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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木妖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 已是立夏,天气暖和,便脱去了外衫,只着轻薄的衣裳。


    陆鸢长发随意束在腰后, 穿着松散的衣衫趴在桌上, 一支笔在纸上涂涂写写。


    祁晟沐浴回来, 便看到她这般慵懒的模样。


    衣襟敞开,胸前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


    祁晟走到桌前, 道:“你坐正些。”


    陆鸢这会正因为要想饮子,想得脑壳疼, 烦着呢, 是以眉眼上挑睨向他,语气不怎么好:“怎的, 我坐姿你都要管了?”


    祁晟无奈叹了一口气, 示意般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目光看向她的领口。


    陆鸢会意, 垂下视线瞧了眼, 拉拢了一些,道:“色胚。”


    祁晟:“……”


    她这话就不太对了, 要是他对现在衣衫凌乱的妻子没有半点想法,那才有问题。


    他绕到她的身后, 看向她所写的内容, 什么果子饮子,薄荷饮子, 还是绿豆羹饮子。


    “还没想好做什么呢?”


    陆鸢:“不是没想好,是别家都有,没新意。”


    热豆乳买的人不怎么多了, 换新饮子势在必行。


    不然她客人来她这摊子吃东西的客人,还是会去别家买饮子,毕竟吃了她家的小食后,都想喝两口解腻或是解辣。


    祁晟:“要比新意的话,专门买饮子的摊子,什么样的饮子都有,什么都可以做饮子。”


    陆鸢听到这话,脑中灵光一闪,立马坐直腰身。


    祁晟问:“有想法了?”


    陆鸢点头,脸上都是喜色:“还真有,咱们的摊子该扩大了!”


    祁晟疑惑抬眉。


    她道:“两个摊子并一个,再请一个人。一个摊子卖吃食,一个摊子买糖水。”


    祁晟道:“这做糖水要做很多准备,你如何打算?”


    陆鸢想了想,道:“反正小食摊这边,除了发面和泡豆子要我做外,其他的也都不用我准备,其他的都是七娘来操心,我也不用费什么心思,我只要把心思放在糖水摊子。”


    “不过我得好好琢磨有什么便宜好喝的糖水。”


    陆鸢在纸上写下芋头两字,再在旁写了小字芋泥。


    想到芋泥,自是想到了龟苓膏。


    可这玩意她也不知道怎么弄,她就知道有一种果子可以弄成冰粉,看过种田小说,里头就有写过女主靠冰粉发家的。


    还记了怎么做冰粉,很简单,就找到一种果子,用里边的子搓成膏状,自然凝固就成了冰粉。


    她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没有在夜市街看见,倒是有水晶糕,但吃着不像是冰粉的口感。


    冰粉可以做成桂花口味,青瓜口味,还有薄荷口味,加点糖水……或者加少量的牛乳,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单单做奶茶,牛乳肯定是亏的,但这只是加几勺用来增添口感的话,也不会亏。


    说不定冰粉还真可以做成新出吃食。


    但时下的问题是她压根就不记得那东西叫什么,只知是青色的果子,里边有点像无花果。


    陆鸢蓦地侧身抓向祁晟的手臂,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以前常在山上打猎,自是对山里的野果如数家珍,没准真的见过这种果子。


    祁晟:“怎么了?”


    陆鸢思索了一下,才把那果子形容了出来:“你在山上,有没有见过一种青色或绿色的果子,里边没什么果肉,也没有果壳,却是满满的黄囊。”


    大概和鸡蛋差不多大吧,又或者是比鸡蛋大一点,她刷到过视频,就是没怎么留意叫什么。


    祁晟虽不解,但还是仔细想了想,随即问:“可知是长在地上,还是树上的果子?”


    这就有点问倒陆鸢了,她想了想:“好像长在荆棘比较多的地方。”


    祁晟点头:“那有可能是树,我仔细想想。”


    陆鸢在旁提醒:“好像还能当作药材使用的果子。”


    祁晟闻言,从她手上拿过笔,简单地在纸上勾勒了一个果子,在桌旁画了个两个圈,里边点上许多墨点。


    陆鸢看着他的话,忙不迭道:“对对对,就是这种!你在山里见过?!”


    祁晟放下笔,点头:“见过是见过,但那是在围山村附近的山里发现的,而且还是在秋季发现,这个季节未必有。”


    听到祁晟的话,陆鸢的心都凉了半截。


    祁晟道:“这好像叫木莲,医馆倒是会备一些,但量不多。”


    陆鸢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这果子做冰粉,只能搁置到秋季了。


    她想想除了木莲果还有什么可以平替的。


    琢磨了一会,还真想到了,陆鸢又瞧向祁晟。


    祁晟:“又想到了什么,你说说看。”


    陆鸢道:“有一种草和薄……不,和夜息香长得很像的,叶子上长有绒毛,长的花也像狗尾巴草一样的形状,小小的一朵朵花有白的有紫的。”


    祁晟仔细一想,不过片刻,便道:“倒是有你说的这种,不过这种几乎随处可见,你确定要的事这种草?”


    陆鸢一喜,道:“你明天给我采几株回来,我仔细确认是不是。”


    祁晟第二日下值的时候,就给陆鸢带回来了几株草。


    陆鸢仔细看了看,和朋友家种的仙草一样。


    她看向祁晟,问:“你确定这东西没毒吧?”


    祁晟道:“没毒,这平日老百姓都会煮这些草来作茶喝,以此消暑。”


    那就没错了。


    祁晟作为一个土著,他的话不可信,还有谁的话能信?


    陆鸢确定草没问题后,便琢磨起怎么做仙草冻了。


    她很久以前看到朋友做过一回,虽然不太清楚什么个过程,但就记得要用到碱和玉米淀粉。


    碱可以用草木灰水代替。


    玉米淀粉难磨得细腻,但应该是可以直接用玉米磨成浆备用。


    等明天一早就去夜市街,买点玉米回来试一试。


    陆鸢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到什么就干什么


    平日爱赖床的她,今日起了个大早,甚至比祁晟起得还早。


    她推了一下枕边人,催促道:“别睡了,赶紧起来。”


    祁晟睁开了眼缝,睡眼惺忪地看向满满精力的妻子。


    这要挣钱的事,还真从未见她耽搁过。


    洗漱过后,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去了东市,等晚上再给送回来。


    只是,到了东市,陆鸢逛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买玉米的,问了,旁人也不知道是什么。


    得,又一样还没传进来的植物。


    琢磨了一下,陆鸢直接去买了绿豆粉。


    这绿豆磨粉还要浸泡,太长时间了,还是直接买现成的。


    绿豆粉也是可以替代玉米淀粉的,就是可能效果不会那么好。


    这绿豆便宜,就比黄豆贵了两文钱一斤,但粉的话就相对要贵,真要做这生意,以后肯定是不能买现成的,得自己做。


    把绿豆粉买回去后,陆鸢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她的凉粉大计中。


    不知道比例,就凭着感觉来,先做出第一份,接下来才能调整。


    陆鸢摘了些叶子用小锅熬煮至烂,再过滤出来。


    然后生石灰水搅拌了小半碗绿豆粉,搅至细腻没有粉疙瘩后,她才放进已没有那么烫的汁液中,边倒边搅拌,以免粘锅。


    这还没开火呢,就已经黏稠了,显然是水放少了。


    这锅也就没继续做,而是多加了一半的水,重复了一遍步骤。


    等到最后,开火搅拌黏稠后,她就放在一旁静置冷却,这个时辰应该得半个小时左右。


    等待的时候,陆鸢顺道又做了几份不同比例的。


    以免过度浪费,每份都是半碗。


    这草是绿色的,便是绿豆粉也是带着淡淡绿色,这做出来的仙草冻也是翠绿翠绿的,好似翡翠一样,煞是好看。


    等仙草凝固后,陆鸢拿了勺子,逐一挖来尝试。


    这吃起来没什么滋味,只有淡淡的绿豆香味,而且吃起来口感爽滑细腻,要是加点糖水和牛乳,肯定一绝。


    而且也是可以加薄荷糖水,还可以放点芋泥调配,这不就有了好几个糖水了?


    陆鸢等了一刻,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反应,便把两碗口感好的凉粉划成小块,再兑了糖水分成三小份,端进了屋中。


    把两个在玩的孩子喊来:“春花秋花,快来尝尝我琢磨出来的新吃食。”


    两个孩子立马扔下了手里的玩偶,兴致勃勃地坐到桌边。


    陆鸢把相对少的两份推到孩子的面前:“快试试。”


    要不是祁晟现在双日也去上值了,还能多一个人给意见呢,而且还是最中肯的意见。


    两个孩子是最捧场的,回回新吃食,都能给予陆鸢最大的情绪价值。


    这一口凉粉入口,春花秋花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碗里的凉粉,然后巴巴地看着她,还想要。


    陆鸢道:“你们还小,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等傍晚你们爹回来,我再做,等那会再给你们吃一点,成不?”


    两个孩子闻言,一脸失望,但还是点头应好,然后又巴巴地瞧着陆鸢的碗里。


    ……虽然没说要分,但谁能顶得住这两双可怜巴巴地眼神?


    陆鸢无奈,只能给她们每人多舀了一块。


    瞧这两孩子喜欢的劲头,心说这果冻类的,果真从古至今都讨孩子欢心。


    凉粉的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仙草不用成本,自己就可以摘或种。


    但这绿豆和糖水得算成本。


    就绿豆粉的用量也用不了多少,算下来都不用一文钱一份,就是这糖水成本高些。


    年前熬制的糖,也够她今年用的了,这凉粉买三文钱一份,杂七杂八都扣了,至少净挣一文钱。


    这夏日喝糖水的人多,选择性多,没人会选择贵的,所以她只能薄利多销。


    再者要是另外加料,也还能再多加一两个钱,无论如何,肯定是挣。


    第112章


    祁晟下值就直接到了夜市街小院。


    陆鸢见他回来了, 立马端出了四碗加了芋泥的凉粉。


    芋泥做起来也简单。


    先切片蒸上差不多一刻余,再用汤勺碾成芋泥的同时,添些糖水增加芋泥的甜味,再干锅翻炒增加香味。


    陆鸢朝着收拾准备出摊的胡七娘, 喊道:“七娘先别忙活了, 先尝尝我做的吃食。”


    七娘抹了把手, 走近一看,看到绿油油的吃食, 诧异的问:“东家,这可是绿豆腐?”


    陆鸢卖起了关子, 道:“你先尝尝, 再告诉我味道如何。”


    陆鸢把另一碗给了祁晟,另外剩下的两小半碗则给了两个小孩。


    春花问:“娘你不吃吗?”


    陆鸢笑吟吟的道:“娘做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


    还尝了不少, 肚子现在都已经饱了。


    胡七娘吃了凉粉, 诧异道:“吃起来比豆腐还要滑嫩, 吃起来感觉还有点冰凉的感觉。”


    陆鸢笑道:“你再尝尝芋头。”


    胡七娘勺起芋头吃了一口, 惊喜道:“这芋头还真好吃, 香甜软糯,比整个芋头要好吃!”


    陆鸢道:“那你觉得这个新吃食怎么样?”


    胡七娘忙不迭地点头:“非常可以!”


    那现在就有三个糖水可以选择了。


    芋头糖水。


    凉粉糖水。


    凉粉芋头糖水。


    正好祁晟把牛乳打了回来, 陆鸢也就进厨房捯饬。


    牛乳相对浓,一杯牛乳加半杯水依稀, 煮开的时候加点糖, 再用凉水盛凉来。


    最后剩下微温,再几勺芋泥和几勺软糯的糯米饭。


    几个碗都装了一些, 然后送到他们面前。


    胡七娘道:“吃了这些,一会儿都不用吃暮食了。”


    说着,看到碗里的米饭, 惊奇道:“呀,这糖水还放了米饭?”


    “都尝一下。”


    几个人都尝了尝。


    祁晟笑道:“想不到,这糯米饭也能做成糖水,也不会觉得腻。”


    胡七娘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我还从来没在糖水铺子里吃到过糯米饭呢,真稀奇。”


    陆鸢道:“这要是到了果子的季节,还可以往里放些果子呢。”


    反正她也想好了,等到那木莲果子熟了,她就开始做各种各样味道的凉粉,做主推。


    而后再多采一些,把籽晒干储存到明年继续用。


    尝试完了糖水后,才把锅碗瓢盆桌椅拉出去出摊。


    出摊后,陆鸢让祁晟去找里甲询问一下,看是否固定两个摊位,按月租。


    祁晟点了头,便去寻里甲商量。


    不一会祁晟回来了,道 :“里甲说也有这么人这么干,只是若遇双日下雨或有什么情况不出摊,也是不退的。”


    陆鸢道:“要是可以租,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就和里甲说,咱们就租现在的位置和隔壁的位置。”


    左边的位置几乎都是同一家,只右边是常换来换去的。


    祁晟道:“行,我现在就去说定。”


    他再次去和里甲说定,只等下次出摊的时候,让里甲头收取租金。


    毕竟这六百文也不算是小数目。


    晚上收摊,陆鸢与祁晟道:“明日你下值回来的时候,给我多采一些仙草回来,最好也挖一些带根的,我在家里也种一些。”


    祁晟点了头,随之好奇道:“怎的叫仙草?”


    陆鸢道:“老家的叫法,别太在意。”


    说着,又道:“等下回单日,我给你做一桶凉粉,你提去公署给大家伙分着吃,说不定觉得好吃,也会带着家眷来捧场。”


    这凉粉做成,也费不了几个钱,既能帮祁晟收买人心,也能给自己招揽生意,一举两得。


    祁晟道:“你下回双日你教我做,第二日一早我再自己做去,省得你早起。”


    陆鸢点头。


    她也不打算与七娘说这凉粉是怎么做的,所以还是得亲力亲为,祁晟是肯定要帮忙的。


    因着陆鸢要做新吃食,祁晟单日上值的时候就已经和嵇捕头说了,这回的双日不过来了。


    第二日一早,祁晟就陪着陆鸢出门去买绿豆,买芋头,还有一些糯米。


    糯米精贵,精米十二文一斤,它得是十六文一斤,是以陆鸢芋头糯米饭只放两勺糯米饭,一份买五文钱。


    就单纯的凉粉,三文钱,加其他的就多添两文钱。


    就芋泥糖水,也是三文钱一份。


    但加牛乳,就得在每份的价格上多加一文钱。


    另外,陆鸢还有便宜的夜息香糖水和香茅糖水。


    两种就是简简单单的用夜息香煮水,或是香茅煮水,再加少量的糖水。


    这香茅是新鲜的,也有人用在吃食中,倒也不难找。


    香茅和夜息香都便宜,两文钱就能得许多,所以这两样茶水,陆鸢就买一文钱一竹筒。


    糖水摊子,也不放大桌了,就放了四条长宽高板凳,两条并排,做两排,位置还很宽松。


    这要是坐满的话,也是能坐十数人的,这样主要是避免不熟悉的人挤在一张桌子。


    这第一天开张,吆喝上来,很多吃了他们家吃食的,都会要上一份一文钱的糖水解渴。


    倒也有人想尝试凉粉,只是人少。


    芋泥和糯米饭,尝试的人更少了,毕竟这两样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也就没人想尝试。


    没人尝试,自然不知滋味,生意又怎么能算好。


    七娘道:“东家,这糖水摊子的夜息香糖水和香茅都快卖完了,这芋泥和糯米饭都还没卖出去呢。”


    “倒是凉粉稀奇,卖出去了十来份。”


    陆鸢一琢磨,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想了想,与祁晟道:“郎君,你去把家里的小碟子拿出来。”


    先前做麻辣豆皮的时候,用来送尝的蘸料碟子。


    祁晟返回去,把十来个牒子洗干净后,才拿出来。


    陆鸢给他安排了活计:“你今晚就看着糖水铺子,反正价钱我也让你写在木板子上头了,你自己看着来。”


    说着,就开始往蘸料碟里头装凉粉或是芋泥,两样以及搭配半勺的糯米饭,反正牌子上有的,都给搭配了。


    只要在隔壁吃小食的,都送上一份尝尝。


    胡七娘也是个机灵的,见此就开始吆喝:“吃小食送小份糖水!”


    也是够小份的,就两口的事。


    就两口也不够尝味的,要是真喜欢的话,肯定还会再点。


    听到有糖水送,小食摊的生意就更好了。


    果不然,如陆鸢所预料的,这遇上喜欢的,没吃够的,多半人会忍痛再叫上一份。


    这原本还愁着卖不出去的糖水,顿时红火了起来。


    当然,其中也有祁晟那张脸的功劳。


    奔着英俊郎君去的姑娘和妇人也不在少数。


    祁晟忙不过来,七娘就去隔壁摊子送完糖水,等忙完一阵就回到小食摊子,小声和陆鸢嘀咕:“东家,你让郎君看摊子,也不怕再出现像杨氏女那般纠缠不休的人。”


    七娘不提杨氏女,陆鸢忙得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她看向即便系着围裙,也玉树临风的祁晟,欣赏了一下,道:“担心是一回事,但也总不能把我家郎君藏着掖着,害怕归害怕,咱也得讨生活。”


    七娘一琢磨,倒也是。


    而且现在这祁郎君还在公署干活,是公家人,除了知县家的闺女,也没别人敢再行杨氏女那等混不吝的事了。


    不过,估摸着知县家的闺女也不敢了。


    七娘也从自家男人口中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广康知县因包庇杨主簿,现在还被州府问责呢,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敢做仗势欺人的事。


    忙活了一整晚,因着吃食有送糖水,再者糖水铺子一小半都给送出去了,所以两家摊子都给卖完了,陆鸢和胡七娘也都快累瘫了。


    给胡七娘结工钱的时候,陆鸢多给了五文钱,说是奖励。


    胡七娘这打心眼里觉得这东家是真的好。


    这春节多给工钱,这平日若是活多了些,也还会额外多给些,要是东家一直让她做活,她能做到老死。


    等胡七娘走了,祁晟去烧热水洗漱,陆鸢则在屋子里头,边哼着瓦舍常听到的小曲,边数铜板。


    祁晟回屋,本想喊她去沐浴,见她数得起劲,就先去洗了。


    等回来的时候,她铜板也数完了,拿着笔在账册上计数,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可见今晚的生意是真的极好。


    祁晟问她:“今晚的盈利如何?”


    陆鸢喜滋滋地抬起头,眼里倾泻出笑意,伸出四根手指:“利润能有这个数。,四百三十六文”


    四百三十多文,确实挺多的。


    陆鸢道:“要不是今晚糖水准备少了,小食也备少了,还能破五呢,我琢磨着趁着大家伙今晚熟悉这吃食,下回多做一些,还送。”


    祁晟道:“是该多做一些,但今晚都快忙不过来了,要是下回双日,只会更多人,更忙不过来了。”


    陆鸢朝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其实我心里有个人选了,就是怕你有意见。”


    瞧着她这模样,祁晟琢磨了一下,问:“是何柔?”


    陆鸢点了点头:“虽然她有一只眼睛不大好,可干活还是很利索的。她眼睛估计很快就能看见,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弟弟,靠着什么过活,所以我想帮衬一下。”


    祁晟想了想,道:“这事吧,得问她兄长,万一因这事再来寻我们麻烦,得不偿失。”


    陆鸢疑惑道:“可她兄长不是在州府的牢里吗,怎么问?”


    祁晟道:“前些天,我与县丞去了一趟州府,那何豹见到县丞,自告奋勇要跟随县丞一同剿匪,县丞念他又检举之功,又是被杨主簿挟持,最后求的恩典也是个弟弟妹妹求的,便也就应下了,但现在还是得坐满三个月牢。”


    “你要是真想用何柔,明日有人去州府,我就托人去说一声。”


    陆鸢点头:“也行,我虽然想帮何柔,但也是怕了她家的那个阿兄,还是先问个准话吧。”


    第113章


    翌日, 祁晟下值的时候,给陆鸢采了一斤多的仙草,连着根的仙草也挖了好些。


    吃了暮食,祁晟就在边边角角给她把仙草栽种上。


    老太太站在一旁, 嘀咕道:“这就是做出绿色凉粉的仙草?瞧着也不仙呀, 就和路边的野草没啥区别。”


    今日陆鸢把凉粉做给老太太吃了, 也送了一些给左邻右舍,还道郎君今晚会带一些回来, 她想要栽种在院子的边边角角。


    老太太听到做凉粉的材料叫仙草的时候,还当是什么稀罕物, 是真没想到就是普普通通的路边野草。


    陆鸢道:“差别可大了, 这可以做凉粉,还有清热解暑的作用, 普通的野草可没有这种作用, 也做不了凉粉。”


    老太太道:“看着平平无奇, 还怪有作用的。”


    陆鸢笑道:“那可不。”


    等祁晟种完了, 陆鸢给他舀水洗手, 问他:“小柔的事情问得咋样了?”


    祁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道:“何豹让衙差帮忙转述了一句话,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等他出狱后, 必登报致歉,报答。”


    陆鸢一个激灵:“别别别, 搞得这么隆重,怪吓人的。我是可怜那小姑娘,帮她, 是可怜她,也是因为喜欢她,不会因为她是谁的妹妹而喜欢,或讨厌。”


    祁晟道:“这事,之后再说,总归他的意思,是不会找麻烦就成了。”


    陆鸢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小柔他们姐弟俩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祁晟点头应道:“听到何豹的回复后,我下值的时候就顺道去寻了何柔,与她说了这事,还未说工钱,她就应得很快。”


    “另外,她那只瞧不见的眼睛,原本是灰蒙蒙的眼珠子,现在已经逐渐转黑,且也能看见东西了,就是还像覆着一层纱,其他还好。”


    陆鸢喜道:“那她这恢复得很好呀。”


    对人不对事,她是真心地为何柔感到高兴。


    陆鸢道:“那你有说,让她明天一早来家里寻我吗?”


    祁晟点头:“说是说了,但你想好怎么安顿他们了吗?”


    “这夜市毕竟经营到半夜,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回去。”


    陆鸢道:“当然想好了,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在酉时末至戌时末,等亥时正就让她回去歇着。”


    “我是这么想的,后院那间屋子就让姐弟俩住,我就随你回家去,等那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与他们挤一挤,你看成不?”


    祁晟想了想,道:“也行。”


    陆鸢道:“等再干一段时间,要是夜市街有合适铺子的话,咱们就定下来,到时候就不用那么麻烦,把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搬来搬去。”


    祁晟笑道:“怎的,不是说这摊子也挣钱吗,还灵活。”


    陆鸢叹了一口气道:“好是好,就是烦,总要把东西搬来搬去,以前也不觉得,现在多弄了一个摊子,来来回回也多加了三趟,就觉得累人了。”


    祁晟道:“那我与里甲打个招呼,若是有合适的店铺,便支会一声。”


    陆鸢点头:“也不需要太大,铺子里能坐几桌,门外也能摆几桌就成。”


    这铺子门前一丈是属于店家的范围,是可以搭棚子的,相当于是两个摊位了,甚至比两个摊位还大呢。


    最主要还方便,平日里,除去双日外,这单日双日白日也是可以开着铺子的。


    只不过,这白日的客人比较少,也可以说,单日几乎没有客人。


    租金要交一个月,但只能挣十五天的钱,而且租金还不便宜呢。


    单单靠陆鸢这几个月挣的银钱,租个铺子,一下子交付半年的租金,再简单收拾收拾,怎么都得近十贯钱了。


    陆鸢得全投进去了,才能把这铺子开起来。


    好在,祁晟有月俸,还有先前剿匪的赏银,家底是充足的。


    双日一早,何柔就带着弟弟敲响了祁家的门。


    老太太也熟悉了,忙招呼他们进来吃朝食。


    吃了朝时后,陆鸢单独找何柔说话。


    她道:“这工钱,就按照六文钱一个时辰算,帮忙送吃食,洗洗碗,成吗?”


    何柔忙不迭地点头:“成成成。”


    大抵应得太心急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道:“以前我还可以帮阿兄放羊,可自从眼睛看不见后,什么忙都帮不上,都成了阿兄的累赘了。”


    “阿兄跟着商队出去了,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这几个月我也能好好地照顾自己和弟弟。”


    原来是借口是跟着商队出去了,难怪这些时日来,并未过度忧愁。


    陆鸢道:“晚上你就忙活两个时辰,然后就在我们夜市小院歇着,在你阿兄回来之前,你也可以和小兴先住在那处。”


    听祁晟说,姐弟俩现在还是住在原来的家,平日里也会有捕快送些米粮菜,油盐过去。


    何柔担忧道:“要是我们和弟弟住了小院,嫂子你和祁家阿兄住哪里?”


    陆鸢道:“我们回家住也成的。”


    事情说定后,去夜市街的时候,陆鸢和祁晟也就把何柔带上了。怕第一日去,还不习惯,也就没带许兴去,让他在家里住上一天。


    上回生意好,陆鸢在今晚便多备了吃食和糖水。


    入夜,华灯初上,夜市街的晚上与白日的冷清不同,如今已然是另一个热闹的天地。


    第一天上工的何柔很紧张,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胡七娘晓得她是东家的半个亲戚,便热拢地与她说话,缓解她的紧张,还与她说着怎么干活。


    胡七娘:“咱们也没几张桌子,忙得过来的时候,你就去洗洗碗,忙不来的时候,就先别管那些碗了,先忙活,等实在没碗用了,再去洗一洗。”


    说罢,还小声道:“要是生意特别好的话,东家还会给咱加工钱,或买些夜宵一块吃,我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你也好好做,这东家还是你半个嫂子,肯定亏待不了你。”


    何柔没好意思说不是什么亲戚,而且还是刚认识没多久。


    她点了点头,应:“我晓得的,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夜里,陆鸢依旧会送一小份的糖水,天气正好开始闷热了起来,所以两个摊子都格外热闹。


    何柔忙得像小陀螺,期间倒是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碗,她一时白了脸。


    陆鸢道:“没事没事,岁岁平安,拿个扫帚扫了。”


    “忙起来,七娘也会不小心打碎碗,几个碗也不值钱,先干活。”


    七娘帮忙擦桌子的时候,也应:“是呀,我刚来的时候也摔过碗,别那么紧张。”


    闻言,何柔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明日去买几个碗回来赔给嫂子。


    今晚忙到亥时正,夜市的人流已经散去。


    陆鸢与祁晟道:“你先把何柔送回去歇一会儿,等收摊了再一块回家去。”


    今晚是看何柔能不能适应,所以还是打算回去住。


    何柔道:“我不累,我再帮忙收拾一下,在一旁等着收摊也行的。”


    陆鸢闻言,也就让她带着。


    没到子时,东西就买完了,收了摊子后,陆鸢回去就给他们结工钱。


    给七娘结了工钱后,再给何柔结:“你今晚也是忙到收摊了,所以也是和七娘一样的十八文钱,今日生意好,又忙得脚后跟不沾地,所以每个时辰多加一文钱的工钱,一晚上就是多添三文钱,但你打碎了三个碗,一文钱一个,就没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何柔愣了一下,道:“可那碗,一文钱根本买不到,怎么都要两文钱一个。”


    陆鸢笑应:“这用得久了,自然也就这个价钱了。”


    她猜都能猜得出来,小姑娘肯定想要去买新碗赔给她,她自然不能让她真赔,也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何柔有些不好意思:“可这怎么行……”


    陆鸢道:“七娘也是这么算的,对吧,七娘?”


    七娘在一旁应和着:“是的,我也是这样的。”


    心说她倒是打碎过一个碗,东家也没说什么。但估计东家是见这小姑娘打心里过不去,才会这么安慰人。


    陆鸢数了十八文给何柔,问:“今晚还能不能适应,下回还要不要继续来?”


    今晚何柔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手脚也是麻利的,而且性子柔柔的,客人都不舍得大嗓门吼她,都挺好的。


    何柔应:“能适应,就是一开始有点忙不过来,我觉着我之后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陆鸢笑了笑,那行:“下回呀,也别来这么早了,双日酉时初你再过来。”


    收拾好后,七娘的丈夫也来接她了,陆鸢他们也回家。


    许是今晚太累了,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何柔也睡了一小会。


    何柔在陆鸢的摊子帮忙也就定了下来,两三次后,也逐渐上了手。


    陆鸢这日吃完了中食后,就到夜市街准备了。


    这才到夜市街就被人拦了一下来,定睛一看,惊喜道:“黄兰嫂子,你怎来了?!”


    黄兰带着闺女青丫和儿子虎子一块来的,几人身上都背着背篓。


    黄兰道:“还真是你呀,刚刚瞧着都有点不敢确定,这城里的水土可真养人,你这白了胖了,瞧着都成了美妇人了。”


    两个孩子见着隔壁家嫂子,夜市不太敢认,毕竟先前的嫂子又黑又瘦,哪像现在这样白白净净的。


    陆鸢被夸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吃饱了,也不晒日头了,自然就胖了白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可是带菌子来卖的?”


    黄兰点头:“你说这城里卖得起价钱,我就与娘家人说了,他们出车钱,让我也把他们的菌子帮忙送来。”


    陆鸢热情道:“行,先进屋吃些茶,吃些东西,歇歇脚我再带你们过去。”


    他乡遇故知,她可太高兴了。


    第114章


    陆鸢把黄兰带到了小院里。


    这个时辰, 胡七娘还没过来。


    黄兰看着小院,道:“你和祁晟来城里后,就是住在这里的?”


    陆鸢应道:“住了一段时日,后来老太太和孩子来了, 就另寻了住处。”


    说到这, 她问:“嫂子什么时候回去, 要不在城里住一宿,明日让郎君送你们回去, 可行?”


    黄兰道:“我们是跟着大山来的,他去年不是跟着村子里的人到城里做活么, 他前几日刚好回了村子里, 菌子又晒好了,便跟着他一块来了。”


    “孩子们也没来过这城里的, 听他们爹说城里繁华, 就想带孩子来见识见识, 会在这城里住几日。”


    陆鸢问:“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黄兰道:“要是这些菌子能挣多一点, 就找个小栈住下, 我可向刘家三郎打听过了,你们之前住的小栈, 也不是特别贵,十五文一日, 咱们就待两日。”


    陆鸢道:“家里就两间屋子, 要不然也可以住到我家里来。”


    黄兰道:“不用不用,这城里可不比乡下地方大, 这么多人挤一块也不舒服。”


    陆鸢道:“虽然住不下,但这饭肯定是要吃的,一会儿呀, 我忙完手头上这点活,就领着嫂子去把菌子卖了,再带回家去,等郎君下值了,就接你们来这夜市逛逛。”


    黄兰道:“那就谢谢苏妹子了,我们几母子毕竟人生地不熟,也像无头苍蝇,能有人就真太好了。”


    喝了口水,歇了歇脚后。


    胡七娘也来了。


    陆鸢和黄兰道:“嫂子,你们在这等,或是出去逛逛,小半个时辰后,我再与你去卖菌子。”


    黄兰道:“你先忙,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市场,我和孩子们先去逛一逛,一会儿再回来。”


    送黄兰出门,告诉他们走小路就能到东市后,她就回来准备晚上出摊的东西。


    陆鸢忙活了半个时辰后,东西也差不多做好,等了一小会儿,黄兰才回来。


    陆鸢把他们领去了收菌子的店铺。


    还未进去,黄兰就拉住了陆鸢的手,有些忐忑的问:“妹子,你真确定这铺子会收咱们的菌子?”


    陆鸢道:“肯定收呀,不然人家铺子里边的菌子哪里来的?”


    黄兰道:“难道不应该有他们自己的门道?”


    陆鸢笑道:“门道是一回事,收购也是一个门道,再说了,遇上品质好的菌子,难道不收呀?”


    黄兰不太确定:“我的品质算好吗?”


    陆鸢:“先让掌柜的看看,若是有些卖不出去的,咱们也是可以到市场上摆摊的。”


    入了铺子,全程由陆鸢来交涉,平日里,这嘴皮子利索,大大咧咧的黄兰,这会倒是出声了。


    黄兰听到收购价格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


    她买二十文钱一斤都觉得极贵了,这收购竟是几文钱一两!


    掌柜和伙计挑挑拣拣,把好品质挑了出来,剩下了一小半品质一般的。


    这个季节,菌子多,一般品质的还真不要。


    最后,黄兰也得了一贯余钱。


    出了铺子外,黄兰拿着沉甸甸地一贯钱,表情激动得很:“我这里的菌子就算全部卖出去了,也就刚得的钱的一半,我是真没想到这城里收菌子,能收这么高的价钱!”


    陆鸢道:“总归这到五月都还有菌子捡,到时候存得多了,也可以拿来卖。再说入秋之后,也是满山菌子,到时候也可以拿来卖。”


    黄兰听着,这么一算,今年就她自己也能攒下一两贯钱呢,这样的话,也可以给青丫提前备嫁妆了。


    买了菌子,陆鸢去东市买了鸡和鱼,去羊肉摊子买肉时,黄兰忙拦着她:“妹子,够了够了,这羊肉贵得很,这些都够吃了,可别浪费这个钱了。”


    陆鸢道:“那可不行,嫂子难得来作客一回,我可不能随随便便的。”


    说着就让摊贩砍了三斤羊肉,还要了一斤多的羊杂。


    回了家,老太太看到孙媳,问:“怎的又回来了?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陆鸢笑道:“那可不是,而是家里来人了。”


    说着,便领着黄蓝和俩孩子进来。


    春花一看到人,惊喜的喊:“青丫姐姐,虎子哥!”


    老太太看到黄兰,讶异道:“陈家老三媳妇,你这怎么来城里了?”


    黄兰道:“和大山拿菌子来城里卖。”


    陆鸢把菜放到厨房,洗洗刷刷准备先炖羊肉汤。


    黄兰也进厨房帮忙。


    陆鸢道:“嫂子要帮忙,不妨帮我把鸡先宰了。”


    黄兰一捋袖子:“成,我现在给你去杀鸡。”


    黄兰干活一把好手,没一会儿就杀了鸡,也给鸡拔了毛。


    陆鸢炖着羊肉汤,瞧着时辰还早,也就没急着去夜市街。


    “嫂子,明日我不用出摊,我就陪你好好逛逛这广康城。”


    黄兰喜道:“那感情好呀,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搁了你做买卖?”


    陆鸢摆手道:“不耽搁不耽搁,这城里的夜市只开双日,单日不开,平日单日我也是搁家里带孩子。”


    黄兰道:“那行。”


    在堂屋说着话,老太太有些疲了,就回屋歇一会,两个孩子也在春花秋花的屋子里玩耍。


    堂屋里就剩下陆鸢和黄兰两个人。


    黄兰凑近了,问:“妹子,你和祁晟到城里也有小半年了,这肯定圆房了,怎样,你男人是不是中看也中用?”


    陆鸢:……


    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陈三嫂。


    “嫂子,我可不敢和你说,我这一说,你这回村后,不就整个村子的人知道了。”


    黄兰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你这不急着辩解,就说明你男人是真中用了,幸好这伤没有伤及根本。”


    陆鸢:“诶呀,嫂子你别说这些,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还怪不好意思,你都俩孩子的娘了,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不过我说,这城里可是个花花世界,看得人眼花缭乱,你可得看紧点你家男人,别叫他被旁的野花给勾了去。”


    陆鸢道:“这我哪看得住,他要是真能被野花勾了去,那是他品性不好,我看再紧也没法。”


    黄兰想了想,道:“就祁晟的品性,倒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陆鸢:“那不就是了。”


    黄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摸了摸陆鸢的小腹,问:“都小半年了,咋还没动静?”


    陆鸢:……


    果然,催生大队又来了。


    “这不是摊子刚起来么,要是现在就去生孩子了,这就没法挣钱了,到时候拿什么来在城里生活?”


    黄兰道:“咋的,祁晟不干活?”


    “做的做的,他现在就在外边干活,双日晚上就会来摊子帮忙。”她还真怕下回回围山村的时候,听到的是祁晟不干活,靠着媳妇养。


    “这暂时不要孩子,也不仅仅是买卖还没稳定,再者我先前逃荒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大夫让我调理个一年,再考虑要孩子。”


    提起逃荒,黄兰也点了点头:“也是,生孩子可是从鬼门关走一关,是得先把身体调养好,不然生完孩子后也折腾人。”


    “不过,你们家里这俩孩子,要改姓吗?”


    陆鸢道:“改了,春花秋花都愿意改成祁姓,就是大名还没定。”


    黄兰道:“改了是好事,在城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你们家的事,这样的话,俩孩子也不会被欺负,也不会被叫拖油瓶。”


    “只是,这孩子还要啥大名,这春花秋花是不是挺好的?”


    陆鸢道:“老太太琢磨着给两个孩子起个好听点的大名,显得他们家也重视这两个孩子,以后说亲的时候,也不会被看轻。”


    黄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话说得差不多了,陆鸢喊了老太太,让她看着点火,她也准备准备去夜市了。


    入了夜,祁晟也把黄兰和几个孩子接了过来,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也就没让她过来。


    夜市的繁华,看得母子三人都眼花缭乱。


    几人去逛了半个时辰后才回来的。


    陆鸢给他们每个人装了一份糖水。


    黄兰道:“这城里还真什么都有,我刚还看到有人跳舞了呢,这安平镇可没这些看。”


    吃了糖水后,黄兰惊诧道:“呀,妹子,你这糖水咋这么好喝?”


    陆鸢道:“先喝糖水,我再给你们做点吃食。”


    春花骄傲地与虎子和青丫说:“我娘做的吃食可好吃了,在这里也卖得特别好。”


    陆鸢剪了两根油条,豆腐还有麻辣豆皮都做了一份。


    黄兰连连称赞道:“我以前就知道妹子你手艺不错,却没想这么厉害。”


    吃饱喝足后,黄兰问:“这些都多少钱?”


    陆鸢道:“不用钱,请你们吃的。”


    黄兰:“这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不收钱?”


    陆鸢这边正忙着,道:“真不用,给我,我也不收。”


    黄兰就问胡七娘和何柔,她们两人自然也不收。


    黄兰见状,便让两个孩子看着小的,然后利索的帮忙收拾桌面,更是到摊子前招揽客人。


    陆鸢笑得无奈,便让她做了。


    夜深了,陆鸢才让祁晟把他们送到小栈去休息。


    回了家里,祁晟给陆鸢捏着肩颈。


    陆鸢道:“今日黄兰嫂子还问我,你是不是中看又中用。”


    祁晟愣了一下,问:“那你怎么应的?”


    陆鸢道:“我哪敢乱说呀,就黄兰嫂子那张嘴,我要说你中用,等回去后,全村人都知道你祁晟夜里不睡觉,尽折腾自个媳妇了。”


    祁晟认真琢磨了一下,应:“你若给个机会,我也能。”


    陆鸢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闭嘴。”


    祁晟只得继续问:“那之后呢?”


    “之后只能是意会你中用,不然还能怎么的。”


    想了想,她又说:“你大概不知道,你昏迷的那段时日,陈大山来照看你的时候,可把你的事说给你媳妇听了,然后村子里的人都晓得了,就是我浣衣的时候也听了一嘴。”


    祁晟不解:“什么话?”


    陆鸢扯开嘴角,缓缓开口道:“何老婆子那孙子,便是昏睡不起,那处也是极为雄伟。”


    祁晟:“……”


    明明晓得她嘴里就没什么好话,他怎就想不开刨根问底呢?


    第115章


    陆鸢好好地招待了一日黄兰, 带他们去了法陀寺拜拜,又去了广康的两处名胜古迹。


    一整日下来,陆鸢的腿都走瘸了。


    晚上边泡脚,祁晟边给她摁脚底:“你们没叫车吗?”


    陆鸢道:“黄兰嫂子说能走, 也没多远, 她着实想省几个钱, 没拗过她。”


    “以前从围山村走到镇上,我也能走, 现在才走没多远,我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果然享了福后, 就吃不了苦了。”


    祁晟道:“下回可不能这般没苦硬吃了。”


    陆鸢:“下回说什么我也不要走那么多路了。”


    祁晟给她两只脚都摁了个遍,问:“好点了没有?”


    陆鸢点头:“好点了, 你别摁了, 我再泡会脚。”


    祁晟擦了擦手, 往盆里多添了热水。


    陆鸢:“明儿个你有空的话, 就送黄兰嫂子他们回去, 要是你没空,我就喊个牛车送他们回去。”


    祁晟:“我早上去一趟公署, 再告个假。”


    别人告假难,祁晟倒好一些, 毕竟单日也去上值, 县丞也是看在眼里的。


    陆鸢:“明儿一早我就去东市,买只鹅带回去给里正, 顺道也给黄兰嫂子带些东西回去。”


    祁晟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我的事,过了小半年了, 村子应该淡了,你说是不是?”


    陆鸢一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噗呲”一笑:“你就当不知道就好,这么在意做甚?”


    祁晟:“我怎么能当作不知道?”


    昨日见到陈三嫂的时候,祁晟都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陆鸢连连道:“是了是了,是我不应该多嘴告诉你的。”


    祁晟:“不关你的事,是我不该多嘴问的。”


    一次两次教训还不够,回回还是没忍住多嘴问她。


    泡了脚,祁晟端出去倒。


    回来时,陆鸢已经睡着了。


    祁晟坐在床边,瞧着她酣睡的模样,抬手,指尖描绘着她的眉骨,薄唇微微勾起。


    怎么就刚好,她正好是他喜欢的模样。


    转念想想,不是她长得正好是他喜欢的模样,而是因为她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才会喜欢她的模样,不管是以前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模样,不管美丑。


    陆鸢蓦地睁开眼,与他对了个正着。


    祁晟:……


    陆鸢:“别瞧了,你瞧得我没法睡,刚要睡着,就感觉有个人盯着我,瘆得慌。”


    祁晟捂了捂眼,松开后,道:“你睡。”


    转头就吹熄了烛火,上了榻,抱了身旁的人。


    陆鸢直接推开他:“别抱,热。”


    四月份,一天凉一天热,天气变化大,今日不是特别热,就是闷得慌。


    祁晟没好气叹了一声。


    这上个月时,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黏得紧,天一热就开始嫌弃人了,这到了七八月份,还不得闹着分床睡了?


    *


    祁晟把黄兰送回去后,天气也一日比一日热了。


    摊子的生意也一日比一日好,陆鸢忙得忙不过来,双日累得收了摊,到家里,泡了泡脚就直接睡着了,连话都没空与祁晟多说。


    这单日,祁晟还得去公署,夫妻俩也就单日晚上能说说话。


    这没说上几句话,陆鸢就睡着了,更别说什么夫妻生活了。


    先前祁晟还觉得自己忙起来,顾不得她。现在是她顾不得他了。


    祁晟心疼妻子,也心疼自己,便与陆鸢道:“你要是真忙不过来,就多请一个人吧。”


    陆鸢:“先看看吧,我们现在还忙活得过来。而且两个摊子也不是特别大,三个人也够了,你这平时不也经常过来帮忙吗,忙得过来。”


    祁晟瞧着她忙进忙出,也不是滋味。


    若是有自己的铺子,起码每次开摊收摊都不用多花费小半个时辰,还费力气地搬进搬出。


    祁晟有了想法,就趁着第二日巡街,晌午吃中食的时辰,去了夜市街。


    这中午时段,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也有很多店铺为了多挣几个钱,也开门了。


    祁晟看了一圈,看是否有出租的铺子。


    这夜市街的宅子出租有很多,但铺子却是一铺难求,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有一个空铺出租的。


    祁晟正准备回公署,正好小院的屋主正要开铺,见到他,便喊了声:“祁郎君这身衣裳……可是在公署当差?”


    祁晟穿的是公署中的衣裳,与捕头差不多的样式,只花纹不同。


    祁晟朝其一颔首,道:“只是在公署当个闲差。”


    东家瞧着他那身衣裳,和普通捕快衙役的要精致些许,他心道可不像什么闲差。


    东家语气客气了起来,道:“不管是什么差,这能给官家办事的差,都是好差事。”


    祁晟笑道:“东家言重了。”


    东家:“诶,祁郎君就莫要谦虚了。”


    恭维后,问:“郎君外出,可是在巡街?”


    祁晟正想应是,但转念一想,这东家在这夜市街开店这么多年,对这街道大小事应该都很是了解,说不准会知道谁家有意外租铺子的想法。


    祁晟改了口:“趁着午时歇晌的时辰,来夜市街瞧瞧有没有可以租赁的铺子。”


    东家:“怎的,苏娘子要租铺子了。”


    这摆摊才半年,都能开得起铺子了,想来这摊子的生养肯定很不错。


    祁晟点头:“每日把这些桌椅瓢盆搬出搬进太麻烦了,便琢磨着有个铺子会更方便一些。”


    “东家可知这街上有那家铺子要出租?”


    东家道:“这倒是不太清楚,得打听打听,不过我对这街上的铺子如数家珍,我去给你们打听打听。”


    祁晟一拱手:“那就多谢东家了,我这快要点卯的时辰了,便想走了。”


    东家笑吟吟地应道:“这点事,不用谢,不用谢。”


    待租客走了,东家才暗暗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庆幸道:“得亏以前没坑他们夫妻。”


    转头开了铺子,一整个下午,除了两个在瓦子宿醉后来买些甘草话梅的,挣了二十几文后,就没旁的生意了。


    东家打着苍蝇拍子,越想越想不通。


    人家摆摊都已经能开得起铺子了,他这铺子也就每个月挣些小钱,也就双日的时候能多挣一点,但远远不及那些买小食,夜宵的摊子。


    日子悠闲是悠闲,但手里的存银也没怎么见涨。


    这小儿子又快讨媳妇了,又得帮衬一把,这手里更是没什么银钱了。


    东家倒想看看东市买干果果脯铺子的生意,想到这,他便关了铺子门,去了东市。


    看到人来人往的小食铺子,东家酸地牙都软了。


    在东市晃悠了一圈,看到有铺子出租,不知怎的,就有种冲动,把夜市的铺子租出去,在这地方租一个铺子,晚上再到夜市摆摆摊子。


    心里有了想法,便回了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要是同意的话,这铺子和后院就可以一同租给祁家夫妻俩。


    转租之后,他再去租东市的铺子,肯定不会有剩下的,但生意肯定会好很多,再说了,夜市也可以摆摊,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今年因着去年的剿匪,所以整个广康都安居乐业了不少。


    陆鸢其他摊子的摊贩说,今年这夜市可比往年来人的热闹多了。


    因着杨县丞剿匪,城里的小偷小摸少了,夜里增派了巡逻的人,晚上大家也更加安心出行了。


    陆鸢心道自己也算是遇上好时候了。


    双日到夜市街时,前边店铺的东家许是听到了后院的响动,便到后院敲了门。


    陆鸢看到是东家,讶异道:“东家可是有事?”


    东家道:“林娘子可方便到铺子详谈?”


    陆鸢心里一忐忑,心说莫不是这小院不租给他们了吧?!


    到了前边铺子,东家说明来意后,陆鸢才松了一口气,原是想问问要不要租铺子。


    “我前些天听你家郎君说想要租铺子,这不赶巧了,我这铺子也正想转手,所以就想问问苏娘子你可有兴趣?”


    陆鸢这一听,心头鼓动。


    这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选择了。


    这要是小院和铺子连在一起,可别说有多方便了。


    可她没敢表现得太迫切,怕这租金谈不下来。


    “我们是有这个打算,要是东家愿意租铺子,让我们整租,那自是最好,就是这租金,不知要多少。”


    东家忙道:“这点,苏娘子别担心,我也是按照这街道的行情来收,这整租比只租铺子要便宜,这全租下来,一个月一共是一千二百个钱。”


    这个数目,还真是这个夜市街铺子的价格。


    毕竟只有双日晚上才热闹,也有风险在,所以这东市的行价会高些许,但这夜市街的铺子,夜市有价无市。


    东家真心租,也没有要高价钱,陆鸢也不好为那十几文二十文钱讲价。


    “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和郎君好好商量,掌柜莫要急着给别人说,我下回双日就给东家说决定,成不?”


    东家应得爽快:“当然成,毕竟你们是院子的租客,我肯定是更愿意租给你们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祁郎君给公家办差,那身穿着比普通捕快都要精致些,瞧来也不是什么寻常小吏。


    这寻常小吏,虽说这身份不怎么样,可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是得恭恭敬敬,莫不说是一个在公署有点身份的了。


    夜里收摊后,陆鸢才与祁晟提起这件事。


    祁晟给她捏着肩,道:“机会难得,东家又实诚,不用太多顾虑,就租了吧。”


    陆鸢道:“我确实有顾虑,若是遇上雨季,一个月能有十天生意就不错了,且冬季生意也相对冷淡。有这个银钱,多添些在东市开间铺子也是使得的。”


    祁晟忽然道:“若你想在东市开铺子,也不是不可,到时候开个连号不就成了?老字号就让旁人去做,你便可以去经营新字号。”


    陆鸢仔细琢磨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祁晟继而劝道:“我给你去问过了,这夜市街没有一家铺子出租,且只要一张贴出租,立马就会有人租了,你这便是只做十日生意,也能把这租金给挣回来了,冬日再冷淡,但夏秋两季就能挣回来了,不是吗?”


    陆鸢听到这,转头微眯眸看向他:“你这忽然怎么了,对租铺子的事这么积极?”


    祁晟轻叹一声:“自是心疼你。”


    也心疼自己。


    陆鸢:“行吧,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有道理,这铺子就租了吧,再不济也能把租金赚回来,不亏。”


    双日出摊的时候,陆鸢就找东家说了租铺子的事。


    这租铺子可不比租宅子,这一租就得租上半年,给半年的租金。


    也正好到了小院交租金的时候,所以这半年的租金就是七千二百个钱。


    再加上简单的修整,这怎么也得一贯余钱,这八贯余钱就没了。


    这些时日,家用大头都是用祁晟的工钱,所以只摊子的盈利也存下了十余贯钱。


    这出了 贯钱,还是有盈余的,还有祁晟先前的赏银做兜底,口袋有银钱,陆鸢一点也不慌。


    第116章


    陆鸢签了契书的第三日, 东家就陆续把东西搬空了,铺子也就空了出来。


    陆鸢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脑海里已经在想着怎么布置了。


    但想法一大堆,最后还是决定普普通通地修整。


    又不是什么高档地方, 只是寻常老百姓来的地方, 过度修葺反倒适得其反, 让人望而却步。


    店铺收掇一下,店铺外头搭个棚子, 摆上几张桌椅。这天一热,大家伙都会想在外头吃, 没几个人愿意在屋子里边吃。


    前边铺子和后边院子的门已经开了, 胡七娘从隔门走到前铺,问:“东家, 这铺子啥时候开张?”


    陆鸢应道:“过个五六日吧, 先大嫂大嫂, 还要看看什么需要添置的。”


    陆鸢看向原本柜台的位置, 道:“这油滚烫, 油炸的时候避免油四溅伤到人,还是在这多添一面挡板。我一会去找个木匠来量一下尺寸。”


    “对了, 虽然铺子开了,但这摊子还是要继续摆着, 毕竟有很多老客人还不知道我们开了铺子, 所以还得摆上一段时间。”


    “你对吃食比较熟悉,到时候摊子就拜托你了, 让小柔去帮你,我再请个人帮忙。”


    胡七娘:“也成,那这是继续两个摊子, 还是一个摊子?”


    陆鸢道:“先前付了一个月的租金,也快到月底了,到时候就只租一个摊位,两个摊位忙不过来。”


    “没座位了,也就没那么多人,到时候你再和客人说明铺子有位置,让他们来铺子这边。”


    胡七娘点头:“行。”


    陆鸢这招工,也不找熟人介绍了,而是直接张贴在门外头。


    她想招个能识点字的,也好记账。


    “还有,你这帮忙好几个月了,这工钱给你涨到二十五文钱一晚,推磨磨豆乳这些就不涨了,毕竟小柔也在帮忙,还请你谅解。”


    胡七娘听到能涨工钱,一下子还涨七文,嘴角都压不住了:“东家可别这么说,放眼这整个夜市街,可没娘子这么好说的东家了,而且一涨就涨这么多的工钱。”


    陆鸢继而道:“毕竟七娘你得看顾一个摊子,所以这其他人的工钱会比七娘你的少一些,七娘你也莫要与她们说得太清楚有多少工钱。”


    胡七娘忙不迭道:“我懂的,我懂的。”


    她能涨工钱,别的人不能涨,自己是特殊的,这等好事,自然是守口如瓶。


    木匠来了,陆鸢顺道定做了一个招牌,依旧是叫苏记小食。


    黄昏时分,桌椅直接从铺子搬出去,也省下绕一大圈,快了许多。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


    陆鸢多请了一个模样和蔼的中年妇女,会一些字,瞧着也是个干净利落了。


    陆鸢不仅给胡七娘涨了工钱,也给何柔涨了两文钱一晚。


    这新来的,也涨了两文,二十文钱一晚。


    再说新店开张,祁晟也请了公署的同僚捧场,拖家带口,坐得满满当当的,甚至是坐不下,后院也只得摆上两桌。


    这来的,都送了一个红封。


    陆鸢铺子准备的糖水吃食都管够。


    瞧着热闹,倒有不少人排起了队,祁晟同僚见状,都是吃完就走了,也不耽搁他们做生意。


    这一下子忙不过来,祁晟同僚家眷也帮忙收拾,弄得陆鸢都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来做客的,反倒帮上忙了。


    这忙到子时,才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陆鸢忙得腰酸背痛,只得是让祁晟给她按一按。


    她道:“今天太忙了,也没法准备回礼,等明日我去糕点铺子定些云片糕,等你后天上值的时候,再提去公署,今日来了的人就送一份,没来的也分两块糕沾沾喜气。”


    祁晟道:“这么大方?”


    这一盒绿豆糕,最便宜也要十二文钱一盒。云片糕更甚,二十五文钱一盒。


    陆鸢道:“那也没法呀,人家今天晚上这么帮忙。再说了,你那些同僚,他们约好给的红包,每个红包都有八十八文钱,这也是个大红包了,得回礼。”


    这年头,寻常捕快工钱都是七八百文,一下子就给了八十八文,已经很多了。


    祁晟道:“行,到时候我提过去回赠给他们。”


    陆鸢道:“今晚来了七份人,但礼却有九份,另两份是一百八十八文。”


    祁晟道:“一份是县丞给的,另一份约莫是陈副将给的,他们怕影响氛围,所以不便来。”


    陆鸢:“我备上十八份云片糕,你瞧着够不够?”


    祁晟:“除却九份,六房各一份,就是十五份,三份分给外院杂役,够了。”


    陆鸢想了想:“算了,也不能刚刚好,我还是直接定够二十盒吧。”


    “九份云片糕,剩下的都挑枣糕,枣糕份量大。”


    云片糕和枣糕的价钱也差不了几文钱,主要云片糕个头小,不好分食,还没尝过味就没了。


    祁晟:“都听你安排。”


    说着继续揉着她的腰,他的心思可不在回礼上。


    陆鸢:“你力道可以再重些的,今晚太累了,腰也很酸。”


    祁晟略一使劲,疼得她叫唤出声:“就是这个力道。”


    又痛又舒爽。


    摁了好一会,没听到她说话,便知她已经睡了,祁晟放轻动作,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账本和笔墨后,才就寝。


    第二个双日收市,陆鸢的算盘拨弄了小半个时辰,等她把数字写在账本上后,祁晟才问:“挣了多少?”


    陆鸢虽然疲惫,却是笑吟吟的与他说:“咱们铺子开张时机,正好遇上了太平的时候,也正好是夏季,这一开张,就有这么多人捧场,旁人也以为我们摊子的吃食很美味,所以都是排着队来的,先前摆摊的时候,都没有见过这盛况。”


    祁晟道:“咱们家的吃食,味道本来就好。”


    陆鸢:“你就贫吧,好吃的吃食多了去了,大家伙不过是图个新鲜。”


    “不过,这图个新鲜,也让我挣了不少呢。”


    祁晟好奇的问:“多少?”


    陆鸢:“摊子和铺子两家加起来,八百来文的利润呢!”


    祁晟:“那这一个月的双日,岂不是就把租金给赚回来了?”


    陆鸢倒是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很是理智的道:“那肯定不是日日都这么多的,之前摊子有送糖水的时候,两个摊子的利润就过了一次五百文,后来就少了,都保持在三百文之间。”


    “这摊子和店铺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先前没什么竞争,如今多了一家铺子,选择也就多了。这广康城就这么些人,而且也不是人人能日日都吃得起小食的,所以这摊子和铺子加起来,能有个五百文就不错了。”


    祁晟算道:“便是五百文一日,一个月至少十二日营业,也有六贯钱了,如此加上我的工钱,扣除家用,一个月能有八贯钱,三年,咱们就能买得起宅子了。”


    陆鸢好笑道:“哪能这么算,先前就说过了,冬春两季可不怎么挣钱,咱们保守些,五年吧。五年的话,估计就能买得起宅子了。”


    如今的奔头,就是奔着买房子去的。


    盘完了帐,也就上榻歇息。


    熄了灯,陆鸢兴奋地与祁晟说起了悄悄话:“你猜,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银钱。”


    祁晟心底一合算,试探道:“五十两左右?”


    陆鸢声音愉悦:“近了。”


    “咱们存银都快六十两了,当然了,这里边有一半都是你攒下的,有你的赏银和你的月俸。”


    祁晟:“赏银不是时时有,所以你的存银很快就会超过我的。”


    陆鸢捶打了他一下:“这有什么好比较的,我还不想你有赏银呢,就本本分分地拿个月俸就成。”


    这赏银可是伴随着性命威胁的,越多赏银就代表着越凶险,她可不想要这个赏银。


    “不过,安平镇之后,县丞应该不会再费周章去剿匪了吧?”


    毕竟现在的广康辖内,好像也没怎么听说有过路人被抢,更没听说有哪个村子被山贼土匪侵扰。


    祁晟默了默,道:“暂时没听到县丞有剿匪的打算,但是却提起了七月百姓收粮之事。”


    陆鸢闻言,遂在黑暗中坐起:“怎么说?”


    祁晟把她拉回榻上,说:“别太担忧,也就是打算增派村镇巡查罢了,免得有匪抢粮。”


    “这山里种不了粮食,若是这些山匪依旧不事生产,欲不劳而获,那定然会冒险抢粮。这粮食是农户根本,也是补充广康粮仓根本,不能轻视。”


    “那……你也得去吗?”


    祁晟:“几乎整个公署都得去巡查,轮番去巡查,估计我也就只轮两回。”


    只轮两回,也不是小事了。


    陆鸢听得胸口闷闷的。


    也不是说想让祁晟行特殊,不去巡查。


    只是她观祁晟的体质,就是那些话本小说里边的男主,出个门都能撞上际遇,都能遇上事。


    别的不说,就说被县丞所用,寻常人哪有他这种际遇?


    再说遇匪的事,就给他遇上了两回。两回都是因为广康和围山村往返间遇上的,间隔也都不到一个月。


    她是真怕祁晟这回巡查期间,又惹上大动静。


    平平安安度过最好,可万一呢?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他冒险挣赏银来补贴家用。


    第117章


    七月初, 也是农户开始收割水稻的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也是山匪频频下山抢粮抢人的时候。


    今年虽有杨县丞坐镇,也能震慑山匪,只是这粮食不仅是农户根本, 也是这山匪的根本, 山地无法耕种, 他们若是不想花钱买粮,那只能是抢粮。


    公署派人外出巡查, 但公署的人也就这么多,而整个广康的范围却这么大, 所以从村镇里挑选青壮年, 由公署两人带队巡逻。


    公署正经在编的不过数十人,没必然要有一人在编人员陪同, 管辖下有数十个村子, 一支队伍管三个临近的村子。尽管如此, 人手还是紧张。


    这也只能是分两拨人轮着出巡, 巡三日再换下一拨。


    便是不出巡, 也得上值,轮着休一日沐。


    这样的情况, 得持续到八月缴完粮税。


    祁晟是第一轮外巡的人。


    第四日一早回来,都没回家, 直接就去公署上值了。


    傍晚下值回来, 这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囫囵吃了些吃食, 简单地冲了个澡,连胡茬子都没修便睡了。


    陆鸢也心疼她,早早就让老太太在邻里家中买了一只老母鸡, 熬了鸡汤。


    祁晟今日不用去公署,一觉睡到晌午才醒的。


    这一觉醒来,也恢复了一半的精气神。


    祁晟洗漱的时候,老太太念叨:“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不是去剿匪,就是去巡逻,简直是把你当驴子使唤了。”


    祁晟搓了一把脸,应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当成驴使。”


    老太太:“那敢情是一群驴。”


    祁晟还煞是认真地应:“确实是一群任劳任怨的驴。”


    一旁的陆鸢:……


    等吃了中食,陆鸢才问他:“这些天巡逻,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祁晟道:“这时间还早,有些地方甚至还没有收割粮食,所以就算是动手也没那么快,顶多是踩点。”


    “但,大概也知道公署派了人手巡查,所以格外的小心谨慎。”


    “那这缴粮抵税前的日子是重中之重了,可等缴粮税之后呢,要是那些山贼土匪把百姓的余粮给抢了,那咋办?”


    祁晟:“我等都能想得到的,县丞也会想到,他应有安排。”


    夏日炎热,陆鸢的小食生意,就麻辣豆皮卖得相对好。


    油炸香豆腐卖和油条,豆乳,在夜市街都有人在卖了,选择也就多了,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至于糖水这边,别家饮子和糖水都卖得不差,因着陆鸢这边的芋头格外香甜软糯,在夜市街出了名,大部分都会奔着这芋头来吃糖水。


    见此,陆鸢索性也就没再做油条和豆乳,倒也算轻简了些,也不用准备那么多的活。


    这一个摊子和一个铺子,正值一年里头最热闹的几个月,陆鸢一个月也能有近八贯钱的进账。


    加上祁晟的工钱,一个月也有十一贯钱的进项,每回双日数钱记账都是陆鸢心情最欢的时候。


    再说祁晟那边,八月中旬,总算是熬到了缴了粮税,可以回家了,不需要再外出奔波了。


    这个把月下来,不仅瘦了一圈,黑了好几个度。


    吃了暮食,天气闷热,一家子都到河岸边消食。


    夫妻俩老太太和两个孩子慢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一股凉爽晚风袭来,沿着河岸一排错落的垂柳划着水面,荡出涟漪,孩童嬉笑着从陆鸢身边奔跑而过。


    陆鸢恍惚间觉得两个时代的重合了。


    这些场景,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她的那个时代,无甚区别。


    走在她身旁的祁晟察觉出她的失神,问:“怎了?”


    陆鸢回神,笑了笑:“想家了。”


    祁晟一默。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家”在何处。


    他视线的余光瞥向她,带着试探道:“若是你想家了,我可陪你一同回去。”


    陆鸢笑着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祁晟看得出来,她的笑中带着无奈。


    陆鸢转头对他道:“不管在哪里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回不去了吧,但是吧,我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至亲的人。”


    “除了会想家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没有战乱,不愁吃穿,身边有挂念她,也有她挂念的人,日子无外乎如此。


    一年的相伴,足以让祁晟对自己妻子有一定的了解。若不是真的回不去,她应该不会说这种话。


    他既庆幸,却又心疼。


    生离永不相见与死别,也是让人思念入骨的,而唯一好在的地方在于知道自己思念的人还活着。


    只是,有时候未必能知道自己思念的人还活着。


    祁晟望着她的眼神格外深邃。


    陆鸢笑问:“你这眼神……心疼我?”


    祁晟笑了笑:“心疼过往一年,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陆鸢“噗呲”一笑:“也没有吃太多的苦。”


    满打满算,也就是小半年而已,而后来的这些日子,虽然奔波劳累,但这也就是生活,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原来的时代,都是得承受的。


    一刻后,走得累了,也就回了家。


    祁晟从切了些寒瓜,端到院子的石桌上。


    今日回来,恰好看到瓜农在买寒瓜,便也就买了一个回来。


    陆鸢拿起一片尝了尝,虽然不是特别甜,但寒瓜的香味特别浓。


    她道:“这瓜太大了,吃不完,明天也坏了,一会我给隔壁大娘送些过去。”


    祁晟道:“在厨房里,吃完再送吧。”


    陆鸢点了点头,然后问:“这瓜归吗?”


    祁晟道:“不贵,这么大一个瓜也才十八文钱。”


    陆鸢道:“我明日去东市瞧瞧,也买两个瓜,加在糖水里边,又或是捣饮子卖,又或者是削好皮切块卖。”


    老太太笑道:“就这一个瓜,还能给你做出这么多的花样。”


    陆鸢道:“也不算多花样。”


    想了想,又道:“要是能放在井里吊上个把时辰,晚间用来做糖水或是吃起来都是非常爽口的。 ”


    只是这也不太现实,这不管是垂柳巷的水井,还是夜市街的水井,时不时都会有人打水,很有可能会把寒瓜打到了井里。而且还会影响到别人打水。


    祁晟想了想,道:“糕点铺子的院子不是有一口井吗,他们会蓄水,也不是时时都在用,你要不去问问?”


    陆鸢一拊掌:“是呀,我可以去问问糕点铺子的掌柜娘子,下午出摊吊上一个时辰。”


    这寒瓜是糖水最佳搭配,还可以做点芋头芋圆。


    红薯就不用想了,这会还没传入呢。


    就是不知道这绿豆粉代替木薯粉,口感能不能做到软糯。


    这夏秋两季,就属糖水和饮子最为挣钱。


    她肯定得抓住这个机会,多做几样便宜且好喝的饮子和糖水。


    祁晟继而道:“荔枝也熟了,明日我买些回来尝尝。”


    老太太道:“那东西上火,买少一些。”


    提起荔枝,陆鸢就想起荔枝饮子。


    荔枝价格她倒是留意了一下,现在刚上市,会相对贵一些,十文钱左右一斤。


    等都上市了,就几文钱一斤。


    外地荔枝贵,长安荔枝更是天价,但岭南是荔枝的产地,也没有很好的保存方式,大部分的荔枝都是产地自销。


    荔枝做饮子,估计十个人里边,就有五个人会点来喝,肯定得做。


    但就要在上头花点心思了。


    她倒是看过一些视频,说的就是古代的荔枝饮子。


    倒不是真的用荔枝肉做的。


    荔枝肉做果汁,味道不算太浓,但要是几颗果肉加上几颗乌梅,便能做成一壶特别浓郁的荔枝饮子。


    但荔枝很容易变味,这壶饮子得半个时辰就要喝完,不然就变味。


    但要是卖得快,这一壶就是三四盏,一会儿就能卖完了。


    “明天下值不用去买荔枝,我早间去市场的时候就顺道买了,我也想做点荔枝饮子。”


    老太太笑道:“你就四个人八只手,一个摊子一个铺子各就两个人看顾,又是小食,又是糖水饮子,能忙得过来吗?”


    陆鸢:“忙是肯定忙不过来的,所以请了郎君同僚家眷帮忙一段时日了。”


    老太太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年纪大了,去不得太吵闹的地方,所以已经很久没去夜市街那边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祁晟点头:“找了三个帮忙,从七月到十月底。”


    铺子多加两个人,摊子多加了一个。


    做捕快的,杂七杂八的补贴与奖励,偶尔才会有一贯钱一个月,这些银钱在这些城里要养一大家子的人,也是艰难,是以哪个家里不想补贴一下家用的。


    陆鸢和祁晟提起后,他便找了家里较为困难的那几个,与他们说了这事。


    这去帮忙的,一晚上二十文钱,除了胡七娘外,和其他人一样的工钱。


    陆鸢第二日就拉着小推车去了东市。


    这小推车不仅可以用来拉东西出摊,还能用来装菜,很是方便,还有不少人问陆鸢是在哪处买的,怎么买的。


    买了菜,荔枝和寒瓜后,陆鸢便找到了他们铺子东家的干果铺子。


    东家见着她,笑盈盈的问:“今日吹的什么风,把苏娘子给吹来了?”


    陆鸢笑应:“自然吹的是东南风。”


    “东家,给我包一包乌梅,一包甘草话梅。”


    东家利落地给她打包好了,问:“最近天太热了,糖水摊子的生意肯定很好。”


    陆鸢应道:“这整条街的糖水,饮子摊子的生意都极好。”


    东家道:“要是这么说,我也摆些酸梅汤。”


    陆鸢道:“东家你这本来就是买干果的,做酸梅汤也能更省成本。”


    东家闻言,一拊掌:“我也觉得可行,再泡点陈皮饮子,说不定也能挣些钱。”


    陆鸢道:“东家也可以在铺子外支一个小棚子,泡点酸梅汤和陈皮饮子,一文钱一杯,这早上东市这么多人,不比夜市差。”


    东家闻言,还真仔细琢磨了起来:“真别说,还真可以。”


    这一桶酸梅汤,成本最多就十文钱,但可以做好几十碗呢。


    陆鸢付了钱后,便返回了夜市街。


    切了一个瓜,然后送去了糕点铺子。


    糕点铺子的掌柜娘子见到她,热情道:“呀,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陆鸢把寒瓜递给她,道:“我过来想问问下午能不能在陈娘子你那口井里吊一个时辰的寒瓜,顺道送些寒瓜过来。”


    掌柜娘子接过寒瓜,道:“行呀,反正咱们家早上就会把水挑满,平日怕孩子乱跑,其他时间都是封住的,你这瓜还不如晌午就送过来,吊到下午开摊的时候,还能更爽口。”


    陆鸢:“那就谢谢陈娘子了。”


    陈娘子道:“谢啥呢,你常帮衬我的生意,做了新吃食还不忘送过来,我还等着你用寒瓜做的吃食呢。”


    陆鸢笑道:“晚上做好了一定送来。”


    说了些话,有客人来了,陆鸢便打算回去,陈娘子忙喊道:“且等等,我最近也尝试做了新糕点,你也拿些回去尝尝。”


    陆鸢看着陈娘子忙碌的身影,深有感触。


    大家伙似乎都在为生活所奔波。


    这样的生活,她确实是已经融入了。


    第118章


    忙过了夏日, 秋老虎也热得让人恼。


    陆鸢趁着祁晟休沐,让他带着自己进了趟山,摘了许多的木莲果,用来做凉粉。


    回至家中, 祁晟把两筐木莲果从马车上搬下。


    老太太拿了一个仔细看看了, 问:“这果子也不能吃, 要这个果子做甚。”


    陆鸢道:“有些地方,会用这些果子做一些糖水。”


    老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孙子, 然后笑了笑。


    相处整一年了,也能看得出来, 她这个孙媳见多识广的程度, 也不输她这个老太婆。


    现在便是弄再多的新鲜玩意,她也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那要怎么弄?”老太太问,


    陆鸢:“把这个果切开, 里边的籽和仙草一样, 都可以用来做凉粉, 但我觉得这个做出来的凉粉会更好吃, 可以摘些桂花,夜息香来配。”


    夜息香, 也就是薄荷。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确实, 这个时候桂花也开花了, 但你知道怎么处理桂花不?”


    陆鸢想了想,道:“煮一煮?”


    老太太没好气道:“可不能简单的煮一煮, 过几遍清水,不能用手洗,花脆弱, 容易烂了,所以过水得快。过干净了,再蒸煮后晒干,这样才可以食用。”


    陆鸢受教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先去做一些,让大家伙尝尝。”


    陆鸢把木莲果子切开,弄了十几个木莲果,然后再把籽刮到簸箕里头。


    现在日头大,晒上半个时辰,就能把籽晒干。


    晒干后把木莲籽放在一块麻布里包裹好。


    再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然后放到水盆里轻揉细搓着布袋里的木莲果籽,直至盆里的水变黄黏稠,她才作罢,把水盆放在最阴凉的地方,等一个时辰估计就能成形。


    家里的院子里,还种了一些夜息香。她摘了一些来煮水,还加了好些糖进去,等凉粉成型了,这夜息香水也凉了。


    陆鸢歇晌起来后再去瞧,凉粉已经成型了。


    还挺紧实的,她怕做不成型,水还特意放少了一些。


    把夜息香水取来,一股子薄荷清香就飘到了鼻息间。


    陆鸢做好后,便招呼孩子和老太太,还有祁晟来尝。


    老太太道:“这还真比那仙草做的凉粉要好吃,入口冰凉清爽,还紧实弹滑,口感确实比仙草凉粉要更好。”


    陆鸢道:“那是因为放了夜息香,夜息香本来就入口冰凉清爽。”


    老太太道:“也不仅仅是夜息香的味道,这凉粉晶莹透亮,看着就像是冰块,让人看着就是爽口清亮。”


    岭南炎热,除非是特别恶劣的天气,不然也不会下雪,寻常人很少看过水结冰的情况。


    不过,祁晟祖上在京城为过官,皇城在北方,见过冰,自然也没什么奇怪的。


    老太太问:“你这凉粉打算卖多少钱一份?”


    陆鸢道:“单单凉粉的话,两文钱一碗。”


    祁晟:“两文钱这一碗,倒也不贵。”


    陆鸢:“毕竟这木莲果都是上山摘的,夜息香一文钱一把,桂花也不贵,就糖要钱。”


    “虽然挣的可能都不够一文钱,但薄利多销,比卖得贵还能更挣钱。”


    老太太点了点头:“倒也有道理。”


    “不过你刚说单卖,还要和先前仙草凉粉那样搭着芋头寒瓜买?”


    陆鸢点头:“我还琢磨着煮点红豆,红豆寒瓜凉粉,卖四文钱一份。”


    这么搭着来,两碗应该也能挣上三文钱。


    抓住这秋季的尾巴,多挣一点也是好的。


    时间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隙,一下子就到了深秋。


    深秋昼夜温差大,白日温度适宜。入了夜之后,就凉了起来,夜里待在家里,比外出还舒服,这夜市街一下子少了一半人,生意也没那么好了。


    陆鸢便把零时聘的人叫了来,也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道:“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眼下客人也都没有那么多,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干活了,所以等年底,再请你们及未来帮忙。”


    一个嫂子倒不大在意道:“先前都是说好的,也没啥。”


    来时也明确说过忙到十月份。


    陆鸢拿出红封,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也聊表一下心意。”


    然后逐一发了红包,人人都有份。


    本来因为要走了,没活干了,而心生郁闷,但看着到手的红包,心情也格外好了起来。


    拿到手中,有些沉,像是有五十文钱,这心情又更好了些。


    人散了,陆鸢都还有点不习惯。


    本来想清闲一点,留一个人的,但毕竟都是熟人,留谁都不太合适,也就一个都没留,还不如等年底的时候,全部又请回来干活。


    随着天气寒凉,人越来越少了,凉粉不卖了,糖水种类也少了许多。但芋头糖水毕竟是招牌,卖得是最好的,所以也还留着。豆乳和油条又重新上市。


    摊子一个人也够了,铺子也就两个人忙着,陆鸢就白日过去准备做油条的面,还有就是弄好芋泥后,晚上都不过去了,就待在家里偷闲。


    祁晟因着时常下值回到家中都见到妻子,这一回下值没见着陆鸢的人影,便到厨房问祖母:“丽娘人呢?”


    老太太道:“下午说困,一直睡到了现在,刚去喊的时候,还说要多睡一会儿。”


    祁晟看了眼屋子的方向,道:“许是先前夜市买卖太累了,作息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老太太只是担心道:“但这睡了一下午,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祁晟想了想,道:“我去喊她。”


    他转身回了屋。


    屋中拉上了帘子,甚是昏暗,天气又凉爽,自是最适合睡觉的。


    祁晟进屋中也没有特意收声,走到床边撩开了帐幔,就见陆鸢睡得甚是香甜,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吵醒她。


    祁晟推了推陆鸢的肩膀,道:“丽娘,该吃暮食了。”


    陆鸢这才睁开惺忪的双眸,诧异地看向他:“你下值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祁晟道:“听祖母说你睡了一个下午。”


    陆鸢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不知怎的,最近总是特别困。”


    祁晟闻言,也有些不太放心:“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陆鸢犹豫道:“可我除了总犯困外,旁的事一点都没有,就连中食都能多吃一碗饭呢。”


    祁晟:“不管如何,身子有异常,就该找大夫瞧瞧,求个安心也好。”


    陆鸢:“行吧,明日我从夜市街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一趟医馆。”


    陆鸢起了床,一头乌发乱糟糟的。


    祁晟给她简单的梳理,用一根簪子挽了个发髻,便是衣裳也是祁晟给她穿上的。


    她就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想做。


    出了堂屋,正巧出去玩的两个孩子也回来了,陆鸢喊道:“先去洗手再吃饭。”


    两个孩子都乖乖地去洗手。


    老太太笑道:“这派头呀,倒是讲究。”


    这乡下的孩子才不会这么讲干净,脏兮兮的手都能直接抓着饼子吃。


    陆鸢应道:“这不是跟着老太太和郎君学的吗,你们用食前也都会洗手。”


    她在祁晟和老太太面前也没多做伪装,都一年了,有种淡淡的爱咋就咋的懈怠感。


    饭菜端上桌,陆鸢吃了一碗饭,又多添了一碗。


    老太太瞅了眼她,眼底浮现些许狐疑,问:“先前不说是晚间吃得多容易胖吗?这几天怎都要添饭?”


    别人家这么问,肯定是暗示吃得多,但陆鸢了解老太太,知道她没这个意思。


    她应道:“也不知怎的,可能最近闲吧,总是觉得饿。”


    睡得多了,吃得也多了。


    老太太一听,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若有所思的瞧了眼春花秋花,也瞧了眼孙媳。


    这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总该有些经验的。


    担心夫妻俩觉得她在催生孩子,便委婉道:“最近你这总是犯困,胃口又大增,若不然去看看大夫吧?”


    陆鸢吃着饭,应:“刚应了郎君,明日我去夜市街的时候,顺道去一趟。”


    老太太一听,就转头与孙子道:“你明日去公署告个假吧,陪丽娘去一趟。”


    陆鸢道:“我能吃能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自己去就成了,何至于这么紧张?还让郎君告假一块去。”


    老太太不容置疑道:“听我的准没错,明日你们一块去。”


    继而看向孙子,语气严肃道:“你娘子的事,你为人丈夫的不上心,还让谁上心?”


    祁晟和陆鸢相视了一眼,都不太明白老太太为何这般紧张。


    他应:“行,明日一早,我就去公署告一个上午的假,陪丽娘去一趟医馆。”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陆鸢也就没有继续拒绝。


    翌日,陆鸢睡醒后,祁晟已经从公署告假回来了。


    她本想着去东市吃早饭,但还是被老太太摁在座上喝了一碗蛋粥。


    她喝粥的时候,老太太还在一旁叮嘱祁晟:“这赶马车的时候,慢些没关系,平稳最重要,晓得不?”


    祁晟点了头 :“知道了。”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从屋子里拿了两个软枕出来,让孙子放到马车里边。


    陆鸢微微眯眸看着老太太忙碌的背影,心下浮现了一个念头。


    等离了家后,陆鸢才坐在马车里,和赶着马车的祁晟道:“你有没有觉得老太太从昨晚开始就格外奇怪?”


    祁晟道:“祖母那是担心你。”


    陆鸢翻了翻白眼,道:“祖母是关心我,可这两日,你不觉得关心过头了?”


    说罢,又立马道:“你可别说我生病了,我这一点都不像。且就算是生病了,也不至于给我备了两个软枕在马车里头,还叮嘱你把马车赶得平稳些。”


    祁晟一听,也觉得不太对劲。


    陆鸢在他身后道:“她不会以为,我有了吧?”


    祁晟一愣。


    陆鸢又道:“可咱们这都有防范的呀……”


    但现代科技发达,也防范不了,都有漏网之鱼,更别说是落后的古代了。


    祁晟愣了好一会后,才回神,道:“咱们先去医馆瞧瞧。”


    陆鸢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我生过两个孩子,肯定有经验。”


    祁晟还是那句话,道:“我们先去医馆。”


    陆鸢看着他比先前还要绷直的腰背,说到底也是紧张的。


    她仔细算了算自己的经期,觉得这事估计有七成是真的。


    低头瞧了眼小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是安居乐业,所以接受了这个时代,也接受了有祁晟这个丈夫,生孩子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抵触。


    再说现在家里可不止五十贯钱了,不需要为钱财奔波,生活稳定,身体情况也很好,一切也就顺其自然。


    到医馆诊过脉后,也证实了老太太和陆鸢的猜测。


    陆鸢已经有孕快两个月了。


    祁晟听到大夫所言,神色怔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后,才回过神来问大夫:“可我娘子的身子骨,真可以生养了吗?”


    老大夫头也没抬,写了一张方子,说:“你娘子的身子健壮,再生几个孩子都不成问题。”


    陆鸢一听,吓得连连摇头。


    她现在就只想生一个。


    老大夫继续道:“先给你们开张药膳的方子,吃几日坐胎,但也不能多吃。”


    写完之后,把药方子递了过去。


    祁晟忙接过,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老大夫道:“忌寒忌凉,前三个月莫要太劳累,夫妻更不能同房。”


    祁晟一一的把这些记下,继续追问:“还有吗?”


    老大夫没好气道:“怀有身孕的妇人,没那么弱,该吃吃,该走走,别太过于紧张不安,容易让孕妇也焦灼不安,心绪平和最为重要。”


    祁晟受教地点了点头。


    出医馆有台阶时,祁晟下意识扶上陆鸢的手。


    陆鸢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没这么金贵。”


    祁晟道:“方才不是听老大夫说,头三个月得谨慎些。”


    陆鸢:……


    “感情你没听后半段呀,这该走就走,别太紧张。”


    祁晟:“小心点好。”


    到了马车旁,也是祁晟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上马车。


    坐定后,马车才慢慢悠悠地驶去,比来时慢得多了。


    陆鸢也没催促他,问他:“听说我有孕,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祁晟如实道:“说实在的,我有些懵,现在也还没缓过来。”


    陆鸢笑了笑,随即道:“我刚来路上也猜得差不多,但听到大夫确定时,我也是有点懵。”


    有点新奇。


    毕竟没真怀过春花秋花姊妹俩,第一次有孕的感觉确实很新奇。


    祁晟又道:“现在慢慢回过味来了,我心里很高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勾起。


    陆鸢脸上也浮现浅浅的笑意,不过好一会后,忽然想起家里头的春花和秋花,便道:“咱们先说好,就算有了新的孩子,这也要一碗水端平,可不能因为她们不是你亲生的,就轻待了她们。”


    祁晟笑了笑,道:“她们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如何,她们都是喊我们做爹娘的孩子。”


    她且能视如己出,他自然也能做到。


    “如若你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开始给她们攒下嫁妆。”


    陆鸢想了想:“也行,从现在起,咱们每个月给她们各存一百文,等以后买了宅子后,再多攒一些。”


    “不过我可不想让她们那么早就嫁人,起码十七岁才能嫁人。”


    十八岁以后生孩子,生育也没有那么凶险。


    祁晟道:“行,到时候可以先找好好的人家,先定亲,等她们到了年纪再出嫁。”


    陆鸢笑道:“两个孩子加起来也才十岁,咱们就已经想到以后嫁人了,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祁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有时或是当父母的第一天开始,便已经开始为其谋了一生,现在也不早了。”


    陆鸢:“扯远了,咱们先说回这一碗水端平这里,老太太怎么,我们也说不得,反正我们得先约法三章,在教孩子这事上,你得听我的,成不?”


    祁晟点头:“一切都听你的。”


    “不过,约法三章,哪三章?”


    陆鸢想了想,道:“我训孩子的时候,你不能帮着孩子,不能出声,事后你安慰也行,但就是不能干涉。”


    祁晟点头:“行,还有呢?”


    “还有,你祖母再心疼孩子,也不能在我训孩子的时候帮着,这事你来做中间人,去调节。”


    祁晟应:“也行,祖母那里,我去说,最后一点呢?”


    陆鸢道:“最小的孩子有的,春花秋花也要有。”


    祁晟犹豫了一下:“不一定要一样,行吗?”


    陆鸢:“你傻了是不是,我说的是你给孩子买了一个拨浪鼓,也可以给她们带些别的玩意。”


    “一孕傻三年,这都没生呢,你这就傻了?”


    祁晟眉眼一蹙:“这说的应是母亲,不是父亲。”


    陆鸢耸了耸肩:“谁知道症状会不会出现在父亲身上。”


    一路说着话,平日一刻多时辰就能到家,现在却整整用了三刻才到家中。


    这一听到马车的声音,老太太就从屋中出来,等马车进了院子,她忙问:“大夫怎么说?”


    祁晟扶着陆鸢下马车,动作小心翼翼的,瞧得老太太心都提了起来,也屏住了呼吸。


    陆鸢下了马车后,朝着满脸期待的老太太看去,笑道:“如老太太你的愿了,也算是应承了郎君的承诺了。”


    老太太闻言,脸上有喜色,但还是不敢完全确定,瞧着她小腹,依旧试探的问:“真、真有了?”


    陆鸢点了点头。


    老太太顿时捂住了嘴,喜悦得眼眶都红了,随即话都说得不利索:“不成,我、我得去宰一只鸡,祭拜,告诉列祖列宗,祁家,祁家有后了。”


    说着就跑回屋子拿钱去了,出来后,忙道:“丽娘,你先坐着。”


    “晟哥儿,你且照顾好丽娘,我出去一趟。”


    祁晟点头。


    老太太反应甚是激动,陆鸢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古人重血脉,不然也不会有无后为不孝的说法。


    古代不孝也是入了律法之中的,可见有多重血脉。


    更别说还是祁家这种情况,死剩祖孙二人后,子孙延续,估计都快成了老太太的心结了,不然也不会在祁晟活死人的时候,还想着给其娶妻生子了。


    第119章


    陆鸢有孕后, 老太太日日都想着法子来做吃食,连厨房都不让她进去。


    老太太那原本不咸不淡的厨艺,愣是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


    晚间夫妻在屋子时,陆鸢感叹老太太的厨艺精进得厉害。


    祁晟也不禁感叹:“祖母这原来不是做得不好吃, 是懒得去学, 只要能吃, 能吃得饱就成。”


    陆鸢赞同的点了点头,随之道:“可老太太还是太紧张了, 要不是我坚决反对,她估计都想替着我去夜市街了。”


    祁晟道:“你上午过去, 下午等我下值去接你, 别人赶马车也不太稳妥,如果有旁的事, 我再托人传口信, 你再自己寻车回去。”


    祁晟为了方便她, 如今上下值, 都是架着马车去的。


    这古代道路确实不平缓, 陆鸢虽然觉得孕妇没有那么娇气,但头三个月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晓得了。”她应, 可话锋一转,道:“但老太太还是太紧张了, 我提个水都抢着来干, 她那身子骨,我还更担心呢。”


    祁晟沉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而且家里头还有两个孩子,得找个帮手才成。”


    不然老的老,小的小, 还有个坐胎的妇人,他还得上值,很不便。


    陆鸢想到现在家里的活都是老太太抢着干,她也过意不去。但她执意要干的话,老太太也提心吊胆,对老人的心态情绪不太好。


    “确实该请个人来帮忙。”


    祁晟:“这请的人,不如买来的靠谱,不若我去牙行买个下人。”


    听到买卖人口,陆鸢心里不太舒服,道:“就花钱请吧。”


    祁晟瞧着她皱眉的模样,心下了然,继而道:“牙行并非贩卖人口,只是有些人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典到牙行去,是正经来路。他们会被安排去一些家做下人,有活当,也有死当。”


    “活当,时间一到,便是自由身。”


    “去公署牙行找人,知根知底,有卖身契在,不怕人跑了或是打骂孩子。”


    陆鸢想了想,照顾孩子,确实要找个负责任的,靠谱的。


    半晌,她道:“你来办吧,找个生养过的妇人,三十来岁的就成。”


    不管活当还是死当,不管在当下时代合法与否,她都听着不舒服。


    祁晟点头:“我来办。”


    说罢,又道:“我给你松松肩。”


    陆鸢自然而然地坐在床上,背对他。


    祁晟力道轻缓地揉按,忽然想到以前说过的事,问:“先前你说家中有五十贯钱后,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咱们现在存钱多少?”


    陆鸢扭头瞧了他一眼:“敢情你都没关心过家里银钱。”


    祁晟:“我的月俸撑死了也就三贯多,这做了不到一年,还要生活所需,应该也剩不了太多。”


    陆鸢道:“你莫不是忘记了你过年的时候挣的三十贯赏银?”


    祁晟顿了一下:“还真忘了。”


    陆鸢道:“先前几个月的生意好,座无虚席,也挣了挺多银子的,我这几天闲得无事,也算过了,你我的加起来,有八十多贯钱,快九十贯了。”


    听到这个数字,祁晟还是讶异了一瞬:“这么多?”


    陆鸢笑道:“不然你以为这么多人想做买卖。”


    说到这,又道:“年底再挣些,再加上你的月俸,一百贯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离买宅子又近了一大步。


    第二日,祁晟就问过了公署的老人,去公署牙行怎么挑人。


    嵇捕头不经意听到,问:“你们家要买下人?”


    祁晟道:“祖母年岁大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丽娘一个人还要顾着夜市的生意,顾不过来。”


    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还坐胎满三个月,不能与旁人说有孕的事,他也就只能先行瞒下。


    被问的是公署里管文书的,他道:“嵇捕头查案这么多年了,看犯人也准,还不如让他一同去瞧瞧,掌掌眼。”


    祁晟看向嵇捕头:“今日下值后,嵇捕头可方便与我去一趟牙行?”


    嵇捕头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事。”


    下值后,二人便一同去了牙行。


    祁晟直接与牙子说了要求。


    三十岁左右,育有孩子,身体无疾,不要死契,要活契。


    牙子奇怪道:“官爷家中可是有孩子要照料,祁晟点了点头。”


    牙子瞧他年轻,琢磨着应是找个下人回去照顾有孕的妇人,仔细想了想后,道:“倒是有两个合适的人选,都有孩子,不过其中有一个是寡妇,可在意这个?”


    自己妻子就是寡妇,祁晟道:“不介意。”


    牙子点了点头,继而道:“她们只愿意签三年的身契,这交付了三十文的银钱给牙行,他们第一个月的工钱也要先交付到牙行,之后她们若是做了错事,或是跑了,牙行也会负部分责任,但同时雇主也不得随意打骂下人,双方都得签订契书。”


    公署牙行与私营牙行不同,也更有保障。


    不管是对雇主,还是卖身做下人的人。


    祁晟问:“每月多少月钱?”


    牙行道:“看人和时间长短,她们这三年活当,每月至少需得三百五十文月钱。”


    虽尚且算太平,但活计难寻,没点本事傍身的妇人,也没有可倚靠,活下去都艰难。


    祁晟点了头:“那就让那两人出来见见。”


    牙子遂去喊了人。


    不多时,两个妇人从后院出来。


    牙行为了方便选人,白日都让人在后院等人挑选,若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若是陆鸢来了,便知道这活脱脱的就是个中介,介绍人去干活的。


    再说这两个妇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快四十的年纪。


    祁晟看向嵇捕头,后退了一步,让他来瞧。


    嵇捕头审犯人审多了,一上来就格外的凌厉,声音凌厉:“抬起头来。”


    两个妇人都被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抬起头。


    看到要雇她们的人,是个冷脸壮硕的汉子,两个人都白了脸。


    这都入深秋了,那男人还穿着一件夏衣,依稀可见窄袖勾勒肌肉,总觉着撸起拳头就能把人一拳打死。


    两个妇人,年轻些的妇人,样貌清丽,且身段姣好。


    嵇捕头问:“哪个是寡妇?”


    年纪轻些的妇人应:“我、我是。”


    嵇捕头一叹,转头与祁晟道:“这也不用选了,寡妇门前是非多,莫说这般颜色的,日子长久了,总会有嚼舌根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免了这麻烦。”


    祁晟也是这么想,原想着是个寻常的寡妇,若人尚可,也行。


    那寡妇显然听到了这话,“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顿时就急哭了:“我很勤快,也很安分的,我真的很急需一份活计。我也是没法子了,我家中两个孩子,最小的孩子患了病,现今都还在吃药,米粮也要银钱,我若是再找不着活计,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这去浆洗衣服,一日下来,手都洗得破皮了,也就只能挣五六文钱。


    今年粮食没有被山匪所抢,价钱也有所下降,去年还是六文一斤糙米,如今不过四文钱。


    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只够一斤米,且活还不是日日有。


    隔壁年岁大些的妇人虽于心不忍,可都到卖身为奴的情况了,家里也实在揭不开锅了,也就没出声。


    嵇捕头瞧了眼,叹了一声,把祁晟拉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你家娘子的摊子可还缺人?”


    这肯定是不能劝人带回家中去的,不用想,也能知道之后一定会传出各种闲话。


    祁晟默了默:“天气凉了,客人也少了许多。”


    但琢磨起妻子有了身孕,过年后夜市街那般人挤人,定然是不能再去了,肯定会缺人,之后开春后人又多了起来,她的情况,起码有一年多顾不了夜市街,是得请个长时间的人。


    “可我便是买下她,也不划算,这夜市街只有十五日是开市的,且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满十五日的。”


    嵇捕头想了想:“不若这样,双日便让她去夜市街帮忙,单日就到我家收拾,洗衣做饭,总归我白日上值,我不在的时候再过去。”


    “每人平分她的工钱,不比你请人划算?”


    嵇捕头孤家寡人一个,家中也确实缺个人收拾,顺道做些饭食。


    自己厨艺不佳,也就鲜少下厨,平日都是出去觅食。


    祁晟忽然道:“你就没有怀疑她在说谎?”


    嵇捕头转头看了眼妇人,转而看回祁晟:“瞧得出她的迫切,且都到卖身为奴了,日子又能好得到哪去?只看这人品性如何罢了。”


    “年纪稍大的妇人,并没有比惨,便说明她也心软了,心是好的。”


    祁晟:“可这妇人要住何处?若是她在城中有住所,那这事便定下。”


    嵇捕头闻言,看向跪在地上,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妇人,问:“你在城中可有住处?”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


    若是还能回家,那是最好。


    嵇捕头道:“两人都要了,但这位……”他看向年轻妇人。


    妇人忙道:“我叫满娘。”


    嵇捕头点头继而道:“你双日夜市就在他家铺子帮忙,单日就去我家收拾,浆衣做羹,可愿?”


    满娘迫不及待地点头:“愿意愿意的,只要有活计,让我做什么都成。”


    嵇捕头看向祁晟。


    祁晟略一点头。


    事情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120章


    祁晟与牙行的牙子签好了契书, 明日再来把妇人带走。


    回至家中,用暮食时,祁晟便与祖母道:“我去公署牙行买了个下人。”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家里确实要个人来照料, 且日子也过得去了还能帮忙带孩子, 多个下人也无甚, 也就没任何意见。


    虽没有意见,但还是担心道:“靠谱吗?”


    祁晟道:“我请嵇捕头一块去瞧的。”


    老太太倒是记得这个嵇捕头, 一眼瞧去,就和那正得发邪的关二爷似的。


    “那位嵇捕头, 一瞧眼睛就是毒辣的, 有他帮掌眼,靠谱。”


    “不过, 这多添了一个人, 住哪?”


    这家里就三间屋子, 倒座房有春花秋花在住着, 也是不方便。


    祁晟道:“我想等丽娘三个月后, 换间大些的宅子,离夜市街也近些。现在就先让孩子俩与祖母住一间, 让下人住倒座房。”


    春花和秋花眨巴了一下眼睛,春花问:“爹, 咱们换宅子了吗?”


    祁晟点了点头, 笑道:“之后你和秋花可以住更大的屋子。”


    这家里人多了,确实得换宅子, 且家里条件也好了,也可以换更大更舒适的宅子。


    陆鸢问:“这宅子慢慢来没关系,还有一个月呢。”


    老太太道:“这新赁的宅子可不能敲敲打打。”


    祁晟点头:“晓得了。”


    吃完了暮食, 天色黑得也快,他们也就没有去消食。再说明日也有下人要住进来,孩子俩的屋子还得收拾收拾。


    陆鸢在屋子里叠衣裳,秋花在一旁玩着布老虎和小人偶,而春花则坐着看着自己的娘亲。


    春花盯着她看了许久,陆鸢也察觉到她不大对劲,便转头问:“春花,怎么了?”


    春花踌躇了一下,才问:“娘是不是有弟弟妹妹了?”


    听到这话,秋花动作一停,转头看向自己娘的肚子?


    陆鸢晓得也是瞒不住孩子,索性也没顾虑没满三个月,径直点了点头:“是有了,怎么了?”


    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红红的:“那、那以后爹和娘还会对我和妹妹像现在这么好吗?”


    陆鸢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秋花疑惑地看向姐姐,不解的反问:“我们也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有弟弟妹妹,就不对我们好?”


    秋花三岁多了,但是这话语断句还是有些问题,但总比先前好很多了。


    虽然话还不算特别利落,但她的逻辑却是很清晰。


    陆鸢也摸了摸秋花的小脸蛋,说:“对呀,你们也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会因为有了别的小孩而忽略了你们?”


    “或许会因为弟弟妹妹还小,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我们会多照顾他一点,但依旧会爱着你们。”


    说到后边,陆鸢温笑的与她们说:“我们要是多照顾弟弟妹妹多一点,你们吃醋了,也可以与我说,不要憋着在心里。”


    春花摇了摇头:“春花不会吃醋。”


    秋花也跟着姐姐一同摇头:“秋花也不会,会照顾弟弟妹妹。”


    春花道:“娘,那我要不要去铺子里给你帮忙?”


    陆鸢笑道:“不用你,等搬了新家后呀,我得给你和秋花请个女先生,教你们学习。”


    春花道:“可爹不是在教我们吗?”


    陆鸢摇头道:“女先生不仅仅会教你们习字,也会教你们琴棋书画,当然了,也不是每个女先生都会这些,到时候也有可能会请两个女先生,先看看你们爱学什么。”


    这个时代,女子学院少之又少,这生活物质提高了,肯定要富足一下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让她们有了学识,有自我,不会因为这个世界女子地位低下,而自卑。


    也不会因为嫁人以后,婆家待她不好,而忍气吞声。


    春花:“娘,会不会花很多银子?”


    陆鸢笑道:“把银子花到你们身上,是值得的。”


    收拾了东西后,祁晟帮忙搬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去。


    这屋子地板也是花了银钱的,搬家的时候,自然也是要拆走的。


    陆鸢回了屋,把发髻拆开,梳发间,祁晟从外头进来。


    他道:“除了一个下人外,还有一个双日去给你干活的妇人。”


    陆鸢好奇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祁晟也就把今日的事说了。


    陆鸢:“那也正好,我原本就想着要多请一个人呢,不过这工钱,到时候先把第一个月的工钱给了牙行后,别人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这干活的,要的是勤快,上心,要是真知道别人工钱那么多,自己的工钱那么少,心里总会不大舒服,做活上可能不会懈怠,但肯定不如多给钱更卖力。”


    祁晟道:“铺子的事,你决定。”


    陆鸢点头,梳了头后,她上了榻,趴在他腿上,与他说了方才春花问她的问题。


    祁晟道:“春花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又吃了那么多苦,她的心思自然比别的孩子要重一些,也敏感一些。”


    “到时候如你所言,小的孩子有的,她和秋花也得有。”


    陆鸢第二日便见到了那两个妇人。


    一个叫满娘,一个叫翠娘。


    陆鸢与满娘说了地址后,让她明日晌午就到苏记小食铺子去,到时候再仔细与她说规矩。


    罢了,她才让满娘先回家去,然后仔细和翠娘话家常。


    “听说你家中也有孩子,有多少个孩子,年岁几何?”


    翠娘老实应道:“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七岁了,最小的八岁。”


    陆鸢疑惑道:“那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也可以帮家里做些活了,怎的会典当了自己?”


    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的好,万一对方男人是个赌徒,那真是甩都甩不掉。


    翠娘低下了头,声音有些苦涩:“我家大郎摔断了腿,为了给他治腿。家底也几乎掏空了,我男人也无甚活计,只能守着那几亩薄田,缴了粮税后,家中都吃不饱,以后大郎说亲都是问题。”


    “本想找活计,但处处碰壁,也没个门路,听人说公家牙行能帮人找活计,我就去了。”


    翠娘虽说得轻松,但陆鸢从祁晟那处了解过。


    这律法中,虽多有保护奴隶的律例,但毕竟为奴者就已经是贱籍了。


    脱籍便难了,并不是从主家离开了,恢复了自由身就能脱籍。


    脱籍要有主家签字,也得交付一笔脱籍费。


    身为贱籍,自是被人瞧不起,唾弃,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脱籍。


    陆鸢看了眼妇人,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平日里你就做些家务,带带两个孩子。”


    “除了一个月固定的三百五十文的月钱外,若是做得好,会根据你做活的情况,额外给十文到五十文的赏银。”


    “吃住也包,每月给你两日假归家探亲,衣裳这边,我会给你布料,你闲暇的时候便自己做。”


    昨日祁晟便说了,卖身到她家,便是衣食住行都是在他们家了的。


    那翠娘听到这些话,都惊了好一会。


    她这是遇上好人家了!


    她忙抬起头,万分感激,声音都打着颤道:“娘、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绝对不会辜负娘子的!”


    陆鸢:“咱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好好干活就是了。”


    等陆鸢晌午去了夜市街后,也与满娘仔细说了规矩。


    “这铺子后边有一间屋子,偶尔有个小姑娘住在里头,我会在那间屋子多添一张小床,平日忙得晚了,你就在那处住,单日你若想住也可以。”


    “但是,我这不包吃,所以呢,工钱我会和旁人一样算给你,一晚上是二十文,你觉得如何?”


    满娘道:“娘子能给我活干,我已经很感激了,况且原本说好的是三百五十文一个月的月钱,如今不过十五日的活计,就有三百文,真的真的很谢谢娘子。”


    说到后头,满娘的眼眶也红了。


    陆鸢心下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有孕了,听着都特别同情,心酸酸涩涩的。


    “对了,这在摊子做活的,与旁人一样的工钱,也不好特别对待,所以这一年两身衣裳,是不做的,但做得好了都会额外的奖励,这些奖励也是够你做衣裳的。”


    满娘忙摆手道:“没关系的,我衣裳够穿的,只是……娘子,我、我可否预支下下个月的工钱……家里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


    第一个月的工钱,是直接给牙行的,所以到手什么都没有。


    这正经的牙行,给了他们选择,有的是一次买断卖身钱,有的则是去主家领月钱。


    这用钱用的急,便会选前者。


    陆鸢是个好说话的,应:“行,一会我立个字据,你签字便成。”


    说罢,转而问:“对了,嵇捕头家中,可去过了?”


    满娘:“那位官爷把我领到了门口,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趁他不在家中时过去。”


    陆鸢笑了笑,道:“那嵇捕头是个好人,你也别太害怕。”


    满娘点了点头,应:“官爷确实是个好人。”


    昨日本因男人长得高大凶相而惧怕,为接下来的日子而胆颤心惊,可不承想,行为举止确实比一些人好多了。


    更别说,她能有这份活计,还是多亏这位官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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