看不出这是群东瀛人呐?他们抓人要什么理由。”
“所以呢?”
“妈的,这群鬼子是真的会杀人的。”魏鞅道:“你别装个没事人一样,告诉你吧,明天我们都得死在这。”
王兆蹲在一旁,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魏鞅往旁边的东瀛人看了几眼,“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姜斯:“你死我们也不会死,知道我和宫田野是什么关系吗?那是铁哥们,生死交情。真当你不说,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片是不是有地宫和龙脉?他们想来找龙骨的对吧?”
魏鞅压着声音破口大骂:“靠,那你他妈还有脸说我是骗子,你连这种内情都知道,你才是大汉奸,还帮着鬼子干活。”
王兆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东瀛人,见他们依旧无动于衷,总算是确认了他们是真的听不懂华夏语,不然不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
姜斯轻哂:“你不是厉害吗?跑啊,怎么在这跑不出去了?”
魏鞅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果有机会,打死他都不会选择踏入云省一步。
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讪讪道:“这不是我没想到吗?谁让这群东瀛人这么鸡贼,居然还骗我说是富豪,要寻龙点穴看风水。”
“救你的人就是他们?”姜斯了然,难怪当晚魏鞅逃跑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不对,你既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事?”魏鞅陡然反应过来,“你在骗我!”
姜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说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只认识宫田野而已。”
魏鞅冷笑:“等召灵阵一成,不说我们,就是周围方圆十几里的生物全部都得成为这个阵法的祭品。宫田野算什么,一个连阴阳师都不是的人,他能保住你,别做梦了。”
“召灵阵?”
“召灵引龙。借地气、人气,引出龙脉之下的生气。”事到如今,魏鞅也不在意多说几句,扭头往前面一扬下巴,“看见没,这里山川环抱,水流其中,正是龙行止之所。来积上聚,冲阳和阴,土厚水深,郁草茂林,是块绝佳的风水地。更绝的是,这上通下达,气流通畅,金木水火土五行在这里俱全,让这块地活了起来。”
风水里的龙是指山,龙行生风,龙止有砂,环水抱而生气,风主动,水主静,动静皆有,才是块符合龙穴的风水地。
“你不会以为地宫什么的是真的地宫吧?沧海桑田,什么都留不住,风水也一直在变。唯有龙脉千万年不变,这才是我一直追寻的东西。”
魏鞅眼中流露出几分痴迷,“天下风水师毕生追求就是寻龙点穴,当年刘伯温斩天下龙脉,挖井定龙气保下一国江山,倘若我也能寻得龙脉为自己所用也该青史留名了。”
火光照亮他的眼睛,将里面的欲望展露无余。
姜斯仰头望天,这里不像城市有各种光污染,漫天群星闪烁。
他平静道:“可惜你不能。”
魏鞅回神,啐骂道:“都是这群东瀛人设下诡计!”
“老魏,该面对现实了。”姜斯幽幽问道:“就是你给他们指的路对吧?不然这里这么多山,他们怎么能找到的?”
魏鞅心虚,“我也是被骗的。”
“如果有机会让你活着,你愿不愿意?”姜斯问他。
“你跟我摒弃前嫌,暂时合作怎么样?”
魏鞅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胳膊,眼睛一眯,“你想怎么做?”
“在这最懂风水的就是你了,我怎么会知道做什么。”姜斯意有所指道。
一旁的王兆还没从他们两人的对话里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跑来。
一个男人捂着胳膊跌跌撞撞下了山,他半边衣服都浸了血,神色慌张,大喊大叫着东瀛语由远及近直到跑至宫田哲跟前。
几个人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他火堆旁的东瀛人纷纷起身,靠拢过去。
王兆正茫然着,突然被一把揪起来,和姜斯魏鞅二人一起推搡过去。
“这谁啊?”他莫名其妙问道。
魏鞅看了看姜斯,说道:“这不是你那哥们吗?”
姜斯不语,脸色有点难看,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鞅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又他妈的骗我吧!”
“怎么会,我确实和他认识。”
魏鞅刚松口气,走近后就听见宫田野急促地喘息,一句华夏语话分成了三四句说完:“不好,仪鱼灵催动大阵提前开启了。我刚才,路上遇到许多受阵法影响的游魂的袭击。”
“什么!”魏鞅和宫田灵子同时出声。
宫田灵子当即大怒:“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怎么知道仪鱼灵突然暴动起来,我身上的伤都是她弄的。”宫田野烦躁地踹了脚一边的石头,“现在怎么办!”
魏鞅不顾自己被绑着的手,硬是挤进来,厉声道:“什么时候开启的,说清楚!”
“你做什么?”
“你们这群大傻逼,知不知道这阵一旦开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这里就是阵眼,所有人都逃不掉了,全都得跟我一起死在这!”魏大师大骂。
宫田野立刻扭头看向宫田哲,并回答着话:“就在九点左右,半小时前。”
魏鞅面沉如水,仰头看天,背在身后的手指迅速掐算时间。
宫田哲问起另一个事:“仪鱼灵呢?”
“还在原地,我拼死才挣脱开回来。”宫田野说道。
宫田哲眼神阴翳,看了他眼,随即手指在空中一划,“没用的东西,都被我催眠了几十年居然一靠近这里居然还是不受控制。”
他以手为刃,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血液瞬间流出,却没掉到地上。一滴血不断分裂,组成一个飘在空中阵法似的图形。
鲜红的血阵随着他的低吟迅速旋转,暗淡的光隐隐从中发出。
最后一声石破天惊,震碎山石。阵心的光芒流转出残影,被中间的黑暗逐步吞噬,虚空裂开一个口。
一道红影凭空出现,被宫田哲掐在手中。它身体浑似无骨,软绵绵拖在地上。
“简直找死。”宫田哲冷冰冰盯着它:“既然这么想去找旧主,等阵法成功,你就可以去陪他了。”
看到她的刹那,姜斯的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
这个女人就是出现在剧本杀照片里的红衣女鬼。
她居然是仪鱼灵,传说中那个让人有起死回生能力的镇墓兽。
仪鱼灵身上的红衣破破烂烂,裸漏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和针孔,青紫一片,让人不敢相信它平常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即使被掐着脖子,它依旧半死不活地低垂着头,浑身的骨头被抽走般,跪也跪不直,站也站不起来。
“哼。”宫田哲甩垃圾一样把它丢到地上,转而问魏鞅:“怎么样了?”
魏鞅阴着脸,“难道我说了就能活下去吗?”
宫田哲轻哂:“魏先生,您旁边这两位先生可以代替你。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依旧是合作伙伴。小野,你不介意让你的朋友为我们的大业做出些贡献。”
姜斯心道,果然是这样,他和王兆从始至终都被当成祭品带来这里。
宫田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姜斯的存在,“我当然不介意,这个人,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俨然是恨到了极致。
此时万籁俱寂,山中的鸟鸣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宫田野的声音异常清晰,听到的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在他和姜斯之间打量,揣测两人这是什么个情况。
八卦是被刻入人类基因里的东西,就算是面临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魏鞅还是没忍住疑惑道:“昂?”
什么情况?不是说过命的交情吗?
宫田灵子皱眉:“他不是你朋友吗?”
自动忽视掉宫田野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的眼神,姜斯摸了摸鼻尖,“他都一眼认出我来了,怎么不算朋友呢。”
“”
王兆崩溃地看向他,无语到嘴角不停抽搐,这是朋友的定义吗?
谁家朋友是这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
“好、真好。”宫田野搞清楚状况后气急反笑,刚才被打伤的身体不停颤抖,几乎喘不上起来,脸颊被憋得通红,笑了没两声,突然捂着胸口,一口黑血喷出来。
“”
姜斯挑眉摊手,“你们都看着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魏鞅和王兆的表情木然,见有人扶着宫田野坐下休息,心里几乎万马奔腾。
这得多恨,才能气成这样?
“混蛋——”
宫田灵子一刀甩出,直指姜斯:“你居然敢骗我!”
“灵子。”宫田哲面对宫田野吐血依旧无动于衷,淡淡说了句,“他迟早都是个死人,不急这一会。”
魏鞅此时想得更多,看宫田野这样是绝不可能告诉姜斯关于龙脉的事情,那姜斯只能是从别处得知的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天师协会,这个有国家部门背书的特殊组织。
姜斯能从天师协会得知这种关键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天师协会设的局,让姜斯假意被抓,实则黄雀在后。
这么想着,魏鞅再看姜斯气定神闲的状态,心里的天平不禁朝他倾斜了点。
虽然不知道天师协会会有什么办法出来解决,但好歹能活着也算不错了。
他轻咳一声,拉回其他人的注意力道:“先把我的手松开,我要现场推演龙脉的具体所在。只有找准了龙穴,我们才能避开这阵法的波及。”
宫田灵子手起刀落,尼龙绳瞬间散落一地。
魏鞅推开姜斯,让其他人各退一步,“我要足够的空间让我推演,你们都让一让。”
他弯腰捡几个石头,在地上画起阵图,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先定下四象神兽,再逐步向里推进。
众人凝神屏气,连坐在石头上的宫田野吐了口淤血后也不禁放轻了呼吸,等待最终结果。
这时的山谷凉风阵阵,天色越来越暗沉,刚才还能看见的星光倏然被一层黑布蒙上一般。忽然一道闪电撕裂夜空,千分之一秒的白光笼罩大地。
十万大山里的生物,无一逃脱这光的照耀。
山谷里的人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天,却忽略了脚下的动荡。
细小的石粒劈里啪啦掉落,砸到地面。这声音逐渐变大,直到一块巨石轰隆一声滚落下来,整块大地都被它砸得颤抖不止。
“地震了——”姜斯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上王兆朝空旷的地面跑去。
这里四面环山,只能朝沿路来的溪流跑。
“快跑啊——”有人在呼叫,可声音在这时已经模糊不清了。
姜斯感觉耳朵被插进一根钢筋般,尖利的痛觉在他耳中脑仁里反复搅动,几乎戳破了耳膜,淌出滚烫的鲜血。
王兆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姜斯看着他,再顺着他手臂仓皇往后去看,火堆在这时候已经被碎石砸灭,无数的人影四散逃开。
第二道闪电再次袭来,白光笼罩整个世界,也让他看清了这时的场景。
天崩地裂,山川摇晃。
三四个人被乱石砸到身体上,血肉飞。宫田灵子握着刀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护在宫田哲身前,有式神掩护,将那些乱石给清除开来。
“呜呜——”王兆焦急地扯着他胳膊,示意他往下看。
闪电接连不断,黑夜逆转为白天。还算平坦的地面不停晃动,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姜斯盯着它再看了眼天,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山谷的正中间,苍穹在头上一览无余。
“姜斯!”王兆瞳孔紧缩,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一道利箭从姜斯身后穿空射来,贯穿王兆的肋骨,鲜血尽数被他身上的冲锋衣吸走,因为是黑色的连有没有溢出来的血迹都看不出。
他摔进身后因为地震而更加湍急的河流中,砰然溅出无数水花。
姜斯手臂和手掌被石头陡然划破,应该有鲜血流出来。但他没在意这个,立刻爬了起来去看王兆的情况,可河边只挂了块被撕裂的布,人却不见了。
“王兆。”他稳住心神,向周围去看。
宫田灵子这时候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朝他射来,剑尾后的眼睛一片血红,森然可怖。
“你要死啊——”一只手从地面窜出,猛然把人拉下来。魏鞅躲在半人高的巨石后,劈头盖脸道:“那女人就是个疯子,你自己在阵心里没发现啊,你要是死了,正好就是现成的祭品。”
“这地震怎么回事?”姜斯问他。
“阵法开启,埋在地下的龙自然有感应了,这叫地龙翻身!”魏鞅道:“不止是罗酆山,整个云省和周围省份都会波及到。你别瞪我啊,只要还没人祭,这就没完全开始,还有机会。”
“晚了。”姜斯将流血的手狠狠在衣服上擦了把,丝毫不在意痛意,说道:“我看见有几个东瀛人快死了。”
“不是吧,自己人都杀。”魏鞅说完,又啐了口,“妈的,这群鬼子真没人性。”
他们在的地方还算空旷,没有落石滚下来。姜斯扭头去看那边的情景。
以宫田野为首的宫田家分成了两拨,一波杀人,一波反抗。可是反抗的到底打不过这些杀人的人,只几下就被抹了脖子,砍下头颅。
那场面,血流满地,几乎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宁市,海宅书房
海棣看完一份报告,刚端起水杯,不知怎么了,手腕一抖,玻璃杯应声掉地碎裂。
随着这声清响,海夫人急匆匆推开门,说道:“小棣,云省地震了。”
她一手扶着门,着急问道:“小姜是不是正好在云省,他进山拍戏去了?”
海棣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再看海夫人因为着急脸上还敷着面膜的脸,露出抹安抚的笑意:“妈,他没事。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是否安全啊。”海夫人信以为真,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一出门,海棣脸色瞬间沉下,拿出手机给姜斯拨了过去。过程中,提示栏的新闻不断刷新,全是关于云省地震的紧急报道。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就是没人皆听。
海棣无法,只能先找人去打听具体情况
罗酆山山下,察觉到地面晃动的众位天师,全部有志一同地朝山上看去,只见诡异的白光照亮天幕,尖尖的山端像是巨大的坟墓,立在地面。
他们沉默不语,可谁都清楚,这次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