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降头
佟咏握着佛牌项链的手被吓得一哆嗦, 力气大了些,竟将整条项链硬生生拽了下来。黑绳上的佛珠顺势劈里啪啦往地上哗哗落去,沿着地面向四周滚落, 一颗滞在姜斯脚边。
他弯腰捡起, 将这颗黑色佛珠捻转一圈。“怕了?”
“你在开玩笑吧?”佟咏慌忙先将佛牌捡起, 宝贝似的捧在手中又擦又吹, 看向姜斯,琢磨他脸上的神色,“这怎么可能, 我完全没有感觉。”
“你不是问我怎么见鬼吗?”姜斯道:“正好这有个现成的,就当我额外赠送的福利了。”
佟咏莫名其妙从心底有些紧张, 握着佛牌的手心沁出汗意, 眼见姜斯迤迤然靠近, 定在半步之外。
“看我的眼睛。”姜斯道。
佟咏下意识照做。浅淡的眸中一眨不眨直直望来, 清晰地倒映出面前人的身影。但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听见姜斯打了个响指, 接着居然真的看见自己的肩颈上正跨坐着一个小孩。
“这——”佟咏震惊, 下一刻眼睁睁看见姜斯手中把那小孩拎在手里。
那是个大概刚满周岁的婴儿, 浑身一件衣服也没有, 被人捏着后颈在半空,居然也不挣扎, 黑黝黝的眼睛和皮肤是一个颜色, 直勾勾看着佟咏。“咿呀!”
小鬼张口, 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 好像在高兴佟咏终于见到了自己。
“曹!”陡然遭遇如此大的冲击,佟咏一个自负有涵养的国际名导也不不禁爆出国粹。
“这、它这哪来的?”
风铃轻动,有人推门进来, 一股风沿着门缝吹进来,把佟咏吓得再次一个激灵,侧身惊叫。
“怎么了?”王兆一脸懵逼,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姜斯表现得泰然自若,倒是佟导居然一脸惊恐。
王兆暗自纳闷,这是不是不太对啊?
“没事。”姜斯再次打了个响指,佟咏眼前一切惊异的东西全部消失。现在再看姜斯手上,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真假的?要不我一会再进来?”王兆犹豫地看向佟咏,佟咏这时候只觉得多一个人多一分人气,巴不得他在一边旁听,连忙开口把人留下来。
“佟导,你现在看清楚了吧。”姜斯稍一扬下巴示意,“还满意吗?”
“”佟咏僵硬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跟着我呢?”
姜斯稀奇:“这是你自己请的古曼童,还用我来解释吗?”说着,他把手中的佛珠递过去,“您对玄学好奇不能只停留在叶公好龙的程度啊,既然尝试了,就得遵守人家的规则来。把古曼童请来,又不在家供奉,它不跟着你跟着谁?”
“你是说,它自我从D国回来后,就一直跟着我?”佟咏艰难地吞咽下口水。
“差不多。”姜斯道:“这古曼童是个正经人,不干什么缺德事。赶紧给它找个家供上就完了,它会保佑你的。”
“好、好。”佟咏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这走向
气氛都营造到这了,姜斯觉得自己不顺便推销点东西都对不住他问的这句话,便问道:“您要不挑点东西带回去?纸扎和香烛都是手工做的,古曼童应该会喜欢这种香。”
王兆眼睁睁看着自己崇敬的偶像被兄弟忽悠着买了一大包东西,最后掏出手机爽快地结账。
佟咏拎着东西就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再次发出真诚的邀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和我合作吗?我很喜欢你的能力。”
姜斯毫不犹豫:“不用了。”
“那作为技术指导呢?我们剧组需要一个会玄学的人加入,跟组时间不会很长。”
姜斯还想说话,王兆一把捂上他的嘴,笑道:“我们会考虑考虑,佟导您这边最晚是几号要答复?”
“两个月后动身,在这之前都可以。”佟咏点点头,“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走后,姜斯扯下王兆的手臂,“早晚都是拒绝,有什么好考虑的。”
王兆满脸痛惜:“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和他合作,你居然一点也不珍惜这个机会。去看看也好啊,听说他现在的剧组都找齐了,是部S级的大制作,就算只挂个名字也能作为一笔浓墨重彩的简历经验。”
姜斯漠然,“我又不找工作,要什么简历。”
“唉,也是。”王兆羡慕地差点哭出来,“咱俩到底不一样了。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了,真想念我们同是打工人的日子。”
“”姜斯奇道:“要不你多写几个本子找剧组合作。”
“那算了。”王兆变脸极快,“我还是喜欢躺着。”
他就知道,哪有牛马喜欢上班的。
姜斯闲着也没事,和他聊了半晌,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关门去吃饭。
“我们点个外卖得了,这多方便。”王兆拿着手机搜索附近好吃的餐饮店,姜斯忽地笑了起来,冲外面招招手,“点什么外卖,我请你吃个饭。”
“呦,姜老板这么大方了?”王兆狐疑,店门被推开,正要说句已经休息了,转眼看见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男人熟稔地走进来,长得还挺好看。
根据王兆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一定是个有钱的大帅哥。
这帅哥直直走进来,然后握住他兄弟的手?
“给你介绍一下。”姜斯颇有些脱单的小骄傲,“这是我对象。”
“???”王兆见鬼一样瞪大眼睛,“我靠,你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去你的,没开玩笑,就是我对象。”姜斯没好气笑骂。
“你居然脱单了。”比姜斯弯了更让他不能接受的就是姜斯已经脱了单,王兆痛心疾首,“说好的一起做个单身狗呢,你怎么抛下我一人了。”
“你做梦吧,谁跟你约好了。”姜斯嗤笑,“找个对象还不容易。”
单身二十五年的人在此刻大言不惭,引得仅有三人在场的另外两人纷纷侧目。
“你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王兆装模做样地抹了把泪水,“我今天要宰你顿大的,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海棣主动伸出手,“我叫海棣,幸会。”
“幸会幸会。”王兆有些受宠若惊,和他握了握手,刚收回突然顿住重复问道:“你叫什么?”
“海棣。”
王兆不可置信地望了眼姜斯,满脸都是为他以前偷偷撒狗粮的控诉。
他爹的,姜斯这人还说养了个OC叫海棣。感情是他对象啊!
看懂他眼神的姜斯:“那是个误会。”
王兆一脸不信,“你别说了。真是对为了秀恩爱诡计多端的情侣。”
海棣不解问道:“嗯?”
“回去跟你讲。”姜斯扶额,这人也失忆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里面的内情.
一场盛大的电影节在隔日开幕,佟咏带着几名主演盛装出席活动。几十米的红毯铺陈开来,会场灯光耀眼夺目,两边挤满了受邀前来的记者和摄影师。
自下车起,便有粉丝不断尖叫支持,将这场电影节气氛推至最高潮。
女主角的扮演者叫云舒,是位圈内大花,长相属于浓颜美艳那挂的。因为容貌太出色经常让人忽略她的演技,这次总算靠着佟咏的电影挤进了实力派。
云舒一直保持完美的微笑,等进了内场总算是能缓缓笑僵了的脸。主办方将剧组的人座位安排在了一起,她便跟着佟咏找到座位落座后,小声埋怨了句:“今天飞机一落地就来了,明天还得跑通告,真是累死人了。”
“现在累点正常,等过两个月就能轻松点了。”男主角凑过来打趣,“姐,今天这肯定有你的奖,这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别瞎说。有没有谁知道呢。”云舒没好气嗔怪他一眼,将肩头的披肩拢了拢,优雅地挺直脊背,努力在镜头面前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网上关于您的呼声可大了。”男主角意味不明地笑笑,把话题扯到导演身上,“佟导,您说是不是?”
“看最终结果吧。”佟咏对此态度模棱两可,他心里有信心,可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留下什么话柄给别人。
“哈哈哈哈。”男主角到处碰软钉子,自个尴尬笑了笑,又问道:“佟导,听说您最近打算筹拍下一部片子了?有定好什么题材吗?”
“怎么你也想来?”佟咏似笑非笑,“这是个恐怖类型的,你不是特别怕鬼吗?之前我们在东南亚D国和几个小岛上到处周转,你连进庙都不敢。”
一说到这个云舒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是啊。当时我大晚上出去玩,差点就走丢了。幸好遇到一个僧人给我指了路,要不然那人生地不熟的,太危险了。不过那边庙也是真的多,我自己光拜就拜了七八个。”
“哈哈哈哈哈,小云,你这也太功利了。拜庙哪能这么拜?”佟咏被她逗笑了,“我看你就是打着实用主义的心态过去碰运气的。”
“遇到一个就拜一个,万一有用呢。”云舒压低声音,捂着嘴道:“我反正就许了一个愿,只要能拿下这次的影后,我做什么都行。”
“这能有用吗?”男主角有点心动,“可我听别人说那些佛牌有用骨灰做的。”
“那谁知道呢,管他呢,能实现愿望就行。再说了,我也没请什么佛牌,就烧香拜佛而已。”
她话刚落,全场一片掌声。主持人握着麦克风上台,念诵开场白。电影节颁奖典礼就此开始。
云舒听着上面主持人口条清晰的话语,越发的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前方。
偶尔镜头扫过她,即刻又露出微笑向镜头打招呼。镜头之外的手指一直紧紧缠绕着,听到既将叫出名字的空隙时,连呼吸都停滞片刻。
下一秒,主持人铿锵有力念道:“恭喜本届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的获得者——”
“云舒!”
全场先是一寂,接着爆发出浪潮般的掌声。
“恭喜云舒!”
“恭喜云姐!”
“恭喜恭喜——”
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装模做样,云舒统统一视同仁,强装镇定地先和搭档拥抱,然后提着裙摆走向聚光灯。
她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向主持人道谢后,抬眸直视台上众人。无数的目光向她汇聚,数百张人脸套在各种体面的礼服上,每个人都披上了体面的套子。
云舒清了清嗓子,默背自己的演讲稿。
“首先,我要感谢和我一起工作的各位同事和导演。一个作品的展现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如果没有你们”
她讲着讲着,忽然感觉气氛不大对。
周围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是刻意保持的沉默,就像是偌大的会场只有她一个人,除她以外都是死寂。
云舒的声音淡下来,不解地看向周围。主持人不见了,面前的几百位观众也一起消失了。
一束光从上自下照亮她的神情,妆容精致的脸上,掩饰不住诧异。她捏着奖杯的手隐隐发抖,心跳声都比周围的环境声要大。
“人呢?”云舒想不明白,只是一个眨眼间,怎么人都不见了。
她原地转了一整圈,发现不仅是没有了那些观众和主持人,就连工作人员也不见了。
“扑通、扑通——扑腾——”
心跳放大数倍,响彻耳畔。云舒正呆愣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扯了扯。她低头去看,拖曳地面的裙摆被啪啪顶起,从宽大的裙摆中忽地探出一只小手。
灯光将它照得无比清晰,云舒自己也不近视,看得清清楚楚——那绝对是个人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裙摆下接着探出又探出一直手、然后是颗小头,然后是个身体。
一个小婴儿握着裙摆,冲她嘻嘻一笑,露出惨白的尖利牙齿。像是两排鳄鱼的尖牙。
云舒刚提起一口气,另一边的裙摆同样被扯动,扭头去看,又是一个小婴儿探出来。
接着,像是在开花似的,宽大的裙摆一周全是小婴儿。
它们齐刷刷仰头看着云舒,张开血盆大口。
不知是从哪一秒算起,婴儿忽地啼哭不止,一圈圈毫无空缺的音波将云舒围绕在中间。
云舒浑身颤抖,拼命地扯动自己的裙子,但是怎么用力都动不了分毫,甚至因为品牌布料太好,连撕开都不能。她恐慌之下,将奖杯掷出去,重重打在一个婴儿头上。
粉白的脑浆和鲜血迸溅出云舒一脸。
温热的液体糊了她的一只眼睛,眼前尽是猩红一片。
云舒要疯了,她想不明白,明明只是来参加一个电影节,怎么会遇到这种怪事。
一个婴儿被打死,其他婴儿全部被吓得安静下来。这种安静比刚才更加惊悚,“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如同电流让云舒全身颤抖,冷意铺天盖地压过来。
它们张开腥红大口,用尖利的牙齿疯狂撕咬云舒的裙摆。
“滚开——滚开——都滚啊!”云舒破口大骂,“你们都是什么东西,全部滚开啊!”
这时,地面猛地一震,云舒癫狂的话卡在嗓子眼,是地震了?还是其他?
接着全世界都在颤抖,她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圈的小孩将裙摆撕成了碎片,就差摸到她的皮肉,继续撕咬下去。
灯光忽地一暗,“啪嗒啪嗒”的重物重重砸在地上。她下意识抬头去看,霎时瞳孔紧缩,看见了此生见过的最为惊恐的一幕。
一个硕大无比的眼睛正从漏了角的房顶往下瞧,黑黝黝的眼珠嵌在青紫的眼白上,骨碌碌转圈,似乎在打量会场里的情况。
云舒绝望地捂着嘴,不敢再漏出一点声音。她这时才明白也许不是地震了,而是外面有个东西把整个会场当成模型连根拔起,捧在手心观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还是她熟悉的世界吗?
可即便是云舒不出声,她身边还有一圈小婴儿,它们那白森森的牙齿即将啃噬完裙摆,逼迫云舒不得不想办法逃脱。
她脱下高跟鞋往婴儿头上砸过去,趁着有两个停滞,忙起身想要跨出去。也许就是这一动作,吸引了眼睛的注意。
它移开眼睛,从空缺的天花板上砸出一个更大的洞,一只比眼睛大上几十倍的手掌探了进来。
跟手掌相比,云舒仿佛是毫不起眼的小蚂蚁,可以轻易被抓住,甚至稍一用力碾一碾,就会全身血管爆裂死亡。
云舒被巨物吓得完全不敢动,僵愣地看着它即将抓住自己
“砰——”
聚光灯下的新晋影后突然倒地,在场所有人陷入哗然。
佟咏第一时间起身,跑下观众席上台把人扶住。精美的奖杯沿着舞台咕噜噜转了一圈,成了完全没人在意的废弃垃圾。
“云舒?云舒?能听见我说话吗?”佟咏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大喊,让人叫120。
而其他被云舒突然陷入癫狂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的模样吓到的众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上去帮忙。
只有几个混进来的娱乐记者,趁乱将这场景抓拍下来,飞快地将头条新闻从“爆!云舒荣获新晋影后”改成“新晋影后疑是精神病发作,领奖现场发疯。”
外界同一时间观看转播的观众和粉丝同样发出爆炸似的疑惑,一个好好的正在事业顶峰的女明星,居然疯了!
新闻传出去,迅速在十几分钟内迅速登顶热搜,力压所有的各种社会新闻事件.
把人送进医院的佟咏和男主角面面相觑。佟咏一拳打在墙壁上,“云舒的经纪人呢?来了吗?”
“来了,刚才就打电话到医院了。”男主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病房,压低声音道:“佟导,这网上的舆论?”
“先别理,我们自己都没搞清状况,哪来的时间搭理网上那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吃瓜群众。”佟咏气愤之极,“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身体疾病?”
“这,我怎么会知道云姐的身体情况。”男主角笑道。
佟咏略有深意瞥了他一眼,“你们走那么近,她没告诉你?”
男主角虎躯一震,没想到佟导面上不说,居然知道了他和云舒私下的关系。连忙抱拳求饶:“导演啊,我们也不是什么情侣关系,她不会说这些。”
“哼。”佟咏拿出手机就要给云舒的经纪人打电话催促,余光瞥见经纪人已经跑了过来。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佟咏把他打发走,才和经纪人说话。
“云舒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全部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就说是无缘无故的昏迷,连个清醒时间都没法保证。”
经纪人呼呼喘着气,同样不解,“我也不知道啊,云舒身体一向挺好的。她每天都会按时运动,就算是这几天跑得通告多了点,也不至于上台晕倒。”
“你看看外面都说成什么样子了!”佟咏指着手机上的热搜,“说她是个精神病,情绪抑郁,这就算了。还有人骂剧组,说我太压榨演员了!我什么时候这么对过她?啊?”
“这就算了,居然还有人说她是请小鬼被反噬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经纪人一愣,“请什么小鬼?云舒压根没弄过这些,这群人从哪搞到的信息?”
“我哪知道。”佟咏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的瞬间便怔住,“请小鬼?”
他和经纪人对视,“是在D国的行程被暴露了出去。有人看见我们进庙上香了。”
“只是上香而已,现在哪个剧组开拍不烧香拜拜。”经纪人纳闷,“这怎么会跟请小鬼联系上?”
“咳。”佟咏尴尬地低头,“我、我偷偷找人弄了个。”
经纪人震惊:“佟导你怎么还信这个!”
“就是因为不信,我才想试试。谁知道就弄到真的了。”佟咏也真是服了自己这运气。“再说这是我弄的,关云舒什么事?她不就是在那几个庙里拜了拜吗?”
“佟导,你说这会不会是她许的愿望成真了,还愿惹出的事?”经纪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当时全程盯着现场,云舒拿奖杯和高跟鞋砸空气,明显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云舒的演技只能说还可以,但凡有领奖现场表现得这么好的话,也不至于直到今年才拿奖杯了。
“你去盯着热搜,别搞出其他的舆论了,能撤就尽快撤了。”佟咏想到一个人,嘱咐完经纪人后马上拿手机联系他。
第82章 第 82 章 降头2
在华夏外交部的斡旋下, 关于东瀛方面要求即刻遣返宫田野的要求一直被一拖再拖。直到宫田家答应归还窃取的几件文物,这事才又被提上日程。
姜斯初听这事时还挺高兴,在电话里连连道贺:“那太好了, 这事还挺顺利的。”
沈笏却没意想中的欣喜:“宫田族长说要亲自来华夏运送这些文物, 宫田家的后辈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怎么会对一个没有阴阳师能力的重孙这么重视。我总觉得不大对。”
“他不都一百二十多岁了吗?居然还能长途跋涉。”姜斯奇怪, “这老头身体真好。”
想了想,他放下笔,“我能再见见宫田野吗?”
沈笏自然是答应, 给了他地址,让姜斯自己开车过来。
打开定位看了眼, 姜斯发觉这是在榕城的某个开发新区, 地理位置还挺偏, 估计也是为了保密才把人转移到了这边。
开车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地方。这里是新开发的工区, 听说几家大型的互联网公司打算入驻,只是目前看来还没完全建成。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沿着马路走着, 而姜斯定位的正前方正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居民区。
保安连登记都没让他登记, 扫了一眼便把人放了进去。
姜斯停车下来后, 四下打量, 对沈笏选得地方极为不解。
就这里有什么保密的作用?
他正打电话要人来接他,远远地就看见个年轻小伙冲他直挥手。姜斯愣了愣, 收起手机走过去, “你是沈笏的徒弟吧。”
“是我。”年轻小伙热情招呼, “姜先生, 好久不见。我师傅让我来带你过去。我姓张,您叫我三风就行。”
“咳咳——”姜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可置信看向他:“你叫什么?。”
居然敢跟道教祖师爷撞名, 他要是没记错,沈笏就是武当派的,天天拎把武当逍遥扇当武器。
“你师傅平时都怎么叫你?”姜斯好奇,按沈笏那性格,估计也叫不出这个徒弟大名,叫了就会感觉在冒犯祖师爷。
张三风毫不迟疑,“叫我三子啊。我家里排行第三,才叫三风。我大哥叫大山,二姐叫二雨,小妹叫四雪。”
“”姜斯冲他竖起拇指,“好名字。”
姜斯总算见到比他的名字更敷衍的了,不禁有些同情,换了话题。
“你们怎么会把宫田野带到这里来?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姜斯看了一圈,后不靠山,前不临水,风水也就这样。甚至入住率不高,看着也没什么人气。
“哦,这是榕城的天师协会分部在这里,我们总不能一直把人留在警察局吧,还是放在这合适。”张三风竖了两根手指,“最关键的是,这里房价便宜啊,一平才这个数。”
“八万?”
“八千!”张三风道:“这还是赶上房价高的时候买的,这两年跌了不少,听说这边的价格都跌到六千了。”
姜斯更加纳闷了,“那为什么要放在居民区?这边人来人往多不方便。”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好吧,是为了蹭个买房补贴,降低点经费。”张三风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协会就是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完全入不敷出,还得给我们发工资,又不让我们接私活,有点钱还都用到了研究上。能给点钱买房都不错了。”
真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姜斯也是服气了。
关押宫田野的地方在最深出的一栋毫不起眼的楼房里,这边都是几十层的高层建筑,光是电梯都运行了一分钟左右才到。进了门,姜斯发觉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一层两户的楼房被同时买下,将隔断墙打通,改造成天师协会的办公地点。
推门进去,有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边追剧边吃薯片,看着屏幕乐呵呵大笑。见有人进来,下意识先把薯片藏了起来,做出正色看去。
“这谁啊?”小姑娘转脸过来,脸上画着浓浓烟熏妆,唇瓣上还打了唇钉,亮晶晶一个,还挺好看。
“这是我师傅的朋友,姜先生。”张三风没好气道:“我才离开一小会,你居然就开始偷吃零食了。”
“那咋了。零食不就是让吃的。”小姑娘抽张纸把手指擦干净,好奇凑上前,上下打量这个面生又好看的男人,“你也是道士?”
“我不是。”姜斯笑着否认。
“啧,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身上的香火味隔了几十米都能闻到,还说不是道士。”
张三风道:“哈,姜先生还真不是道士。他是开纸扎店的,身上有香火味再正常不过了。”
“好吧。”小姑娘伸出手,“罗杀女,我的名字。”
听清楚后,姜斯表情空白一瞬,“罗杀女?”
今天都遇到的什么奇怪的名字,这居然也是人名?
大概是他的情绪过于外露,罗杀女一眼就看出他大概是误会了,斜睨姜斯一眼,两手合十,掐出一个手诀。
乌黑的长发瞬间变白,年轻貌美的皮囊从脖子处分割,脖子以上的皮肤变得枯瘦无比,好似百年的树皮一样坑坑洼洼。
她的食指张开,皮肤竟是如水融化,露出底下白森森的头骨。一颗惨白的头骨架在正常人的脖颈上,用那双空洞洞的眼眶和姜斯对视。
忽地,她裂开嘴笑了笑。
姜斯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她再次恢复成方才烟熏妆小姑娘的模样,“你是——”
“她是罗刹女。自己给自己搞了个名字叫罗杀女,还觉得很霸气。”张三风嘲笑道:“结果每个人知道她名字后都得先误会一场,她挨个给人变原型,让人去看。也真是不嫌麻烦。”
“哼,死道士。”罗杀女懒得搭理他,一把将张三风挤开,亲热地挽上姜斯胳膊:“我就喜欢不是道士的男人,道士有什么好的,天天念经打坐,死板的要命。”
她努力睁大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扑闪不停。看在姜斯眼中,她那双黝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瞳仁越来越大,隐隐有金光浮动。
“小哥哥,你姓姜是吧?我好喜欢你啊!”
罗杀女声音越来越低沉,深棕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不像是在说话,反倒像是在念经。
手腕的紫檀珠猛地炙热无比,将思绪瞬间拉回。姜斯清醒过来,一把将人推开,冷声问道:“你居然对我用幻术?”
“开个玩笑而已了。”罗杀女笑意盈盈,对他这身皮囊越看越喜欢,“真是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你想杀我。”姜斯没忽略她眼中兴味盎然的杀意,往旁边的张三风看了一眼,“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一起的?沈笏知道吗?”
“嗯?什么啊?”张三风茫然,“不是,怎么就杀人了,罗杀女你别闹了,姜先生是有正事的。”
“不着急。”罗杀女抹了把嘴唇上有些干裂的口红,可惜地看着指腹上那抹深棕色,“你这副皮囊挺好看的,要不借我穿穿?”
张三风恍然醒悟,忙挡在姜斯面前,警告她:“你别胡来,我师傅一会就回来了。你敢动他,我师傅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话罢,他悄悄告诉姜斯,“罗刹特别喜欢好看的人,见了就忍不住夺过来。”
罗刹出自佛教记载,据传是梵天脚底出生,以恶鬼为食。罗刹分男女,男丑女美,罗刹女长相尤其魅人,同样喜好美人,食人血肉,套人皮囊出行。不过据《法华经》记载,罗刹女经受佛教点化,成为佛教的守护神。
看来如今罗刹女也被天师协会招安了。
但本质上,依旧是亦正亦邪,罗刹女杀人的事情从古至今一直屡见不鲜。
“沈笏啊”罗杀女嗤笑,“他可打不过我。”
“我靠,你吃薯片不得了,吃什么人啊。”张三风说着,就往身旁的桃木剑伸出手,打算先找个武器防身试试。
不料罗杀女似乎打定主意夺取姜斯的皮囊,凌空冲着两人伸手勾来。
千分之一秒的速度,木剑被人踢向空中。罗杀女手碰桃木剑立刻被灼伤,打断了攻势。
姜斯手握剑柄稍一用力,调转桃木剑的方向,朝着罗杀女直愣愣掷去。剑尖擦着罗杀女的脸,嗖地直入她身后的墙壁上,“叮啷”一声落地。
虽然没伤到罗杀女,却也把她的几缕头发斩断。黑发轻飘飘落到了地面上。
“我靠。”张三风被这变故弄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往前看还是往后看。
“你居然会打架。”
“废话,我没有自保能力怎么活这么多年的。”姜斯看向罗杀女,“我只是不修道术而已,没说我不会其他的。”
罗杀女侧目瞥了眼地上的剑,忽地掩唇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嘛,不要放心上。我都吃素几百年了,怎么会杀人呢。”
她翻身跳到沙发上盘腿坐下,捧起薯片漫不经心道:“不是说要见宫田野吗?他就在里面呆着呢。”
“我就说嘛,大家都是同事,怎么会有同事吃同事呢。”张三风松了口气,拍了拍姜斯肩膀,“走,去看看宫田野。”
姜斯多打量罗杀女几眼,看她确实把注意放在了视频上才放了心。跟着张三风往里走了几步,推开一扇门走进去。
房间的窗户被封了严严实实,只有灯光亮着。里面没有床和桌子,更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一张宽大的地毯铺于地面,上面放了套被子和枕头。靠墙的角落,宫田野倚着墙壁似乎在睡觉。
“宫田野。”张三风沉声叫他,“你看看谁来了。”
宫田野用东瀛语骂了一句,转头看来,见到姜斯的下一秒竟兀自笑了起来,操着一口的汉语:“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见我了。”
姜斯也不恼,示意张三风先出去,自己要单独聊会。
张三风犹豫,“你一个人可以吗?”
“喏,那不是有摄像头吗?”姜斯笑了下,“放心。”
张三风这才出去。姜斯等门关上,提步慢悠悠走过去,也不管自己穿着鞋子踩了人家的床。
“混蛋,你还穿着鞋呢!”
姜斯充耳不闻,蹲下身看清了宫田野脸上的青色胡茬,“先说个好消息,你快出去了。”
宫田野愤怒的表情立时松开,还有些疑惑,“你说真的?”
“真的,估计沈笏一会也会来告诉你。恭喜啊,你的太爷爷亲自来华夏接你。”姜斯微笑,“没想到你还挺受家族重视的。”
“不用你多说。我的家人都很好。”宫田野反驳道:“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还有一件事,我来问问你见过这个东西吗?”姜斯拿出手机,将一张照片点开放大,举至他面前。
半张放大的人脸和一团黑漆漆的房间。宫田野只能看出来这些。
“这什么东西?”宫田野疑惑,“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
姜斯看了一眼,指向角落里的红衣倒吊人,它看起来是个人,可是脖子扭曲,双臂反手拧着向上,像是被一个东西吊在半空一般。
宫田野半眯着眼睛,认真去看,依旧问道:“这什么东西?是个鬼?”
“你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
“这是平川春原搞出来的箱子新娘剧本杀的一张玩家照片,里面出现了这个东西。”
听到熟悉的名字,宫田野倏然睁大眼睛,看着姜斯:“你怎么知道平川的?”
“你猜。”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宫田野皱眉,“就算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姜斯沉吟,“他一个外国人想把这东西偷渡入境可不简单,是你帮他布下的幻术吧。你用人俑灵,迷惑了海关的眼睛,把几个装着尸骸的箱子运进来。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他给你多少钱?还是说,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他就是个作者,没多少钱,更别说有什么宝贝的东西。你是在帮他呢,还是利用他来在华夏做个试验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宫田野感觉可笑,“姜先生,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他给我钱,我帮他解决问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很想相信你。”姜斯表情真诚,单膝跪在地上,慢吞吞翻找其他照片。正在宫田野一脸无语的时候,再次亮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近期的一件事的话,我可能都不会发现。你也认识他吧?”
照片上是一个黑袍男人,唇角带血,死白的脸色和黑色的袍子形成鲜明对比。他倒在地上,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南岭鬼师,应该也是你的师兄。你们可都是玩虫子的人。”
宫田野这下总算是敛起神色,阴鸷的目光从手机移到姜斯脸上,沉默不语。
“他杀鬼,你杀人。你们在华夏是想找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宫田野索性闭上眼睛,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他在这里没人能用私刑来拷问,不然就是违反国际公约。
姜斯见也问不出什么,也不气馁,随手塞了张薄薄的小纸片在地毯下,起身离开这里。
张三风没料到这么快就完事了,忙迎上前,“怎么样?他说了什么没?”
姜斯抿了抿嘴唇,摇摇头。
“嗐,没事。该知道的我们也都清楚了,剩下的都是小事。”张三风安慰道。
姜斯刚点点头,就听见罗杀女一声惊呼,“哇哦,这下有热闹看了。”
“什么热闹?”张三风伸头去看,罗杀女让出电脑屏幕,让姜斯二人看个清楚。
加粗加黑的一行新闻标题赫然显示:新晋影后云舒领奖当场发疯,到底是精神问题还是私下养小鬼?
“嚯,我还看过她的电影呢。没想到啊,娱乐圈果然是玩得花,连养小鬼都出来了。”张三风啧啧感叹,“不过这真的假的?别是谣言吧?”
“我虽然没看见,但感觉是有东西。”罗杀女将视频放出来,4k高清画质把云舒上台领奖的全过程给拍了下。她目眦欲裂往上看的模样似乎真是有什么东西朝她过来。
姜斯瞧了一会,“你往前拉一下进度条。”
“?”罗杀女照做,从云舒仰头的那刻播放。
“停下。”姜斯走过去,冲她勾勾手,示意她把鼠标递过来。
“干嘛啊!”罗杀女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把鼠标递给了他。
姜斯摁下快捷键将这帧截取下来,然后把截图无限放大,鼠标拖动她的眼睛部位放置正中间,手腕轻轻扫动,箭头在她眸子上转圈。
“你们看这里,她眼睛里面有个人。”
张三风闻声凑了过来,眯着眼睛看半天,这才隐约看见个模糊的人头状的东西,不禁佩服:“你眼神也太好了,就那么一闪而过的东西都能看见。”
姜斯:“也许你听过七窍之中唯有眼睛是清明台的说法。三寸清明台,最易招引鬼邪。”
“哦。”张三风豁然开朗。
罗杀女崇拜地鼓掌:“哇塞,小哥哥你真厉害。看见没,这才是学以致用。”
姜斯还没忘记她冲自己下手的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你们要是多读书,也能这么厉害。”
罗杀女:“”
平等地损了每个人后,姜斯心情舒畅不少。正要再将视频播放一遍,有电话打了进来。
听完电话后,姜斯忍不住叹气:“是云舒对吧?”
“是她。您也看见新闻了?”佟咏压低声音,“那您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有一点。”姜斯十分坦白,“但是看不清,我找不出来什么原因。”
“那您能过来一趟吗?她现在还在医院ICU呢,医生说情况不好的话,连今晚都挺不过去了。”
姜斯扫视电脑屏幕上的新闻:“你们在四九城?”
“对,我现在安排航班,您尽量帮帮忙行吗?现在骗子这么多,我能相信的只有您了。云舒她一个小姑娘还不到三十岁,要是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了。”
姜斯往外看了眼天色,迟疑应下:“行吧,我一会就去机场。”
“好好好。”
张三风八卦的眼神还在身侧,姜斯起身,嘱咐他道:“今天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入宫田野的房间,可以看监控,但是一定不要进去。”
“为什么?”
姜斯来不及和他多解释,“你记住就好。我晚一段时间和沈笏讲。”他转身匆匆离开,留下张三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笨蛋。”罗杀女撕开一根棒棒糖,“看见新闻没,他这是跑到瓜田第一现场去了。”
“好像也是,他自己就是导演来着。”张三风把自己往沙发里一塞,“好无聊啊!看守宫田野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罗杀女眼波流转,叼着棒棒糖计上心来,附他脸边耳语几句,张三风迷迷糊糊点点头,应下她的话来.
姜斯刚将车开上高速,一个没留神,再往后视镜看时,后座已经多出一位乘客。
他不防被吓了一跳,差点手滑把车开到其他车道上,稳住方向盘后,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去见见大明星。”罗杀女拿下棒棒糖,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行,你走了,宫田野不就少了个人看守?”
“放心。”罗杀女不以为意,“我留了个分身在那,不会有事的。再说张三风也答应我了。”
后视镜中,她笑眯眯地和姜斯对视。过了一会,姜斯无奈给佟咏打去电话,要求增加一张机票。
“你有身份证件吗?”姜斯问她。
“当然有。天师协会给我办的。”
姜斯转手把她的身份证号发给佟咏,等待他那边的消息.
云舒的助理叫邱灵灵,她受经纪人的安排得在这里陪床。云舒一直没醒,她也没事干,索性抱着手机刷起来最近的新闻。
但是经此云舒的事件,一连十来个热搜全是关于云舒的。
她以前状态好的时候没人关注,现在她昏迷躺在医院,网上那群吃瓜网友把她五年前参加综艺的片段都扒了出来,一帧一帧审视。连她当时手臂上的蛇形纹身贴都不放过,非说她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次总算是得到反噬了。
甚至有人把她的脸P成蛇精脸,挂在评论区让大家看像不像蛇成精了。
下面全是跟风大笑的。
“这群煞笔。”邱灵灵恨恨骂道,抬头看见穿着病号服毫无反应的云舒,再想到外面恨不能直接爬墙进来只为拍照片博取流量的记者,她就烦得不行。
“一群吸血虫,恨不得趴在别人身上敲骨吸髓。呸,做他们大梦去吧。”
现在刚刚二十三点,想到马上就要过零点,旁边有陪护床,她干脆关了手机,打算去上个厕所然后睡觉。
外面的走廊被关了灯,只有应急通道绿油油的光亮照着地板,然后被锃亮的地板反光。漆黑的长廊在昏暗的绿光里愈发显得空寂。
邱灵灵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评论,气冲冲走进厕所里。这里一进去就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下意识挥了挥手散味,沿着两排厕所隔间径直到最后一格里。
这个点估计大家都睡觉了,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上完厕所又冲了水,刚走到洗手池前,突然愣住。
面前的镜子上居然映照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邱灵灵被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浑身一颤,忙回头确认。幸好女人还在,她背对着邱灵灵,毫无察觉地走进其中一个隔间。
应该是哪个病房的病人吧。
邱灵灵抚着胸口慢慢回神,刚说服自己,她推门就要离开。
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又感觉不对,刚才的背影好熟悉。
她跟着云舒工作三年了,早就到了不看正脸就能认出人的程度。
刚才的女人分明就是云舒。
云舒醒了!
邱灵灵惊喜万分,忙回身扬声问道:“姐,是你吗?你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隔间里传来一声闷哼,没正面回答她的话。
邱灵灵以为她摔倒了,着急过去,想问清楚。不想手指放在隔间门上,没用力,它就自动开了。
里面的女人依旧半低着头直直站在那里,和开门的邱灵灵撞个正着。
长发遮住她半张脸,从窗户渗入的月光,能看出对方的脸非常白,毫无血色。
邱灵灵下意识收回手,尴尬道:“这、我是想敲门来着。”
“没事。”云舒摇摇头,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像块冰覆在邱灵灵手腕上,冷的几乎刺痛她的皮肤。
“我有点晕,你扶一下我。”
邱灵灵点点头,“行,你先出来吧。”
云舒慢慢移动四肢,从隔间走出来。她站在邱灵灵面前,背对着她,忽地又开口:“灵灵,我头有点疼,你帮我揉一揉好吗?”
静谧的厕所里,她的语气比月光还要清浅,几乎要成了流动的风,一出口就能飘走。
“可以啊。”邱灵灵满口答应,脸上也不由露出喜悦的表情。
太好了,云舒没事,明天那些谣言都能不攻自破,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影后。
邱灵灵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摁在云舒的太阳穴处,轻轻地转圈揉捏。
正想问问这力道怎么样。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咔吧一声。
邱灵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将云舒的头举了起来。
她愣愣地看着这颗长发飘飘的头和面前光秃秃的脖子。
第83章 第 83 章 降头3
一颗头, 被她抱在手里。
她抱着一颗头,一颗断头。
邱灵灵忽地松开手来,沉甸甸的头颅重重落下, 顺着地面骨碌碌打转, 一直滚到云舒脚边。
此刻的云舒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只感觉自己眼前忽然一黑, 接着就再也看不见东西。她以为是眼睛出现了问题,两只手无措地抓向空气。
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封住了, 怎么努力也张不开。
冰凉的手像风中吹乱的柳树枝,扑棱棱在空气里乱挠, 一会碰到厕所隔间的木板, 一会打到自己, 终于循着本能向后摸索, 死死抓上邱灵灵的手,想向她求救。
看在邱灵灵眼中便是她那只没有头的身体猛地朝自己抓来。由于体位差原因, 那光秃秃的脖子没有头颅, 更能让邱灵灵看清楚——那段没有头的、脖子横截面。
猩红的血管、白花花的肉、透出粉意的颈椎骨头, 这些还在循着惯性蠕动。
“啊啊啊啊——”
邱灵灵一把甩开云舒朝外面跑去。
应急灯被她的尖叫齐刷刷点亮, 将昏暗的走廊照得亮如白昼。值班的护士这时也被惊醒,匆忙跑出来, 扶住已经濒临崩溃的邱灵灵:“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那边、有、有鬼——”
邱灵灵软倒地上, 拼命拽住护士的胳膊, 抬手指向刚才跑出来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啊?哪来的鬼?”
这大半夜的,护士感觉浑身毛毛的,邱灵灵的指甲隔着袖子几乎嵌入她的皮肤里, 扎得她越发清醒。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什么都没有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护士疑惑,“那边是值班室,你跑那边干什么?”
“我、我去上厕所。然后、然后,我就看见,看见有个人的头掉了。”邱灵灵恐惧之下,思绪居然异常清晰,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云舒姐、云舒姐有没有事?”
她不认为刚才在厕所见到的是云舒,兴许是其他什么东西呢。反正不可能是云舒,云舒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头掉了呢?
“她没事吧。”护士更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往那边张望一眼,连忙扶着人,“你别想了,应该就是幻觉,或者你在做梦呢。”
“不可能。”邱灵灵崩溃道:“我就捧着它,我捧着那颗头——我明明感觉到了。”
“哎呀,那边哪有什么厕所。你就是做梦了,在梦里还搞错了方向。”护士无奈,让邱灵灵转身看后面,一个偌大的指示牌上标着洗手间和箭头。“你不信的话,看看那里。”
邱灵灵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她真的看错了?
护士把她扶回病房,以防万一,还特意让她看清楚床上的病人,云舒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还没醒过来,怎么会去上厕所。
邱灵灵怔怔地坐在床边,紧紧盯着云舒,连护士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外面的灯光过一会再次灭下,又恢复成幽绿的昏暗光线。病房内外,一片安静。
这真的是云舒吗?
邱灵灵莫名蹦出一个想法,要不试试呢?
就碰一下,又没什么事。
她这般想着,颤巍巍伸出手,摸向云舒的脸。
云舒的脸上皮肤软弹,更重要的是,那是热的。
邱灵灵捂着脸喜极而泣。一心认为刚才就是她的幻觉,就是她做个梦而已。
她在床边趴了一会,浓倦的困意涌上身体,不知不觉陷入沉睡中。
半夜飞机刚落地,佟咏便让人开车接上落地的姜斯和罗杀女一同赶往医院。路过医院大门时,没立即驱车进去,反而拿出口罩帽子和大衣打扮一番,这才下车。
佟咏见车上两人不解,闷声解释:“门口有好几波狗仔蹲守,我怕他们发现我。”
姜斯这才明白,拉开车门下来。罗杀女心情极好,左瞧瞧右看看,新奇地不得了。“原来这就是明星的待遇啊。”
“明星哪有隐私。”佟咏自嘲地笑了下。
姜斯对此不置可否。趁着走路期间,他给沈笏编辑一条信息发去,让人记得把监控拷贝记录,宫田野晚上会吐露出来些东西。
他在地毯下留的纸人可不是白留的。
深夜医院内的人依旧不少,甚至有的人直接坐在石阶上打起瞌睡来。
避开这些人,佟咏边走边说,“我和她的经纪人商量了,无论能否有效都不会让你白跑的,当然如果云舒能醒来,她准备了两百万的感谢费作为酬劳。”
“哦?”姜斯没想到他们这么大方,心中如何意动,在没见到人的情况下也不会一口应下。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漠地道了句:“再说吧。”
果然他这副态度摆出来后,佟咏竟感觉是不是给少了。毕竟一条人命呢,哪能只值这个数。心中暗忖一会再跟经纪人说说,把酬劳提高点。
他在前面引路,罗杀女悄悄推了推姜斯:“两百万,这都不心动?”
她在人间呆了几百年,早就融入到人类社会里面,现在的工资都是靠天师协会每个月按时发放。
姜斯瞥了她眼,罗杀女比划道:“我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千。他居然能给这么多。”
“有五险一金吗?”
“我要什么五险一金,他们直接折合成工资给我了。”
“没有五险一金才八千。”姜斯愕然,一个传说中的罗刹,区区八千就能把她被招安了。
“可他们说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胜在稳定,不用担心被裁员,也不用加班。”罗杀女感觉这待遇还行,“我看有的人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三千。”
“”姜斯没想到,那群天师也会搞上PUA这套了。
连鬼怪都骗,让资本家听了都自愧不如。
“还可以。”姜斯默默问道:“你够花吗?”
“月月光。”罗杀女叹气,“我现在就在努力存钱买个游戏机,但是还差了不少。要是能接私活,我早就暴富了。等我暴富了,我一定要同时包七八个美男,左拥右抱,天天笑给我看。”
姜斯对她的远大抱负表示祝福,“那你加油。”.
佟咏推开病房门,看见趴在床边的邱灵灵时还颇为纳闷,过去把人推醒,“怎么就睡了,云舒怎么样?”
“还好。”邱灵灵揉着眼睛把座位让开,“刚才太困了,就眯了会。佟导,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医院?”
“我带人来看看云舒。”说着,佟咏往云舒脸上去看,她依旧紧闭眼睛,陷入沉睡中。心电监护的数值一切正常,证明她还没遇到危险。
“这几位是?”邱灵灵好奇看向姜斯和罗杀女两人。这两人的脸放在人堆里面也绝对是一眼就能看见的程度,难不成是最近新出道的明星?
他们半夜过来看完前辈的?
“这是我请的大师。”佟咏解释,“这是姜先生和罗小姐。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被我邀请过来看看云舒的情况。”
“大师?”邱灵灵震惊当场。
“麻烦让一让。”姜斯礼貌道,挤到病床边。
少了摄像机转播的视频上的颜色滤镜干扰,云舒实际上看着更加漂亮,波浪卷的长发海藻似的散落脑后,苍白的脸上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是张非常立体的骨像脸。脸上没有颜色,只有两笔碳画上去的鸦睫。
初见真人,姜斯竟有些晃神。她的状态和睡过去没两样,看起来非常正常。
“怎么了?”佟咏见他久久站立不语,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难题。
姜斯没理他,伸手覆盖在她眼皮上。手指撑起她眼皮,让底下黑眼球露出。
昏睡中的人眼球会整体向上看,这个角度正好将下眼白也显现出。
“嗯”
“有问题吗?”佟咏心惊胆战问他。
“玻璃体有点浑浊,没什么大碍。”姜斯将另一边也撑开看了下,平静地回道。
佟咏:“”
那你表情干嘛那么严肃。
姜斯扭头看去,将佟咏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笑了笑,“开个玩笑。你有刀吗?”
“什么刀?水果刀可以吗?今天买果篮,老板送了把小水果刀,还没用呢。”邱灵灵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回答。
“可以。”
姜斯拿到刀后,在手指上转了圈,撩开被子一角,捏起云舒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开一道小口。
同时说道:“把灯关了。”
罗杀女离病房的灯最近,随手把灯摁灭,饶有趣味盯看姜斯下一步动作。
他挤出一滴血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纸人将指尖血涂抹在纸人头上。两指夹着纸人,一手掐诀,低声念出招魂咒。
“天阴地阳,万物清明。敕招灵灵,魂归、魂归兮。”
随着他的低语,手指松开,纸人轻飘飘落下,就在即将落在地上之时,它仿佛有了意识般,腾空抓住床单将自己荡到云舒的腹部,慢慢移动身体朝她的头颅而去。
佟咏和邱灵灵不约而同露出惊异神色,鸦雀无声地注视这个小小纸人。
姜斯同样紧盯着她它,就在它已经移动至云舒的锁骨处时,突然倒下来,不再动弹。
“它——”佟咏想说话,被姜斯一个眼神制止,连忙噤声。
姜斯捏起纸人,抹了把它沾血的头,几秒后才道:“她的魂又丢了。”
“看来是她的魂被什么东西困住,无法逃出来。”他说着,问道:“云舒近期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是去往什么寺庙,拿过什么法器?而且不是华夏的。”
“不是华夏的?”佟咏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是去D国之行,她就被人盯上了?他把猜测讲出来,“但是她上次去D国是半年前,怎么现在才发作?”
姜斯摇摇头,“时间不是问题,只要她有头发或者血留在那里,不管过了多久,想被施法随时都可以。”
几人都没说话,姜斯再次挤了一滴血,正想再试次招魂,忽地感觉身后的窗子吹进来一股凉风。
窗帘被这阵突然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轻薄的纱帘肆意鼓动,在昏暗的病房里就好像是一个小孩躲在窗帘后刻意捉弄这些人。
“要下雨了吗?”邱灵灵莫名听见外面有沙沙声,不由走过去,想去把窗户关上,不让雨水潲进来。
寒意四起,身处病房的人都清楚感觉到温度在断崖式下降。
邱灵灵紧了紧外套,伸手去拉窗户,拨开窗帘的那刻,一个硕大无比的人头居然紧贴在外面,距离她不过几厘米。
猝不及防和人头对视的那刻,她整个人几乎都被吓傻了,愣愣站在原地。
人头膨胀的像个气球,被风吹到窗边。若不是有防护栏挡着,它会直接进入病房。
过了一会,佟咏有些不耐,“关个窗户这么麻烦,你愣在哪干嘛呢?”
同一时间,风卷起窗帘高高往上扬,将窗外的人头气球暴露个彻底。佟咏的话卡在喉咙里,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死死盯着那扇窗。
罗杀女自觉这里没自己的事,情绪丝毫波澜,静静观看这场闹剧。
只有姜斯反应还算快,清开佟咏挡的道,快速冲到窗子边,一把将窗帘拉上,挡住所有人看向外面的目光。
邱灵灵面对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反应,呆呆站在原地,眼神中失去神色。姜斯抬手在她后颈摁了一把,她向后倒去,又被姜斯及时拉住,扶至陪护床上躺着。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那个是啥子东西哦!”佟咏震惊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了,一口粗话喷出来。小跑着到邱灵灵身边看她的情况,“有一个人倒下噻,咋子又来个嘞。”
“她是被吓出魂了。”姜斯侧身让出点空间,“你扶着她的胳膊,别让她乱动。一会会有点疼。”
“哦哦。”佟咏忙配合。
姜斯绕道她身后,拨开头顶的发丝,狠狠朝颅顶一拍。
邱灵灵吃痛挣扎,伸手去捂头,被早有准备的佟咏紧紧压住,不让她乱动分毫。
“啊啊啊啊——”邱灵灵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睛和佟咏对视。那股天灵盖上剧痛过后,竟有种魂归其位的踏实感。
“好了。”姜斯收手,转身快步朝外面看去,方才还巨大无比的人头越来越小,膨胀的脸型恢复到正常程度。长发随风飘扬,底下那张灰白脸上描摹出的五官格外熟悉。
她睁开眼睛,唇瓣鲜红几欲滴血,噙了笑意看来。
“云舒。”姜斯半眯起眼睛,再次从口袋里捏出张纸人,趁她不注意把纸人掷出,“锁魂!”
话落,人头气球陡然消失,纸人被硬生生搅碎在空气中,无数的纸渣散于风里。
“她她她、云舒?”佟咏震惊。
“不是。”姜斯将窗户合上,外面的风再灌不进来一丝。“是降头,云舒被下了飞头降。外面的不是她,是操纵降头的东西。”
他踱步到邱灵灵身边,压下她要起身的动作,手指抬起下颌,认真扫视她眸子。邱灵灵被看的有些尴尬,昏暗的光线遮掩几分红意。
“还行,没什么大碍。”姜斯松了手,“你刚才差点被一起勾魂,那个东西对视久了,就会被迷失心智。魂魄从身体里出来容易,再回去就难了。”
“那我的头。”邱灵灵想起刚才的痛意还心有余悸。
“不是打你的头,是要把你头顶即将从天窍也就是你的脑门出来的魂魄给打回去。从头顶出魂,本来就十分痛。”姜斯摊手,“这可不是我故意的。”
《子不语》曾记“通幽法”一文,里面就有讲一农夫灵魂出窍,“觉魂从头顶迸出,痛不可当。”有的阴差勾魂,要是对那人看不顺眼,也会故意从头中拔魂,来作为一种折磨手段。
邱灵灵干咳,“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那我既然没事了,云舒姐呢?那什么降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斯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这个得问她,之前到底拜了什么庙,招惹上邪神。”
“嘶——”邱灵灵瞪大眼睛,“是拜庙?可她在国内国外拜了不少呢,几乎是见庙就拜,主打一个广撒网。”
“”姜斯无语。
罗杀女毫不留情嘲笑出声,“心诚则灵,你们带着这种目的去拜什么东西都没用。”
见邱灵灵惭愧低头,姜斯干巴巴安慰道:“一般情况,拜庙就是个心理安慰,不至于要命。”
“真正要命的是,她进了阴庙。”他以此当例子,顺便给年过半百还有冒险精神的佟咏科普。
“庙宇不分佛教道教都是有着阴庙和阳庙之分。阳庙是供奉像太上老君、观音菩萨、佛祖这类正神,拜了不会有事。阴庙则是供的邪神,说是邪神,其实连神都不算,只是法力强悍点的鬼怪。就像拜仙家,这也算是阴庙内的邪神。不过有的邪神慑于天道,也为了自身修行,不会做害人的事,相反如果信徒多了,也有利于他们的修行。”
“真正的害人的是那些歪门邪道上来的邪神,来历本身就不正,供奉它的人也不是正途,对无知拜庙的人只会百害无一利。所以你们在外面拜庙的时候,别什么都进去拜。先看好供的是谁再说。”
“啊?那云舒还有救吗?”佟咏头疼极了。
“还不算晚。”姜斯道:“她从D国回来有没有带什么法器?你好好想想?”
邱灵灵当时没跟着前往D国,自然什么都不清楚。佟咏一个男导演怎么会多关注自己手底下的女演员,只能给经纪人打电话,让她先把舆论放一边,过来救人。
经纪人听完佟咏的话后倒是想起来一个物品.
姜斯看罗杀女已经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打游戏,走过去低声问道:“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罗杀女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一个小邪神而已,我两下就能给它撕了。”
“那太好了。”
罗杀女面无表情:“你高兴得太早了。”
“”姜斯往佟咏的方向看了看,继续道:“你的游戏机,我出钱买了。”
“?”罗杀女震惊,“你拿两百万,就给我一台游戏机?”
“别贪心啊,没有我,你也不会接触到他们。再说了,你们协会不是不让接私活吗?”
罗杀女沉吟:“我要十个游戏机。”
“可以。”姜斯一口应下。
“你自己不是能搞定吗?干嘛还拉着我?”罗杀女后知后觉,狐疑地看他。
“咳。”姜斯抿着嘴角,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笑,“我对象还在家等我,我得早点回去陪他。”
“靠。”罗杀女第一次觉得人类居然能这么狗,“怪不得你不是道士呢,当了道士哪能谈恋爱。”
姜斯坦然道,“恋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罗杀女把头扭向一边,“好了,不许再说了。”
姜斯无辜地耸耸肩,拿出手机和海棣报备一句行程。他这边要是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回去,然后还能和海棣一起吃个晚饭。
完美!
四九城的凌晨交通依旧十分拥堵,等经纪人带着东西姗姗来迟时,时间早已过了凌晨三点。
“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她在佟咏的介绍下和姜斯握了握手,拿出一个暗绿色礼品盒子。盒子上系着个红色蝴蝶结,是款很常见的设计。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放根手链。
“我当时跟着云舒去的D国,她喜欢到处逛,有两天我在谈合作,就没跟着。结果就是那两天,她跑去一个比较偏僻的山上,还住了一晚上。我得知这事后,把她骂了一顿。毕竟现在东南亚整体环境都不太安全,她一个女孩子,要是被人拐了卖了,那不就完了。”
“她就向我炫耀这个手链,是从一个好心的僧人那里拿的。说是她在下山路上迷了路,经过这个僧人指路才找到方向。僧人说跟她有缘分,就把手链送给她了。云舒因为被僧人帮了忙,一直心怀感激,还从来没怀疑过这个东西有问题。但是我觉得就是不太对——您看看。”
姜斯将手链放在手心里,触感温凉,还有点被盘圆润的滑腻,是普通的木制品手感。
只是,他翻看一圈道:“这个东西确实不对。”
一根手指将手链悬置空中,示意他们看,“既然是僧人给的佛串,试问,谁家的僧人会佩戴佛头组成的装饰品?”
手链一共十八颗珠子,个个都在木珠上雕成佛头的造型。
佛头还不是经常见到的十八罗汉或者释迦牟尼,而是面容扭曲的的佛,额头上开了第三只眼睛,另外两只眼睛则是闭上。正常人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出来这个东西很不舒服。
第84章 第 84 章 降头4
经纪人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邪性的东西, 被吓得连连后退,无比庆幸自己没裸手碰过这手链。
姜斯将她变幻的神色看在眼中,笑道:“也不用这么害怕, 正常接触不会有事。”
“没见云舒带过这佛头手链, 不说是手串文玩得经常盘才能出油吗?隔了这么长时间, 这上面怎么还是油光水滑的?”佟咏好奇问道。
姜斯手指摩挲了下佛头珠, 平静道:“上面被涂上了尸油,就算不用人盘也能保持光滑。”说着他撩起眼皮看向佟咏,“上次没说, 您脖子上的那佛牌也有尸油。”
“!”佟咏瞬间脸色苍白。
“尸油也不一定是人身上的,动物脂肪一样能炼制。传说尸油抹在人眼皮上就能通灵, 不过都是假的, 它的作用和猪油类似, 保湿润肤。你要是皮肤干燥倒是能买来用用。”
佟咏听完他话后打定决心, 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吃油制品了,尤其是猪油做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经纪人弱弱发言, 一圈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她只能先把情况说明:“我找了人撤热搜, 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这边还有七八家大牌合作商打电话问情况, 云舒现在正是通告最多的时候。”
“这样啊。”姜斯瞥向罗杀女,“你来搞邪神?我最后招魂。”
罗杀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没头没尾来了句:“现在不行, 只能等天亮了再说。”
“为什么?”佟咏以为里面有什么说法, “是太阳出来后阳气更重吗?”
罗杀女看傻子一样看他, “现在没精力,我要睡个觉。昨天就已经通宵打游戏了,今天再熬夜, 我皮肤就不好了。”
“”
佟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无法理解现在女孩的心思,压根不知道他面前这位做他太太太太祖宗都绰绰有余。
姜斯同样对这个理由不理解,“你皮肤不是可以自行变化吗?”
“谁说的?”罗杀女珍惜地摸上自己的脸,“以前还能不满意了就去找别人更换,如今又不让我杀人,这张皮得好好爱护着,不然破了都没办法修补。”
她想到什么,竖起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尖,指向病床上的云舒,有些遗憾道:“其实不救她的话,我也能用她的皮。她长得蛮好看的,很合我眼缘。”
经纪人和佟咏还没消化完她这番话。姜斯移步挡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十台游戏机。”
“嘁。”罗杀女撇嘴,“算了,我还看不上她呢,长得也忒瘦了。”
姜斯:“”
现实版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佟咏电影的男主角拎着个果篮,前呼后拥带着助理大摇大摆来到医院探望。他只戴了顶鸭舌帽,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还笑着冲门口蹲守的狗仔打招呼。
看见他满脸笑容的狗仔纷纷懵逼,相互对视。
“这不是李纪明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云舒醒过来了?”
“网上没消息啊。”
“那他怎么这么高兴?”
有大胆的狗仔端着摄影机悄悄尾随在李纪明身后,打算混进云舒住院楼里,拍到第一手照片来博流量。
跟在李纪明身后的小助理第一时间发现了狗仔,犹豫地提醒道:“李哥,后面有狗仔。”
“我知道。”李纪明让他别管,“你看我脸上的妆怎么样?不刻意吧?一会我就是要狗仔拍到我亲自来探望云舒的照片,在发到网上,让粉丝看看我的人品。眼药水你那里备好了吧?一会我还得装出痛哭的表情。”
李纪明为了在镜头表现一下,特意起早让化妆师画了个憔悴点的妆容。
小助理:“挺好的。”
说真的,李哥要是把这个心思放在演技上,早就能拿影帝大满贯了。
昨天跟着佟咏将云舒送进医院,李纪明第二次过来倒也轻车熟路,以防门口的保安拦下狗仔,他还特意嘱咐后面跟着的是朋友,不要阻拦。
保安自然答应下来,对偷偷摸摸的狗仔视而不见。
李纪明正酝酿一会见到云舒的情绪时,刚出电梯就愣住了,那不就是云舒吗?
她居然醒了,还从病床上下来了。
李纪明来不及多想,把果篮往小助理手里一塞,“你先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他大步流星朝着走廊右手边快步走去,小助理起初还挺茫然,眼神向上一瞟,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上厕所去了。
李哥也真是的,尿意这么突然的?
李纪明步伐越来越快,可他发现云舒明明走的也不快,自己却怎么都追不上她。
直到她拐进洗手间,李纪明紧跟着也进去。
眼看她往女厕所方向而去,他一把抓住人,把人扯回身。一双因为双眼皮过大而显得忧郁的眼睛,含情脉脉注视着她。
“舒舒,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还是瞒着经纪人偷偷来看你的,幸好你现在已经醒来了。”
“”云舒和他对视,眼珠一下下转动,似乎在思考面前这人是谁。
好半天,她开口:“男朋友?”
她嘴唇干裂,苍白到毫无血色,稍一张口却发出一股巨臭无比的味道,熏得李纪明差点吐出来。
用尽毕生演技将呕吐感压下的李纪明装出喜悦,搂住云舒的双臂,开心道:“是我,能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舒扯着干涩的嘴唇微微一笑,眼中不自觉发出精光,“我也很高兴。”
她勾着李纪明的脖子,“你亲亲我好吗?”
李纪明浑身一僵,视线不由自主放在她那张干到起皮的唇瓣上。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云舒怎么也算是个光鲜亮丽的大美女,亲了也不吃亏。
可现在,她没化妆,甚至还有口臭。
他真的下不去嘴啊。
“嗯?是我不好看了吗?”云舒努努嘴,做出不满的表情。
“好看。”李纪明勉强微笑,想到她刚拿下的影后奖杯,心中一横,闭上眼睛亲了下去。
唇瓣交叠的那刻,一根软肉探入他的口中,伴随着更为腥臭的味道席卷而来。
李纪明几乎要吐了,受不了地将人往后推。
他越用力,云舒勾着他脖子的姿势越紧,几乎勒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一直保持张嘴的姿势。
软肉从他舌苔上滑过,丝滑地探入他细嫩的咽喉,还想继续往下游弋。
李纪明被熏得麻木的大脑此时才感觉不对,怎么会有人的舌头这么长?
“呜呜呜呜呜——”他几乎是掐着云舒的腰往外拽,难受地直摇头。
但是无济于事,就像是吞咽东西一样,他将那根长肉条顺着喉管吞进了胃里,肉条另一端连接着云舒的嘴。两人拥抱地密不可分,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
肉条滑进他的胃里,空间不再像是在喉管中那么拥挤,有了活动空间后便像海绵泡水似的越来越大,几乎将胃内容积全部占满,然后胜生出无数的小小触手,贴上胃壁,汩汩吮吸。
直到云舒心满意足地把他放开,李纪明如同纸片似的一被松开便重重倒地,两眼发直,毫无神采。
她穿着拖鞋的脚跨坐在他腰上,云舒往后拨了下长发,继而捧起他的头珍重地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小助理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看见李纪明的身影,连忙挥舞手臂提醒他。心中暗自纳闷,这得多肾虚才能上个厕所都得这么久。
“李哥。”小助理装作看不见身后狗仔的样子,悄悄把眼药水塞进李纪明手中,“我们现在过去吧。”
李纪明点头,抬手将眼药水扔进垃圾桶。
小助理:“!”.
小助理以为病房里最多只有云舒的助理和经纪人在,没想还多出三个人。
再加他们俩,本来还算大的私人病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但是小助理没在意这个,悄悄把目光落在眼生的一男一女身上,搞不明白这是谁?
佟咏见到李纪明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李纪明:“嗯。”
佟咏见他视线完全落在姜斯身上,态度还这么冷漠,有点茫然,又不好直接介绍这是请来的大师,只能打着哈哈道:“这是我朋友,听说云舒昏倒后便过来看望一下。”
李纪明依旧直勾勾盯着他,“嗯。”
这人睡了一晚上把脑子睡糊涂?
佟咏纳闷,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没眼色啊。
“幸会。”李纪明冲着姜斯伸手,唇角带上意味不明的微笑。
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挑衅的意思。
小助理一下子就悟了,原来把他当情敌来看!
“你好。”姜斯波澜不惊,在数双眼睛下伸手和他浅浅一握。正要松开,不料被死死抓住,无法挣脱。
李纪明手掌中长出根肉刺朝覆在手心的姜斯扎入,却发现怎么都扎不进去。
“?”
围观的小助理一惊,再次悟了。难不成是看上了这人?
佟咏皱眉上来打圆场,“你还不松开,当着病人的面多不礼貌。”
李纪明完全没搭理他,眸子里藏了条毒蛇一样,直勾勾盯着姜斯不放。
姜斯只扫了他一眼,越过站着的人看向翘着二郎腿看戏的罗杀女,用眼神问她,谁来处理?
罗杀女眨眨眼,起身推开碍事的人,笑吟吟一巴掌拍到李纪明肩上,“你别这样,姜先生脸皮薄,有什么可以冲我来。”
看李纪明一点反应都没有,罗杀女笑容淡了点,卡住他的后颈往墙上砸去。
一米六出头的娇小女生拎起一米八的李纪明如拎小鸡崽,毫不费力地摁头冲墙上一下又一下猛撞。
这一幕实在太快,就连身为李纪明的助理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被摁头砸了三四下后才尖叫一声,连忙去拦,“你干什么!干什么呢!”
“我要报警了嗷!佟导,你都不管管吗?”
被Cue的佟导脸色空白,怔愣地发出声一声:“嗯?”
罗杀女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等助理靠近,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同时拎起李纪明的一撮头发,硬生生拔萝卜似的把他的头从脖子上分离。
这下不只是愤怒,助理简直要疯了。
身上的痛觉都被完全压了下去,趴在地上愣愣地注视她手里的头。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杀人应该犯法吧?
门外的狗仔手疾眼快连拍数张照片,直到拍到这张也懵了。
他就一个八卦娱记,怎么还拍到了命案现场?
第85章 第85章(二更) 降头5
罗杀女生生拔出李纪明的头颅后, 往地上一丢。脑袋皮球似的在地上滚动,一溜至邱灵灵脚边,正脸朝上, 怒目圆睁的眼睛和她正好对视一起。
邱灵灵下意识想到午夜厕所那幕, 云舒的头在地上滚动。
随着她的回忆, 地上的李纪明居然真的慢慢变成了云舒的脸。
经纪人吓得一连后退好多步, 紧贴墙根指着地上的人头,牙齿颤抖:“这到底怎么回事?”
罗杀女充耳不闻,抓起李纪明的身体, 五指张开猛地掏进他体内,在里面摸索一会, 拿出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当着所有人的面, 张开嘴吞了下去。
猩红的血沾染她那浓黑色的唇瓣, 连嚼都没嚼就给硬生生吞了下去。在被掏出心脏后, 滚落地上的头颅和身体全部凭空消失在原地,似乎从来没有李纪明这个人进来到病房一样。
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在她眸中一闪而过, 随即恢复正常, 将一颗石头吐在手中。
“喏。”罗杀女把石头往姜斯面前一推, “这是她的魂体。”
“”
上面隐约还有水光, 姜斯实在不想碰。
他注意到旁边有盒抽纸,忙抽了十几张垫在手上才接过来。还不忘为刚才血腥的场景找补:“这个男的不是人, 是被飞头降操控的云舒, 真正的他应该还在不远处。”
助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从地上慌忙爬起身, “是厕所,李哥刚才去上了厕所。”
姜斯没管他,先给云舒招魂才是当务之急。可被邪神掳走的魂体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能回体的。
连纸带石头一起放在了桌边, 姜斯不急不慢掏出一本书翻看。
佟咏切实感觉到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着急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什么书啊!”
姜斯头也不抬直接回道:“我现场学学怎么招魂。”
“就这点时间,能学会吗?”佟咏表示怀疑。
“试试看。”
经纪人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消息,翻书声没过几分钟,姜斯一目十行扫了一遍便将书合上,胸有成竹道:“可以了。”
“这么快!”佟咏震惊。
姜斯:“本来就没多难。”
他冲经纪人吩咐道:“辛苦你去找一张纸,写上云舒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拿到本地城隍庙烧掉,做完这些后就立刻告诉我,我会在这边招魂。”
经纪人应下,匆匆出了病房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病房一安静下来,外面的喧嚷便显得醒目起来。似乎是护士和谁的呼喊声,姜斯踱步推门去看,正是那位跑出去的助理和护士将一个昏迷中的男人抬上担架床。
一行人从姜斯面前跑过去,他注意到男人的脸庞极为削瘦,两颊的颧骨严重突出而腮肉凹陷,脸色枯黄,像是患了重病似的。
“这不是李纪明吗?”毕竟是自己手下的演员,佟咏一样担心,拉着姜斯胳膊忙问道:“他不会也中了那什么降头了吧?”
“没有。就是被吸了太多精气,身体虚弱。”姜斯宽慰他,“放心,人死不了。”
佟咏先是松了口气,接着苦起脸,他的电影就两个主角。
两个主角还都双双住院,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行。也幸亏电影早就展映完了,用不着他们去做宣传,不然才真的够麻烦的。
“这些佛头都碎了。”罗杀女对外面的事不感兴趣,捏着手链一颗一颗去瞧。到了她手中,木雕的佛头像是摔炮一样接连劈里啪啦,裂出无数道痕迹。
“碎了会怎么样?”佟咏好奇,想过去看看,可畏于她刚才手拔人头,生吞心脏的壮举一点也不敢靠近。
“佛头碎了,上面的术法也就自动破解。”
“那岂不是飞头降已经解决了?”
“算是吧。”
姜斯没想到自己话说得还是太早了。他接到经纪人电话着手准备招魂,找护士借了几张两张白纸,徒手折成麒麟,一左一右摆在云舒两侧。
“麒麟镇魂。”
他说着,手指探入盛了半杯水的一次性纸杯中,在云舒眼睛抹上一道水痕。
“目神清明。”
沾水的手指点至她眉心,“灵台入神。”
最后将手上剩余的水弹到她脸上,低喃一句:“魂兮归来。”
云舒紧闭的眼皮剧烈抖动,在佟咏和邱灵灵紧张的视线中挣扎数秒,终于睁开了眼睛。两弧盈润的眸子,刚睁开时还带着茫然,似乎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但随即,她黝黑的瞳仁分裂成两个,泛着红意锁定低头观望的姜斯。
对视的刹那,姜斯微微失神,身后的墙体一个半透明状的人头飞速朝他撞来,即将穿过他身体时,被翻身而来的罗杀女一把抓住。
强烈的阴冷感让姜斯瞬间回神,抄起手中的水往人头脸上泼。
有水的冲刷,人头显现出原本的样子。是一颗干枯瘦小的老人头,睁着两只深凹下眼眶的眼睛不说,额头上居然有第三只眼睛。
姜斯端详片刻,发觉那不是第三只眼睛,而是拿刀硬生生划出的眼睛形状。
罗杀女嫌弃地甩了甩误泼到手上的水珠,“递给我几张纸。”
她接纸擦净后,才拎着头对姜斯道:“这次是另外的价格。我要买个LV包包。”
“可以。”姜斯干脆利落直接答应。
罗杀女这才满意,处理起这颗人头。她到底还是知道真正的掏钱人是谁,扬眉问云舒:“大明星,你想怎么办?”
“一是到此为止,二是永绝后患,自己选一个。”
云舒虚弱地撑着胳膊坐起来,幽幽看向她手中人头。大病一场后,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脆弱,不似往常的明艳动人,可也添了病若西施的美感。
血气不足让她连情绪都显得平稳很多,看到人头的时候倒没几分害怕。张开干涩的唇瓣道:“第二个。”
“可以。和我想的一样。”罗杀女冲她眨眨眼,“看好了我是怎么替你出气的。”
千里外,山中毫不起眼的某间庙祠,石头雕刻的三眼佛像陡然从头顶断裂出一道长长裂缝,贯穿佛像整个头部。
佛像无神的眸子倏然迸射出两道黑烟,在空气中四散逃窜。
病房中,罗杀女将人头丢向空中,手掌合一,不停变换各种手势。眸子完全变成了金色,注视那颗人头,浓郁得像是一汪刚粹炼出的金水。
口中念诵着听不懂得梵文,忽地一声鸟鸣声从天际嘶鸣,嘹亮声让闻声的人不觉浑身飘飘然,置若云端之感。
“破!”一声轻喝。
罗杀女硬生生撕开虚空,将一团黑影从空气中抓出来。这团黑影上跳下窜,努力躲开她的掌控,却丝毫无济于事。
将黑影越捏越小,直到成为巴掌大的小人。
“尔不思供奉之恩,利用邪术残害生人,当诛入阿鼻地狱永不复生。”
言出法随,随着尾字落下,黑影被生生撕裂成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
良久,佟咏才问道:“这、这就没了?”
“嗯。”罗杀女玩味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要额外节目?”
“不用了不用了。”佟咏浑身一抖,连连摆手。
她得意地转身去看云舒,便见姜斯正虚虚捏着她的手察看情况。
“神归其位,你身上的降头也解除了。”姜斯淡声道:“恭喜。”
“谢谢你。”云舒有气无力,还是礼貌地弯着眼睛笑,冲着罗杀女同样道谢。
“以后不要乱进庙烧香,有的庙不是你能去的。这次就当作一个教训,你要牢记下来。”
“好。”云舒点头应下。
罗杀女不知看着她的笑容居然入了神,下意识走至病床边将姜斯挤开,不顾云舒的惊愕,伸手去捏她的下颌,向上微微一挑,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从下睑一路滑到耳畔,越发感觉爱不释手。
她的眼神太过诡异,云舒僵着头,不明所以,“您这是?”
姜斯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肯定是看上人家的皮囊想要得到。
“你长得好漂亮。”罗杀女低喃,着迷地摩挲手掌下的肌肤。
“谢、谢谢?”云舒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我能亲一口吗?”罗杀女脑子里闪过多个能在不损伤这身皮肉的情况下把皮剥下来的办法,可也只能想想,慑于天道法则完全不能付诸行动。只能遗憾地提出个小小的要求。
云舒:“!!!”
“好吧,那我抱抱你总可以吧。”罗杀女叹气。
云舒平时也会和粉丝拥抱,这个对她来说驾轻就熟,想张开手臂去抱,却被罗杀女一把搂进怀中。
姜斯远远看着,心中暗自啧啧,果然罗刹才是最大的外貌协会.
云舒不能下床,由经纪人亲自开车把两人送到机场,顺便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郑重递给姜斯,“姜先生,这里面是您和罗小姐这次的酬金。还希望你们不要拒绝,这是我和云舒的一点心意,非常感谢你们能赶来救她。”
姜斯含笑接过来,客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我们应该做的。”
经纪人笑了笑,冲两人挥手再见,驱车离开。
姜斯捏着这张卡还没半分钟就被罗杀女一把抽走了,她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呦,救以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怎么不知道你改信佛了?”
“胡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仰任何宗教。”姜斯声音中气十足。
“哼。走走走,这边我看见有专柜店了,我们现在就去买,回去正好能背着。”
两人拿卡到人家店里一刷,发现里面足有三百万的巨额。
罗杀女默默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呢。”
“我也是。”姜斯毫不觉得羞愧,“我的存款连它三分之一都没有。”
“那我要两个包。”.
飞机落地后,姜斯刚拿出手机想打车回家,远远地便瞧见有人似乎冲自己招手,认出来人后几乎难掩眉眼笑意,快步走了过去。
和海棣拥抱后,姜斯惊喜道:“你怎么来接机了?”
“想早点见你。”海棣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这次走得好突然,我连准备都没有。”
“意外情况。”姜斯身后陡然插入一道女声,“这就是你对象?”
“这位是?”海棣没想到姜斯出门一圈还交了个朋友。看这样子,两人一起去的四九城。
罗杀女叼了根棒棒糖,一手拎一个包,饶有兴趣地打量海棣,“你对象长得也可以。”
姜斯忽略她这话,“这是天师协会的成员,罗杀女。”
果然,海棣也被这名字震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就是罗刹女。”
“哎呀呀,听过我啊。”罗杀女故意夹着嗓子,笑吟吟冲姜斯道:“谢谢你给我买的包,我们下次再约啊。”
姜斯对上海棣沉沉目光,:“”
不是,她绝对是故意的。
第86章 第 86 章 过渡
海棣一手攥着他的手心, 颇有正宫气度道:“慢走,有机会我和姜斯请您一起出来玩。”
已经踏出一只脚的罗杀女:“”
她扬着包包的手臂突然间想放下来,仿佛里面多装了二十斤狗粮, 压得胳膊沉甸甸的。
嘁, 谁稀罕似的。
罗杀女头也不回加快离开的脚步。
不动声色宣示完自己的地位, 海棣把目光放在眼神飘忽的姜斯脸上。某人看天看地, 还装模做样拿出手机划动屏幕就是不扭头看回来。
“我们回家。”海棣话落,姜斯立刻松了口气,忙不迭向外走, “好呀。”
“你和她一起去的四九城为什么不和我说?”
姜斯身形一顿,打哈哈道:“这不是当时着急, 忘了说嘛。”
“只是打几个字而已, 你说一下, 我还能跑过去找你闹不成?”海棣面色自然, 说出的话像是在谈判桌和人对接项目一般沉静。
如果忽略他越拉越紧的手的话。
“知道了,下次会说的。”姜斯依旧没看他, 满口应下。
“还有下次?”海棣眉头一皱。
姜斯心中好笑, 却没说话。直到上了车, 车门被大力关上后, 眼见海棣绷着脸,扯着安全带系上。
副驾驶位置的姜斯主动倾身过去, 捧着他的脸, 笑吟吟问道:“真生气了?”
他眉眼弯弯, 一点没将对方的情绪放心上。
海棣松开安全带, 下意识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往后微微仰头,平静和他对视道:“生什么气?”
“好吧, 是我误会了。”姜斯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好似蜻蜓点水般,稍转即逝。
“我男朋友怎么可能会这么小心眼。”
一顶高帽戴在海棣头上,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反驳。只能看着他微笑,“别多想,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嗯嗯。”姜斯道:“以后去哪跟谁都告诉你,万一遇上危险,也方便你踏着祥云来救我。”
海棣:“……”
缱倦的氛围持续不到一分钟就被打破,还好他自己早就适应良好,不管气氛怎么样,该有的福利不能少。
开了荤后,他除了必要的工作时间恨不能时刻跟在姜斯身边,结果这人还搞了一出说走就走。
昨晚捧着花回家的海棣一开门,发现室内一片黑暗,别说人影了,连个鬼都没有。
他与花对坐一晚上。
路上,姜斯道:“我订了一件苏绣丝巾,当时专柜里面没货,我就留了地址,让他们到货了再寄过来。上次去宁市拜访阿姨太突然,也没送什么礼物。这次你如果回家的话,一起带上,帮我向阿姨叔叔问个好。”
“我爸妈不缺这些这些物件,你不用费钱。”
姜斯瞥了他一眼,“该有的礼数还得有。订都订了,也不算贵。”
海棣无奈笑了笑,“好。”.
四九城,某挂了新闻媒体牌子的工作室
小杨为了蹲守到云舒的一手大新闻,在医院外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跟着李纪明混了进去后,竟然无意间撞见病房那幕血腥残忍的场面。
他连滚带爬出了医院,一溜烟被鬼撵似的跑回工作室。
回到工位上后,他心绪久久难以平复,心跳如擂鼓,简直进退两难,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东西发出去。
沉思良久后,他敲下第一个字——惊!新晋男顶流竟然在病房遇害。
对流量的渴望冲淡所有的是非观念和判断能力,一鼓作气写出一篇几乎全靠臆想编排的文章并将拍到的照片直接发了上去。
几分钟后,这篇新闻冲上前排,看见内容的粉丝和路人都陷入震惊中。
这啥玩意?
李纪明的头被人当萝卜拎在手里?
这真的不是在拍电影吗?
不少人看见新闻的第一反应是肯定是P图,接着开始骂作者不仅为了流量拿剧照炒作,还诅咒明星本人。
看见这些评论的小杨一股脑把所见所闻,包括医院地址都说了出来,另外又增加两张照片。
【质疑我P图的可以去检测一下,还有我说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实的,一切全为我亲眼所见,早上李纪明赶到医院探望云舒,却在云舒病房被人杀害。】
李纪明的粉丝见他死不悔改,气得组队跟他对骂起来,扬言说要报警,告他造谣诽谤。
小杨:【可以,赶紧报警,去晚了说不定尸体都没了。】
在小杨和李纪明粉丝吵得热火朝天时候,还有一部分吃瓜群众的重点已经发生偏移。
【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脸皮厚,我直接讲,那个帅哥是谁啊?好像没见过的嘞。】
【站在佟咏身边,是娱乐圈新人吗?难得有个高质量的新人了,这么糊的画质还能看出盛世美颜。】
【我直接上去叫老公,哈哈哈哈哈】
【这谁啊?有没有粉丝出来认领一下?】
网上的风波发酵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被李纪明的助理发现。
他震惊地捧着手机去找佟咏,“佟导,你看这个。”
佟咏皱眉看了眼,立即大怒:“这记者怎么进来的?不是说已经把病房给守住了吗?怎么还给他拍到了照片?”
助理讷讷不敢言,生怕他知道是李纪明的注意。
“算了,估计是安保没看好。你去拍一张立即李纪明的照片发到他账号上,顺便找人发个律师函,这样谣言不攻自破。”
助理小声提醒:“可是李哥还没醒。”
“李纪明还没醒过来?”姜斯没瞧见新闻,先接到了佟咏的电话。他安慰两句:“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太虚了。你让人用生姜和黄连一起煮成汤,给他灌下去。生姜化瘀,黄连解毒,两碗下肚就能让他醒过来。”
佟咏记下来,哭丧着脸叹气:“这都什么事啊。是不是这段时间犯冲了,我的电影男女主角接二连三地出事。”
“有时候就是赶巧了,我看你的面相没什么事,别乱给自己心理暗示,不然假的也成真了。”
姜斯一句话给他打下强心剂,佟咏心情好了点,“谢谢。”
他问起姜斯手中短片的事,“我听说这是个系列片,你拍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姜斯就头疼,“剧本确定了下来,但是取景没想好,还在和王兆讨论呢。”
“你的主题内容是啥?”
“傩鬼。难虽古礼,而近于戏。人扮傩,唱戏驱邪结果遇上真傩鬼的故事。”
佟咏沉吟了一会,给他想了个招:“你要不去山里拍。我之前去过西南,那边十万大山,连绵不绝,正好也是傩戏的发源地,有条件的话在那边实景拍摄绝对震撼。”
姜斯把这话听了进去,打算回头和王兆商量商量。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又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只不过还没人扒出来他的身份,就被李纪明的工作室发布的律师函给压下热度。
不过他就算知道了也无心在意,因为沈笏上门了。
深夜十点
“你怎么来了?”海棣表情看不出喜怒,看着门外的人。
沈笏虽然自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可还是没想到他们俩都同居在一起了。在海棣压迫性的目光下,沉默几秒才道:“我来找姜斯,他人呢?”
“沈大师,您应该知道现在几点了吧?”海棣意有所指。“有什么不能电话联系,还得您这么晚亲自来?”
沈笏清楚这么晚是有点不礼貌,只能好脾气道:“我有些急事找姜斯。”
“他在工作。”对峙了一会,海棣侧身让他进来,却也没立刻让人见到姜斯,“沈大师,你是天师协会的人,可姜斯又不是。他有自己的正经工作,一两次帮你处理无关他的事情就算了,可是你这么一直找他是不是不合适?”
“他昨天深夜飞去四九城,今天才回来,刚吃了口饭又忙着自己的工作,这几天他一直没休息好。我欠您人情,您找我什么时候帮忙都可以,但他和我不一样是吧。”
海棣本来不想把话说这么清楚,姜斯把沈笏当朋友,他们俩的事自己不能瞎掺和。可是深夜十点,万一沈笏又要拉着人通宵熬夜,姜斯肯定不会拒绝。但他不能这么一直任由姜斯保持这个作息下去。
长期熬夜,铁打的身体都会垮,更何况姜斯身体状况一直不算好。
沈笏光惦记着来意,实在没考虑到姜斯平日的作息,这下被直白地说出来,不禁有些羞惭。
往卧室的门看了眼,他只能点点头,“是我太着急了,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再来找他。”
海棣冰棱棱的眸子盯了他一会,移了半步,“这是最后一次。”
他转身去叫姜斯,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姜斯戴着耳机一手放在键盘上,一手揉肩,眼睛盯着屏幕全神贯注沉浸在工作中。
“肩颈酸吗?”海棣靠近,大手压在他手背上,替他揉捏,看着他手绘屏上的画面,“你这张画还剩多少?”
“进度正常的话,明天就能完工。”姜斯摘了一个耳机,偏头往身后看了眼,“有谁来了吗?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和人聊天。”
海棣的脸色有点阴翳,语气平静道:“是沈笏。”
“是为了宫田野的事吧。”姜斯就要起身去见沈笏,被海棣强硬地压下,专心给他捏肩,语气听不出一丝破绽,“他说不急,我先给你捏会肩再说。是这个地方疼吗?”
“往上一点。”姜斯笑着调侃:“你这手法越来越专业了,都能赶上店里的按摩师。”
海棣随他说,“我妈认识个老中医,推拿针灸很厉害。有机会带你去试试。才多大年纪,就落下颈椎病了,以后怎么办?”
“以后腰也疼。”姜斯乜他一眼,“这个得怪谁?”
乌黑碎发与深色睡衣衣领中间是抹惊人的白,一层玻璃似的薄脆皮肤透出青蓝色的血管。海棣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血管的跳动,每一下的泵张都和他这个人一样鲜活。
他没忍住加大点力度,立时将那块皮肤摁红了些。姜斯却没什么感觉,只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没事。”海棣绅士般笑了笑,体贴地把有些滑落的衣领给他拉整齐。“沈笏在客厅等你,去看看吧。”
姜斯起身,被他拉着轻轻啄了下,不禁笑道:“至于吗?”
“尽快把他打发走。”海棣叹息,“他太碍事了。”
坐在沙发上的沈笏还不知道自己又遭到一次嫌弃。看见姜斯出来穿着长袖睡衣,有些为难道:“这么晚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你说吧。”姜斯给他倒了杯水,洗耳恭听,“是宫田野说了什么吗?”
沈笏郑重点头,“他在监控面前全部都说了,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加糟糕。”
顿了一会,他重新组织语言给姜斯解释:“大概就是他们对华夏所图,比我们意料中的更要大。不仅仅是挖掘古墓、偷渡文物,他们在西南一带活动主要是为了摆设阵法,从而影响龙脉干扰国运。”
姜斯先是一惊,随后抿唇沉着脸。
沈笏在那件房子里设下咒法,限制室内室外的玄术使用,可他没想到姜斯竟然会选择用纸人布设幻境,诱哄宫田野说出来隐瞒的事情。
“我明明限制了术法使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找白七娘帮忙在纸人上下了咒,她最擅长用各种媒介构架幻境。”姜斯交代了下纸人的来源,继续问道:“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宫田家族长几天后就会入境,我们打算暗中观察他们的去向。既然经过几十年的筹划,那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之前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一直陷入被动中。现如今也该颠倒下位置,换我们领先。”
沈笏沉吟,“具体细节因为保密需要不能跟你透露,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嘱咐一件事,千万要小心。宫田野出来后,一定会报仇。到时候忙起来,我们不一定会顾得上你。”
姜斯一哂,“随便他来,我不怕他。”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南洋蛊术本来就变化多端,再加上东瀛的阴阳术法,你不一定打得过。”沈笏再三嘱咐,“如果感觉不对,一定要说。”
姜斯应下。
沈笏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姜斯把他送出门,说道:“你也要小心,宫田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率先□□的对象估计不是我就是你。”
第87章 第 87 章 避世
此后, 沈笏再没来任何讯息。钟表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动,一圈又一圈,直到进了十月份。
《避世》的首映礼就在今天, 姜斯特意订了机票飞到宁市去参加。
他本以为海棣忙着工作, 正要自己打车过去, 不想有个彩虹头发的少年小跑着到了他面前, 笑嘻嘻打招呼:“姜哥,好久不见。”
姜斯迎光而立,透过透茶色墨镜去看对方。抛开少年五颜六色的头发不谈, 还是能一眼瞧出他是谁。
“海默昀,你怎么知道——你哥告诉你的?”
“Bingo!”海默昀手指转着一串车钥匙, 上面的红圈银字logo分外显眼, 跟他嚣张的气焰相互衬托。“我哥说你要去参加什么首映礼来着, 让我来做你的司机。”
“辛苦你了。”姜斯忍不住往他头发上去看, 即便有镜片降低了饱和度,还是感觉被闪到了眼睛。他琢磨着措辞:“不过你自己不用一直跟着我, 自己去玩吧, 我回头跟你哥说一声就行。”
“别介。”海默昀道:“我心甘情愿当司机。”
姜斯墨镜下的脸色森白, 稍微有点血色的唇瓣被他抿得还微微泛白。沉默不语, 和海默昀对视着。
他一直不说话,海默昀有点谎了, 老实交代了原因, “我哥说要是来接你, 就能从他车库里面随便挑车来开。我现在车还没开够呢, 不能回去。”
“行吧。”姜斯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他抬手把自己的棒球帽盖到海默昀彩虹头上,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平静道:“这样衬得你更帅。”
“真的假的?”海默昀扶了扶帽子的方向, “这样会更好看吗?我也有个灰色棒球帽,一直没戴过来着,回头我找找。”
看不见那糟心的发色后,姜斯感觉眼睛都舒服多了,诚心诚意建议:“真的,你很适合带帽子。”
海默昀心情大好,对姜斯的态度也就更加殷勤,“走走走,姜哥,今天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国庆假期间,学生和上班族都放了假,一个城市瞬间变得哪哪都是人,更别说本来就是车多的高架桥上,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托这辆车的福,倒是没什么人敢靠近,生怕擦到一点再赔钱。
海默昀好不容易带着姜斯开到预定好的餐厅吃饭,一下车就没忍住吐槽:“放个假,全国的人都来了宁市一样,这人也忒多了。”
“榕城也这样。”姜斯笑道:“毕竟是假期,大家都出来玩了。”
“太可怕了,我后面几天一定不出门了。”海默昀边走边道:“这家餐馆是我们这老字号了,我从小吃到大,绝对好吃。”
他找服务员出示订单号后,轻车熟路地带着姜斯走向靠窗的双人落座,“对了,姜哥,你那啥电影啊?我还不知道呢。”
“一部动画。”姜斯笑笑,“我手上有好几张票,你一起去看看吗?”
“看呗,反正来都来了。”海默昀没多想,直接应下来。
宁市的菜品一向以一盅汤为开始,一盘炒青菜结束。汤是菌菇老鸡汤,色泽鲜亮,滋味醇厚。因为只放了盐巴和一点姜片,味道鲜美极了。
海默昀笑眯眯给他介绍,“这家店的老板用的鸡都是农家老母鸡,现做现杀,食材很新鲜。鸡有鸡味,菜有菜味,让我说这才是最好的美食。”
姜斯尝了几口感觉确实很鲜,正点着头,突然不远处有人打起来架,盘子瓷碗劈里啪啦接连被砸落地面摔碎,夹杂着人的喊声。
吃饭的人不约而同全部放下手中的筷子,伸长脖子去看热闹。
打架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看样子应该是情感纠纷。
男的说:“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我每天早安晚安打卡一样地给你报备,这还不行吗?”
“你当上班呢,还天天打卡。你这么努力,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发全勤奖啊?”女生一巴掌重重拍到桌面上,“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边吊着我,一边又跟别的人勾搭在一块了。”
男的气焰弱了些,“你别胡说!我从来没干过这事。”
女生的怒气直线上升,“我亲眼从你手机里面看见的聊天记录,你还给我装!”
“你居然查我手机,你太过分了。”
“我作为你女朋友,查你手机怎么了?你要是不做亏心事,查手机又能怎么样?我不仅看见那些聊天记录,我还有你手机那堆□□照片,全部都保存了下来。你等着,把我惹急了,我这些东西全发给你老板,我看你怎么在公司呆下去。”
姜斯听了会,感觉没啥意思,低头继续吃饭。
海默昀却来了兴致,拖着脸饶有趣味道:“啧啧啧,这男的玩得还挺花,幸亏现在知道了,万一结了婚再发现,那就晚了。”
“就算没发现,他们俩走不到一起去。”姜斯往他们那边觑了眼,“男的眉心乌黑,眼睛无神,嘴唇发紫,一看就是要大祸临头。这个女生气色更好,面颊饱满,头发乌黑有光泽,可目光总是往上斜,估计她很快就会离开宁市,也许会去国外发展。”
“是吗?”海默昀质疑着。
就听男的已经反击起来:“我是找了其他女人了怎么样!你不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吗?你要出国深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跟你讲吗?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没告诉你吗?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了,我以后要去留学,是你一直没放心上。”女生气得直接掀桌,桌面上一盅刚被端上来的浓汤顺着力道朝男的直直泼过去。
顿时,一声尖利的惨叫从他嘴里发出来。
男的紧闭双眼,捂着脸半弯下腰。他的头发、脸上挂满汤水,皮肤被烧红一大片。肩上挂了个蔬菜,随着他身体在空中摇晃。
“卧槽。”海默昀瞬间瞪大眼睛,筷子停在半空,扭头看向那边。
餐厅里已经乱成一团,有打120的,也有服务员拿着毛巾和冰块上前的,掀桌的女生也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看向一身狼藉的男朋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明明是情侣,怎么会跟仇人一样了呢?
附近就有医院,急救车来得很快,女生跟着受伤的男朋友一起上了救护车前往医院。
他们离开后,餐厅的议论才敢大声一些,指着刚才他们站得地方讨论。
“太厉害了,哥,你这都能看出来?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海默昀一脸崇拜。
“教不会。”姜斯夹了根青菜放进自己碗里,接着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眼睛:“全靠天赋,你没这硬件,学不来。”
海默昀羡慕哭了,“我要是也能天天见到鬼怪就好了,现在的日子简直无聊透了。”
姜斯:“你上次抱着我哭爹喊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被迫回忆起上次事情的海默昀默默扒口饭。
行吧,平平淡淡也挺好的。
“不过那盆汤下去,男的不会直接毁容了吧?这也挺惨的哈。”
姜斯:“应该不会,这汤顶多八十多度,不至于把皮肤给烫熟。”
“那就好,幸好我们来的是这种店,要是一盆火锅泼过去,那油温,百分百得毁容了。”海默昀唏嘘不已。
姜斯吃得差不多后,便放下筷子,等着他。
首映礼在晚上七点,主创团队会按时出场做宣传。之前最初的主创,姜斯离职了,张烁离职了,阿西死了,剩下的还有三四个人。
他们建了个小群,把姜斯一起拉了进去。
拿起手机一看,群消息都99+了,姜斯忍俊不禁,点进去后,发现最新消息都在@他。
马喽也是生命:“姜斯,你来宁市了吗?”
别卷了别卷了:“姜哥要来吗?我们都好期待你能回来啊!@姜就活”
美式哪有我命苦:“来嘛来嘛?今天首映礼后我们出去唱歌k啊!上次来宁市都没跟你好好聊过天。@姜就活”
姜就活:“来了。我晚上准时去。”
别卷了别卷了:“芜湖!姜哥你来了就好,我们也不慌了。”
姜就活:“我只当观众,你们加油。”
美式哪有我命苦:“别介,导演是你啊。你不来,谁撑场子?”
姜就活:“如果我不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别卷了别卷了:“你不来让老马上,我们昨天抽签好的。但是你这不是来了吗?”
姜就活:“我社恐,你们加油!”
美式哪有我命苦:“请问社恐是让社会感到恐怖吗?您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社恐的?”
马喽也是生命:“不是,我刚笑了没两声,怎么又到我了?@姜就活,你忘了自己拿着刀一脚踩在工位桌子上给我们当模特的事情了吗?你这叫社恐?”
别卷了别卷了:“臣附议,姜哥,你还老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话都多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社恐。”
美式哪有我命苦:“附议+10086”
姜就活:“我说是就是,都听我的。”
美式哪有我命苦立刻叛变:“大胆老马和小卷,居然敢违抗我们太上皇的话,统统拖出去斩了。”
姜就活:“怎么就太上皇了?”
美式哪有我命苦:“你不是退休了吗?你要回来,我们还拥立你当皇上。”
姜就活:“那算了。”
海默昀见他盯着手机笑,还以为是跟自己堂哥聊呢,悄悄凑过去窥屏,却发现是群聊,不禁好奇问道:“跟谁聊这么开心呢?”
姜斯一愣:“我很开心吗?”
“你看你那唇角都掩饰不住了。”海默昀挤眉弄眼问道:“是不是里面有你对象呢?”
“别乱说,是我前同事。”姜斯笑了笑,“我对象你也认识啊。”
海默昀立刻目光灼灼,带着吃瓜的殷切:“你还真有啊,谁啊?我还认识呢?”
“你猜猜?”
他们俩的共同的熟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直到首映礼的现场,海默昀都没猜到。
不仅没猜到不说,还越来越离谱,说到后面直接脱离人的范畴。
姜斯领着他检票入场,海默昀嘀嘀咕咕的声音跟苍蝇似的一直盘旋耳边。
“有这么难吗?”姜斯没好气乜他,气笑道:“你都猜鬼了就不能把性别变动一下?”
“这怎么行?”进入场内后,海默昀感觉有些闷,边将帽子拿下来,拎在手里玩。“难不成你还喜欢男的?”
他的声音大了点,把旁边的观众视线吸引过来。
姜斯往他彩虹头上看了眼,非常真诚的发问:“你是怎么顶着这个发色,对我质疑的?”
海默昀没听明白:“我头发怎么了?颜色这么多,多酷啊!”
“嗯,很酷。”姜斯默默离他远了点。
海默昀掰着手指思考到底是谁能成为姜斯的对象。
临近七点时,电影院的灯光全部熄灭。一道人影拍了拍海默昀的肩,示意他向旁边空位上挪一挪。
“不是,哥们,这是我的位置。”海默昀压低声音。
“一边去。”人影开了口,海默昀立刻听出这是谁,乖乖往旁边移了移,奇怪道:“哥,你不是工作吗?怎么也来了?”
“我还要跟你汇报?”海棣反问。
海默昀哑口无言,慑于他的压迫感,悄悄缩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也以为你不来了。”姜斯小声道,“你不是说今天没时间吗?”
“时间总会有的。”黑暗中,海棣将他手指抓在手心中慢慢把玩,“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姜斯老实回答,“我没看过成片。”
“”海棣叹气,“算了,看电影吧。”
他刚说完,面前的屏幕陡然发出白光,随着一卷棕褐色画轴缓缓展开,立体环绕音响播放出一段唢呐配乐的前奏。《避世》剧情正式展开。
姜斯最初做这部动画的初心就是要想将古风武侠元素和赛博朋克结合起来。作品最初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侠客误入山林里喝酒,哪知烂柯千年,再醒来时已经是许多年后,外面社会早就不再流行单纯的冷兵器武术。侠客凭借着一把剑,行侠仗义,再次将侠客精神发扬光大。
他花了半年时间去到处采风寻找参考素材,又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来回修改。从剧本到角色形象、静态分镜、动态分镜、场景人物、包括后期特效、声效配音,都是他一点点自己改动。
如今短片被翻拍成长片,姜斯一直忐忑改出来的效果会是什么样?
剧本故事会不会太冗长矫情,让观众厌烦。角色有没有变形,场景声效会不会很敷衍。
可知道在大荧幕亲眼看见自己的心血时,姜斯总算松了口气。
结尾是主角背着长剑,一步一步迈入当年走进的山林中,随着一片竹叶吹来,电影再次落下帷幕。
侠客精神,终会是历久弥新,代代相传。
观众席上安静的可怕,姜斯手指蜷起,反握回海棣的手。
下一秒,掌声雷动,灯光应声亮起。不经意间,姜斯还看见有人在悄悄抹泪。
电影制作人穿着黑色的印有“避世”二字的短袖齐齐走上来,冲台下鞠躬。
掌声越来越响,久久没有停下。
拿话筒的是个年轻的微胖男人,头上带了个兔子发箍,是电影的周边。他先是紧张地吐了口气,开口道:“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参加《避世》的首映礼。非常感谢。”
老马讲了很多关于电影的理念以及背后制作组的小故事,将气氛活跃起来。直到他看见观众席靠边的位置上一张熟悉的脸,险些没忍住眼眶红起来。
观众还没收回笑声,又听他道:“其实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制作团队到今天,分分合合,坎坷无数。有的人离开,有的人已经去世。可是幸好我们付出这么多心血的电影还是如期上映了,至少也证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今天在台上,我们导演其实并不在场。但是我们知道,他一直会默默陪着《避世》,也陪伴着我们。”
第88章 第 88 章 人熊
姜斯挑眉, 和他隔空对视。看见他眼中闪动的泪光时,哑然失笑。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说哭就哭。
老马趁人不注意, 悄悄抬手抹了把眼角。平复下情绪, 等待接下来的观众提问环节
首映礼结束后, 姜斯多留了会,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走出观众席。老马正跟负责人讨论完电影的环节,转眼就看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拥抱。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老马使劲拍了拍姜斯后背, “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聚一聚。你走的那天,我们都没来得及去送送你。”
“别说得跟我死了一样。”姜斯无奈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又冲他身后的一男一女点头示意, “恭喜大家。”
“同喜同喜!”老马咧着嘴哈哈大笑, 依旧回味着刚才座无虚席的场景, “真没想到今天能来这么多人,我都做好对着空空如也的影院演讲的准备了, 幸亏没真让我们这么丢脸。”
“今天开了个好头, 后面的票房肯定会更好的。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姜斯笑了笑, 想起身后还有两个人, 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海棣还有他弟弟海默昀。”
“欢迎欢迎, 感谢来支持我们的电影。”老马爽朗一笑, 伸手跟他们一一握手。
他不认识海棣, 旁边的负责人却是见过这位海总的。当初谈收购以及后面的推广虽然都是助理过来督办, 但最后还是亲眼见了这位幕后老板一面。
负责人对海总这张脸的印象颇深,瞬间回忆起来他的身份,立刻战战兢兢打招呼:“海、海总好。没想到您百忙中居然还亲自来看电影, 实在辛苦了。”
“嗯。”海棣不冷不热地说道:“今天辛苦你盯着了。”
“应该的。”负责人汗颜,见其他人朝这边看来,明白这几位是要叙旧,他一个外人格格不入,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
老马悄悄问姜斯:“你朋友就是传说中的海总啊?葛凯走后,我们都以为自己要没工作了,结果听说有个大佬直接把公司收购了,还让我们继续做这个项目。但是从没见过本人呢。”
姜斯:“你们做的很好。”
“是老板领导有方。”老马笑容有些拘谨,“这首映礼也结束了,我们——”
他的计划是拉着姜斯一起去庆功,好好吃一顿。但是得知姜斯带来的朋友身份,顿时不敢说了。
毕竟谁也不想下班后还要跟老板一起吃饭,多别扭。
海棣看出他们的神色不自然,主动对姜斯道:“你们去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默昀,你跟着姜斯一起去。”
姜斯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大老板离开后,气氛这才轻快起来,老马身后的一男一女上前打招呼,个高点的女生叫卫眉,矮点的男的叫苏江卷。
姜斯拿出手机,“你们有想吃店没?我现在订一下,一会直接过去。”
“火锅!晚上吃火锅多爽。”卫眉率先提议。
“你不最近一直说减肥吗?晚上吃火锅就不怕长胖啦?”老马问道。
“减肥什么时候都行,姜哥好不容易来一次,错过了今天,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卫眉吟吟道:“咱们这多人,不吃火锅多可惜。”
“行,就火锅了。”姜斯选了家评分最高的店。收起手机向四周看了眼,“走吧,别一会路上堵车了。”
他们三个头上带着兔子周边发箍,为了不显得姜斯和海默昀这么例外,也拿了两个给他们戴上。
海默昀比较在意自己发型乱没乱,拿着手机对镜观察,边看边问道:“你们和姜哥不都是一起做这个电影的吗?怎么姜哥又跑到榕城了?”
讨论声戛然而止,老马三个知道内情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姜斯倒是无所谓道:“工作太累,我辞职了。”
“这样啊。”海默昀深信不疑,“那确实,工作怎么能弄这么累,做得不开心就不要做了嘛。”
一个没上过班的大学生不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压根没多想为什么会有人在几年的项目就要成功时,突然选择离开。
老马打哈哈道:“既然姜斯订了餐,那我来打车吧。”
“打什么车?这不有吗?”海默昀莫名其妙,摁了下车锁,停在不远处车位上的车灯闪了闪。“费那钱干什么?走吧,我开车带你们过去。”
老马三人齐齐沉默:差点忘了,这可是大老板的弟弟,小老板。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太僵硬以及暴露自己没见识的本质,老马坐上车后主动聊天问道:“欸老姜,听说你自己创业开店了,做的什么生意啊?有空我也到榕城玩玩,顺便照顾一下你的生意。”
卫眉也好奇问道:“上次听葛凯说你做了条宣传片,你自己开了间工作室吗?”
“没。”姜斯摸了摸鼻子,“我建议你们还是别来照顾我生意了。”
“你这话说的,你买奢侈品呢?搞得我们买不起似的。”
“不至于那么贵。”姜斯看他们坚持,从一直背的包里拿出几张名片,一一分给他们,海默昀开着车还想凑这个热闹,也把手伸出来。
姜斯无奈同样塞给他一张。
“可以啊。这连名片都搞出来了,你瞅瞅,自己当了老板果然不一样。”老马调侃的话还没说完,翻到正面看了眼,顿时哑火。
名片黑底白字,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只印了几行字。
“永安堂纸扎”老马咽了下口水,跟旁边两人对视几眼,“不是吧?你改干白事了?”
姜斯绷着脸,一脸严肃:“你要是实在需要,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滚滚滚——我不需要。”老马无语,“你这转行转的也太猛了,直接把甲方从活人变成死人,真狠。”
姜斯斜睨他一眼,“你懂什么,纸扎也是艺术,还是传统非遗艺术呢。”
看他还是满脸不信,姜斯调出前几天罗妍发给他的证书,“看见没,非遗传承人。”
“我靠。”老马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居然还有证。”
“佩服佩服!”卫眉啪啪鼓了两声掌,“姜哥,你有这能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谢谢,我知道。”姜斯坦然接受赞美和掌声。“别光说我,你们打算以后做什么?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后期的宣传和推广都是营销部门的事情。”
国内的动画和游戏都是项目制,一个团队负责一个项目,根据项目的难度,开发时长从几个月到几年都不一定。但毫无例外的,基本上在这个项目实现后,团队要么立刻转入下一个项目,要么就是把多余的人给开了。
再加上这行投资风险极高,一个项目中途投资链断裂的事情经常见到,这就导致不少人在行业里来回流动,甚至从动画制作的核心岗位转为去外包公司接活糊口。
“唉,看看票房怎么样吧。如果情况好的话,《避世》会进行系列产出。我们也不用走了。”卫眉叹气,“不过我最多再熬个两三年,我也得辞职转行。虽然工资还行,但实在太累了。”
“我都可以,做不下去就换别的公司,反正不会离开动画的。”老马道:“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也没想过去换行。”
“马哥真是全靠热爱,一动笔就完全沉浸下去。”苏江卷笑道,“二次元人的热血是不会被现实浇灭的。”
姜斯跟着笑,“小苏你跟老马差哪去了?整天跟白磷似的,动不动就燃起来了。”
他们聊了一路,车内空气都畅快不少。海默昀强硬插入话题:“看来我们今天运气真不错,电影成功,这路也好走了。我还以为会堵车呢,没想到一路畅通。”
周围天阔云黑,平坦坦的汽车道展开铺在天际两端,连成串的路灯飞速后退。这路越走越安静,起初还能听见几声鸣笛,现如今只剩车内热火朝天的说话声。
被路灯照得焦黄的树枝随风拍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层白雾悄无声息席卷整个世界。
姜斯眯着眼睛朝外看,和海默昀说得一样,往常车水马龙的车道上居然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车少还不好吗?正好不会堵车。”老马摆手笑道:“欸,老姜你干嘛订那么偏的地方,我们就近吃点得了。”
“偏吗?”海默昀奇怪地瞥了眼导航,“不偏啊,就在商业圈里。”
姜斯道:“我订的火锅店离电影院开车直行连二十分钟都用不了。”
“我们走多久了?”老马感觉不对,“这恐怕不止二十分钟了吧?”
“当然不止,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姜斯脸色阴沉。
白雾逐渐浓郁,直到完全将视线遮挡,海默昀看不清前路,也不敢开了,只得停下车来。心里直打鼓:“是不是我走错路了?还是导航又抽风了把路给我指错了。”
“走错路怎么会有这么大雾?这又不是冬天。”卫眉奇怪。
这白森森的雾气一沾车窗就洇成了水,滑腻腻地沿着车窗下流,接连不断的雾气溶在玻璃上,最后竟汇成水淋淋帘幕。
海默昀把雨刮器开启,随着它的运行,所有人这才发现这水究竟有多少,压根刷不干净。
“怎么回事?”卫眉有点慌了,“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姜斯刚想解开安全带,下去查看一番。
车子忽地启动,向反方向调头。
远光灯就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的,压根看不清前方的景色。眼前是浓郁的白雾,远处是没有光亮的黑暗,一时间,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发车刚转过方向,往前开了没几米,突然撞到一个笨重的物品,发出一声闷响。
“砰”
海默昀吓得猛踩刹车,惊恐地看向四周。
“姜哥,你感觉没有?”他问道,“我刚才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咔吧”
姜斯没理他的话,解开安全带,叮嘱道:“你先别开了,我下去看看情况。”
“别下去,万一是有人故意捣鬼呢?”老马担心道。
“我会小心的。”姜斯说着,推开车门下车。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勉强将身前的场景看清,除了雾就只有雾。
凉丝丝的雾拍在脸上就跟冬日北方的清晨似的,满是冷冽的气息。
姜斯一手拿手机,一手拢了拢连帽外套的襟口,稍微一吐气就能看见白茫茫的水雾飘出。围着车子绕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便敲了敲车窗,等稍微降下后才道:“我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你们在车里好好呆着。”
海默昀见他鼻尖都被冻红了,焦急道:“你别去,赶紧上车吧,我打电话求救,我们都别出去。”
他抄起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拨了号码,可是响了两声,听见女式机械声:“您好,您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
海默昀满脸空白,后排的三人连忙翻出自己手机,却发现他们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不是,刚才还有信号呢,怎么就没了呢?”老马不敢相信,“这可是宁市,宁市怎么会有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
“是啊,这怎么可能?”
“我、我们不会是遇上什么鬼打墙了吧。”
姜斯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中,语气尽可能轻松道:“别乱讲,就是天气原因吧。我往外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信号。”
“那你小心啊。”老马嘱咐,“找不到就赶紧回来,我们好歹四个大男人呢,阳气足。”
姜斯笑笑,多嘱咐一句:“好,我回来前,你们别给任何人开车门。默昀,把车门和车窗都反锁住。”
海默昀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下一秒就见姜斯朝他扔了一条手串后,径直离开车旁。
这是姜斯经常戴的那条紫檀手串。他错愕盯着这条手串,连忙按照姜斯的吩咐锁门锁窗。
被车撞到的东西落地后的声音极其沉闷,姜斯猜测应该是件重物。他拿着手机,循声找去。
凛冽的空气脆的像把木刀,要从肉做的人脸上刮出血滴来。姜斯放缓呼吸,让这空气不至于刺激到肺腑,冻出咳嗽声。
拿着手机,慢慢循着光去瞧,好半晌,也是什么都没看见。脚下笔直宽阔的四向车道上连颗石子都找不到,更别说有什么笨重的物品了。
他凝眉,打算往路边再走走,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只惨白的手扯上他脚踝,使劲用力,把人往外拽。
这手一下没拽动,还想再来一下。被姜斯一脚踩上去,脚尖腻着那只发青的手腕,狠狠在柏油路上摩擦。
如果是人,早就发出痛呼声,张口求饶了。
可这手只是松了点力气,除此外,依旧死死抓住姜斯的脚踝不放。
姜斯眯着眼睛看这只大半没入黑暗中的手,慢慢弯腰,拿着手机去照亮那片黑暗。
不料,手机向前移了一点,就显出一个近在咫尺的人头模样的东西。
和人不同的是,它头上不是黑色的头发,而是毛茸茸的皮毛。眼睛比人眼要圆且大,睁着怨毒的目光怒视姜斯。
在它被光线照亮的下一秒,嘴角张开隐约露出尖利的牙齿,姜斯便手疾眼快地一把拽住它的头往地上去砸。
“砰砰——”
两声闷响在这时的安静中格外醒目。姜斯感觉手感不对,稍微抬起手指,忽然发现它头上棕黑色的茸毛竟然粘在自己手上一大片。
“这什么玩意,居然还会脱毛。”姜斯嫌弃地甩了甩手,看它依旧保持着以脸盖地的姿势,不得不再次揪起它的头,用手电筒的光去观察。
这番打量下来才发觉,它的脸是一张五六岁的儿童脸,这也就难怪刚才会感觉它的眼睛这么大,是儿童的脸骨没长开,五官比例在视觉上会显得更大。
“会说话吗?”姜斯问道。
“嗡嗡——啊呜——”它猛地仰头去咬姜斯的手,被他一掌拍到地上。
“好好说话。”姜斯沉声道:“不然就把你头敲碎。”
它似乎听懂了威胁,缩了缩脖子,还是不甘心地长大嘴巴,露出一截鲜红的舌头和满嘴尖利的小牙。
姜斯瞳孔紧缩,注视它的舌头。那是人舌被硬生生剪断了一截。
他手上用力,把它整个提溜起来,发觉也就一米三、四的身高。儿童的头颅,成人的四肢,动物的皮毛,极其诡异的几种部位被强硬配凑在一个人形东西身上,有种不和谐的扭曲感。
“啊呜——嗷呜——”它不习惯直立站在地面,多次想趴下,都被姜斯阻止。
姜斯看着它,心中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测。如果猜测成立的话,那附近一定还有它的同伙。
与此同时,海默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期待信号恢复。
外面的温度逐渐渗入车内,他不得不开了空调保温。嗡嗡的出风声和雨刷刮车窗的摩擦声组成此时唯一的动静。
“姜斯走了十几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老马紧张地手心全是汗,头上戴着的发箍也被他扔到一边去。
“快了吧。如果他遇到危险,肯定会叫我们的。”卫眉宽慰他。
正说着,车窗突然被敲了两声。一道瘦长的黑影俯下身来,面朝车内,想要说话。
“他回来了!”卫眉大喜,紧紧盯着车窗。因着窗户全是水迹,只能看清是个人,却分辨不出面容。
海默昀也松了口气,正要把车窗降下来,突然感觉不大对。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姜斯头上不是也戴着兔子发箍的吗?
第89章 第 89 章 人熊2
窗外白雾涔涔下流, 把那道黑影映得扭曲模糊。发现不对后,海默昀解开安全带凑近去打量,越看越觉得身高也对不上。
姜斯看着清瘦但是怎么也有一米八, 这人显然要矮上一些。
他还没想到什么应对的方法, 突然那黑影弯下腰来, 跟他隔着窗户对视。即便看不清, 也能感觉到往内窥探的目光。
“怎么了?打开门啊。”卫眉莫名道。
伴随她的话,车外再次被敲响两声。
海默昀急促地吐了口气,“不是姜斯。”
“那是谁?”卫眉下意识回答, 大脑先一步转过弯来,立刻噤声, 紧张地攥起拳头和他一样死死盯着那道黑影。
外面的人似乎意识到车内的人察觉不对劲, 索性直接砸窗了。他手里有工具, 一次下去, 车门都在颤抖。
“靠!”老马骂道,“都什么年代了, 居然还有人堂而皇之抢劫!”
卫眉被敲击声吓得浑身哆嗦, 她坐在最左边, 一侧靠着车门, 此时已经用手扯着车门,生怕对方从这边下手。
“他砸不破的。”海默昀看了眼手机, 姜斯正好离开了二十分钟。“这车被改装过, 车窗是防爆玻璃, 连子弹都能挡下。不过我更担心万一姜斯回来怎么办, 要是正好碰上了”
“不然我们下去跟他拼了,三个大老爷们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吗?”老马道。
“姜斯说了不能下车。”海默昀对姜斯的话深信不疑,他嘱咐的事情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那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老马不甘心。
海默昀盯着手机信号, 不时朝外面看上一眼,心跳慌得异常,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外面的人察觉车窗砸不开,便换了个位置下手。它的身影闪得很快,在海默昀看见他之前,重重跳上了挡风玻璃前。
“轰隆——”
车身抖了三抖。
它把脸贴在玻璃上,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水迹舔出一块模糊的空白出来,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眸子往里面看。
海默昀看着它,有些崩溃:“我完了,我哥会杀了我的。这个什么死变态,真恶心还舔车。”
“你们看那里。”一直不做声的苏江卷开口。“他的手是不是很像熊掌?”
“什么熊掌?我还凤爪呢。”老马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他说完,自己的肚子先咕噜一声。
苏江卷愕然朝他微微鼓起的肚子瞥了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马羞恼地捂住肚子,“忙了一天了,我连晚饭都没吃上一口,饿不是正常的。”
“我没说吃的。”苏江卷盯着前面挡风玻璃上印出来的掌印,“你不觉得这个手大的出奇,压根不像是人手吗?”
老马神情一凛,伸长脖子往前看,水雾太多了,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个肉掌贴在玻璃上的样子。他们都是熟悉人体的,很清楚这不是正常的手掌比例。
怎么会有人的掌心肥厚到这种程度。
海默昀见它又开始啪啪敲击起来玻璃,一声比一声大,恨不能整块把车窗敲碎。已经在心里直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了,捏着姜斯留下的手串,恨不得把它嵌入皮肉里。
“太上老君保佑、如来大佛保佑、救救我啊——”
佛道被他混着念叨,要不是知道这是华夏,恐怕连上帝都得被拎出来念上两句。
似乎冥冥中真有神明保佑,剧烈的敲击声突然消失不见。
海默昀还没反应过来时,车窗外传来一道低闷的声音。
“我回来了。”
海默昀一个激灵,大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一会,才回答:“姜斯。”
海默昀连滚带爬开了锁,下车一把扑进姜斯怀里,哭嚎着:“姜哥你可回来了,刚才来了个怪物,吓死我——”
姜斯退了半步,定定看着他,捧着手机,光亮自他胸前往上照,从鼻梁至眉骨间形成一段幽暗的阴影,神情古怪问道:“你怎么确定我是姜斯?”
他身后跟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长得人模人样,头上戴了顶熊状帽子,眼中冒出嗜血的光。
“!”海默昀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吾命休矣!
面前的姜斯面无表情良久,忽地笑了下,“还算你有点警惕性,知道问我是谁。”
海默昀情绪大起大落,差点哭了出来。“我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你后面这是啥玩意啊?长得奇形怪状的。”
“你怎么了,吓成这样?”姜斯反问。
海默昀吸了吸鼻子,“你没看见啊?刚才有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一直在敲窗户,差点就要进车了。幸好我机智,及时锁了车窗”
“我没看见。”姜斯打断他,“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刚刚,你们前后脚的工夫,他刚离开,你就回来了。”
海默昀的声音小了下来,周围的白雾溶化在他身上穿着的卫衣上,隔了一层布料都能感觉湿漉漉的寒气。有风透过布料朝他脊背吹来,阴阴发冷。
姜斯和他对视一眼,转身质问那个捡来的人熊,语气强硬,“你的同伴在附近?”
“呜呜呜——啊呜——”它张嘴,那条残缺的舌头在空气中弹动,想要说话,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这什么玩意?”海默昀嫌弃道。
姜斯身后有几声沉闷的脚步声,被海默昀看见的时候,几乎已经跟姜斯贴在了一起。
海默昀瞬间睁大眼睛,恨不得把他一把拽过来。
“嘭——”一声,那个偷袭的人影刚伸出手,便莫名其妙地自己仰后摔倒地上。
“嗯?”海默昀惊恐转为震惊,连忙提醒:“在你后面。”
不用他讲,姜斯也听见了。转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人,它有着人的胳膊和熊的手掌,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怎么了?”海默昀没看出里面的门道来,就看见它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被压住了。”姜斯示意他往这人的腿上看,有个巴掌大的纸人正翘着腿坐在上面,没有五官都能看出它的怡然自得。
“嘶——就这一个小纸人?”海默昀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这纸人附了魂,想有多重就能有多重。”姜斯指了指它,“你要试试吗?保证如假包换,让你铭记一生。”
海默昀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不过你哪搞来的魂?”
“现在是人口老龄化,又不是鬼口老龄化,随便找个孤魂野鬼帮忙有什么稀奇的?反正我有钱。”
海默昀默默看着他。
姜斯慢条斯理地补充:“纸钱也是钱。”
海默昀:“”有理有据,堪称完美。
那边车内,见两人迟迟不上车,老马几人还以为遇上了什么麻烦,径直跟着下车来。乍然看见两人变四个,颇为震撼。
“姜斯,你出去一趟怎么还拐了个孩子回来?”
“这可不是孩子。”姜斯幽幽扫过三人,冲被称为小孩的人熊招手,“这是人熊。”
周围都是雾气,可见度连一米都没有。老马好奇地凑近打量,“什么是人熊?”
人熊张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尖牙,把老马吓了一跳,往姜斯身后躲避。
姜斯叹了口气,拍了拍人熊的头,让它乖点。把纸人收回后,蹲下身警告道:“如果还要反抗的话,我不介意现场解决了你。”
趴在地上的人熊艰难起身,身形只比小人熊高上半头,脸明显也要大上一些,但还是能看出是一个年纪还小的孩子。
它的身上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沾满了棕黑色的皮毛。真应了姜斯说的名字“人熊”。
两只人熊站在一块,同样森森带着兽性的目光看得其他人心中害怕,卫眉更是看上一眼再不敢对视。
“以前有人贩子拐卖孩子,有的孩子被拿去卖了,有的孩子可能因为残疾或者生病一直找不到买家出手。这群人贩子便想出一个恶毒的招数,用药把孩子的嗓子毒哑,再扒了皮捆住,拿针刺死,让其全身淌血,趁着血还没凉的时候,用熊皮或者猴皮、狗皮包在他身上,用特制的胶水粘连在一起,永远不会脱落。”
“人贩子会用链子锁着它们到处装动物卖艺,或者弄成这种不人不兽的样子,吸引别人猎奇的心,以此赚到卖艺钱。这叫采生折割。”
“无论古代还是近代都非常常见,也就是现在科技进步,刑侦技术和法律意识都在不断加强,虏拐小孩做采生折割的事情才少了很多。”
随着姜斯的讲述,其他人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带着怜悯,“这、它们都是小孩变得?”
姜斯揉了揉小人熊的头,“它们的脸是最真实的部位,因为脸上的皮最难换。至于四肢,皮肤都被换了一遍。人贩子会故意把它们往猎奇方面打扮,像孩子的脸、成人的四肢、熊的皮毛、熊的手掌,这些放在一起就成了他们拿来博人眼球的东西。”
“这也曹,人贩子真该下地狱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的!”卫眉说着,狠狠啐骂出来。
“人贩子真该千刀万剐!”
姜斯抿着唇角和小人熊对视。
似乎察觉到周围变得善意的态度,它有些不安,如果不是被姜斯一直拉着,恐怕直接会四肢趴在地上像熊一样逃离这里。
“姜哥。”海默昀扯了扯姜斯的手臂,他同情归同情,可是他们耽误之急是要离开这里。“你能不能问问它,我们该怎么回去啊?”
姜斯点点头,让附在纸人上的鬼来传话,“你为什么会盯上我们这行人?”
小人熊张嘴咿咿呀呀,连比带划说出一大段话。
纸人鬼翻译道:“它说它们很饿,看你们有钱,想抢点钱买东西吃。”
姜斯表情空白:“抢钱?”
他看向两只人熊,一个低头沉默,一个手指还在半空比划,两张稚嫩苍白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看来是被海默昀开的车吸引到的,毕竟再不识货的人,一看就能看出这车不同寻常。
“当初抓你们的人贩子还在世吗?”
纸人鬼等了会,“人贩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它们因为不是正常的鬼,不能被阴差带下去转世,不得已只能相依为命在人间游荡。”
姜斯继续问道:“在我们之前,你们还抢过谁?有没有闹出人命?”
纸人鬼道:“以前抢了两次,都是等春运时直接抢食物,没害过人。今天是实在太饿了,才下山来抢钱。”
姜斯叹气,“你们带我们离开这里,我去给你们找找食物。”
姜斯一行人开车返回正常路段时,时间刚过十点半。宁市夜晚,华灯初上,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海默昀开着车,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趟商店,一会再去吃饭。我换了间包厢,一会吃饭方便点。”姜斯往后看了眼,征询意见道:“可以吗?”
“可以可以。”
“没问题。”
“好哦,我正好也买点东西。”
“去商店干什么?”海默昀不明所以。
“我买两身衣服,让它们穿上。一会去吃饭不会引人注目。”姜斯说道。
“也是哦。”海默昀默默点头。将车开往附近的商场,跟着姜斯去买了两件青少年穿的衣服,回来时看见卫眉拎了一大袋东西,不由好奇问道:“你这是买的什么?”
“面包水果什么的。”卫眉拍了拍手上的袋子,理直气壮道:“我始终坚守一个原则,向我要钱不能给,但是要吃的必须给。这都现代了,还能缺人一口吃的不成?”
“这么多年,我没被任何人骗到全靠这招,真正的坏人可不是为了吃的。”
“高!”海默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第90章 第 90 章 人熊3
一行人进店门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无他,还是因为那辆车。
有好事的路人甚至一路跟着到了火锅店里面,姜斯耳尖, 听见远远有的人感慨:“没想到有钱人也喜欢吃这么平民的东西啊。”
姜斯:“”
他也是好起来了, 都能被认为是有钱人。
晚上的十点是个分界线, 早睡的人要回家睡觉去, 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姜斯他们来得巧,正好撞上这个时间点, 火锅店里人不是很多。系着黑色围裙的服务员微笑迎上来,“您好,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有。”姜斯出示预约的二维码给她看, “我订的是间包厢。”
“好的, 请往这边走。”
两个稍矮的人熊全身包裹了严实, 混在他们一行人中,倒也不是很显眼。服务员只扫了它们一眼, 便引着一行人进入包厢。
等她摆好餐具走后, 人熊各自揭开帽子透气, 目光直勾勾看着锅里沸腾的红油。
“那个你们要不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卫眉生怕它们俩控制不住端着锅给吃了, 犹豫着把面包递过去,不料半路就被快速夺过来, 狼吞虎咽地带着包装袋一起下了肚。
“欸, 那个不能吃。”卫眉好心提醒。
但是人熊只听见“不能吃”三个字, 立刻眼露凶光, 瞪着她,生怕她过来抢食物。
姜斯抬手,一手一巴掌, 又递过去几个小面包,给它们演示怎么撕开包装:“没说不给你们吃的,让你们吃慢点,食物还有很多。”
“还知道在春运的时候抢东西吃,看来挺聪明的,知道大家过年都会带回年货。”
小人熊“呜呜”两声,嘴里含着食物,更加口齿不清。
姜斯看向纸人,对方如实翻译道:“它说过年时它父母都会给它准备好吃的。”
“”姜斯眸色沉下,看向两只人熊的眼中闪过几分同情。
包厢的门突然被拉开,两只人熊瞬间拉上帽子,不再吃东西,生怕被发现了原形再被赶出去。
海默昀配合地挡在它们面前,明知故问道:“你们来上菜啊?”
服务员看了看手上的推车,微笑道:“是的。这是一部分,稍等还有一些会切好端过来。”
她说着,还想把一些盘子端到桌面上,被海默昀抢着接过,“我来我来,你没事就离开吧。”
“您坐着就好,我可以的。”
“不用不用,我是大学生,我来。”海默昀没想到能用的借口,直接脱口而出。
姜斯无奈扶额。
服务员疑惑地对上他清澈的一双眼睛。
没想到第二次再上菜时,海默昀直接守在门口,等她一敲门,立刻把食材夺过来,生怕被抢了似的。
服务员:“???”
怎么个事?这端菜还能加学分吗?
没有外人打扰后,两只人熊埋头吃得开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边姜斯用可乐代酒给老马几个庆功。
“恭喜,终于熬到了电影上院线,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祝电影票房大卖,大家发大财!”他弯着眉眼举杯。
“大卖特卖。哈哈哈哈。”老马举杯跟他碰了碰。
“你们俩怎么回事?庆功呢,怎么还喝可乐?眉眉都喝酒了,你们俩大男人装啥呢?”苏江卷硬要他们换成啤酒。
“就是啊。”卫眉端起啤酒杯,笑吟吟道:“来嘛,好不容易聚一次。”
“不了不了,年纪大了,喝酒真弄不来。”老马连连摆手,“上次体检医生还要我注意胃呢。真不能喝酒。”
姜斯跟着拒绝,简洁有力:“我吃头孢了。”
苏江卷表情空白:“”
“靠,还是你狠。”老马佩服,偷偷和他耳语,“还得是你,小苏这劝酒的能耐到你面前没一次成功的。”
姜斯点点头,“不过我这次是真的,最近换季有点感冒,来宁市前刚吃了顿药。”
他说着,瞥了眼蠢蠢欲动的海默昀,提醒道:“你一会还得开车。”
“我知道,我就看看。”海默昀遗憾道。
“干杯干杯!”老马招呼他们,“祝电影大卖,祝我们工作顺利、事业有成——额”他想起这位小老板还在上学来着,紧急补上句:“学业也有成,永远不挂科!”
“干杯!”
“干杯干杯!”
火锅的红油沸腾翻滚,姜斯一边照顾着人熊那边,一边时不时自己夹根菜吃两口。这菜偏重口,对他现在来说,吃着过于油腻,因此吃饭状态有些兴致缺缺。
老马悄然撞了撞他的胳膊,“你喂鱼呢?就吃这么点。”
“我不饿。”姜斯笑笑,“你多吃点。”
老马往两边看了圈,压低声音道:“那个,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哈,要是觉得不想说可以不说。”
姜斯定定看着他。
老马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端起可乐抿了口,姜斯沉默着颔首。
老马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以前就感觉你有时候就挺——”
“神神叨叨?”
“没那么离谱,我就是觉得有时候你望着空气其实就是在看人一样,挺奇怪的。”
姜斯震惊,“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搞艺术的不都这样有点颠颠的吗?”
老马:“你这样说,倒也没错,哈哈。我以前有个朋友熬夜搞创作,直接给龙场悟道了,无师自通玩起来塔罗牌,天天拉着人算命讲人生哲理。”
姜斯沉默:“我觉得我应该没这么夸张。”
“我也就瞎蒙的,你其实都算正常的了。”老马意味深长看了眼吃得正嗨的海默昀那夸张的彩虹头上一眼。
“行吧。”姜斯也这么觉得,他多正常一个人啊。
“那个那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老马好奇。
姜斯:“你信塔罗牌吗?”
“不信。”
“那就没有鬼。”姜斯给他加了片牛肉,“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好好吃饭,比什么都强。”
老马似懂非懂,听话地吃完这片肉。
那边苏江卷举着手机要求来个合照,姜斯顺从地放下筷子,面对镜头比耶。照片中的他外套衣襟敞开,短袖上方露出一截清癯的锁骨,眸光清亮,噙着笑意望来。
苏江卷拍完后对着照片啧啧称奇:“姜哥,你这脸真是艳压群芳,有你出现的地方,我们都只能沦为背景板了。”
“可惜没什么靠脸吃饭的机会。”姜斯笑道。
“这还不简单,等我发个微博,你绝对蹭蹭涨粉。”苏江卷说发就发,直接原相机直出,发了出来,顺便@其他制作人。
他们吃得热火朝天,压根没注意网上的动态。
在《避世》首映礼结束后,国漫崛起的话题再次冲上了热搜。
第一批看完电影的观众出了影院门纷纷掏出手机和亲友安利了起来。
【信我,这个电影绝对值得看!真的很好看,少有的能把故事和画面都做得很少的动画!】
【真的真的超级好看!一定都要来看看!平时总是被各自没营养的恋爱电视剧荼毒,都没想到我们国内的动画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我敢说这绝对是近七八年来最好看的一部。】
【剧情在线,人设在线,画面画风非常好看,绝对值这个票价。】
有的人见推荐的评论的高度一致,忍不住生出了逆反心理,【你们拿了多少推广费,也分我点呗。一个动画电影而已,都是忽悠小屁孩,成年人谁去看啊。】
【我要拿钱,我死全家!】
【真的假的?我去瞅瞅导演是谁,夸这么神呢?】
过一会,有查到导演的人回来了,神情恍惚,【这、这不是姜斯吗?原来是他啊,我还记得他上一段时间刚出了宣传片,他怎么又跑去搞动画了?】
【就是那个被网暴的导演是吧?我当时吃了个瓜,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电影宣传的时候就带上他了,不过他当时跟同事撕起来了,没人在意那部电影来着,原来就是这部啊。】
【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姜导当年的毕业作品就是这个短片,当时在网上火过一段时间呢,后来直接被买了版权,连带着人也被签入公司。】
【这么厉害!】
原本网友也只是讨论电影和姜斯之前的瓜,没想到苏江卷在这时又发了条微博,直接热度暴涨。不少人涌进他的微博底下,求更多的照片。
至于姜斯的微博?他半年都不登一次,关注他的粉丝早就清楚这件事了。
【我靠,这是姜斯?这么帅?我还以为是个二次元肥宅呢!】
【卧槽,这都跟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了吧?】
【美颜暴击,我都不敢想要是我的同事是这种帅哥,我会有多开心。】
【妈耶妈耶!冲着他这张脸,我也得去把电影看了。】
【震惊我一百年,有这条件,他干什么幕后啊,去当演员不更好吗?】
【楼上的,他似乎去做了演员你们记得云舒的事不?当时被恶意的病房照片里不就有他吗?】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他有点眼熟呢,原来早就见过了。】
【这么说,他也要拍戏了?终于不用看资本家的丑孩子了。苍蝇搓手jpg.】
有好事的人直接冲到云舒微博下拿着苏江卷拍的照片问姜斯情况,还有跑到佟咏微博下问是不是要把姜斯拉近剧组拍戏了。
刚巧这两个当事人都是十级冲浪选手,云舒抱着对姜斯的敬重,打字斟酌又斟酌,最后发出一条微博。
【我和姜斯属于朋友关系,不存在前后辈的情况,大家不要往我脸上贴金哈!祝他这次电影成功,大家多去影院支持啊!@姜斯】
佟咏更为直接,正面回答了问题,【他是导演,一直都是。幕后工作没什么不好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请大家多关注他的作品,少介入私生活。祝《避世》票房大卖,获得更多人喜欢。】
两人的粉丝都不少,被接连转发评论,热度直逼热搜前三,无数人都通过电影或者照片认识了这位已经离职了的导演。
但是导演本人还不知情。
老马几个人明天有工作忙,今天不好熬太晚,吃完饭后纷纷离开了这里。
卫眉离开前,仗着自己投喂了不少吃食撸了把人熊的头,手感毛茸茸的。“拜拜!”她笑着再见。
最后包厢内只剩姜斯四人。
海默昀好奇问道:“姜哥,它们俩怎么办?送回去的话,不太好吧?”
毕竟是属于鬼怪了,一直徘徊在人间,对人也有伤害啊。
今天遇到是他们这群年轻人,万一遇到有心脏病的老年人,看上一眼都得被吓出病来了。
“不送回去。”姜斯看人熊终于吃饱了,呆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动,“我们先去城隍庙。”
城隍庙是阴间的府县衙门,专门管理阴间事。就跟人类遇到困难去找警察一样,鬼怪遇上困难还是得找城隍大人做主。
宁市的城隍庙建在地段比较偏的片区,这深更半夜的,一整条马路只有零星几个人影。
海默昀停好车后,看着飘摇的树影,心里直打鼓,“姜哥,我们要不明天来呢?这大半夜”
姜斯觑了他眼:“你要怕就在车上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不用不用,我们一起也能有个照应。”海默昀阅片无数,熟知电影里面落单等于自杀这一定律,坚决不肯自己独自留在车上。
姜斯颔首,带着他们走到城隍庙前。这边只有白天才开门,晚上高门紧闭,抬头向上看,还能瞥见被飞檐遮了一半的淡黄色月亮。月晕抹开,和飞云交杂一起。
“默昀你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开,你不要睁。”姜斯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几打纸,分别置于两边的圆柱边,四角折叠,呈圆心摊开。
他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忽见小旋风起,纸灰飘飘然飞在半空。橙黄色的火焰给他苍白的脸镀上层血色,眸中跳跃着光亮。
姜斯等火焰燃烧殆尽后,抓了把纸灰,弯腰后退,边走边洒,直至海默昀和人熊面前。
他手上有灰,单竖起一根食指在两只人熊眉心分别点上一点。
人熊不明所以,只感觉微凉的手指一触即分。迎上姜斯的目光,怔怔看着。
“门前燃火,户外列灰,请神赴机,万煞退散。”
姜斯低声喃喃,身后的朱门吱呀一声,明明没有被推开的迹象,却跟真的有人出来一样。
“谁啊?”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鬼睡觉了?有事明天再——姜先生,你怎么来了?”
海默昀没忍住,虚虚撩起一条缝,往前面去看,只看见有个足有两米高的人影出来。
似乎和姜斯是熟识,本来不耐烦的话见到人后便戛然而止,说话间带上谄媚。
“我说今早怎么一直听喜鹊叫呢,感情是您上门来了,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嘛,看见您来了,我感觉生活都更有几分力气了。”
姜斯木着脸,看向他怀中露出一角的纸钱,挑眉道:“如果你不拿钱的话,这话更有说服力。”
“哎呀,这是您的心意,不拿多不好意思。”阴差使劲往袖筒里揣了揣,满脸笑意,“这不是我说你,咱们都老熟人了,还是这么客气。”
姜斯:“那我下次不烧了。”
“别啊。”阴差觍着脸道:“那都是客套话,千万别当真。”
姜斯:“”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