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给植物人冲喜的寡妇》
1. 第 1 章
“整日不是哭就是吃,半点活都指望不上你们俩。”
“你们娘洗个衣服都能差点把自己溺水里了,这般没用,老婆子我是真后悔让你们留下来。”
年迈的声音从院子外传入了昏暗逼仄的茅草里。
茅草屋窄小,除了寻常的农具,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稻草,稻草上铺着一张席子。而席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妇人面黄肌瘦,两眼空洞无神,好似听不见外边数落的声音一般。
陆鸢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了两天,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似的,睁大双眼瞪着上边的茅草屋顶。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就是为了躲避横冲直撞的电动车摔了一跤,最多就是磕破点皮,可怎就穿越了?
陆鸢两天前醒过来时,全身湿透,没有半点力气,还断断续续地发起了低烧。
短暂清醒时,她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老婆子给她换衣裳,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像是在骂人,但好像又是在数落。
陆鸢以为是自己发烧出现的错觉,但逐渐清醒后,才发现是现实。
这两天,她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穿越了,穿成了别人。
穿成了一个没了丈夫,带着两个孩子逃荒的年轻寡妇。
在寡妇的记忆中,家乡干旱,两个村子因为抢水源而大打出手,她的丈夫不慎被打死了。
她因生的是两个闺女,又是个孤女,所以丈夫才死没多久,就被家里的叔伯吃了绝户,母女三人也被赶了出来。
时逢干旱,寡妇活不下去了,这才带着孩子们逃荒。
半个月前,寡妇带着两个孩子逃荒到了围山村,险些饿死时,被一个老婆子救了。
外头不停数落的老婆子,就是救娘仨的人。
老婆子姓何,别人都喊她何老婆子。
这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何老婆子也不会平白好心肠捡几张嘴回来,她的收留自然是别有用心。
何老婆子有个相依为命的孙子,但前不久发生意外昏迷不醒,成了活死人。
大概是从大夫口中知道自个孙子还能传宗接代,所以才收留的娘仨,想让寡妇给自己孙子生个孩子来延续香火。
这传宗接代得男女配合,可男人是个活死人,还得女人主动,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肯定是不愿意的。
黄花大闺女不愿意,且也没有经验,还得是生过孩子的寡妇有经验,也更放得开。
这不,何老婆子在看到带着孩子逃荒的寡妇时,心里就有了人选。
何老婆子要个人传宗接代,寡妇需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了。
陆鸢心说她们是一拍即合了,可她不愿呀。
再说寡妇是有经验,可她也没有呀!
一没生孩子的经验,二也没有睡男人的经验,还是睡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外头忽然传来孩童的哭喊声,还不停的叫喊着“娘”。
约莫是原主留下了紧张孩子的意识,陆鸢几乎是条件反射,蓦地坐了起来。
坐起后,她愣了一下,随即捂住了双眼。
这都叫什么事呀。
是不是老天爷可怜这祖孙两人,就在现代的护理行业里随便抓了个人,让其穿越到这个世界,照顾昏迷不醒的孙子?
而在医院当护士的她,就成了这个倒霉悲催的?
不然她生活一切都好,也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儿,怎可能这般凑巧就是她给穿过来了?
陆鸢在各种怀疑时,茅草屋的竹门忽然被推开了,她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门口站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光,一时看不清楚脸。
小孩端着一碗水慢慢走到陆鸢跟前,声音稚嫩:“娘,喝水。”
哪怕被叫了两天娘,陆鸢也无从适应,她征了一会儿,才双手僵硬地接过了豁了个口子的碗。
喝了水,润了喉,陆鸢也转头看向跟前的小孩。
是个小女孩,看着才三四岁的,但实则五岁了。
这是寡妇的大闺女,春花。
春花的头发枯黄,只稀稀落落的用两条布条绑着两个小揪揪。
在这酷热的秋天,脸颊和嘴唇都有些皲皮。
再说孩子身上的衣服,不仅手脚都短了一截,且满是补丁,袖口和领口都已经磨损严重。
孩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粗糙的草鞋,露出了脚指甲缝里都是泥的脚丫子。
陆鸢正想把碗里的水喝完,半敞的竹门蓦地被人推得更开。
一个五六十年纪的老太太出现在了门口,张口就道:“都歇了两天了,还盼着我这个老婆子照顾你们娘仨不成?!”
“赶紧起来去做饭!”
这老太太就是收留寡妇的何老婆子。
何老婆子满脸褶子,梳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整洁,身上的衣裳只有两三处补丁。
何老婆子看着慈眉善目,但语气和态度却是一点都不和蔼。
何老婆子把一个小东西也塞到了陆鸢的怀里,把陆鸢吓了一跳。
定眼一看,不是小东西,是个更小的小孩。
何老婆子把孩子塞给她后,就转身出去了。
四眼相对,喜当娘的陆鸢:……
这小孩比春花更营养不良。
好像已经两岁了,但看着却好像还没满一岁呢。
瘦得皮包骨,显得眼睛大得离谱。
刚哭过,眼睛都是红通通的,眼角都还挂着眼泪,巴巴望着她。
这是寡妇的小闺女,秋花。
小秋花嘴巴一张,口齿不清的喊:“娘,饿、饿。”
说到饿,饿了两天的陆鸢,饥饿感顿时涌上,只觉头昏眼花。明明是秋暑季节,却饿得浑身发冷。
不想死的话,也就不能这么躺下去了。
陆鸢把孩子放到席子上边,扶着木柱子站了起来,朝屋外走了出去。
屋外的光线很刺眼,她抬手遮住强烈的日头,缓和了一会,视野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围着篱笆的小院,两间并排的破旧茅草屋。墙壁斑驳,像是用力踹一脚,都能把墙壁给踹倒了。
除了两间并排的屋子,院子里还有三间错落的小茅草屋。
一间是陆鸢刚才出来的茅草屋,也是杂物房。
另外则是一间厨房,一间茅房。
院中围了一处菜地,两只母鸡在院子里啄着地面。远处是纵横稻野的阡陌,再远则是望不尽的青山。
陆鸢失神了一会,又听到何老婆子不善的声音。
“还不赶紧去做饭,愣着作甚?!”
陆鸢收回目光,左右看了眼,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厨房简单,一角柴火,一角灶台。
灶台上有个风炉,正在熬着飘着米香的米汤。
陆鸢目光一转,发现灶台上有着半碗黄黄的面。
她捻了一点在指腹,放到了鼻尖闻了闻。
这哪里是面,分明是米糠。
仔细想想,先前寡妇连树根都挖来吃了,现在有米糠能吃,也已经很好了。
墙上挂了个篮子,里边还有一把野菜,是马齿苋。
陆鸢掀开瓦陶锅盖,看到浓稠的米汤,不禁地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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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哪怕她时下腹中已经饥肠辘辘,也不敢动这米汤。
这米汤就是何老婆子都不吃,而是给昏迷不醒的人准备的。
这年代可没什么营养液,植物人不吃东西,肯定活不了。
陆鸢转头看向外头,何老婆子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张杌子在厨房门口,就坐在那做针线活。
难怪何老婆子要坐在厨房门口做针线活,原来是防着她偷吃。
这浓稠的米汤,是何老婆子孙子的两顿,偶尔秋花实在吃不下东西,蔫蔫的时候,才被允许吃两口。
忍住了想要喝一口的冲动,陆鸢把盖子盖了回去,遂把注意力放回做饭上。
米糠口感硬实,得煮软了才能做饼子。
她往锅中加了小半碗的水,再把米糠都倒了进去煮。
接着就是生火的问题了。
好在风炉还有些未灭的碳,她引火至灶眼,没一会就燃了起来。
煮米糠时,陆鸢瞅了眼厨房门口的老太太。
何老婆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着寡妇的记忆和她对老太太的印象,不大好评。
收留娘仨是善事,可目的又不纯。
目的虽不纯,但也没逼着他们留下来,想走都是可以走的,只是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还能走到哪里去?
寡妇和两个孩子是被赶出来的,没有过所。
过所相当于是通行证。
没有过所,基本上算是黑户了,只能东躲西藏。
在寡妇的记忆中,她还是带着孩子偷摸躲在船舱中,才到的岭南苍梧县。
因为身无分文,住在破庙,还差点被老乞丐欺负了。
古代法制不健全,凶险无比。
陆鸢觉得自己未必会比寡妇勇敢,能苟活这么久。更别说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很难闯出什么天地。
她现在都还是懵懵然的,还是先踏实点,也别急着着老婆子翻脸,得让她先缓缓。
火慢慢地大了起来,陆鸢也就收起心思做饭。
往灶眼添了一把柴火,她把挂墙上的马齿苋拿下,用水洗干净,掐了比较嫩的位置,切碎。
熬好软化的米糠,盛到了碗里,等温度适宜后,才把野菜倒了进去搅拌。
四处找了找,却没发现任何调味的配料。
一想,就记起来少量的盐巴和丁点菜籽油都被何老婆子藏起来了,几天才能用一回。
这会没拿出来,就是不给用。
陆鸢一叹。
这都是什么苦日子。
她饥饿得紧,也没有空闲自艾自怜,还是赶紧把饭做好。
陆鸢把米糠和野菜搅拌好了,就给揉成圆饼放进热锅里头煎。
没有油,煎的饼子不尽如人意,有些黏锅,也有些焦黑。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能吃的。
闻着淡淡的掺杂着焦味的米糠香味,陆鸢更饿了。
煎出来的饼有七个,大概小孩巴掌大。
把饼夹到碗中,再烧水煮马齿苋汤。
没一会儿就煮好了,盛到碗中,逐一端到外头的桌子上。
何老婆子看到野菜汤,脸色顿时黑了,骂道:“把野菜都吃了,晚上吃什么?!再说这柴火不用捡呀?又费菜又费柴,那经得住你这样嚯嚯!”
陆鸢默默听着,也没应声。
她转头看向杂物房,就见两个孩子就站在门口外头,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吃食,眼里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陆鸢心底顿时又酸又涩,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真的能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处处凶险且等级森严的古代活下来吗?
2. 第 2 章
陆鸢只丧一小会,就收起了负面的情绪,朝着两个陌生的孩子喊:“过来吃饭了。”
有娘的准话,春花这才牵着脚步踉跄的妹妹走过来。
几个人坐下后,何老婆子开始分野菜饼。两个孩子都只得了半块饼。而陆鸢只得一块。
何老婆子自个也是一块,碗里还剩下四个,她拿进了屋子里头。
陆鸢:……
低头看向手中不大饼子,这都不够填饱肚子的,
早知道就做大一点了,下次再做饼子,她就有经验了。
她咬了一口饼子。饼子干得噎嗓子,只能泡一会野菜汤吃下去了,两个孩子也学着她,泡一会才吃。
吃了一个饼子,又灌了大半碗的没油没盐,泛着苦涩味道的野菜汤,这才勉强四分饱,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温度。
何老婆子也啃完了一个饼,看向她:“既然吃饱了,就赶紧去给阿晟喂粥。”
这个阿晟,就是何老婆子的孙子,寡妇只知道他叫齐晟,以前是半个猎户,家里大部分钱财都是来自他打猎补贴的。
这齐晟一倒下,家里也只剩下一个何老婆子。
穿越前陆鸢要照看许许多多病患就算了,可凭什么穿越后,还得照顾病患?
凭啥?
难道就凭她是天生劳碌命?
一开始,陆鸢心里是拒绝的,但想到吃的住的都是何老婆子的,也就只能是听从了。
何老婆子倒了小半碗浓稠的粥汤,递给她的同时,也警告道:“我看着的,你可别偷吃了。”
陆鸢心忖她还没馋到和植物人抢吃的地步。
她还是点了点头,在何老婆子犀利的目光下,顶着压力推开了挂名丈夫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股药味,一开门就扑面而来。
寡妇之前就给男人喂过几回汤药和流食,或许心里抗拒给活死人当媳妇,也就没仔细打量过男人的样貌,所以记忆力,也只是模糊的轮廓。
除了不清晰的样貌,还有就是男人的名字。
记忆里,寡妇听何老婆子说过,似乎是叫祁晟。
她走到了床边,低头看向了床上的人。
待看清男人长相时,愣了愣。
她以为这昏迷不醒的男人,肯定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但出乎意料的,男人除了有几分削瘦,就好像是刚昏迷不久的人,而且长相也是十分出色。
上庭饱满,虽双目紧闭,但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流畅分明。是个样貌十分出众的成年男子。
便是躺着,也能瞧出他身形高大,以前是个宽肩窄腰的。
这长相丝毫不像是山野村夫。
可就算长相再英俊又能顶什么用?
还不是躺在这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
陆鸢观察了一下,拿过床上的薄被,简单叠成枕头,把男人的头抱起,正准备把叠成枕头的被子放置脑后,在窗口外盯着的何老婆子忽然急道:“你干什么?!”
陆鸢解释:“垫高一点,米汤才好流入喉咙,不至于呛到。”
何老婆子眉头皱了起来:“那之前你怎么不是这么喂?”
陆鸢心说之前也不是我来喂呀。
她应:“之前没想到。”
说着,她拿起了碗,捏着男人的下颚,缓缓喂进流食。
何老婆子眼底闪过些许疑惑,这之前也没见寡妇喂得这么仔细,这两天咋就这么细心了?
陆鸢边给男人喂着流食,边观察着男人的情况。
这人面色还算红润,肌肉弹性很好,还没有萎缩,而脸上的擦伤还有未消的痕迹,昏迷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不过再不醒,过一段时间,这肌肉肯定会萎缩,平时得给腿脚做推拿才行。
只是她才来没多久,就是寡妇也只仅在这个家里生活半个月。对于这祁家的记忆少之又少,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她还是先静观其变,不要提太多建议,不然累的也是她自己。
小半碗浓稠的粥汤,陆鸢喂了小半个时辰。
喂完后,职业本能地给男人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衣领。
看着寡妇细心的举动,何老婆子微微蹙眉,眼中有几丝不解。
寡妇今天又是给阿晟垫高脑袋,又是耐心地喂了小半个时辰,更是细心的擦嘴,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
前些天,寡妇给阿晟喂药喂流食那会,一眼都不敢多瞧,喂一刻就匆匆喂好了,更别说有什么贴心的举动了。
难不成是想开了,打算安心地留下来给阿晟当媳妇了?
陆鸢端着碗出了屋子,就见何老婆子一脸探究地打量着自己,打量得让她心里发毛。
陆鸢只觉得被盯得莫名,赶紧去洗碗了。
桌面上的碗筷,是春花收拾的,也洗干净了。
用何老婆子的话说,他们家不留吃干饭的,两个小的也得帮忙干活。
大的洗碗,小的去挖虫子给鸡吃。
两个孩子这会正在篱笆外头翻石头,在抓蚯蚓喂鸡。
孩子胆大,但陆鸢却是怕那软不拉叽的软体爬行虫子,她宁愿去照顾植物人,也不愿意去挖什么虫子。
何老婆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坐回杌子上,拿起针线继续做着刺绣,朝着陆鸢说:“水缸里没什么水,去把水打回来。”
不停被安排活计的陆鸢:……
这是不打算让她停下来了?
她转头看向何老婆子。
何老婆子还在眯着眼绣着上午的那条帕子。
大抵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眼睛也不好使,所以一方帕子都绣得很慢,两天才绣好一方帕子。
陆鸢刚刚观察过何老婆子绣的帕子,绣样精细漂亮,绣工也了得。
只是,让她感惊讶的是,农村妇人会有这么精巧的手艺?
她转念琢磨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岭南。而岭南在古代可是流放之地,不少犯了事的达官贵人,只要没被判死,大部分都会被流放至岭南。
再结合了一下屋子里男人的长相,常年受网络小说浸淫的陆鸢,猜测这组孙俩的身份不简单,没准这家人还真是罪臣之后。
想到这,陆鸢觉得自己的想法跑偏了,立马晃了晃脑袋。
是不是罪臣之后没那么重要,现在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陆鸢把这家里边唯一的一个桶拿上,出了院子。
这家里,一个活死人,一个五六十的何老婆子,还有两个加起来才七岁的孩子,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能去河里提水回来。
合着她这穿越过来,是做保姆,也是做苦力来的。
做保姆做苦力就算了,钱没有,还得给植物人做媳妇。做媳妇就算了,后边还要和植物人发生关系,这可是道德上的问题。
一想到要强上植物人,只是想想,陆鸢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脚步加快地往河边而去。
两个孩子也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
小河离祁家差不多一里地,有一小段距离。快走到河边时,春花声音有些发抖的喊:“娘,你小心点。”
陆鸢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们姐妹一眼。
除了懵懵懂懂的秋花外,春花满脸的担忧,害怕。
大概是前些天,她们娘差点淹死的事,把她们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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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陆鸢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也是个正常人,所以应道:“我知道,你们就在那站着,河边危险,别过来让我分心。”
春花听到她娘的话,忙拉着秋花不再过去。
陆鸢停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往水里看去。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水面上看到一张面容憔悴的脸。
原主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原本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只是丈夫去世,加上逃荒数月,现在不仅瘦得可怕,还又黑又憔悴,就是头发都好像是枯草一样,又干又燥。
陆鸢又低头看了眼满是茧子茧子的双手,这日子太苦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而打水。
这身体才大病初愈,没多少力气,所以她也就只提了半桶水回去。
把半桶水提回去,陆鸢都已经累得直喘气。
可这半桶水,也就只够做两顿饭,压根就不够洗漱的。
陆鸢只得又断断续续地往返了四趟,回来就直接往杂物房的稻草床上一躺,都不想再起来了。
她吃得少,又干了体力活,迷迷糊糊中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何老婆子的声音,又醒了过来。
“快起来烧水。”
陆鸢看着屋顶,一动都不想动。
但实在没有勇气去投河,尝试是否回到原来的身体。更没底气和老太太硬刚。
她这被赶出去后,是否能平安活下去都成问题。
寡妇所受过的苦,危险,她都是有记忆的,所以才更让她却步。
就算要走,身上也得有钱。
陆鸢坐了起来,理了理原主枯燥如草的头发,起身出了屋子。
陆鸢出来时,日头已经快要下山了。
何老婆子上午在做帕子,下午也在做帕子,感觉好像没休息过。
这样再做下去,不用多久,估计眼睛都不能要了。
陆鸢进了窄小昏暗的厨房,把水舀到锅里。
拿起火镰,学着中午何老婆子生火的架势,试了几次之后,这火可算是生起来了。
这水烧了好一会,外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何老婆子。”
陆鸢往外看了眼,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昨天她就见过了,是来给祁晟换衣服擦澡的。
在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时候,陆鸢还真的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她上手。
她也没让何老婆子喊,直接舀了一盆热水,兑了凉水端到屋子里头,然后就立马出来了,生怕喊上她一块帮忙翻身。
回到厨房,她又往锅里添了凉水。
穿到这个世界的这两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也就没有洗漱。
现在缓过劲来,肯定得认真洗洗。
她刚闻了身上,已经有点味道了,不浓,但也让她受不了。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那中年男人从祁晟的屋子里出来了。
他到了何老婆子面前,说:“何老婆子,我以后估计来不了了。”
声音传到了厨房里来,陆鸢手里的树枝一松,直接落到了地上。
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外头的何老婆子皱了眉头:“嫌我一个月给四十文钱给得少了?”
中年男人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侄子在县城里给我找了份活,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再说了,你不是给阿晟找了个媳妇么。让他媳妇来做这些事情,还能省几个钱给阿晟买几帖药呢。”
听到这话的陆鸢:……
这钱,大可不必省下来!
3. 第 3 章
何老婆子听了中年男人的话,沉思片刻,说:“我知道了,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还与我这老婆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男人讪讪,拿出一小串铜板递给何老婆子,道:“阿晟到底帮过我,这是半个月的月钱,我退回来给阿晟买点骨头炖粥喝,也好补补身体。”
何老婆子沉默了几息,也不说客气话,厚着脸皮拿了回来:“这可是你自己给退回来的,可别到时候你媳妇闹到我这,说要讨回去,我可是不还的。”
中年男人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这事我媳妇不知道,何老婆子你也别往外说。”
何老婆子嗤了一声:“晓得了,等晟哥儿醒了,再给你还回去就是了。”
中年男人闻言,默默地看了眼屋子。
这都昏睡两个多月了,家底都被折腾光了,还能不能醒得过来还另说呢,这钱他也就当是报答以前祁晟的帮助。
中年男人留下一句“有事就去找他帮忙”后,就走了。
男人走后,何老婆子也出了趟门。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回来时,手上拿着两颗营养不良,就与成年人的拳头一般大的菘菜。
晚上吃的是菘菜汤,还有中午剩下的四个饼子。
两个孩子依旧分了半个,而陆鸢分了一个半,配上菘菜汤,就算没滋没味,也吃上了个七分饱。
饱了腹,陆鸢的脑子清醒了些,也就有了心情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看了眼两个脏兮兮的小孩。
自从他们的娘溺水后,她们俩就没洗过澡了,身上的衣服也没换过,近一点都能闻到酸臭味。
晚上还得和她们睡到一块呢,这味时不时飘来,都不用睡了。
除了她,这两个孩子肯定也得洗洗。
陆鸢兑了一盆温水在厨房里,朝着两个女娃娃招了手。
她和春花说:“去把你妹妹的衣服拿过来,我、娘给她洗澡。”
一时还没适应喜当娘,这声娘的自称,还真烫嘴。
再说那秋花瘦小得跟一岁小童似的,也不指望能自己洗,只得她来洗了。
春花应了声“好勒”就趿着草鞋哒哒哒跑去杂物房。
秋花呆呆的一小只,也不闹腾,陆鸢给她脱衣服时,也乖乖地配合伸手抬脚。
脱下小姑娘的衣服,看到衣服下的瘦弱身板,陆鸢倒抽了一口气。
小姑娘瘦得皮包骨,瘦得肋骨突出,小小的一个,感觉一摔倒就会摔骨折了。
原本被各种负面情绪包围着,也没心情同情别人的的陆鸢,也不由地生出了些许心软。
她呼了一口浊气,把小姑娘抱起,正准备放盆里。但一抱起来,才发现轻飘飘的,好似一点重量都没有。
把孩子放到了盆里,然后用皂角给她搓洗枯黄稀少的头发。
亏得现在穿越小说泛滥,短视频科普,所以一些穿越小知识,陆鸢也是了解的。
像这种皂角,虽然现实中没见过,但小说和短视频里边也见过不少。
给秋花搓洗完了半盆水,水都浑浊了。只得把水倒了,又重新兑了半盆温水清洗。
秋花太瘦太小一只了,陆鸢洗得小心翼翼的,也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用力就会伤到她。
洗干净后,小姑娘总算没有那么砢碜了。
干干净净的,清爽了不少。
春花也把秋花的衣服拿了过来,是成人旧衣裁剪下来做的衣裳。
母女三人现在就只有两身换洗的衣服。
先前有一身破到已经不能再补了,还是何老婆子看不过去,拿了两身不知是谁的旧衣服,给她们改来穿。
陆鸢让秋花坐在何老婆子做针线活的杌子上晾头发,然后又兑了水,让春花自个去洗澡。
孩子洗完,也轮到陆鸢了。
祁家也没洗澡的地方,就是茅房也简陋,所以何老婆子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擦洗。
陆鸢提了水回杂物房,在里边洗。
她把衣裳脱下,低头看向这身体。比起两个孩子的营养不良,她也差不多。
逃荒的日子太苦了,也难怪会答应做活死人的媳妇。
洗完头,又洗了澡,出来后就和俩孩子在院子里吹风,晾头发。
在入夜前,陆鸢在杂物房熏了艾草驱蚊虫,屋子都是烟,呛得很,得散散才能进去。
入了夜,杂物房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何老婆子自个都不舍得用油灯,更是不可能给陆鸢用的。
陆鸢躺在稻草堆成的草垫上,望着黑漆漆的上方,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又想起下午听到让她去照顾祁晟的话,就更让她睡不着了。
这当初何老婆子收留娘仨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母女三人都可以留下来,饿不死,还有一屋遮风挡雨,但前提是嫁给她那昏迷不醒的孙子。
等寡妇调养好身体,也就是两个月后,得和她孙子圆房,生下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成。
现在离两个月,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原身是个农妇,什么谋生的技能都没有,逃荒时险些被流脓的乞丐玷污了,所以迫切想要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同意下来了。
这照顾人,她还是勉强能接受的。但是要她和一个植物人发生关系,这和强/奸也没啥区别。
且还挺变态的,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可她现在还不能直接找何老婆子说不愿意。
她必须得有安身立命的钱财才有谈判的资格,就算是被赶出去了,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可怎么挣钱?
原身不会像何老婆子那样做刺绣,她就更不会了。
就算她从短视频学了一些穿越生存小技巧,可也得有本钱才行。
时下最要紧的,是得有钱。
陆鸢想到了四面环山的山,山里遍地宝贝,她是不是能进山捡点东西去卖?
但转念一想,山里虽然遍地宝贝,但也遍地危险。
就好比屋子里头躺着的男人,好像也是因为进山打猎才成了现在这般光景。
陆鸢心里进山的念头一直犹豫不决。
脑子里依旧都是乱糟糟的想法,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秋夜寒凉,窗户上的草帘掀开了一角,有凉风灌入,冷得身边两个孩子一直往她贴近。
陆鸢不太习惯别人睡觉离得自己这么近,便起来把帘子放下。
站在窄窗后,正要把草帘放下,却不经意看到正房屋子有亮光。
是祁晟的屋子。
应该是何老婆子在屋子里头和孙子说话。
陆鸢瞅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弄好草帘就回去躺着了。
*
何老婆子看着昏睡的孙子,不知不觉又红了眼。
“晟哥儿,大夫说了,你现在虽然成了这样,但短时间内,还是可以要孩子的。”
“奶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也不敢赌,你是祁家最后一个独苗了,为了祁家不绝后,所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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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主张给你找了个媳妇,你会不会怪奶奶?”
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给不了老太太任何反应。
没有人打断,何老太太不自觉地絮絮叨叨了起来。
“若非你现在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那寡妇定然是配不上你的,可如今祖母也是没法子。”
“为了医治你,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都已经花没了,祖母只能做些帕子来换钱来过日子,也实在是没法子再给你娶个好一点的媳妇了。”
“虽然那寡妇是丑了些,可好歹还年轻,也生养过两个孩子,这身体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再说她有经验,知道该怎么圆房,我也不用担心不成事。”
“至于以后孩子的样貌,你也不用太担心。你长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全随了他娘,肯定也会有几分像你。就算只有几分,也能是个清清秀秀的孩子。”
“要是生了个男娃,自然是好。要是生了个女娃,那也没法子了,只能等她长大后,招婿入赘。”
“至于那个寡妇,等她生了孩子后,想留就留。但若是留下来,那两个孩子必须得改姓祁。只要祁家人多了,准能慢慢兴旺起来。”
何老婆子看了眼床上的孙子,轻叹了一声:“要是那时,晟哥儿你能亲眼见到祁家兴旺起来,那便好了。”
何老婆子絮叨了许久,直至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起身喝了水,也给孙子喂了些许。
给孙子掖了被子,何老婆子拿起烛灯出了屋子,留下一室昏暗。
万籁俱寂,周遭虫鸣蛙叫似乎都没有传进屋内,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亮,黑暗得好似一片虚无。
这便是祁晟的世界。
没人知道,昏迷不醒的祁晟,还留有意识。
活死人一般,动不了,说不了话,便是想自戕,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能感知冷暖,感知饥饿,感知到有人耳边说话。
可离得远了,便又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床边的声音。
这日子没意思极了,既绝望又看不到头。
他也有昏睡的时候,每每昏睡前,他总盼着意识就此消散。
但每每都能从昏睡中恢复意识,希望也随之落空。
要说最遗憾的事,也并非没有。
一则是没能让祖母享晚福的福,反而让她操心。
甚至还有可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酸涩至极。
二则是作为祁家最后一个后人,他让祁家绝了后,对不起祁家的列祖列宗。
只是,方才他听到了什么?
祖母说他还能要孩子?
怎么要?!
接着,祁晟就知道他祖母的意思了。
祖母说给他讨了个媳妇。
一个寡妇,还是长得丑的寡妇,要给他做媳妇?还是做他孩子的娘?
祁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家里来了个带着孩子逃荒的寡妇,也知晓平日里也曾照顾过他。
他一开始只当是祖母年纪大了,想找个人照顾他,却没往媳妇那方面想。
这生孩子,祁晟也没傻到认为平白无故躺在一块就生了。
这得男女|交|合才能生,可他一个活死人,动都动不了,怎么交|合?
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寡妇主动爬上来。
想象到一个貌丑的寡妇爬到自己身上的画面,祁晟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就算为了留下子嗣,这也大可不必,还是让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吧!
4. 第 4 章
齐晟一宿都在想着寡妇与自己的事,也不知外头是何时日月交替的。
只隐约听到他祖母的声音,就知道是天亮了。
他听得不真切,猜测祖母是在喊寡妇给他洗漱喂朝食。
不多时,齐晟便感觉到有一双粗糙的手抬起了他的头,往他脑袋后垫了被子。
应该是家里的那个寡妇。
寡妇仔细地给他擦了脸和手,动作细致,与之前敷衍了事完全不一样。
这态度前后不一样,莫不是已经想通,真要和他这个活死人做夫妻了?
齐晟心底怅然。
他不想临了快死了,一世清白和英名都保不住。
陆鸢喂过男人,给他擦了擦嘴角,随即端着碗出了屋子。
出了院子外,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被远处的青山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看着,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必须进山。
要是遇上危险不幸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要是幸运没死成,那就继续好好活着。
打铁要趁热,陆鸢趁着自己的意志力正坚定,朝着檐下做针线活的老太太喊了一声:“老太太,我想进山拾点柴火,再看看有什么可挖的野菜。”
老太太针线一顿,抬起眼瞅了她一眼,然后也不应,低下视线继续做帕子。
陆鸢不是她腹中蛔虫,也不知何老婆子是什么意思。不管如何,得活下去,也得进山。
陆鸢想起杂物房有背篓。
她去背上背篓,再到厨房把柴刀拿了出来。
陆鸢背着背篓正要出门,老太太忽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会儿。”
陆鸢闻声,停下步子转身。
这才一转身,就看到有个不明物体朝着自己砸了过来,也没瞧清是什么,她忙不迭地接入手中。
接到手里,她摊开手心一看,只见是一个褪色的藏青色香囊,香囊上还绣着一个“晟”字。
应是男人的旧物。
陆鸢不解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给她这个香囊做什么?
何老婆子冷哼一声:“山上蛇虫鼠疫最多,你也不怕被咬了?”
陆鸢明白了,这是驱虫驱蛇的药包。
她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确实还散着淡淡的药材味。
只是何老婆子的行为分明是好心,可说出来的话却难听。
这老太太,脾气还真是一时一个样。
陆鸢把香囊挂到了腰带上,说:“那我去了。”
她转身出了院子,在篱笆院外挖蚯蚓的春花见她要出门,立马跑了过来,扯住她的衣服。
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娘要去哪?”
陆鸢应道:“去山里拾些柴火。”
春花小心翼翼的问:“那春花可不可以也跟着去?”
陆鸢听得出来小姑娘话里没有安全感,好似怕她会扔下她们,自己跑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寡妇确实扔过她们一回。把她们扔在了姑子庙外,自己走了,但没忍住,一个时辰后又跑回去找了。
可不管怎么说,哪怕被抛弃的时间不长,但也确实是被抛弃过,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陆鸢只得耐下性子解释:“山里危险,我顾不了你,你在家照顾你妹妹,帮何奶奶做点活,晌午我就回来。”
春花犹豫了一会,还是松开了手:“那我和妹妹在家里等娘回来。”
陆鸢点了头,朝着山的方向走去,身后两个孩子也一直看着她远去。
陆鸢穿过田间小道,走了许久,才走到最近的山脚下。
看着野草丛生的山林,目光往深处望去,树荫遮蔽日头,幽深静谧。
这古代的山林比不得现代安全,猛兽的栖息地没有被过度开发,山中又人迹罕见,定然还有很多危险的飞禽走兽。
陆鸢却步,生出了几分要掉头回去的想法。
可一想到不进山,天天吃糟糠野菜,还吃不饱,掉头回去的想法就淡了许多?
还有,现已入秋,娘仨没有冬衣,冬被可御寒,肯定活不过冬天。
齐家现在只靠着何老婆子做绣活维持生活,穷到连饭快都吃不起了,定然没法给娘仨准备冬衣,冬被。
这入冬后,不想被冻死,只能是自己想办法。
如今身无分文,就是创业也得手里有货才行。
这想要手里有货,少不得上山下水。
陆鸢说服了自己。
她捡了根棍子,一边敲打着杂草,一边缓步前行。
她在山外围砍了枯树树枝,捆起来放做堆,用草绳绑起。
为了方便带下山,柴火也没多大一捆,也够用五六天的了。
把柴火放到显眼的地方,歇了一会后,她开始找野菜,找山货。
古代山里都是宝,仔细点找,总能采到点野果野菜。
找了一圈,陆鸢挖到了一些自己认识的野菜。
分别是野荠菜和马齿苋。还有以前扫墓时经常见到的高粱泡。
橙红色的,小小的一个果子,结得一串串。
既能用来当零嘴,也可以兑成酸甜的果汁。
大约是有新手保护期,陆鸢晃悠了许久后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腐木。
许是前些天下过雨,腐木在林子中,被高耸的树木遮去日光,还是潮湿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腐木上结满了大片大片的褐色菌子。
陆鸢老家就是在乡下,老宅靠近山林,她也常常看见菌子,也见过腐木上长出来的菌子。
接触到穿越小说之后,就怕万一穿越了,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所以就总爱问旁人是什么菌子,能不能吃,然后再记住。
陆鸢很快就确定了是黑木耳,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云耳。
有吃的了!
陆鸢死寂了几天的心情,在这一刻都激动了起来。
虽然新鲜木耳有毒,但晒干之后,毒素会被分解。之后再用水泡发来吃,就没问题了。
现在日头大,晒上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吃了。
腐木很大一根,淅淅沥沥的长满了云耳,看着能摘下两三斤。
陆鸢把背篓放到地上,开始用砍柴刀把木耳从底部刮下来。
刮下来的木耳,都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中。
木耳都采摘完,她脚都给蹲麻了。
缓了一会后,才背起背篓,准备下山去洗手。
手上沾上了木耳的汁液,她担心会渗透进了皮肤,得赶紧洗洗。
陆鸢转身原路返回,没走几步,目光所及,吓得她脚步倏然一顿。
一丈外的草丛在蠕动,她定睛一看,是小孩胳膊粗的金环蛇!
陆鸢心头蓦地一紧,只觉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她不由地捏紧了何老婆子扔给她的香囊,一动都不敢动,就屏着呼吸死死地盯着金环蛇,心都梗到了嗓子眼上。
陆鸢盯着那金环蛇慢慢地爬远,直至没入另一处草丛之中,她才像是溺水得救后人,大口大口的呼吸。
陆鸢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汗湿了衣服。
她不敢久留,迈着发颤的双脚往柴火放置的地方而去。
待提上七八斤重的树枝,双腿缓了过来,她就脚步飞快往山坡下跑。
到了山脚下,她才放慢了脚步,满头大汗地喘息着。
浑身湿透,闷热难受得很。
陆鸢看了眼自己又脏又黏糊的双手,已经感觉到有些瘙痒了,得赶紧洗手。
山脚附近溪流,陆鸢循着水声走到溪边。
远远便看到溪流里有小鱼游动。
她清楚什么工具都没有,肯定是抓不到的,也就没浪费精力去抓,只能瞧着眼馋了。
陆鸢蹲了下来,双手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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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久,才敢捧起水来洗脸。
虽口干舌燥,溪水也清澈见底,但山中水中多得是看不见的细菌,她也不敢喝。
歇了一会,她脱下草鞋洗脚。
山间溪水清凉,泡了一会脚,燥热也退了下去。
洗着脚,她心想鱼抓不到,但没准能捡一点螺和河蚬。
心思一动,就翻着石头找了起来。
没有什么技巧,就是盲找。
大概来摸河蚬和螺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所以陆鸢找了好一会,也就只捡到十来个拇指大的河蚬,还有几个螺。
娘仨已经有小半年没沾过荤腥了。
逃荒数月,许久未饱腹过,这身体都已经掏空得不成样子了。
河蚬和螺没几个,塞不了牙缝,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她也没敢嫌少。
找了几张大叶子包了河蚬和几个螺,放置背篓中,背起就走。
正是晌午,田里的村民,有的在树根下休息,有的家去。
陆鸢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到,这村子叫围山村,四面环山。村子里有二十来户人家,稀稀疏疏地落在山野之间。
有人见着陆鸢,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寡妇是逃荒来的,被祁家的何老婆子收留了下来。
何老婆子想让寡妇给昏迷不醒的孙子做婆娘,估计也就是想把寡妇当作不用花钱的使唤丫头。
寡妇给活死人当媳妇,这辈子算是毁了,村子里有不少人在背地说何老婆子黑心肝。
但说到底,村子很多人都受到过祁晟的帮助,所以有些话也没敢当着何老婆子的面说。
虽然没人敢在何老婆子面前乱说话,可都对这寡妇好奇得很。
只是这寡妇到围山村已有半月余了,也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村民们连寡妇的名字,来历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姓苏,是带着两个孩子逃荒的寡妇。
有好事的妇人,直接凑来探听,问:“苏寡妇,老祁家的那小子还没醒吗?”
陆鸢忽然被喊苏寡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直到人走到自己身旁,才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说话。
陆鸢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妇人。
她翻找了一下寡妇的记忆,发现竟不认识这妇人。
不说这妇人,就是村子里的其他人,独来独往的寡妇都不认识。
陆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想在这时代生存下去,就必须尽快的了解,融入这个时代。
想要融入这个时代,就得和人打交道。
思至此,陆鸢开口询问:“嫂子怎么称呼?”
没成想能得到寡妇回应,妇人面色讶异了一瞬,才应道:“我叫黄兰,家就住在老祁家后边,夫家姓陈,你叫我陈二嫂就好。”
陆鸢唤了声“陈二嫂”后,解释道:“先前刚逃荒到围山村,路上遇到太多坏心思的人了,也还没缓过来,就没与村子的人打招呼。”
黄兰本来就对苏寡妇不了解,之前是咋样的性子,她也不怎么好奇,她好奇的是何老婆子的孙子。
黄兰不死心的追问:“老祁家的孙子到底还能不能醒得过来?”
陆鸢摇了摇头,应道:“我不知道,何老婆子什么都没与我说。”
“陈二嫂可知道何老婆子的孙子发生了何事,才会成了这般光景?”
黄兰打探到什么消息,惋惜的叹了一声后,说道:“两个月前,祁晟上山打猎摔下了谷底,磕破了脑袋。被人抬回来后,虽说保住了一条命,但也没有再醒过来。”
说到这,陈二嫂压低声音问:“妹子,老实和嫂子说,你还真愿意嫁给活死人,赔上下半辈子呀?”
这一个村子里的都是熟人,她说的话,指不定明天就能传到何老婆子的耳中。
陆鸢也没傻到说实话,且说多错多,所以只是无奈地笑笑,不说话。
5. 第 5 章
陆鸢还有一段路才到家,可远远地,她就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院子外头,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她回来。
春花看到了她,就高兴地跑了过来,而秋花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
春花走到跟前,想帮忙,但拿不动柴火,只好帮忙拿柴刀。
回到家中,陆鸢洗了一小把高粱泡,给两个孩子分了几个,也让春花拿几个给何老婆子。
春花怕何老婆子,可大概也知道寄人篱下,吃的住的都是何老婆子的,是以虽怕,但还是怯怯走到了何老婆子面前,把手中的野果子递了过去。
“何奶奶,吃果子。”
何老婆子暼了眼她,又瞅了眼她手里那几个小小的高粱泡,收回视线,自己干活,说:“还不够尝出味的,我不吃。”
春花转头看向她娘。
陆鸢:“拿着和妹妹分了。”
她也吃了几个野果子,淡了几天的嘴里多了丝丝酸甜的味道,感觉头也没有那么晕乎了。
醒来后的这几天,总是觉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身体虚弱,还是身体里的她还没缓过魂来。
现在想想,应该是前者。
陆鸢从杂物房里拿了一抱稻草到院子外,平铺到了地上,再把背篓的云耳拿出来铺在稻草上边。
何老婆子瞅了眼寡妇苏氏晾晒的东西,眼里有一丝讶异,抬起视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问:“这云耳怎么发现的?”
陆鸢也没抬头,忙活着,应:“在山中腐木上发现的。”
何老婆子挑了挑眉,问:“那晾晒的法子又是谁教你的?”
陆鸢心里顿时激灵了一下。
这一个逃荒的寡妇,要是真认识什么无毒的菌子,还会晾晒,也不至于要给活死人做妻了。
陆鸢脑子转动极快,只几息就找了个借口:“以前见村子里的猎户媳妇晒过一些菌子,就有这云耳。当时多问了一嘴,说是得晒干后,再泡发就可以炒来吃了。”
也不知何老婆子有没有信,她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在陆鸢心下忐忑时,何老婆子说:“我告诉你一处收云耳的,价钱也不低,但得来的钱,你得分我一半。”
在何老婆子心里,孙子和曾孙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也没心思深究。
陆鸢闻言,先是一喜,但听到要分何老婆子一半,纠结了一瞬,便应了:“行。”
何老婆子见她应得这么的快,狐疑道:“答应得这般爽快,可别是哄我这老婆子的吧?”
陆鸢垂眉道:“我吃住都是老太太的,再说还是老太太给介绍,给一半钱也不为过,哪能哄骗老太太你呀。”
这以后给了钱财,就不算是白吃白住了,说话也能有底气,有分量。
何老婆子冷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怎的不见说要把卖来的钱全给我?”
陆鸢回道:“这不是入秋了,我也得为两个孩子做些厚实衣服。”
何老婆子:“先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陆鸢也不慌,应:“落了一次水,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了,我也看开了。”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就想起刚见到苏氏那时,眼底一潭死水,明明活着,却又像死了。
就算没有过问过苏氏逃荒时的日子,但看着苏氏死水一般的空洞眼神,她琢磨着,要不是有两个孩子,估计都已经寻死了。
陆鸢见何老婆子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想什么,她也猜不透,就没费心思去猜。
她继续把云耳都摊开来晒了,和春花说:“我去做饭,你和妹妹帮看着菌子,别叫鸡给啄了。”
春华“哎”了一声,就带着秋花在太阳底下,像左右护法一样守着。
陆鸢拍了拍脑门,这俩傻孩子。
她出声提醒:“拿根竹子在屋檐下守着,鸡过来就赶。”
春花很听话,立刻去拿起支在角落的竹子,走到阴凉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两只鸡,只要一靠近,就用竹子驱赶。
何老婆子回了神,与陆鸢说:“今天中午,就吃你挖回来的野菜。”
陆鸢问道:“今天做野菜汤,能不能给我一点盐,待云耳卖出去了,有钱了,我再买些盐回来。”
何老婆子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半晌后,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回了屋。
没一会儿,何老婆子从屋子拿出了盐罐子。
陆鸢在厨房择野荠菜,何老婆子从外头进来,拿出一个空碗放在灶台上,打开盐罐子就舀半勺盐放到碗中。
陆鸢往盐罐子看了眼,里边的盐已经快到底了。
她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这日子过得未免太苦了。
苏窈收了目光择菜洗菜。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把几个螺、河蚬都扔了进去。
待河蚬壳开了,她就把灶眼的火给熄灭了。
尽管火熄了,但锅里的水还在沸腾,把野芥菜放进锅里,只需要烫一会儿就熟了。
陆鸢把野菜汤分好在碗中才端出去的。
河蚬肉已经掉了,索性把螺肉也挑了出来。
这些蚌壳类的肉本来就小,煮过后缩水就只和绿豆一样大小,真的不够塞牙缝的。
虽然小,但还是得分一分,每个人分了三四个蚬肉。
菜汤全端了出去,两个孩子也走到了桌前,她看了眼她们指甲缝都是泥的手,说:“ 洗了手再过来吃。”
看了眼水缸,太高了,她们也够不到,她就过去舀了水给她们洗。
洗手时,见她们的指甲已经很长了,也该修剪了。
她琢磨着,等吃完中食,再向老太太借把剪刀使使。
洗了手,坐下吃简陋的中饭。
野荠菜有点苦涩,但有了盐味,再加上这配着河蚬一块煮汤,中和了些许苦味,吃起来也还行。
春花夹起何蚬肉,激动地和她娘说:“娘,是肉!”
陆鸢点了点头:“吃吧。”
她看了眼秋花,筷子都使得还不利落,吃得领口脏兮兮的。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衣服还没洗呢。要是不洗,晚上就该没衣服穿了。
吃饱后,她把秋花的上衣脱掉,放在太阳底下晾晒,让秋花光着身子在屋子里头待一会。
陆鸢洗干净了碗,何老婆子又喊她去给祁晟喂流食。
何老婆子把粥递给了她,说:“今日陈大不会过来了,你来给晟哥儿翻身,再个晟哥儿擦身换裤子。”
陆鸢的表情当场就僵住了。
何老婆子瞧得出来她的表情变化,道:“又不是什么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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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闺女了,再说了,迟早也是要和晟哥儿做夫妻的,现在先适应适应。”
陆鸢:……
不是,她的芯子还是黄花大闺女,也更不想适应!
何老婆子见她迟迟不应,冷下脸头:“你先前答应得那么好,可别是唬我这个老婆子的,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家晟哥儿做媳妇,你现在就走。”
陆鸢默了默,说:“一会我去给他擦身子,换衣服。”
何老婆子这才满意,随即又道:“别说我不留情面,你要是有能耐,也能好好地照顾晟哥儿,就算之后生的是闺女,我也能好好待你们母女几个。”
陆鸢没应,端着粥汤就转身走进了祁晟的屋子里。
才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难以言喻的味道。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朝着床走去,走得极慢。
走到床边,她把碗放到了一旁的杌子上,颤颤巍巍地掀开了薄被。
味更浓了。
果然……
祁晟感觉到了身上的薄被被人掀开了。
他知道自己溺了。
他也知道一直是村子里的陈大给他清理的,也避免了他的难堪。
也幸好,是个男人来清理,若是寡妇来做这些事,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太太,他溺了。”
寡妇的声音钻入耳中,昏迷中的祁晟:……
何老婆子走了进来,从一旁拿了干爽的裤子塞到陆鸢的手中。
“你把晟哥儿的裤子和布垫换了,我去端水进来。”
说罢,她就出去了。
陆鸢:……
祁晟:……
陆鸢懵懵地望着手里的男人裤子,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俊美男人。
懵了好一会后,她说服自己,在医院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不就是换一条裤子罢了。
至于那关键部位,不就是几两肉,又不是没在图册上看见过,怕什么?
说服了自己,她也就开始动手了。
祁晟感觉到自己的遮羞布慢慢往下,直到一股子凉风袭来。
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的英名,他清白,终还是没了。
在一个妇女面前,不仅失禁,还袒露了最不该袒露的地方。
屈辱,无能,废人这几个词语一直在祁晟的脑海中翻滚着,刺激着,气血也在上涌着。
祁晟想,自己要是现在就死了,该多好。
何老婆子还是避讳的,把水放到了门口,也没进来。
男人是躺着的,陆鸢一个人,也没人帮抬起来,裤子脱得有点艰难,是以好半晌才脱下。
陆鸢虽然是护士,但也不想看男人的下半身,所以全程都是别开视线的。
她转身把水端到床边。视线在男人的脸上,手下拿着厚实的布就随随便便地擦了擦。
只是看着男人的脸,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对劲了起来。
陆鸢喃喃自语道:“这脸怎会这么红?还是说还有意识?知道是我给他脱的裤子,他才红脸了?”
丧失求生意志力的祁晟,忽然听到寡妇这么一说,心下倏然一惊,可随即又继续消沉着。
便是知道他是有意识的,又能如何?
难道可以让他醒过来?亦是说可以帮他结束这苟延残喘的性命?
6. 第 6 章
陆鸢给祁晟擦完后,拿过一旁干爽的垫布,盖在了男人腰腹下方,随之给他套上裤子。
待裤子套上,才把布给拉了出来。
昏迷两个月了,这男人的体量依旧不轻,陆鸢费了好大力气帮他翻身,重新把干爽的垫布垫到他臀部下边。
做好一切,陆鸢也累得出了一身汗。
想到男人刚才得脸色,她的视线不由地回到男人脸上。
男人脸上的绯红色还未全褪,比起昨日的苍白,今日忽然脸红,显得气色都好了。
忽然红脸,是因为她给换裤子而红的脸?还是旁的原因?
瞧了一会,陆鸢收回目光,拿上换下来的裤子和垫布出了屋外。
用皂角洗了几遍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甩干手上的水渍,她去摸了摸秋花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便给她穿上,免得大热天也着凉。
给秋花穿上了衣服,也还不能歇,主要活还没干完,得去洗衣服。
她记得洗衣服是用洗衣棒捶打的,找了一下,在杂物房找到了。
带上齐晟的衣物,还有家里昨日换下的衣服到河边去洗。
日头正大,她找到一处阴凉且有大石头的地方。
把衣服弄湿,再把皂角放在衣服上,接着用洗衣棒捶洗。
或许洗衣服也要讲究技巧,所以没一会,陆鸢就锤累了。
边歇边捶打,洗了许久,才把衣服洗好。
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臂,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河流平缓的河面上,慢慢地,心里冒出了一个危险念头。
——她要是投河,回到现代的几率有多大?
这个想法一出来,陆鸢就忙不迭地晃了晃脑袋。
生命可贵,试一试没准就逝世,也没有再次重来或是穿越的机会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她可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了。虽然现在的日子是苦,但好日子都是拼搏出来的。
就算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搏一搏总是可以吃饱穿暖的。
想通后,陆鸢就抱着木盆回去了,回到院子,把衣服都搭在晾衣竹竿上。
刚入秋,白日日头很烈,一个下午就能把衣服晒干。
弄好这些,她又把杂物房里边的稻草垫拿出来暴晒。
昨晚下半夜总觉得浑身痒,她怀疑是这草垫的问题。
之前下过雨,地面潮湿,定然有爬虫。
说实在的,她躺在稻草垫上,都要做许久的思想准备。
每到这个时候,陆鸢就迫切的想要挣钱,吃上白米饭,吃上肉,睡上床。
把稻草垫拿出来晾晒后,又进去把杂物房收拾了一遍。
草木灰能防一些小虫子,她从灶眼挖了一些草木灰出来,在杂物房的边边角角都撒上。
打扫好卫生,弄了一盆水和一桶水在太阳底下晾晒,等傍晚就可以用来洗澡了。
忙完这些活计后,就跟何老婆子借了剪子,修剪她和两个孩子的指甲。
别说两个孩子了,她的指甲缝也有泥垢。
老太太做了一上午的针线活,眼睛累,腰背也酸疼,就停下来歇息了。
站起来舒展筋骨时,目光落在母女三人的身上。
苏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给人感觉却截然不同。
前半个月是个闷葫芦,眼里没神,可现在话多了起来,眼睛也有了光彩,整个人多了分鲜活的气息。
也不知这算不算好事。
何老婆子不怕旁的,就怕这苏氏改变了,想法也多了,到时没等两个月,就带着孩子改嫁给别人了。
到时候她一个老婆子,哪里斗得过她改嫁去的人家?
思及此,何老婆子心道,得想法子留住苏氏才成。
这边陆鸢给孩子修剪好了指甲,打算把剪刀还回去,就见何老婆子又在盯着自己看。
她有点瘆得慌,总觉得老太太是在琢磨着自个孙子和她的事。
陆鸢把剪刀放回了小箩筐里,转移话题似的问:“老太太,咱家就没种什么菜和粮食?”
何老婆子回过神,应:“田典了,菜地有一块,我一个老婆子既要照看病人,又要做绣活,照料不过来。”
“咋地,你想种菜?”
祁晟刚受伤那时,伤得很重,险些连性命都没保住,还是何老婆子凑钱买到人参,这才吊着他一口气。
陆鸢应道:“也不能总吃野菜。”
何老婆子看了眼日头,说:“我带你去瞧瞧。”
何老婆子把鸡关回了鸡笼,才带着陆鸢出去。
两个孩子也想跟着,陆鸢只得抱着小的那个。
家里短暂没人,也是可以的。
主要俩孩子在家,也没什么用,甚至没人看着他们,还很危险。
菜地就在屋子后边的小土坡上,没多大的一块地,约莫就七八个平方,杂草丛生,还有两三棵要死不活的菘菜。
何老婆子道:“我一个老婆子,水也挑不上来,就只能荒废了。”
这菜地,是刚搬过来时,何老婆子开的荒。但下种子没多久,体力就跟不上了,是以就荒废了。
陆鸢看了眼河流的位置,把水提到这里,确实是累人的活。
她想了想,说:“平时洗澡的水也可以挖个坑蓄起来,用来浇菜地,也不用跑到河边挑水。”
何老婆子道:“你想折腾你就折腾,我是折腾不动了,家里还有一些菜种,你想种,我就给你拿。”
陆鸢点了点头,今日日头大,容易中暑,得明天早上才能锄地。
回到家里,陆鸢看了眼云耳。
暴晒了一个多时辰,原本饱满的云耳已经晒得皱巴了。
这样的日头,明天再晒一天,应该就可以了。
下午总算没啥事做了,她也可以歇一歇了。
坐在墙角下,有凉风吹来,不知不觉就靠着后墙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酸疼酸疼的。
看了眼天色,应该是申时到酉时之间,没有钟表就是麻烦。
她先前也不会看天色,但原身会,她的记忆还在脑子里,根据这些记忆,大概也会看一点。
她去摸了摸晾晒在院子里的水,已经温热了,可以洗澡了。
让春花先去洗澡,她就在院子外开始挖坑。
土地不是特别硬,挖了一刻,终于挖好了一个土坑。
她把春花洗澡的水都倒进了土坑里。
观察了一会,虽然有渗水的情况,但每天都把水往里倒,只要维持在一定湿度,这渗透速度就会变慢,也就能蓄水了。
回了院子,她把暴晒过的稻草垫和草席都搬回了屋,晒过后,草垫子已经干燥了,她心也安了一点。
铺好垫子和席子,熏了艾草后就把门和窗户关上了。熏艾草不仅能防蚊,也能防其他的多足爬行的虫子。
弄好这些后,她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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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拍手,心道该去做饭了。
做饭的想法一出来,她怔了怔。
这些活,她未免也适应得太快了。
快得几乎都没过脑。
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受原身的记忆,还有闲不下来的自然反应所影响。
也或许,穿越天崩开局,能使懒人勤快
从杂物房出来,何老婆子端着小半碗的米糠出屋子。
她看了眼,米糠里还卧个小鸡蛋呢。
何老婆子把碗递给她,说:“把鸡蛋打了,一半来熬米汤,另一半做饼子。”
陆鸢点了点头,鸡蛋不大,还得分成两份,再和在米糠中,估计也尝不出味。
不过,老太太今日怎会这么大方?
院子里两只母鸡生的蛋,基本上都用来卖钱的,之前他们也没能尝上一口,今日怎就愿意分食了?
陆鸢边琢磨边入了厨房。
等吃了暮食,要给齐晟灌流食,再次换裤子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这哪里是好心分食,分明就是收买人心。
陆鸢想明白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寄人篱下,吃的还是老太太的,让她伺候屋子里边的那个人,她还能拒绝得了?
她摇了摇头,把米汤放下,开始给齐晟收拾。
给齐晟换裤子,有过一回经验,她也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换裤子时候,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好看的脸瞧,这回要是脸再红,肯定是有意识的。
只是等裤子换完了,男人的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难道上午的脸色涨红,只是碰巧?
陆鸢纳闷地给齐晟灌了流食,带着疑惑出了屋子。
入了夜,许是今日太累了,陆鸢躺到干燥的草垫上,听着虫鸣蛙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夜里,睡不着的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去与孙子说话。
齐晟也从昏昏沉沉中有了意识。
“晟哥儿,离你与苏氏圆房,还得等四十三天呢,这时间会不会太久了?”
一恢复意识就听到这荒唐事的祁晟:……
他祖母何时成了个急性子?
四十三天不久,真的一点不久,祁晟甚至觉着还可以缓个两三年。
耳边依旧是祖母说话的声音。
“这苏氏忽然有了变化,祖母就怕她有了别的心思,万一临了快到日子了,她却跟了别人,这咋整?”
祁晟:也挺好的。
“祖母觉着,让她提前与你住一块是最好的。你模样俊俏,身子骨也还没彻底消瘦下去,她夜夜瞧着你的脸,总能有几分动心。”
“她到底是嫁过人的了,说不准夜半难耐,就动了心思,要与你圆房,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的话,直白又露骨。
祁晟:……
“就是不知怎样劝,才能让苏氏心甘情愿的住到这屋子来。”说到这,何老婆子也犯了难。
“算了,再等等吧,好歹先养出点肉来,干巴巴的,看着比我这老太婆还要干瘪。”
祖母……
祁晟无言又无奈。
因着祖母的形容,祁晟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妇人的形象。
妇人头发似枯草,肤色炭黑,身形干瘦,佝偻着身子。
他脑海又多了一副画面。
——这么个貌丑的妇人,今日扒下了他裤子,盯着他瞧。
想到此,祁晟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适。
7. 第 7 章
翌日一大早,陆鸢起身,把柳树枝一头嚼成纤维状,再用来刷牙。
盥洗好就把衣服装到盆里,拿上皂角去河边。
村子里的妇人,都是早上浣洗衣物。
妇人聚集在一块,便会边洗衣边闲聊。而她早些去,占一个好地方,听听她们的闲聊,以便她尽早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围山村。
陆鸢去得早,早早便占据了偏僻的角落,也就是大石头的后边,不仔细也注意不到是谁。
好一会后,陆续有人过来洗衣,便开始闲聊了起来。
“听说陈大山不在祁家干了。”
“真的假的,那祁晟谁来照料?”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寡妇了,不然你以为何老婆子为什么要收留娘仨?那可不是添一双筷子的是,那可是整整三张嘴呢。”
“何老婆子也真是饥不择食了,咱们村子的光棍老汉都看不上寡妇,她倒是看上了。”
“哪能有什么办法?她家孙子以前是招姑娘喜欢,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可老婆子眼界高,都看不上。好了,现在人都这样了,那还有给她挑的,现在有个寡妇都算是不错的了。”
石头后的陆鸢:……
她是想听村子里的八卦,可不是想听自己的八卦。
“祁晟都这样了,何老婆子到底是想找个使唤丫头,还是想抱曾孙?”
“我与你说,你别说出去,我听大山媳妇说过,大山照顾那祁晟时,那物什还是有反应的,而且还很是雄伟呢!”
“那是不是还能用?!”
陆鸢听到这些话,顿时老脸一红。
她们可还真敢聊!
陆鸢实在听不下去了,清咳了两声。
“咳咳。”
咳嗽声一出,两个聊天的妇人顿时止住了声音,往声源望去,就见石头后露出了一截的衣角。
两人面面相觑,抿了抿嘴,小声嘀咕了起来:“你说这石头后的是谁?”
“可别是祁家寡妇。”
陆鸢从石头后探出脑袋,朝她们笑了笑:“你们方才可是在说我?”
两个妇人的瞳孔都蓦然一缩。
这寡妇在这听多久了?!
两人面上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
其中一个妇人讪讪笑道:“你听岔了,我们在说隔壁村的寡妇。”
陆鸢也没有点破,笑了笑,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两个妇人相互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再背后说人。
下回要再在背后说人,得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才成。
陆鸢洗了一会衣服,身后忽然传来妇女声音:“苏寡妇,今儿个怎这么早出来洗衣服?”
陆鸢闻声,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聊过天的黄兰。
陆鸢唤了声:“陈二嫂。”
一唤顿时一愣。
等等……
陈大山,陈家二嫂?
黄兰自来熟似地在陆鸢旁边蹲下,把衣服倒进水里,用洗衣棒搅拌了几下再捞了起来。
陆鸢看了眼黄兰,试探性的问:“陈二嫂,之前照顾祁晟的大山,是陈二嫂的什么人?”
黄兰讶异地看向她,说:“大山是我男人,你不知道?!”
陆鸢默默地摇了摇头。
感情刚听到的那些话,都是从黄兰嘴里说出来的。
黄兰:“你怎忽然问起我家男人了?”
石头后的两个小声嘀咕的妇人顿时噤声,洗衣速度忽然快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洗好赶紧走!
陆鸢:“忽然想到了陈二嫂夫家姓陈,刚好照顾祁晟的也姓陈,觉得巧,就问问。”
围山村的村民大多都不同姓,也不是本地的。
原本有几户山里搬下来的山户,也有很久以前逃荒来的,更有后边被流放来的。
两个妇人听到寡妇的回答,松了一口气,洗衣也缓了下来。
陆鸢询问:“陈二嫂,我想问一下,咱们平时要买东西,都去哪买?”
黄兰:“二十里地外的平安镇上呀,走一个时辰就能到。咋地,你想买东西?”
陆鸢道:“想去瞧瞧。”
黄兰:“你要想去的话,得赶上赶集日,那会才热闹呢。”
陆鸢问:“啥时候是赶集日?”
黄兰:“就后天,平时赶集日,你家那个老太太还会叫人帮她去拿帕子去胭脂铺子卖,也会让人帮忙买药。”
陆鸢:“赶集日,陈二嫂你去吗?”
陈二嫂:“当然去了。”
陆鸢:“我不认路,到时候陈二嫂能不能也捎上我?”
黄兰嘴是真的碎,但人也是真的热情:“能呀,怎么不能,多一个人还能聊着天去呢!”
“你是不知道,咱们平安镇的赶集日可热闹了,平日里大家伙都会攒一点东西,然后拿到集市上摆摊,以便补贴家用。”
“我去瞅瞅有什么又便宜又实用的,买点回来。”
听到这,陆鸢就来了兴趣,问:“谁都能摆摊吗?”
黄兰:“那当然不是,摆摊得先交两文钱的摊位费。”
身无分文的陆鸢顿时打消了摆摊卖云耳的念头。
还是先了解清楚,再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两人浣洗完衣服,一块回去。
在半道上,陆鸢正在想事,身旁的黄兰忽然往前一指,道:“那不是你家老太太么,她这是要去哪?”
陆鸢回神,循着黄兰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何老婆子脚步缓慢的往村庄内里走,也不知道去找谁。
陆鸢回了院子,问春花:“知道何奶奶去哪吗?”
春花摇了摇头:“她没说。”
晾晒衣服时,春花也过来帮忙,她人小力气也小,只能是拧她和秋花的衣裳。
拧得半干,就爬到杌子上,把衣服往晾衣杆上甩去。
陆鸢看着摇晃的杌子,只得把她给抱下来:“去带你妹妹。”
把衣裳都晾完了,太阳刚升起。
陆鸢想砍一些竹子,尝试做一张简单的竹床。
等到挣钱才买床的话,不知何时才能睡上床。
虽说昨日晒过稻草垫子,但只要是铺在地上,她就没安全感。
再说她这几天总觉得感觉肩颈很腰背很是酸痛,说不定也有地上湿气重造成的原因。
竹床她没做过,但在外公家见过,也刷视频刷到过,大概知道个流程,所以想尝试尝试。
她记得后山坡的菜地旁,就有一小片竹林。也不知是有主的,还是野生的,得等何老婆子回来,问过她才知道能不能砍。
等了大概有一刻,何老婆子才从外边回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坡脚的老汉。
那老汉五六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有补丁,却也是干干净净的。
就在陆鸢不知道咋回事时,何老婆子便和那老汉说:“说好的,一个月三十五文,早中晚都来一趟,先让你干三天,实在做不好,我也不能要你,三天也只能给你三文钱。”
那老汉应道:“不过就是给阿晟换垫子,裤子,擦身翻身这么些么,简单,我做得来。”
听到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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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鸢双眸微微睁大。
他们这对话的意思,是不用她伺候祁晟换衣擦身了?
何老婆子怎地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管为何,这对于陆鸢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何老婆子自然有她的思量。
这日日做这些磋磨人的活,日子长久了,苏氏也会心生厌烦,到时候她孙儿即便模样再俊俏,苏氏看着也会生厌。届时又谈何和孙儿做夫妻,做娃儿他娘?
老汉进了屋,何老婆子使唤陆鸢:“你打一盆水送进去。”
又压低声音说:“顺道给我瞧瞧这李老汉干得咋样。”
陆鸢点了点头,转身去打水。
端水进屋的时候,陆鸢听见老汉小声惋惜道:“这么好的后生,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可惜了。”
陆鸢问言,看向床上的男人。
其实只要能证明他还是能感知外部,能听得到人说话的,就有可能通过说话和感知,激活残留的神经通路,届时就有可能会醒过来。
但要是脑死亡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放下水之后,她也没出去,只是在老汉脱祁晟裤子的时候,把头偏向了另一处。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老汉是个男人,没啥好顾及的,而且手法也糙,陆鸢在一旁都能听得到粗布在皮肤上摩擦的声音。
祁晟的意识是被粗重的手法给搓醒的。
意识逐渐清醒,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提着……
提着他那处做什么?!
细微刺痛感传来,他就明了。
擦洗!
是谁?!
大山已经不过来了,那就只能是寡妇了!
最近的刺激着实太大了,刺激得祁晟已然生无可恋了。
陆鸢待了一会,就出去了。
老汉给祁晟擦洗后,顺道给他翻身侧卧一会。
他出了门,拍了拍手,与他们说:“我已经清理过了,一会帮阿晟翻正身就好。”
说到这,又道:“多大点事,一刻时都不用,晌午我再过来。”
李老汉腿脚不便,也干不了重活,只能种点菜。这每天过来三刻,就能有三十五文工钱,不挣白不挣。
李老汉一走,何老婆子忙问:“李老汉干得咋样?”
陆鸢点头:“搓得还挺干净,挺全面的。”
那力道都能赶上搓澡师傅了,泥垢也都下来了,能不干干净么。
何老婆子闻言,松了一口:“那就好,早知道一开始就寻李老汉了。”
但琢磨了一下,陈大山退还了二十文,说到底她也是挣了的。
过了一会,陆鸢才转身回屋,打算把水端出来,顺道把换下的裤子与垫布也拿出来。
进了屋,搬起水盆准备出去时瞟了一眼祁晟。
就这一眼,她看到了祁晟的脸色再次如昨日那样发红。
不,应该说比昨天还红,连耳朵都是红的。
这……
莫不是真的是有意识的?
她做护士,没有那么多的专业知识,但也知道这植物人要是有意识,就能微弱的感知到外界的声音。
兴许他方才没听见老汉的声音,误以为是她给他搓的身子?
陆鸢琢磨了一下,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得问问之前照顾祁晟的陈大山,祁晟之前是否也红过脸。
要真有意识,以后多刺激刺激,没准就真能醒过来了。
他要是能醒,做夫妻和生孩子这两个困扰着她的问题,就可以通通都不作数了。
8. 第 8 章
陆鸢观察了一会祁晟后,就端着水盆从屋中出来了。
她得先确认祁晟是否有意识,之后再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把他给刺激醒。
现下,她得先尝试做竹床。
她倒了水,问何老婆子:“老太太,后山坡菜地旁的那片竹林是谁家的?”
何老婆子暼了眼她,问:“你要做甚?”
陆鸢:“我想砍几根竹子回来,做张竹床。”
何老婆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语气甚是怀疑:“你会做?”
陆鸢如实回答:“不会,但可以尝试一下。”
复杂的,她肯定做不来,但她可以做简易。
老太太顿时皱眉道:“瞎折腾什么,想要睡床,那还不简单。”
陆鸢闻言,眼神倏然一亮。
何老婆子继而道:“俩孩子跟我一个屋,你跟晟哥儿一个屋不就成了?”
陆鸢:……
那她还是折腾吧。
她笑得有点勉强,说:“虽我是个寡妇,但都没办过仪式,就这么睡一个屋,名不正言不顺的,对我名声不好。”
何老婆子琢磨了一下:“也是,该名正言顺,我找人翻个黄道吉日,再买一只公鸡与你拜堂。”
这话可惊着陆鸢了,但转念一想,反正只要不圆房,只应付地和公鸡拜堂,也行。。
她看到何老婆子思索的神色,都能猜得出来似乎已经在琢磨成婚该准备什么物件了。
陆鸢打断了何老婆子的琢磨,再次问:“山坡上的竹子可以砍吗?”
老太太回过神,没好气道:“那些竹子都是咱们整个围山村的,村子里的人都可以砍,你去砍的时候,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我让你砍的。”
有了何老婆子的话,陆鸢就放心地拿着柴刀出了门。
到了小竹林,她也不急着砍竹子,而是找了一下,看看有没有竹笋。
岭南盛产麻竹笋,七八月份,正是麻竹笋生长的旺季。
这一找一个准,小竹林里到处都是。
她不由纳闷,这里的人都不吃竹笋的吗?
陆鸢挖了几个大竹笋堆在一块,等着一会拿背篓背回去。
挖了竹笋,她才挑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来砍。
砍倒后,再劈了多余的枝叶。
她拢共砍了三根竹子,陆鸢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竹子一长根不好拖回家,得有锯子锯断才能带回去。
她歇了一会,回家问何老婆子:“老太太,咱们家有锯子吗?”
何老婆子又念了句:“净瞎折腾。”
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个锯子回来。
“这是借人家大山媳妇的,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陆鸢连忙点头。
眼瞅晌午了,也该是时候做饭了。她先去把竹笋背回来,等吃完中食,确定好竹床样式后再去锯竹子。
陆鸢把竹笋背回来,何老婆子看了眼,嫌弃道:“这麻竹笋又苦又涩,你弄这么多回来作甚?”
陆鸢还真不知道没处理过的麻竹笋是苦涩的。她没吃过野生的麻竹笋,到市场买的都是人家已经处理好了的。
可既然商家都能有办法去掉竹笋的苦涩,那么她也能想办法处理。
陆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应:“我想晒成笋干,兴许能去掉苦涩。”
何老婆子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晌午,何老婆子终于舍得舀了小半碗的糙米出来,让陆鸢熬粥喝。
看到糙米,陆鸢心想家里原来还是有米的。
也甭管是精米还是糙米,反正可算是能吃上米了。
她立刻舀水淘米,烧水起锅。
晌午的中食,每人都分得大半碗粥。
虽没有小菜,而且糙米粗糙,也剌嗓子,但每个人都喝得心满意足。
吃完中食,李老汉也刚好过来了。
来时,手上还提了一把韭菜,他与何老婆子说:“地里的韭菜快老了,就割了一把送过来给你们吃。”
何老婆子脸色难道好一些,说:“那便谢过了。”
等李老汉进屋,陆鸢也随在身后端水进去。
像祁晟这种情况,每溺一回,都得擦一擦。全身擦澡的话,则是两三天一回。
送了水,陆鸢也就出来了。
她一直守在门外,听着里边的声响。
屋中静悄悄的,李老汉也不出声,只一味地忙活,没一会就从屋中出来了。
等李老汉一出来,她立马又进了屋子,观察祁晟的脸色。
这回,祁晟的脸色如常,没什么变化。
陆鸢并未因为这回正常,而放下怀疑。
这一回,祁晟有可能是处在深度昏迷,意识没醒,还得继续观察。
*
陆鸢歇了半个时辰,就拿着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构思竹床结构。
但无论怎么画,都得在竹子上打洞,可这一项在没有工具的辅助下,操作起来不仅费劲还很困难。
最后,陆鸢放弃了调高的竹床,做成卡槽互扣的担架样式,也是落地的样式。
确定好样式后,她一趟又一趟去后山坡,不厌其烦的把竹子拖回来。
老太太看着她忙进忙出,心下纳闷。
苏氏之前也勤快,却没有这般风风火火。她这两天就好像有永远花使不完的精力似的,连着干活的那股子劲都是蓬勃的。
陆鸢把竹子都拖了回来,又歇了一会,才开始锯竹子。
她要做的是一米八乘以一米二宽的竹床。所以长的约莫六尺长,短的约莫三尺长。
两长一短。
用柴刀刮去竹节口的毛边,刮至平滑后,锯子配合着柴刀,在四根竹子两端又锯又敲,弄出四个相同大小的凹槽。
四根竹子以横竖叠放的方式互相卡住,这样不仅能固定四根竹子,防止滚动,也使得四根竹子在地上叠放时候,高度平整。
接着,陆鸢把细竹也锯成三尺长度,连着据了五段,再逐一从中间劈开做两半。
最后,用木炭在两根长粗竹对称的位置各画了十个凹槽位,再慢慢地锯开这些卡槽。
两个孩子在旁边好奇地盯着看,都乖得很,没有打扰她。
卡槽都敲好了,陆鸢把做好的竹子逐一搬进杂物房,在地上摆好四根粗竹子,形成了一个长方形,再把对半劈开的竹子一根根放到相对的卡槽中,就成了一张简易的落地床。
竹床的形状,看着像是一把宽密梯。
她转身把稻草垫和草席逐一铺到上边,尝试地躺了一下,稻草垫够厚,一点也不咯人。
又试着摇晃了一下,虽然有点晃动,但还能接受。
竹床离地只有半尺多高,但好歹是离开了地面,隔绝了一定的湿气,也能让她睡得心安一点。
躺在竹床上,陆鸢放空了脑子,望着茅草屋顶,心下是满满的成就感。
两个孩子也好久没睡过床了,看到刚做好的床,也兴奋地躺了上去。
一个人躺着很宽,一个大人两个孩子躺着则刚刚好。
呆呆的秋花在竹床上滚了几下,然后就滚到了她娘的身边,依偎着。
陆鸢躺在上边一动都不想动了,太累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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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似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了,手心也火辣辣地疼。
躺了好一会,昏昏欲睡时,外边传来何老婆子的声音:“让老婆子给你们做饭就罢了,难道还要我请你们不成?!”
陆鸢闻声,诧异地从床上起来。出了屋外,才发觉自己竟忙活了一天,现在太阳都已经要下山了。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过去,坐到了院中的破旧饭桌上。
今天吃的是米糠韭菜饼。
天天都是米糠,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囤了多少。
吃过米糠韭菜饼后,她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也不想洗澡,但今天干活出了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不洗也不行。
再者不处理一下双手,明天就该抬不起来了。
她烧了艾草水,水热后,她舀了满满一桶,趁热把双手全泡到了桶中,水直接没到大手臂。
双臂浸泡热水,慢慢地,酸痛也舒缓了一些。
泡了一刻,水只余温热,她便又添了几瓢热水,就着洗了。
洗完,天色还未全暗下来,她摸到了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有点疼。
向何老婆子借了针,烧红针来挑破水泡,疼得她龇牙。
何老太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金疮药拿了出来,说:“得亏晟哥儿之前做的金疮药还有,不然你就疼着吧。”
祁晟以前上山打猎,多少都会有点划伤,先前都是弄点止血的草药,后来救了一个上山采药的老大夫,老大夫就教他制做金疮药自用。
何老婆子打开盖子,往挑破的水泡撒上金创药。
刚开始上药有些刺激,疼得陆鸢抽了一声气。
何老婆子暼了眼她:“忍着。”
上了药,何老婆子又重复念叨了一句:“净瞎折腾。”
陆鸢心道她都有床睡了,哪里算是瞎折腾?
上金疮药时有点疼,但药劲过了之后,到时候有点清清凉凉的,还怪舒服的。
今天太累了,陆鸢回屋后,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陆鸢便醒了。
昨日疲劳过度,哪怕泡了艾草热水,双臂还是隐隐泛着酸疼。
缓了一会,起床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水缸见底了。
……
这一天天的,真真是有干不完的活。
她转头看向祁晟的屋子,心说这男人啥时候才能醒。
做不做夫妻是其次,分担一点活才是最重要的。
洗漱后,陆鸢去河边提了两回水,先解决了做饭和洗漱的水,下午再提晚上洗澡用水。
上午日头大,陆鸢把云耳拿出来又多晒了一会。等到晌午时。云耳已经干透了,她便装入簸箕中。
她与何老婆子说:“明日一早我与陈家二嫂去赶集,这云耳要卖给谁?”
何老婆子闻言,说:“云溪镇上有一家叫有客来的食肆,晟哥儿经常把打来的野味卖给那里的柳掌柜,所以与那掌柜有几分交情,掌柜平日里也会收云耳做菜。”
“云耳难见,但云溪镇就这么大,想卖高价是不可能的,虽是如此,但也能换得六文钱一两。”
这古代的重量是十六进制,也就是一斤有十六两。
这样算的话,一斤云耳是九十六文钱。
猪肉十三四文钱一斤,这云耳可比肉贵多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这么算,这野生云耳难觅,且晒干后也没多少重量。她那些云耳要是按照十六进制算,估计约莫只有十两。
十两是六十文,还得分何老婆子一半呢。
钱还没到,就已经没了一半,可真愁人。
9. 第 9 章
赶集日,陆鸢早早就起了。
此时天色才刚擦亮,蚊子嗡嗡的,叮了她好几个包。
她挠了一下痒才从床上起来,从床头的衣服底下摸出木梳篦梳发。
原身头发干燥打结,梳发时会扯到头皮,疼得陆鸢边梳边抽气。
梳过发,就用荆钗把头发挽成发髻,最后再用布巾固定发髻,以免散乱。
她起来的时候,两个孩子也跟着起来了。
两个孩子的头发也是枯黄毛燥,还特别稀少。
她帮春花用布条绑了两个小揪揪,转头看了眼秋花……
算了,这娃的头发的长度暂时扎不起来。
都两岁了,秋花这头发不仅少,还特别短,以后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陆鸢叹了一声,随之出去洗漱。
这个时辰,何老婆子也已经起来了,正在给他孙子熬米汤。
好似怕她偷吃,或是藏给孩子吃的似的,祁晟的吃食,都是何老婆子亲手做的。
陆鸢洗漱好后,也过来做饭。
说是做饭,不过是做几个米糠的饼。
她实在忍不住问:“老太太,咱们家哪来这么多的米糠?”
何老婆子瞅了她一眼,淡淡道:“开春收了一茬粮食,碾了米就卖了,米糠自然就剩下来了。”
陆鸢听何老婆子的话,明白了,也就是说没有粮食,但有米糠,也饿不死。
陆鸢中午赶不回来,而且赶路也容易饿,也就多吃了一个。
吃过朝食,何老婆子用粗布包了五方帕子和三个荷包,递给了陆鸢。
她交代道:“镇上的翠云胭脂铺子买胭脂也卖绣品,所以会收一些好的绣品,这一方帕子是八文钱,荷包十五文钱一个,总共是八十五文。”
根据陆鸢这些天的观察,老太太眼睛不大好,绣得慢,这布包着的所有绣品,估计就是一个月做的量。
这请人照看沈靳都快花去一半了,也难怪日子过得如此拮据。
何老婆子:“卖了绣品后,就去吴记医馆找吴大夫,让他明天来围山村祁家出诊。另外再去肉摊买一根骨头回来。对了,还得再买一斤精米回来,记着,精米是十文钱一斤,贵了就去别处买。”
精米是祁晟的粮食。
平日喂祁晟的流食,就是用精米磨成的粉。
这钱都还没到手呢,陆鸢就觉得不经花了。
何老婆子一下子就交代了许多事,陆鸢也都一样样地记在心里。
何老婆子说到最后,板着脸道:“这些钱,我心里可都是有数的,你可别想贪我一文钱。”
陆鸢:那还不至于。
她看向包好的绣品,问:“要是我把绣品卖得更高价,那多出来的价钱是不是……”
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何老婆子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本事,能多卖出去一文钱,都归你了。”
陆鸢立刻萌生了到市集上叫卖的想法。
只要舍得下脸皮,沿街叫卖不用占地,也就不用交摊位费了。
陆鸢去镇上,是走着去的,所以也不打算带孩子去。
两个孩子巴巴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安全感。
到底是同吃同住了四五天,也相处出了两分感情,陆鸢于心不忍,说:“乖乖搁家里,晚上等我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
陆鸢和黄兰汇合,黄兰看了眼她的篮子,问:“你带了啥?”
陆鸢也没瞒她,回道:“前些天上山,砍柴时顺道捡了点菌子,打算拿到镇上卖,挣点钱买粮食。”
黄兰听她说要买粮食还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了过来,道:“也是,何老婆子之前为了救孙子,不仅卖房子卖田地,粮食也几乎全卖了,现在吃完了,肯定得买粮吃。”
“不过你要是想买粮食的话,就来我家买。镇上的粮店也是从佃户处收来的,卖得还死贵。”
“镇上七文钱一斤的糙米,咱们家给你们六文钱一斤,不过不能多卖就是了。”
不用去铺子里边买,还能便宜,陆鸢当然是选择后者。
她应道:“那行,我要是买粮的话,就去嫂子家买。”
见陆鸢应承下来了,黄兰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说着,黄兰又聊到了何老婆子身上。
“你家老太太可让你把绣品拿到镇上了?”
陆鸢拍了拍篮子,说:“叫了。”
黄兰瞅了一眼她的篮子,说:“得亏何老婆子的绣活好,不然你们家里是真的一点进项都没有。”
“我可听说了,何老婆子手艺好,一方帕子,在翠云胭脂铺子能卖到十五文呢,一个香囊更能卖到三十文。”
陆鸢看过何老婆子做的绣品,确实很精致,在镇上都能卖到这个价格,在县城里更不用说。
但城里估计在更远的地方,进城还需得过所,她没有过所,未必能进城。
等之后稳定下来了,她再仔细问问这过所该怎么补办。
从围山村一路走去云溪镇的路上,能碰上好些去赶集的人。
刚开始,陆鸢沿途还能看看风景,但走了半个时辰,压根就没了心情。
等双腿开始发颤发软的时候,才终于到了云溪镇。
从辰时初直接走到了巳时,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
想到回去还得再走一个多时辰,她就觉得腿软。
陆鸢缓了一会,再打量起云溪镇的市集。集市上叫卖声不断,热热闹闹的,卖什么的都有。
黄兰问:“你要去哪?”
陆鸢:“我要把菌子送到食肆去。”
这会,黄兰的心都已经飞到市集上去了,也不想陪她去,就说:“镇上就这么大,你找一下,很快就能找着食肆。我先去逛一会,等会你就在市集找我。”
陆鸢应了声“诶。”然后就与黄兰分开了。
她逛了一刻左右,就找到了有客来食肆。
现在这个时辰还没到饭点,食肆没什么人,也就两三个人在吃面。
陆鸢走进去食肆,食肆的人不约而同地打量了她一眼。
毕竟这妇人身上衣服全是补丁,看着也不像是能下得起馆子的。
小二除了驱赶叫花子外,只要衣衫整洁,不影响做生意的,都会迎上前。
“娘子要吃些什么?”
陆鸢道:“我是围山村祁晟家的,采了些云耳,特来问柳掌柜要不要收。”
听到围山村祁晟家里的,小二愣了一下,问:“祁郎君可还好?”
这年头活死人不多见,有一个都能传遍十里八乡,更别说祁晟长了一副好皮囊,也经常送猎物到镇上,所以镇上大多的人都知道他。
这一听说他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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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不少人觉得惋惜,也有不少姑娘碎了心。
陆鸢应:“还是那个样子。”
小二叹了一声气,但随之反应了过来,问:“娘子是祁家什么人?”
陆鸢自是不能说是未婚妻,只得说:“我是何老婆子的干女儿,祁晟的干姐姐。”
小二心下纳闷怎么没听祁郎君提起过,但转念一想,没准是祁郎君不想提。
“祁家阿姐你且先等着,我去喊掌柜。”
小二去了后院,把掌柜喊了过来。
一个中年男人掀开隔着后院的帘子,走了出来,打量了一眼穿着破旧寒酸的陆鸢,也没嫌弃,而是惋惜道:“祁郎君的事,我也听说了,让老太太节哀。”
陆鸢颔首回应。
柳掌柜客套了两句,便道:“把云耳拿出来给我瞧瞧。”
陆鸢先把篮子里的绣品拿了出来,再把篮子递给小二。
柳掌柜看了眼,说:“最近云耳涨价,这一回的云耳,我给你提到七文钱一两。”
陆鸢微一愣。
看到过卖家涨价的,却极少看见买家提价的。
大概,是因为与祁晟有交情,所以同情才涨价的。
陆鸢还是很需要这份同情的,毕竟一文钱都难倒英雄好汉,更别说是她了。
小二称了云耳,差少许才到十两,柳掌柜也给她算到了十两重。
十两重一共就是七十文钱。
拿到一串铜板时,陆鸢心底抑制不住的雀跃,就像当初上班第一个月拿到工资时是一样的心情。
她总算是有钱了,就算不多,可也算是向着好生活迈去了一大步。
陆鸢小心翼翼地把铜板放到兜里,再三确定放好了,且不易掉后,她才开始整理何老婆子做的绣品。
她把绣品都摊开在篮子里,然后开始搜寻推销目标。
注重打扮,衣服料子也好的已婚的年轻妇人是陆鸢的首选,这种大多爱打扮,手里也都有点小钱。
陆鸢搜寻了一会后,看中了目标便迎了上去。
“娘子可要买好看的帕子?”
推销时,她特地把篮子往前摆,以便能一眼看到绣样。
被拦住的年轻妇人露出了不悦与不耐之色:“不用,莫要拦路。”
陆鸢厚着脸皮举着篮子说道:“且瞧瞧嘛,不要也不打紧。”
年轻妇人被她弄得有些生气了,正要骂人,却在看到篮子里边的绣品时,把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要说不说,这帕子的绣样还怪好看的。
年轻妇人故作拿乔,道:“你都这般拦住我了,那我姑且瞧一瞧吧。”
说着就拿起一方拍照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一方又一方。
“这帕子的绣工,看着挺像翠云胭脂铺子的卖的,这多少钱一条?”年轻妇人问。
陆鸢笑道:“十二文钱一方帕子,荷包二十文一个。”
年轻妇人眉眼一挑,这都一样的帕子,说不定还是同一个绣娘,只是嫌弃给得少,才自己拿出来交卖。
一样的帕子还便宜了几文钱,也不是不能要。
年轻妇人开始认真挑选了起来,在几方帕子中犹豫不决。
见有人在挑选帕子,又有年轻姑娘凑了过来。
虽然不一定会买,但人一多了就容易扎堆,帕子也更容易卖出去。
10. 第 10 章
赶集日,镇上人特别多,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熙熙攘攘。
只要有两人以上聚在一块,且有一人似在东西,便能吸引过来。
爱瞧热闹,是老祖宗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一方十二文的帕子,有人嫌贵,也有人觉得值当。
陆鸢的第一个客人,一下子就买了两方帕子。
又进账二十四文钱,分成八文钱。
要是把绣帕和荷包都卖完了,就能把分给何老婆子的银子给挣回来。
想到这,陆鸢就更卖力了。
面前有三个人,她卖力推销:“我这帕子上的绣样,可是城里最时兴的花样,在城里可得几十文钱一条呢,只是路太远了,家里有病人,不便出远门,只得就近售卖。”
“就剩这几方了,想买的感觉买了,不然得等到下个月,我才会继续出摊。”
年纪稍长的一个中年妇人,从中挑了个荷包,谈了会价格,陆鸢就少收了一文钱。
陆鸢开了张,连续买了两方绣帕和一个荷包后,自信心大涨,她一边推销,一边又吆喝几声:“买精美绣帕了,县城最时兴的样式,快来瞧瞧”
脸皮子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银子,能买粮买肉的银子。
陆续地又来了几个人。
何老婆子的绣活确实出色,刺绣精美,让人喜欢。
没多久的功夫,篮子里只剩下一只荷包了。
她喊住正要走的人,说:“最后一个荷包了,便宜买,开始卖的时候是二十文一个,现在只要十八文,卖一个吧。”
那姑娘方才就爱不释手看了许久,但觉着贵,就没要,现在听着少两文,有些东西,但又想更便宜:“十七文我就要了。”
陆鸢:“不成不成,十八文已经够少了,人家铺子可是卖到二十五文了呢。”
那姑娘又磨了许久,见真的不能少了,才十八文买下了。
把绣品全卖完了,她用原先包绣品的布把铜板也全包了起来,仅两百枚铜板,沉甸甸的。
感受到这份重量,陆鸢心情美美的。
她在心下算了一下,加上卖云耳的七十文钱,一共有一百八十六文钱。
扣了何老婆子的钱,有六十六文是她的所得。
陆鸢脸上挂着笑,询问了路人医馆何在,她就带着好心情去找吴记医馆。
在路过茶水摊时,陆鸢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走了一路,又吆喝了许久,早已口干舌燥,但看到一文钱一碗茶水,她又硬生生给忍住了。
从医馆出来,看到有人买豆浆,实在没忍住,就花了一文钱买了一碗。
豆浆比起茶水,起码是粮食做的,一碗豆浆下去,好歹还能起到饱腹的作用。
只是这时代的豆浆口感粗糙,磨得不够细腻,也没什么香味。
尽管如此,还是陆续有人买上一碗,既解渴,也饱腹。
陆鸢看着来喝豆浆的人,心里隐约有了想法。
这豆浆制作不算难,平日里她也没少打豆浆喝,也掌握一点小技巧,能让豆浆更香浓。
只是区别在于没有破壁机,得用石磨磨。
祁晟吃的流食,是用精米磨的,就说明村子里是有石磨的。
心里有了算计,她立马付诸了行动,沿着市集问了几家黄豆价格,有四文一斤的,也有五文一斤的。
显然,五文一斤的成色更好,也更饱满,她只挑好的,不挑便宜的。
陆鸢买了两斤豆子,打算先试一试,要是生意好,之后再多买一点。
转悠了一圈,也发现有卖精米的,比老太太说的要少一文钱,但仔细看了看,谷壳还是没碾干净,是以还是得去铺子里边买。
镇上商品就集中在一处,买东西也快。
买了精米,便到隔壁去询问盐价,一问吓了一跳,得二十四文钱一斤,可比粮食贵多了。
难怪何老婆子不舍得用盐,还是听到她说买盐,才给她用一点。
陆鸢手上没多少钱,也没舍得买多,就只要了六两,花费了九文钱。
一碗豆浆,两斤豆子,还有这九文钱的盐,一下子就没了二十文。
陆鸢再次感叹,钱真不禁花。
接下来,陆鸢寻到肉摊前。
肉贵,板油二十文钱一斤,肥肉相间十五文,全是瘦肉十二文钱。
案板上的筒骨和扇骨被剔得干净,有骨髓的筒骨两文钱一根,扇骨一文钱。
椎骨肉难剔,得四文钱一斤,一斤椎骨,估摸这还能再出二两肉。
陆鸢要了一根筒骨。
把筒骨放到篮子里,转头就看见被扔在木盆里边,散着酸臭气味的大肠。
这现代猪喂的是饲料,而古代的猪,是杂食的,什么都吃,肠子奇臭无比。
而且,在没有各种去腥去味的佐料下,她压根就做不了好吃的猪下水。
陆鸢在靠卤下水挣钱的法子后边默默打了一个叉。
何老婆子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可黄兰呢?
刚刚她还在市集上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陆鸢又仔细找了一圈,人真没看到,莫不是回去了?
临近晌午,日头渐大。
陆鸢在市集又寻了两遍,依旧没看到人,索性就不找了,趁着道上人还多,就打算先回去。
到了镇口,才远远地看见黄兰在等着了。
黄兰低着头,手里拿了一把草,也不知道在编制着什么。
陆鸢忙上前,说:“方才我在市集寻了嫂子许久,还以为嫂子先回去了。”
黄兰:“我怕在市集上忍不住花钱,就没逛了。我出了镇子才想起来得等你,也就回来这里等你了,顺道编两个草帽。”
说着,递了一个给陆鸢:“这日头大,在河边随便拔了点蒲草,弄了两个简陋的草帽,省得回去的时候被晒成了那灶眼里的黑炭。”
陆鸢方才都还在烦恼日头大,谁成想这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黄兰的手还是很巧的,虽然草帽编得有些稀疏,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编好了两个草帽,也是不错的了。
黄兰虽然缺点是嘴碎,可人真挺好的。
下午日头大,两人走得也慢,偶尔会停下来,躲到树荫下歇歇脚。
差不多申时,她们才看到了围山村。
陆鸢呼了累得直喘气,一旁的黄兰摇了摇头,说:“不应该呀,你先前逃荒的时候都走了那么多的路,现在才走这点路,不该这么累的。”
陆鸢也不理解明明一样的躯体,为什么芯子不同,区别就这么大。
眼瞅着要到家了,陆鸢开始打探了起来,问黄兰:“嫂子,陈二哥有没有和你说过祁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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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兰刚擦了一把汗,忽然听到她这么问,身子一僵,第一反应就是她与别人说祁晟那物什还有反应,能用且雄伟的事,被苏氏知道了。
不,打死都不承认是她传出去的!
黄兰转头,扯开嘴角,硬挤出一抹笑:“没有呀,他没有和我说过祁晟的事,一点都没说过!”
陆鸢都不想点破黄兰神色中透露出来的尴尬。
她故作不知,说:“那嫂子等陈二哥回来了,帮我问问,之前他照看祁晟的时候,祁晟有没有脸红过,又或者是否有过其他的反应。”
黄兰是个嘴快过脑的,闻言,立马脱口而出:“不是有过反应吗?”
说出来之后,她就反应了过来,立马捂住了嘴。
陆鸢一怔,下一瞬,眼神霎时间一亮。
是呀,这完全脑死亡的人,是不可能勃/起的。
这大脑留有意识,身体受到刺激了,才会有生理反应。
她也是糊涂了,竟然把这点给忽略了。
陆鸢顿时露出了笑意,看得黄兰懵懵的,问:“妹子,咋了,怎么忽然笑了?”
陆鸢摇了摇头:“没事。”
黄兰觉得她肯定有事。
她好像刚说完祁晟那物什有反应,苏氏才笑了,莫不是……
黄兰立马止住了脑海里不正当,且污秽的想象。
陆鸢没注意黄兰的一言难尽的神色,满脑子都是祁晟是有意识的。
既然是有意识的,她该怎么去刺激他,才能刺激到他的神经,从而有苏醒过来的可能?
回到村子,到岔路时候,陆鸢和黄兰分开来走。
一进院子,两个孩子都跑了过来,秋花还踉跄地摔了一跤,爬起来也不哭,还是跑到了她娘身边。
陆鸢累得够呛,也渴得厉害,她给秋花拍了拍身上的土后,就跑到厨房灌了满满一碗水,这才缓过劲来。
从厨房出来,也没看到何老婆子,她就问春花:“何奶奶呢?”
春花应道:“不知道,刚刚出门了。”
陆鸢见人不在,她就有了进祁晟屋子的想法。
让春花秋花留在外头,她自个摸进了祁晟的屋子。
阖上房门,走到了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没有半点变化的祁晟后,她在床头蹲了下来,趴在他耳边开了口:“祁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如果听得到的话,那你便仔细听我说了。你要是有意识的话,只要你想活,且坚信着你自己能醒过来,你就能有苏醒的可能,可若连你自个都没有求生欲望,旁人是帮不了你的。”
陆鸢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她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也不知祁晟什么时候是深度昏迷,什么时候又是清醒的,只能是在这几日的时间里,时不时在他耳边重复这几句话。
话说完了,陆鸢也就转身出了屋子,阖上了房门。
屋外的声音似乎又传不进屋,屋内再度凝静。
床上的人,依旧似感知不到外界一般,沉沉地睡着了,很是平静。
可没人知晓,平静之下,是活跃的。
祁晟听到了寡妇的话,心下久久不能平静。
他还有机会苏醒吗?
只是,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逃荒的寡妇,又怎会了解这些?
11. 第 11 章
陆鸢从祁晟屋子出来后,就回杂物屋把钱分成两份。
何老婆子让买的骨头和精米,自然是从她那边出项。
何老婆子的一百二十文,减了十七文,就是一百零三文。
陆鸢每数十个铜板就用草绳串起来,这样一目了然,省得何老婆子进屋数钱后,再出来就说不对了,届时她有口难辨。
把何老婆子的铜板全都串好了,她也开始数自己的那些个铜板。
虽然知道有多少,但架不住想数。
她已经不是身无分文了,而是有四十六文钱的人了。
她这几日的苦日子,总算是看到了盼头。
陆鸢只留下六文钱,余下的则藏在床头粗竹筒里。
竹筒有一根手指头的深度,几乎是挨着屋子墙壁的,平时看不见内里藏有东西。
藏好钱,又歇了一会,似乎听到了何老婆子的声音,她才拿着钱出去。
何老婆子手里拿着一碗糙米,瞄了她一眼:“银子呢?”
“在这呢。”陆鸢往上提了提手里的篮子。
何老婆子瞅了一眼,里边是串好的铜板。
“得,跟我进屋,我要数过。”何老婆子端着糙米进了屋,陆鸢也跟着进去了。
这还是陆鸢第一回进何老婆子的屋子。
物件简单,一张三尺宽的木床,一方小桌上一盏油灯,而后则是摆在床头旁的一个缸,缸上盖着木板,看不见里边装了什么。
她想,粮食应该就在那个缸里。
何老婆子手上拿着糙米,就表示上一顿糙米粥就是最后的米了,那缸里估计也只装着米糠。
许是今日有进项,何老婆子才会去买米。
陆鸢见何老婆子把米放到缸上方,便问:“老太太,这米是借的还是买的?”
何老婆子睨了一眼她:“咱们家有田吗?有收成吗?没田没收成,拿什么还?”
这何老婆子的语气着实冲,要不是她脾气好,早与她吵嘴了。
但仔细琢磨过,也理解老太太的这种性子。
一个老太太带着孙子讨生活,脾气要是不古怪点,不知被欺负成生么样了。
陆鸢想明白后,也就没那么在意何老婆子态度了,她道:“今日去市集,陈家二嫂与我说,想要糙米就去她家买,六文钱一斤。”
她说着话的同时,也把篮子里的铜板放到了小方桌上。
何老婆子走到小方桌前坐下,拨弄了一下串好的铜钱,说:“不用,这是里长家的粮食,不用银子。”
“不用银子?”陆鸢很是诧异。
何老婆子解释:“先前着急卖田,里长想要,但手里银子不够,他们家提出在两年内,每月都会给我们家送五斤粮,我才同意把家里的水田贱卖给了他们。”
说起往事,何老婆子格外自豪:“晟哥儿打猎是一把好手,十几岁就跟着老猎户进山打猎,攒下了家底,建了屋子,又给家里买了水田,那会整个围山村都羡慕祁家日子红火……”
说到这,声音停了,叹了一口气,低头数着每一串的铜板。
陆鸢却是听到关键的地方。
祁晟自小上山打猎,肯定是很熟悉山里环境的,那又怎么会摔下山谷?
何老婆子数了一遍,对上了数目,又包了起来,抬眼瞧她,问:“你挣了多少?”
陆鸢回神,应道:“也没多少。”
何老婆子没听到准确数字,轻嗤一声:“还知道防我了?老婆子我就算穷得乞讨,也不图你那三瓜两枣。”
何老婆子不会图她的钱,这点,陆鸢倒是信的。
“这不是入秋了,之后就是深秋,天冷了,想存点钱做冬衣。”
“要做冬衣,就机灵点,等河边的芦花出来了,就赶紧去收。”
陆鸢明白芦花的作用,是做冬衣的填充物。
得亏是岭南,要是北方,芦花做填充,定然熬不过冰天雪地的冬日。
陆鸢准备出去时,又瞧了眼米缸上的糙米:“那里长家还卖米吗?”
何老婆子眉头一皱,不悦道:“五斤米还不够你吃?”
陆鸢:……
怎么可能够!
就这三天一顿粥,平时都是米糠野菜,肚子里边也没油水,身体怎可能受得了?长此以往,她这身体的寿命也就止在四五十了。
“我是琢磨着,等我手里有银子了,再去买米。”
何老婆子:“你有银子你便去买,反正除了这五斤米外,我是不会再花钱买一斤米的。”
陆鸢:“我以后会挣钱买的。”
何老婆子似听到了笑话一般,笑了一声:“你若真能挣钱,何至于逃荒到围山村?”
陆鸢面不改色地道:“那还不是因为老家干旱,才没法子挣钱,我现在已经想到挣钱的法子了。”
何老婆子来了兴趣:“啥法子?”
陆鸢:“我买了些豆子回来,等过几日赶集日,我磨些豆乳到市集上摆摊子。”
何老婆子狐疑道:“你既会做豆乳饮子,又怎用得着逃荒?”
陆鸢也不慌,应:“老太太莫不是忘了,我方才才说老家干旱,水都要花钱,又哪来的水做豆乳饮子?”
何老婆子也反应了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敛去脸上的怀疑,道:“你既有赚银子的法子,那你便去做,但你得记住,莫要有了银子,就反悔不与晟哥儿做夫妻了。”
陆鸢应得毫不心虚:“那肯定不能。”
她得加把劲多去刺激祁晟了,争取把他刺激醒。
何老婆子哼了一声,说:“晚上用骨头熬粥,大家伙都补补。”
陆鸢应:“好。”
转身出了屋子,暗暗呼了一口气。
天气热,陆鸢怕骨头会臭,就先去熬汤了。
只是屠户没有把骨头砍断,是完好的一整根,她只得自己砍。
瞧着棒骨,又看了眼祁晟的屋子,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陆鸢悄悄把木墩子挪到了祁晟的窗口下。
她把柴刀磨得更锋利些,然后把棒骨放在木墩子上头,大开大合地开始砍了起来。
“哒哒哒”地巨响,把屋子里头的何老婆子都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跑出来看是咋回事。
一出来就看到苏氏拿着把柴刀,在孙儿屋子的窗口下,哐哐哐地砍着棒骨。
何老婆子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大声道:“你砍就去远些砍,别扰晟哥儿了。”
陆鸢动作停了停,应:“吵着了他才好,吵醒了更好。”
说着,便继续剁。
何老婆子听到苏氏的话,一怔。
“哒哒哒”的声音再响起,她也不阻止了。
屋中的祁晟,昏迷两个多月,还是鲜少听到人声水声以外的声响。
哒,哒,哒……
似乎是用蛮力劈柴的声音,可又不像。
他祖母定然是没有这力气的,那只能是寡妇苏氏弄出来的动静。
祁晟便是一直昏迷,只留着微弱的意识,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这几日的苏氏很不一样。
前些日子,没什么存在感,可这几日,每一日都能让他印象深刻。
祁晟一时间也好奇了起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苏氏。
屋外,陆鸢剁好棒骨,也累出了满头大汗。
洗手洗脸后,陆鸢起锅烧热水,骨头焯出血水,她才放到平日里给祁晟熬粥的砂锅熬汤。
砂锅熬汤,水分蒸发少,用小火慢炖一个时辰,也少不了多少汤水,而且煲出来的汤也会更香浓。
怕看不住火,她把砂锅和炉子都搬到了厨房外头,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看火。
先前弄回来的竹笋一直没处理,今天趁着天色还早,就先处理了。
何老婆子在屋中窗下做着绣活,又听到了别的声响,就往外瞅了一眼。见苏氏在捯饬竹笋,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折腾,遂又收回了视线。
陆鸢把竹笋外边硬壳都给剥去了,只留里边青黄色的笋肉。
她一共挖了三根竹笋回来,每一根都差不多有十斤重。
家里只有两个簸箕,一时晒不了太多,她便只清理了一根笋。
清理下来,一根笋的笋肉只有三四斤重。
剥好的笋,就开始切成一条条。待煮开水后就倒进去焯水。
也不知道要焯多久,就凭着感觉来。
她担心焯水后,苦涩味依旧重,所以在捞出来后,又用凉水盆里浸泡一晚上,打算明日再晾晒。
弄好竹笋,骨汤也已经熬了许久,她打开盖子,看到翻滚的清汤上飘浮的骨油,就用勺子舀到碗中盛了起来,用来炖菘菜。
第一遍的骨汤,很难熬出奶白色,直到第二遍或是第三遍,才易熬出奶白色。
所以熬粥前,得把骨头捞了起来,明日再接着熬汤。
另外多盛了一碗汤出来,留着熬米汤。最后剩下的汤水,径自把淘好的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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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糙米放进去,再熬半个时辰。
熬着粥,陆鸢朝着何老婆子,问:“老太太,明天我去开垦菜地,菜地里那几棵菘菜可以摘了吗?”
何老婆子没应她,就抬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那眼神好似再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
这才一起生活几天,她竟都能看懂老太太眼神了。
陆鸢:“骨汤熬出来的骨油,放不到明天,坏了多可惜呀。再说明日就要种菜了,不得把地翻一翻?这菘菜,明日还是得摘了,明日与今日,无甚区别,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何老婆子眉头微皱,琢磨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陆鸢有了何老婆子的同意,立马去了后山坡,把那三棵病病歪歪的菘菜全给挖了。
三棵菘菜,都还没有一斤重。
等粥熬得差不多了,她才洗了两棵最小的菘菜,切成一一条条,放到骨汤里炖,再掰两瓣屋角下的蒜,拍碎切成蒜蓉放进去,最后撒一小撮盐,香味直接就飘散了出来。
一碟菘菜放上桌子,热乎乎的,还飘着香味,春华和秋花都扒拉着桌沿,盯着吞咽口水。
陆鸢往骨头粥里也撒了一小把盐搅拌,分了四碗不同份量的骨头粥。
分好后则放到水盆里用凉水晾着,接着洗锅,用骨汤熬米汤。
米已经碾成粉了,煮开了就成,花不了多少时间。
过了好半晌,陆鸢把粥端上饭桌,喊道:“吃饭了。”
何老婆子从屋中出来,看向桌上简单的吃食。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简单的吃食,仅仅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很美味了。
吃上第一口有味道的菜时,嘴巴淡了六天的陆鸢,险些红了眼。
再喝一口带着肉香味的粥,她才觉得这六天下来,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何老婆子也在尝试过后,难得夸赞道:“厨艺不错。”
两个孩子一句话也不说,只埋头喝粥。
陆鸢给她们各夹了几根菘菜。
春花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娘:“娘,这粥好好喝呀。”
秋花不会说句子,抬起头,也囫囵不清的说:“娘,好。”
陆鸢也吃得满足了,是以对她们笑了笑,叮嘱道:“慢点喝,别给呛着了。”
暮食过后,便开始洗漱。
陆鸢今日走了许久的路,腿脚透着隐隐酸痛。
家里的盆呀,桶呀,都是用来洗衣洗澡或是打水用的,不便泡脚,她便用布巾湿了热水,然后再敷到小腿肚上,反复几遍,以此舒缓疲惫。
*
入了夜,何老婆子点了油灯,到孙子的屋子说话。
“晟哥儿,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原来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到什么就去做,半点都不含糊。”
“前日做竹床,且说要开垦菜地,今日还与我说,她要做豆乳饮子到市集上摆摊卖。”
“你说这么一个巧慧能干的,怎会把日子过得这么差?”
“而且,祖母发现,自个好似被她牵着走了。祖母是多小气的一个人,可地里那几棵菘菜,我愣是同意她全摘了”
祁晟听着祖母的话,对苏氏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根据祖母的话,不难听出苏氏不仅干活利落,还是个能说会道的。
可就如同祖母说的,就这么一个利落且能说会道的,怎会让婆家欺辱至背井离乡?
何老婆子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把这两日的事都说完了,才止住了话头。
她坐在床边上,安静且眷恋地望着孙儿。
半晌后,抬起手轻抚了抚孙儿的脸颊:“晟哥儿,你到底何时能醒呀?祖母想你了。”
原本存了死志的祁晟,在听见祖母的话后,心底油然升起了浓浓的愧疚。
祖母已近六十岁高龄,却一二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也要眼睁睁看着亲孙子的生命慢慢流逝,却也无能为力。
是他不孝。
若真有个曾孙陪着祖母,或许祖母便不会孤单了。
只是他不愿。
祖母或有了慰藉,但同时也会苦了另一个女子。
这年头生活不易,寡母带着两个年幼孩子便已经够苦的了,再多了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需得赡养,压力实在太大了。
还不如寻个年纪大些的鳏夫嫁了,有人帮衬着,也总好跟了他这个什么都帮衬不了,还需得人照顾的活死人要来得强。
12. 第 12 章
翌日天蒙蒙亮,陆鸢就起来了。
许是昨日吃了顿好的,今日只觉得浑身都是劲。
出了屋子,洗漱后,便去准备做早饭。
先前陆鸢一直觉着古代农户没有一日三餐,只有一日两顿。
但等她自己切身感受后,才知道早不吃早饭,上午干活没劲。
中午不吃,下午干活也没劲。晚上不吃,饿得压根就睡不着。
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少。
吃了早饭,她便去河边洗衣服。
黄兰紧随其后,在陆鸢的身边蹲下来洗衣。
“苏妹子。”
这称呼从寡妇到苏妹子,陆鸢一下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是赶过集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仔细想想,去的一路,再加上回来的一路上,说了一路,也确实能拉近关系。
黄兰嘴上没个把门,啥都说,陆鸢与她去赶集的一路上,都把围山村各家情况了解了四五分。
还听了不少让她一个现代人都炸裂的瓜。
有亲爹死后,儿子和后娘搭伙过上了日子,还生了个孩子,问题是后娘和亲爹还生了个儿子。
这一家子关系这么乱,平时都不知道该咋叫。
甚至其他村子,还有兄弟共妻呢。
这些事,陆鸢听得头皮发麻。
穿成即将要给活死人做媳妇的寡妇,一时也不知是倒霉,还是该庆幸。
庆幸是个寡妇,不用真的和一个陌生男人过下去。
也庆幸没穿成什么后娘,或是共妻。
虽然现状也好不到哪去,但最起码植物人伤害不到她。
黄兰:“妹子,我昨天回去后,听我婆母说,你家老太太正在问谁家有没阉过的大公鸡呢,而且鸡冠还得漂亮的大公鸡。”
听到黄兰的话,陆鸢手里的洗衣棒险些没拿稳。
黄兰追问:“你家老太太要大公鸡干嘛?”
当然要找大公鸡代替祁晟和她拜堂!
何老婆子前日才提起公鸡的事,昨日就去寻了,这老太太的速度也未免忒快了些。
“我也不清楚,她没与我说。”只要和黄兰说了,估摸着下午全村人都该知道了。
这时,一道声音从石头后边传来:“怕不是用大公鸡代替祁晟与你拜堂吧?”
黄兰一愣,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大公鸡的用处。
两个人都从大石头探出头,往另一边望了过去。
另一头是个挽了妇人发髻的年轻妇人。妇人肤色麦色,模样清秀。
见她们望过来,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眼陆鸢,随即轻笑了一下。
陆鸢:……
别以为不说话她就看不明白,那笑容分明带着得意,一种容貌上赢过她的得意。
黄兰把陆鸢拉了回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她叫杏娘,是隔壁村子嫁到咱们村来的,之前就喜欢祁晟,但祁家没看上她。”
“你俩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两人一转头,对上杏娘的视线,顿时被吓了一跳。
那头的杏娘不知道啥时候趴到石头上,眯眼盯着她俩。
黄兰:“谁说你了,我俩说话,是不想让旁的人听了去,才压低了声音,就你怀疑成性,总觉得别人说你。”
杏娘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嗤笑了几声:“谁不知道你黄兰碎嘴,啥都往外说,你还有想不让人知道的话?”
黄兰也不是啥好脾气的,瞪她:“是,我是碎嘴,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别人,说你还惦记着祁晟,是以故意针对苏氏!”
已经是人妇杏娘闻言,慌了:“你、你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他一个活死人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黄兰笑了一声:“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没事找事,我只能是这么认为了。”
杏娘还想再说什么,可到底是真的怕黄兰那张嘴,只得缩了回去。
黄兰小声与陆鸢道:“这话我才不敢乱说,万一夫妻俩闹到我家来,我婆母还不得拿棍子抽我。”
说着话,忽然话头一转:“不是,差点都被带偏了,你家老太太是真想让你和大公鸡拜堂?!”
陆鸢:……
又不是她和公鸡拜堂,她激动个什么劲?
“我也不清楚,老太太没与我说呀。”
黄兰也不瞧她,自说自话:“我瞧着是了,不然为啥要没阉过的,而且头顶红冠还要漂亮的?这铁定是要替新郎官与你拜堂呢!”
这天也聊不下去了,陆鸢加快洗衣,早些回去。
回了家中,才呼了一口气,看向又在做刺绣的何老婆子。
估计她还真得先与公鸡拜堂,如此才能稳住老太太。
陆鸢收回目光,继而把衣服晾了,也把昨日浸泡过的竹笋平铺在簸箕上,放在厨房顶上。
厨房偏矮,踩着杌子就能把簸箕放上去。
晒了笋子,她就戴上昨天黄兰随意编的草帽,担着锄头准备去后山坡翻地。
春花和秋花都要跟着她,她转头道:“你们跟着我去干啥?”
春花说得干劲十足:“给娘拔草!”
陆鸢看了眼她的小细胳膊,可别草没拔到,就把手给折了。
“不用你,你回去帮何奶奶喂鸡去。”
日头虽然不大,但也容易中暑。
春花不乐意,但在陆鸢板起脸后,才不情不愿地带着秋花回去。
看着俩孩子回去了,陆鸢才转身去菜地。
她长这么大,还没翻过地,所有的经验都来自原身的记忆,还有看她奶奶种菜的经验。
拔了草,又翻了半个时辰的地,累得陆鸢腰都直不起来了,脾气也上来了,气得直接把锄头扔到菜地上。
一天天干不完的活,真烦人!
真的不想干了,可她不想天天吃野菜了,她想吃寻常的瓜果蔬菜,所以还是得自己种。
陆鸢安慰自己,前期苦点累点,等手上有钱了,就能清闲了。
想通后,陆鸢又老老实实捡起锄头,继续翻地。
日头大了,她才回去,等黄昏时再去播种种子。
还没到家,就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穿着交领中长衣衫的老叟进了祁家院子。
老叟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青年,青年肩上挎着一个医箱。
想来应该就是吴记医馆的吴大夫了。
陆鸢赶紧回了家。
何老婆子正好把两人带进屋去,陆鸢洗手,也擦了一把脸,就赶紧跟了进去。
*
屋中,老大夫正掀开祁晟的眼皮子,然后才开始搭脉。
全部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等着。
好半晌后,老大夫拿开了手,何老婆子忙问:“吴大夫,我孙儿还有机会醒过来吗?”
老大夫问:“这些天,子孙根可还有反应?”
……
陆鸢一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何老婆子有些不自在:“我一个老婆子,那好去观察这些。”
陆鸢走上前,应道:“这个得问照看的人,不过我却见他红过两回脸。”
吴大夫闻言,疑惑地看向她。
何老婆子解释:“这是给晟哥儿找的媳妇。”
吴大夫反应过来,何老婆子还真因为他的话,给他孙儿找了个媳妇,打算要个曾孙。
吴大夫看向陆鸢,问:“是在什么情况下红的脸?”
陆鸢:“一次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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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了,我第一回给他换裤子,换垫子的时候,另一次也是,不过那回不是我清理的。”
吴大夫闻言,扭头诧异地看向床上的人。
平时不脸红,而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脸红,不管是不是凑巧,都是有望苏醒的可能。
陆鸢继续引导道:“大夫,如果他留有意识,是不是代表着我们说的话,他也都能听得到?”
吴大夫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陆鸢:“那我们经常与他说一些话,是不是也有可能把他唤醒?”
吴大夫迟疑了一下,应:“这点,老朽也不敢保证,但确实可以通过与他多说话,刺激他的求生意志。”
何老婆子闻言,眼底浮现了希望。
陆鸢又问:“大夫,我怕祁晟躺太久,手臂和腿脚上的肉会萎缩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减缓萎缩吗?”
吴大夫:“每天给他捏捏手臂和腿脚,隔三岔五用热毛巾多敷一敷。”
有了吴大夫的话,陆鸢也有了能名正言顺出入祁晟屋子的理由。
如此也就能在单独相处时,随机应变的想一些法子来刺激他。
看过病患后,吴大夫没有开药,而是让何老婆子再用少许参须煮点参汤给祁晟喝。
还得继续用人参,也不怪何老婆子把家当全变卖了。
吴大夫走时,陆鸢看见何老婆子给了两小串铜板药童。
那铜板应该就是她昨天串好的那些。
两串铜板便是二十文,这出诊费用还真不低。
何老婆子把人送走后,就进屋子与孙儿说话了,许久才从屋子出来。
等她出来,陆鸢道:“以后我每日都去给祁晟按一按。”
何老婆子兴致不高,只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
*
吃着中食,陆鸢与何老婆子说:“天这么热,要不把祁晟的头发剪短了?”
何老婆子立马就黑了脸:“身体发肤,岂能说剪就剪的?!”
何老婆子黑脸,两个孩子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陆鸢却不怕,继续道:“可天这么热,总闷着脑袋,祁晟也会热。而且洗了也难干,长期容易长虱子。”
“头发可以再长,也总好过躺着的人受罪。”
何老婆子神色微动,陆鸢继而道:“如今都这情况了,自然是如何舒适如何来。头发短了,我隔两三天就给他沐发,干得快,也不容易着凉,更能清清爽爽的。”
何老婆子认真琢磨起了苏氏的话。
犹豫了许久后,一咬牙,道:“总归又不出去,剪吧。”
陆鸢笑了笑,应:“那一会我去拿剪子。”
古人看重头发,平日也只做简单修剪,她给祁晟剪个板寸,也不知能不能刺激到他。
陆鸢一吃完,立马去拿了小筐里的剪子进屋。
何老婆子提醒:“你悠着点,别剪到肉了。”
她瞧着也难受,索性也不跟着进去了,眼不见为净。
陆鸢入了屋,把剪子放到祁晟耳边,一开一合,故意弄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继而趴在祁晟耳边,阴森森的说:“我给你剪发,剪成和尚样式,你觉得如何?”
意识清醒的祁晟,听见了剪子的声音,还有那故作阴险的声音。
虽不解她为何要弄出声响,还用这种古怪的声音,语气与他说话,但他听着,也不觉得难受。
他如今都这样了,且身子都被她一个妇人不遗巨细地瞧完了,岂还会在意头发?
再者,剪了也正好,日日痒得难受,想是许久才沐发一次所致。
有时痒得难受,他都怀疑是不是长了虱子。
如今若是剃成了光头,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13. 第十三章
陆鸢挽起祁晟的长发就修剪了起来。
一剪刀下去就是一长撮,榻上的人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陆鸢轻叹了一声,随即似与他闲聊一般,说:“你祖母要弄一只大公鸡来与我拜堂成亲,估计也就这些天了。”
“你若是不醒过来,你只能娶我这个相貌不好,且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了,以后你就是醒了,也不能反悔了。”
祁晟闻言,心下惊诧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他祖母能干得出来的事。
至于反悔一事,前提也得他能醒得过来。
自然,要是能醒过来,木已成舟,他自然是不能够反悔。
祁晟琢磨间,忽然感觉温热的气息再度落在耳廓上,心下微一滞。
他还从未与哪个女子这般接近过,遑论如时下这般亲昵。
又是剪发,又是凑得耳边私语。
只是接下来苏氏的话,让平静的祁晟不能再继续平静。
陆鸢转头看了眼门口和窗户的地方,又凑到他耳边,语气欠欠的道:“虽说你现在昏迷不醒,可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年轻,身材也还有薄肌。”
她说着,停下了剪发的动作,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上,还揉了两下:“手感可真好,与你生娃儿,好似也不赖。”
她觉得自己为了刺激祁晟,都跟个变态似的。
祁晟:……
……?!
一股子气直冲祁晟的脑门。
这妇人!
她可知道羞耻是何物?!
不,她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话,岂会在给他擦洗的时候,那么镇定自若地提起他那地方擦洗。
陆鸢观察着,见祁晟的脸色隐约泛红,便知自己是刺激到了。
她不由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刺激得差不多了,她把手挪开,继续剪没剪好的头发。
剪好了之后,她站起走到正面打量。
祁晟五官深邃,眉骨如山脊,浓眉斜飞入鬓,因着长发弱化了棱角,所以头发短了之后,反倒多了几分硬朗。
现在瞧着,像是一个英俊的硬汉了。
陆鸢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后,就去端水给他洗头。
陆鸢端来了一盆温水,在弄湿了他的头发后,再拿起皂角沾水揉搓出泡沫放到他的头上。
陆鸢学着美发店洗头的手法给祁晟洗头,卸了力道的手指不停地挠着他的头皮。
祁晟本有股子气在头上,但随着苏氏给他沐发,挠头,竟让他一时不知先该气,还是该享受。
瘙痒的头皮得到了纾解,也按松了头皮,他一边气闷,一边又觉得浑身舒适。
洗了头后,苏氏又开始给他揉按拉伸手脚,舒适的同时,祁晟也感觉到了疑惑。
她这熟练得好像不像是随便乱按的,明显是有手法的。
是她以前家中有人瘫痪或是卧床不起吗?
可不得不说,这是祁晟躺的两个月以来,身体感到最为舒适的一天。
只是,若苏氏能有些许羞耻心便更好了。
陆鸢给祁晟舒展了手脚一刻左右,便罢了。
今日耕地太累了,也就先这样吧。
陆鸢端着水从屋中出来,恰巧李老汉也过来了。
她说:“我去烧些热水,李叔你今日就给祁晟洗个澡吧。”
李老汉点了点头。
陆鸢想了想,又小声道:“今日大夫过来出诊,特别交代了,这洗澡的时候莫要出声。”
李老汉古怪道:“为何?”
陆鸢表情认真的扯着谎:“我也不知,大夫这么交代定然有他的道理。”
李老汉平日里也不是话多的人,更何况给祁晟擦洗的时候,也没个人说话,偶尔念叨几句,也只是小声在嘴边过一遍。
“行吧,既然是大夫交代的,那照做就是了。”
锅里温着水,陆鸢盛起来又端进了屋中。
李老汉这会去上茅房了,陆鸢故意又在祁晟耳边说道:“今日我要给你搓澡,我会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会把你搓得干干净净的。”
陆鸢知道祁晟还留有意识,停了她的话,这会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刺激了祁晟,陆鸢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腾地给李老汉。
等差不多两刻后,李老汉才从屋子里出来,眼神古怪地看了一会寡妇。
何老婆子问:“咋了?”
李老汉又看了眼何老婆子,问:“咋把阿晟的头发剪成了那样?”
何老婆子闻言,一愣,旋即转身就往屋子里去。
不一会,屋子里传出何老婆子恼怒的声音:“苏氏,瞧你干的好事!”
陆鸢缩了缩脖子,她剪的时候就猜到了何老婆子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知道何老婆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念叨几句,但实则也没怎么亏待母女三人。
正因为了解了,她也不怵何老婆子。
李老汉怕惹麻烦,听到何老婆子的怒声后,就着急忙慌地跛着脚走了。
何老婆子从屋子里出来,瞪向陆鸢:“我同意你剪,可也没让你剪这么短!”
“再短点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何老婆子原本只想着剪发,好歹能留一指长,结果进去一看,只剩下一个指节那么长。
陆鸢讪讪道:“失手,失手,我也想留长些,但不知怎地越剪就越短了。”
何老婆子冷笑了一声:“我信你个屁!”
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模样,可半点不像失手!
*
日暮时分,陆鸢种下菜种,浇了水便回去做饭了。
今日依旧是骨汤粥,只是何老婆子开始节省了,粥里的米明显少了很多。
暮食做好了,陆鸢让春花去喊何老婆子吃饭。
何老婆子从屋子出来的时候,还瞪了一眼陆鸢。
陆鸢摸了摸鼻子,自何老婆子进屋瞧过孙子,出来后就没给她好脸色。
头发剪都已经剪了,她又不能给接回去。
而且,这样多好,没一会儿就干了。
吃了饭后,陆鸢找了何老婆子说话。
天色隐隐有些暗,何老婆子也做不了针线活了,就在编络子。
陆鸢走到跟前,她连头都没抬。
“老太太,李老汉照顾祁晟的事,先别在祁晟跟前说。”
何老婆子起初还不想搭理她,但听了她的话,不由抬眼瞧她:“为何?”
陆鸢斟酌着问:“祁晟是不是……还没有过女人?”
何老婆子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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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哥儿洁身自好,没成亲前,自然不会与旁的女子有所牵扯。”
原来真的是童男,也难怪会脸红了。
陆鸢道:“我第一回给祁晟擦洗的时候,我发现他红了脸。第二回李老汉给他擦洗的时候,李老汉也没怎么说话,我觉着他有可能误以为是我,所以又红了脸。”
“等等。”何老婆子忽然喊了停,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我家晟哥儿真的是有意识的?”
陆鸢点头,继而道:“今日李老汉给祁晟擦澡,我特意嘱咐了不要出声,等洗完之后,我进去瞧了,祁晟的脸依旧是红的。”
不仅脸红,身上的皮肤都被搓红了,可想而知搓澡师傅李老汉的活干得有多认真,多仔细。
听苏氏这么一说,何老婆子也反应了过来,今日只顾着头发的事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孙儿的脸色。
比起以往,确实红润了很多。
陆鸢:“大夫这不是让我们多刺激刺激他,说不定就能刺激醒了。”
何老婆子心下思索了一圈,看向她:“你想咋刺激?”
陆鸢:“老太太平日里多与他说说以前的事,也多说说一个老婆子生活多么的不容易,没准他一着急就醒了。”
何老婆子也认真琢磨了苏氏的话。
说到这里,陆鸢瞧了眼何老婆子思索的神色,便把重点挑出来,委婉的说:“老太太你瞧,祁晟还是有机会醒过来的,我与他成亲的事,要不还是先缓缓吧?”
“不然等他醒来,发现自己与一个寡妇成了亲,他定然是接受不了了。”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回了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别是为了找借口,想拖延吧?”
陆鸢:“哪能呀,祁晟长得那等好相貌,他若能苏醒过来,我白得一个天人一样的夫君,我做梦都能笑醒。”
何老婆子:“别以为嘴甜,我就信你。我是发现了,你这张嘴它不大老实。”
陆鸢:……
老太太这个人精。
何老婆子继而道:“圆房可以等,等你身体调理好,可以受孕时再圆,但必须得成亲。”
“我已经找里长看过日子了,就半个月后的初八,那天是个好日子,到那时你就先和公鸡拜堂,说不准不用怎么刺激,冲喜也能把晟哥儿冲喜。”
陆鸢一默。
该说不说,就算到时候能醒,也不是冲喜冲醒的,而是被刺激醒的。
何老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以后每天都煮五两米,吃完了五斤米,我继续去买。”
何老婆子忽然改了主意,同意去买米了,可她瞧着自己的眼神,陆鸢却笑不出来。
何老婆子继续道:“你每日都得吃一个鸡蛋,好好补补身体。”
何老婆子囤着的鸡蛋,本想在昨天苏氏去赶集的时候,让她拿去卖了,但琢磨过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给苏氏养身体。
“另外,我会扯布给你做一身新衣裳,拜堂成亲的时候穿上,别弄得太寒酸。”
陆鸢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她是想吃好穿好,可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改善生活。
算了,拜堂就拜堂,说不定还真能借着这件事把祁晟给刺激醒了。
而且就算拜了堂,之后还留有一个月的时间,眼下寄人篱下,只得先行妥协,走一步再算一步。
14.第 14 章
晚间听了何老婆子的话,陆鸢睡不着了。
整宿都在想着和大公鸡拜堂,还有和祁晟之后的事。
睡不着也难受,就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转而逼迫自己去想自己豆浆的买卖大计。
晨间起来时,因挂念着豆浆的事,一早就挑了豆子,接着就拿了水桶和背篓一块出门。
何老婆子问她:“去哪?”
陆鸢:“我去山脚下打点山泉水回来泡豆子。”
何老婆子纳闷道:“这河里都有水,你去打什么山泉水?”
陆鸢解释道:“山泉水清冽甘甜,用泉水做豆乳,豆乳的口感会更好。”
何老婆子琢磨了一下,说:“也就你爱折腾,别人家做豆乳难不成都是用的山泉水?”
陆鸢应道:“别人不用,我用,肯定比他们做得更好喝。”
何老婆子笑了一声:“那行,我就等着尝尝比别家做得更好喝的豆乳。”
陆鸢背着背篓就出了院子,往先前第一回进山的方向而去。
她没敢进山,只得在山外围挖了一些野菜,然后去打水。
山泉的地方,离家有两三里地,水提着也累,所以她打算背着回去,顺道尝试一下去赶集的时候,是否能背得这么远。
事实证明,她就背了两三里地,肩膀就咯得酸痛了。
这肯定不行。不能为了挣钱,把自己半条命都折了。
回到家里,陆鸢缓了好一会,才开始清洗豆子,然后用泉水浸泡。
夏秋两季天气炎热,只需要泡三四个时辰,冬季则要泡四五个时辰。
这豆子等泡到傍晚,就可以去磨了,等第二日起来再煮好弄到镇上就行了。
现在问题最难的,就在最后一个过程。
她该怎么运到镇上去。
泡了豆子,陆鸢问:“老太太,咱们村谁家有牛车呀?”
何老婆子头都没抬,应:“里长家。”
“那赶集日会驱赶牛车去镇上吗?会载客吗?”
何老婆子似乎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次性说道:“一个人来回一趟都只要一文钱,带东西占了位置的就多收一文,辰时去,午时正归。”
陆鸢算了一下,是四个小时,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陆鸢心里有了计算,随即又问旁的。
“老太太,精米都是去哪磨的?”
何老婆子知道她是想去磨豆子,这想到精米也还没磨,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道:“里长家有石磨,晌午吃完中食后,我领你过去打声招呼,顺道把精米磨了。”
这里长家还怪富裕的,竟然啥都有。
何老婆子也把精米泡了水,泡一个时辰就成。
*
陆鸢做中食时,何老婆子从屋里拿了一个鸡蛋,给到她手里。
陆鸢想起了昨日何老婆子与自己说的话。
一个小鸡蛋,却让陆鸢倍感压力。
何老婆子的行为就好像,就好似是把鸡喂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再宰杀上桌。
陆鸢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待宰的鸡。
虽有压力,但该吃还是得吃的。
一只小鸡蛋,打了蛋花汤,每个人都能喝上一点。
就是看到蛋花汤的时候,何老婆子不大高兴的念道:“一个鸡蛋且不够塞牙缝的,你还弄了一盆水,还能补什么身子?”
陆鸢看了眼七分满的一碗汤鸡蛋汤,她寻思着怎样都够不上一盆。
“都是吃进嘴里的,自然能补。”
说着,她往两个孩子的碗里都舀一勺,往何老婆子碗里舀去的时候,她直接遮住了碗口:“我喝不下,气都给气饱了。”
行吧。
陆鸢又多分了两个孩子一点。
她琢磨着能明日做豆浆去卖,挣了银子后,就弄几两肉解解馋,也不至于一家老小半点油水都没有,就一个鸡蛋都吃得紧巴巴的。
吃过了饭,让两个孩子待在家里,关上院门后,陆鸢就跟着何老婆子出了门。
在村子里走了约莫一刻,才到了一家青砖黑瓦的宅子。
白日里,村子里的院门都是不关的,是以何老婆子在门外喊了一声,听到有人应才带着陆鸢进院子。
从屋子里边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圆润妇人,看到是何老婆子和身后的妇人,讶异道:“老太太,有事?”
何老婆子道:“我来磨点精米,顺道带苏氏来串串门,她想弄点豆乳到镇上卖,所以下午也会过来用一用石磨。”
妇人应道:“用吧,就在院子里头。”
何老婆子转头和陆鸢说:“这是里长娘子。”
陆鸢唤了声:“里长娘子。”
里长娘子笑道:“喊什么里长娘子,喊婶子就好。”
陆鸢没真喊婶子,她又不是没眼色,这没半点亲戚关系,真喊了婶子,对方也有可能不乐意。
何老婆子端着泡好的精米走到了石磨旁。
石磨不是很大,约莫一个水盆那么大,一个人也可以使用。
何老婆子冲洗了一下石磨,然后把泡过的精米放到了石磨上方的小洞里,看向苏氏:“动呀。”
陆鸢:……
合着是叫她来干活的。
她新奇地开始推动石磨,虽然有些许沉重,但也不怎么吃力。
一斤的精米,磨了三四遍,虽然还有些粗糙,但煮久了,也就软烂了。
陆鸢也算是掌握了石磨的用法。
从里长家回去后,陆鸢便去给祁晟做手脚做拉伸推拿。
她边推拿,边与他唠嗑:“我准备做豆乳去镇上卖,你说我这买卖能挣吗?”
过了一会,又自说自话的道:“应该是能挣的,毕竟镇上那一家豆乳不怎么好喝,也有很多人去买,我不信我会做得比他家差。”
“就是这回豆子买少了,只有两斤。我算了算,一斤黄豆能出二十碗浓度中等的豆乳,两斤就是四十碗,但肯定有损耗,那就算是三十五碗。”
“一碗一文,就是三十五文,可豆子要成本,摆摊也要两文钱,以及牛车费用,这么算下来,也是能挣二十文钱的。”
“要是全卖了出去,我就多卖两斤豆子,等下回赶集日再拿去卖。”
陆鸢絮絮叨叨了好一会,也没注意到门口的何老婆子望了她好一会才走的。
陆鸢按累了,也就转身出了屋子。
等到下午申时正,她便拿着泡了四个时辰的豆子去了里长家。
里长家里随时都有人,倒也不用担心没人在家。
里长娘子见何老婆子这回没跟来,就与苏氏唠嗑了起来。
里长娘子问:“你是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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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陆鸢有苏氏的记忆,倒也不慌,应:“我是矩州人,矩州干旱了三年,便逃荒到了岭南。”
里长娘子道:“我确实听说矩州干旱了好几年,庄稼都种不活了,要是再不下雨,估计也有大批流民逃荒了,到时候流离失所,也不知道死多少人。”
说到后头,里长娘子也叹了一声,接着又问:“你前头男人咋没得?”
陆鸢毕竟还在用着别人家的石磨,只得回应:“两个村子抢水源,被人打了脑袋一棍,人就没了。”
里长娘子眼里多了一抹同情。
前头丈夫没了,现在又得加一个半死不活的。
运气好的话,祁晟能醒过来,顶梁柱又回来了。运气不好的话,又成了寡妇,说不准还得背上克夫的名声。
里长娘子是个心软的,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忍不住道:“你虽说样貌寻常,但也还是能再找一个正常些的男子,何必嫁给祁晟。”
里长娘子也想祁晟醒过来,但醒不了又能咋办?
陆鸢也感觉到了里长娘子的善意,她摇了摇头:“老太太应承了,以后会把两个闺女当成侄孙女一样对待。”
何老婆子明确说过,若说当成亲孙女,说出来旁人不信,她自己的也不信,是以当成亲戚,还有些说服力。
“我若是改嫁旁人,也不知如何待两个闺女。”
苏氏在逃荒的时候,被晒得皮肤黢黑粗糙,还饿得皮包骨,就现在的样貌,只能找年纪大的鳏夫,或是身有残疾之人。
苏氏也很明白这些人都不是良配,所以才会同意了何老婆子的要求。
好歹有个栖身之所,还不用被虐待,苛刻。
里长娘子叹了一声,说:“也是,为人母亲,总是会先为孩子考虑,然后才是自己。”
说到这,对苏氏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能为孩子考虑到这个地步的,人应该也不坏。
陆鸢要走的时候,里长娘子拿了七八个有半个拳头大的芋头过来,放到她的篮子里。
“祁家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这些个芋头,拿回去吃吧。”
陆鸢没有拒绝里长娘子的好意,感激道:“谢谢里长娘子。”
里长娘子:“回吧。”
……
陆鸢回到家中,老太太看到了她篮子里的芋头,问:“里长娘子给的?”
陆鸢点了点头,想了想,说:“等明天早间煮好了豆乳,老太太你能不能帮我送一些去里长家,当作还礼?”
何老婆子也不是自私的,应:“成,是该还点东西回去。”
陆鸢放下东西后,发现煮豆浆的泉水不够,又去背了半桶泉水回来。
她从老太太那处要了一块干净的麻布,等明日用来过滤豆渣子。她也开了一个挂在屋檐下的瓜瓢,挖了瓜瓤,洗干净用来盛豆浆。
至于盛豆浆的碗,陆鸢从家里挑了三个没什么破损的碗。
就是这木桶,得多带一个,用来装水洗碗。
可家里就一个挑水的桶,这还得去借。
真是要啥啥没有。
陆鸢叹了一口气,又去找黄兰借水桶。
黄兰听到她说是去市集摆摊,也兴奋的说:“家里最近有一些干货,正好也可以拿到市集上买,明天我们一块去。”
15.第 15 章
陆鸢借水桶回来后,便开始劈一根三尺高竹子,把竹子劈成了六条硬实竹条。
两个孩子蹲在一旁看,春花好奇的问:“娘,你在干什么?”
陆鸢应道:“做一个小的晾衣架。”
春花睁着好奇的大眼,问:“用来做什么?”
“用来晾?豆腐皮。”她应。
豆腐皮也就是腐竹。
煮豆乳的时候,上头会凝结成一层油皮,夹起放到架子晾着,经过晾晒干之后就成了?豆腐皮。
“豆腐皮是什么?”
春花从记事起,家乡就已经干旱了,没喝过豆乳,也没听说过豆腐皮。
陆鸢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就解释道:“就像煮米汤煮粥的时候,上边有一层糊状的东西,和那个差不多,只不过这个豆腐皮能夹起来。”
何老婆子闻言:“你懂得还挺多。”
陆鸢笑应:“会做豆乳的,差不多都懂。”
何老婆子不置可否,低头继续刺绣,只是忽然眼前一花,有些瞧不清眼前的东西。
揉了揉眼睛,又晃了一下脑袋,这才勉强看清。
陆鸢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提醒了一下:“老太太你停一会,眺望一下远处,不然这眼睛很快就看不清东西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睛本来就不大好使了,还过度使用,这年代又没有什么眼药水,以后很有可能瞎了。
何老婆子道:“你做你的,我做完这帕子自然就休息了。”
陆鸢也就没再劝,继续做三角架子。
夜幕将临,周围已然被灰蒙蒙笼罩着。
何老婆子洗漱过后,便端水出来,倒进了蓄水坑里。
陆鸢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老太太,我煮了些艾草水给你敷一下眼,可以缓解疲劳的。”
何老婆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会这些?”
陆鸢:“以前家里有老人,就经常用艾草水敷眼,效果很好的。”
何老婆子确实眼睛不大舒服,应:“那你给我敷一下。”
陆鸢拿过盆,去盛艾草水,端进了何老婆子的屋子。
何老婆子在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等着苏氏把热布巾敷上来。
只是没等到热布巾,就先等到苏氏那纤细却粗糙的手指落在了眼尾。
何老婆子睁开眼,看向上方的苏氏:“你作甚?”
陆鸢应:“我先按按,舒缓后再敷,效果会更好。”
何老婆子嘀咕道:“你这人懂得还挺多,今日我见你给晟哥儿按腿脚,很是熟练,看着也不像是乱按的。”
陆鸢应道:“以前照看过瘫痪在床的病人,所以就懂一些。”
陆鸢边说边开始给何老婆子做眼保健操。
按了一会,何老婆子道:“还真别说,这按得还挺舒服的。”
陆鸢:“以后每天按小半刻,能缓解眼睛疲劳,特别适合老太太你这样用眼过度的。”
大抵舒服,何老婆子声音逐渐平缓:“那你每天给我按按。”
陆鸢想了想,委婉道:“可用眼过度了,眼睛始终是会出毛病的,这每天按也只是延缓出毛病的时间而已。”
何老婆子不说话了,就在陆鸢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才听到她开了口。
“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
何老婆子怎会不知过度用眼,有可能会瞎了?
可她还是想在能看得清的时候,多攒一点钱给孙子留着。
现在还盼着一个曾孙,也就更想挣钱,给曾孙也存一些。
陆鸢道:“银子固然要挣,但也不能把眼睛熬坏了,万一之后眼睛坏了,也做不了刺绣了,家里没了进项可咋办?”
说到这,陆鸢也不再劝了。
若是固执,怎么劝都没用。
她捞起了水盆里的布巾,烫着手拧干叠好敷到了何老婆子的眼睛上。
没一会,布巾凉了,她又给换了一遍。
敷了好一会,陆鸢听见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就知道何老婆子睡了。
她端着水盆出去,轻手轻脚地把门阖上。
泼了水后,她瞧了眼祁晟的屋子。
琢磨了一下,既然老太太都睡下了,她就日常去刺激一下祁晟。
陆鸢放下盆就往祁晟的屋子走了进去。
入了屋子,陆鸢走路特地放重,发出了声响。
待她走到床边,又趴到了祁晟的耳边,慢悠悠地说:“孩子们睡着了,老太太也睡着了,我这个寡妇却睡不着。”
说到这里,伸出手,掌心贴到了胸口祁晟的胸膛上。
“长夜漫漫,该干点什么好呢?”她压低了声音,说得特别引人遐想。
说完这话后,陆鸢便感觉到了掌心之下的心跳似乎快了一点。
她感受到了,也知道这个时候,祁晟是有意识的,
既然这样,那她就多添一把火了。
思及此,陆鸢拿开了手,整个人都俯下身来,趴在了祁晟的身上,脸也贴在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咚咚”
陆鸢听着心跳声,在心里默默数着心跳的速度,才几声就越发地急促了起来。
祁晟感受到了身上咯人的温热躯体,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陆鸢趴了一会后,才坐了起来,没继续刺激。
凡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是慢慢来吧。
她起了身,出了屋子。
祁晟感觉到身上一轻,许久也没再感受到,或是听到任何声音,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或许是苏氏有贼心,没贼胆,是以才跑了。
祁晟在心下叹了一声,倒也能睡个安慰觉了。
*
古代生活枯燥乏味,天一黑就睡觉,是以早间起得比鸡都早。
鸡还没鸣啼时,怕睡过头的陆鸢就醒了。
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就一直睁着眼等到天色擦亮。
天一擦亮,陆鸢就起床去煮豆乳。
两个孩子也想跟进小厨房,厨房小,转不开身,就被她赶到外头去了。
孩子出去后,陆鸢把昨日做的简易三脚架放在了灶台上,然后开始烧火,把磨好的生豆乳倒进了锅中,再添了一些水进去熬煮。
熬了大概一刻多,豆乳表面形成了一层油膜,她用竹筷捞了起来,挂到了架子上。
顺利地得第一张腐竹,陆鸢的心情是雀跃的。
这下有青菜,野菜之外的菜吃了。
每隔一会,豆乳上都会结一层油皮,她都给捞了起来。
只是到了第五张油皮的时候,明显就薄了很多。
应该是跟豆乳浓度有关,这浓度一般的,腐竹量就少了。
勉勉强强,陆鸢捞了六张油皮出来。
六张油皮也是一顿菜了。
陆鸢煮好了豆乳,豆乳还是滚烫的,得等晾一会才能过滤,也就先去洗漱了。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再进来,豆乳的温度降下来了,也就可以开始过滤。
何老婆子给的麻布虽是新的,但也就布巾大小,而且这布巾还是要赔的。
布巾太小了,固定在桶上都有些困难,也只能是过滤得小心翼翼,省得白过滤了。
这古代的石磨,磨得不够细腻,为了保证豆乳香滑细腻,陆鸢过滤了三遍。
家里洗澡都是用盆,这桶平日都是用来装水,昨日又用开水烫过,已然很干净了。
过滤好了之后,她把锅盖盖到了木桶上边,接着清理豆渣。
过滤出来的豆渣也是可以做菜吃的,可以做饼子吃,也可以用来炒鸡蛋。
还没到出发的时辰,陆鸢让何老婆子盛了小半碗米糠出来,然后就着豆渣加了一小勺盐进去搅拌,做煎饼吃。
有了豆渣,饼子数量也就多了,大人分了三个,小孩两个,然后每个人半碗豆乳。
两个孩子看到这么丰盛的朝饭,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春花问:“娘,这是要过节了吗?”
陆鸢笑了笑:“不是过节,吃吧。”
何老婆子瞧了眼桌面上的吃食,毕竟是苏氏自己掏钱做的豆子,也就什么都没说,端起豆乳尝试了一口。
陆鸢看着她喝完了才问:“老太太,这豆乳做得怎么样?”
她尝过了,可比镇上摆摊的好喝多了,要是能再加点糖进去,那生意绝对好,只是糖精贵,买不起。
不过,岭南盛产甘蔗,等到了季节可以买回来,自己尝试熬糖。
何老婆子放下了碗,回味了两息,看向她:“确实香浓细腻,还有淡淡的清甜。”
陆鸢闻言,更有信心了。
两个孩子也端起来喝了,喝上第一口,眼神都亮了。
春花激动道:“娘,这豆乳好好喝!”
秋花也跟着说:“娘,好。”
陆鸢看向秋花,这两岁的娃了,会说的字就那几个,这肯定不行,以后得多训练说话才成。
吃了朝食,陆鸢就一手提着七分满的豆乳,一手提着装有两只碗和水瓢的空桶出了门。
这大半桶豆乳很沉,她每走一会儿就得歇一歇。
恰好黄兰这个时候也背着个篓子出了门,也赶忙上前帮忙一块抬了。
“你咋不弄给扁担挑着去?”
陆鸢应:“另一边是空的,怕挑不好。”
黄兰道:“你傻呀,两个桶一边装一半豆乳,到镇上倒到一块去,再去装水,不就好了?”
陆鸢愣了一下,随即被自己傻笑了:“我怎么一下子没想到。”
黄兰没好气道:“祁家在村子最末的地方,走到村头都得一刻呢,要不是我跟着你一块去,你就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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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陆鸢道:“那谢谢嫂子了,等到了镇上,我请你喝豆乳。”
黄兰:“那必须的!”
她们刚到村口,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就赶着牛车到了村口。
牛车上还有一筐瓜蔬。
黄兰道:“赶车的事里长家的小儿子,叫刘俊生,赶集日都会给镇上的有客来食肆送些瓜蔬,我听说还是祁晟给介绍的呢。”
陆鸢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祁晟的事,不禁好奇了起来,祁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他出事后,周边的人都愿意对他的家眷露出几分善意。
陆鸢正要给铜板,里长儿子刘俊生道:“我阿爹说不收祁家的车费。”
陆鸢还没说话,刚准备上车的人就不满的抢先问了:“为啥她不用给?”
刘俊生应道:“人家家里不容易。”
“那我家里也不容易,怎不见你也免了我的车费?”
刘俊生半点也不废话:“那让你家男人也给我们家介绍一个挣钱的营生,也把你们家水田便宜卖给我们,我保准你下半生坐牛车都不用花钱。”
那妇人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黄兰因着这几日和陆鸢交好,也站在她这边,说:“就是,祁晟帮过里长家,坐牛车不花钱那不是应该的嘛?”
说着,飞快地把陆鸢的两个桶放到了车上,然后与她说:“上车呀。”
陆鸢跨上了牛车。
现在经济困难,不争那口气,能省一文是一文,等挣钱了,再给牛车费也不迟。
坐牛车一路颠簸,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这个点,镇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好一点的摆摊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去,只剩下一些犄角旮旯的位置。
黄兰说:“镇上的里甲画好了摊位大小,一会咱们俩就一个摊位,挤一挤,一人出一文钱,能省钱。”
陆鸢应:“也行,但里甲不会管吗?”
里甲,就是古代镇上的一些治安人员。
黄兰:“只要不过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
“还有,一会发一个竹签,依着这个牌子,每个摊位都可去街道口那处打一桶自用水。”
陆鸢原本还寻思着去有客来食肆借水呢,现在有水用,也不用厚着脸皮去借水了。
她们俩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很快里甲就过来收钱了。
听到她们说是同一家人,眼神却好似看穿了她们,但也没点破,只是收了两文钱。
拿了竹签,陆鸢让黄兰帮忙看着东西,她去打水。
她打水时,见有卖碗的,一文钱一个,陆鸢想到剩下来的两文钱,就又买了两个。
陆鸢打水回来,洗了碗,盛了一碗豆浆给黄兰:“碗还没人用过,你先喝。”
黄兰接过,笑道:“我也算是借你的光,有口福了。”
陆鸢:“慢点喝,我吆喝一下客人。”
说着转头朝着人来人往的方向开始吆喝:“卖豆乳了,又香又浓的豆乳,一文钱一碗。”
黄兰喝了第一口,就惊喜道:“这豆乳真的又香又浓,而且一点也没有豆腥味,好喝的哩。”
黄兰的声音不小,也间接成了陆鸢的托,路人听到她的话,也就有人走了过来,说:“给我也来一碗。”
陆鸢连忙盛了一碗还有余温的豆浆出来,递给他,收了一文钱。
有了一个客人,陆鸢赶紧继续招揽客人。
有人看着第一个过来喝豆乳的人,就问是不是真的好喝。
那人应道:“还挺好喝的,确实香浓,不像别家那样,都是水,而且也没有豆腥味。”
旁人听了,也过来要了一碗。
陆续地也有一两个过来喝豆乳,毕竟位置不好,而且也不是什么经济划算的吃食,所以一下子也不可能卖得完。
黄兰见有人来喝豆乳,就推销自己家晒的菌子,倒也卖了一些出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谁帮宣传了一下,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喝豆乳的人。
陆鸢的豆乳带得不多,也就三十来碗,半个多时辰就给卖完了。
黄兰道:“你生意真好,这多大一会,就卖完了。”
陆鸢心情极好,笑吟吟道:“你生意也不差。”
黄兰也喜道:“我带了五斤的菌子干过来,卖出去了两斤呢,以前摆摊,能卖出去一斤就不错了。”
这一斤卖二十文钱,比肉还贵,家境殷实的,也都只是几两几两的买回去尝鲜。
也还没到回去的时辰,陆鸢让黄兰帮忙看着点东西,她则去买豆子。
这一回豆浆挣钱了,陆鸢心里也有了成算,她琢磨着买四斤豆子,再另外买一个桶一个盆,下回就不用再借别人家的桶了。
这么一琢磨,就觉得今天挣的钱,大概都得花出去了。
16.第 16 章
祁晟知道苏氏今日要去镇上卖豆乳。
不仅苏氏在他跟前说了,祖母也在跟前念叨过这件事。
是以感觉有人给他清理时,他还诧异了一下。
第一次清理,他没太在意,直至第二次清理,他方察觉出不对来。
给他清理的人,不管是手劲,还是过程都与平日苏氏给他擦洗时,是一样的。
可苏氏不是去镇上了,怎还会在家?
祁晟心下有了怀疑。
苏氏在平日里话多,也爱打嘴炮。可每每在给他清理时,却又是一言不发,沉稳得不似她。
清理时,祁晟若是清醒的,都会在心底默默地背诵以前学过的诗词,文章,以此分散注意力。
自然,也就没有仔细感受过给自己清理的双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双手。
今日祁晟察觉到了异样,便静下心来感受。
苏氏的手是粗糙的,这点他能感觉得出来。
——不对,虽然手上都有剪子,可手掌大小却是不同的。
在握着手臂给他翻身时,他感觉出来了,那手掌似乎特别宽大,不像是女子的手,反倒像是——男人的手!
祁晟不禁在心底揣测了起来。
若给他清理的不是苏氏,而是旁的人男人。那么苏氏在猜测他是有意识的情况下,误导他的目的是什么?
祁晟恍然间想起吴大夫来给他看诊时,说过的话——与他多说话,或能把他刺激醒。
刺激吗……
苏氏的目的应该是想把他刺激醒。
分析至此,祁晟又回想起苏氏昨夜轻佻的举动和言语,虽放浪,可都是点到即止没了下文。
与其说是调戏,更像是来有意吓唬。
她吓唬过了,所以就走了?
所以说苏氏这几天下来,尽做一些他误会的事,说一些让暧昧至极的话,全是为了把他给气醒?
想到这几日,心被刺激得忽上忽下,祁晟觉着自己要是能做表情,真的会被苏氏给气笑。
祁晟回想起昨晚因她故意调戏,让他整宿心烦意燥,他的心底就莫名升起了一股子火。
他倒是要瞧瞧,被他看穿了的苏氏,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说出些什么惊骇世俗的话来。
*
镇上。
陆鸢买了桶和盆,花去了十六文钱。
豆子买了四斤,是二十文。
今天挣的还不够花的,自己又贴了五文钱。
带来的六文钱都花没了。
陆鸢甚至还向黄兰借了两文钱,去肉摊切了两文钱的猪肝。
猪肝六文钱一斤,两文钱也得了不少,一块差不多有巴掌大。
家里五个人,都得补补气血。而她能想到相对划算的,就是这猪肝了。
猪肝好歹也是荤腥,不仅能补气血,也能解解馋。
村子里有不少的龙葵野菜,回去后,再摘一点,和猪肝一块煮汤,也能起到祛腥的作用。
龙葵野菜很好辨认,开的花是白色的,结的野果有青色有黑色,小小的,圆不溜秋的一颗。
卖完东西回来,她就站在黄兰的身旁,时不时帮忙吆喝几句:“菌子,鲜美香甜的菌子便宜卖了,只需要五文钱四两。”
黄兰听到她的话,懵了一下,赶紧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算了好一会后,她才在陆鸢耳边小声嘀咕:“不对呀,我算来算去,五文钱四两,和我买二十文钱一斤也没区别呀,怎么算是便宜卖了?”
恰好有人听到陆鸢的吆喝走了过来,看了一下菌子后,就说:“给我来五文钱。”
黄兰忙拿起秤杆称菌子,也没顾得上继续追问答案。
等人走了,陆鸢才说:“很多人都是买几两的,所以也不用报一斤的价钱,而且二十文一斤,别人听到后,只觉得贵。但你要说是五文钱四两,虽然价钱没变,可听上去便宜了。”
黄兰一琢磨,还真是。
她要是去买东西,一听二十文钱一斤,估计看都不看,直接掉头走。
但你要是说五文钱四两,她还可能会停下来瞧瞧。
想通透了,黄兰立马学着陆鸢的话术叫卖。
“走过的路过的都快来瞧一瞧,鲜美菌子便宜卖了,五文钱四两。”
吆喝了一个时辰,黄兰的菌子又多卖出去了一斤多。
黄兰眼睛都笑眯了:“我摆摊从来没试过生意这么好的,下回赶集,我还和你一块来摆摊。”
陆鸢巴不得黄兰一块来,还能相互搭一把手呢。
虽还未到回去的时辰,但日头渐烈,集市也没几个人走动了,黄兰也就收了摊,和陆鸢去等牛车。
牛车虽说午时正才回去,但只要人齐了,就可以回去了。
刘俊生见人齐了,也就驱赶牛车回围山村。
午时未回到围山村。
日头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带着草帽,陆鸢都险些中暑了。
黄兰早间喝了一碗苏氏的豆乳,又因她帮忙吆喝,菌子也多卖了一些出去,所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拿了几朵菌子递给陆鸢。
“这个菌子可鲜美了,你拿几朵回去尝尝,下回可以买骨头回来炖汤喝。”
陆鸢接过,笑着道谢:“谢谢嫂子,”
黄兰:“谢啥呢,都是山里捡的菌子,等下回下雨了,我带你一块去。”
两人到了岔路就分开走了。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就迎了上来,春花给她端了一碗水过来:“娘,喝水。”
陆鸢接过水,一饮而尽。
何老婆子瞧向她添置的物件,问:“豆乳都卖完了?”
陆鸢喝了水,也舒服了一点,应:“全卖完了,我又卖了几斤豆子回来,过几天赶集日再弄去镇上摆摊。”
她顿了顿,问:“吃过中食了吗?”
何老婆子:“吃的早上剩的饼子,锅里还有一个。”
陆鸢正好饿了,就进厨房拿了饼子吃。
吃过饼子,陆鸢把猪肝拿出来清洗,然后生火烧水。
猪肝放到晚上就不新鲜了,所以得先煮沸,等晚上再放野菜进去煮。
陆鸢忙完后,正打算回屋歇个晌,但才出厨房,就听见何老婆子喊:“丽娘,你进我屋里来一趟。”
陆鸢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丽娘就是苏氏的名字。
记忆力,原主叫苏丽娘。
来这都有七八天了,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喊这个名字。
她也反应了过来,这些天,何老婆子压根就没怎么与她说话,都是她找话说的。
陆鸢洗了手才进何老婆子的屋子。
一进屋,就见何老婆子拿着一根绳子望着她。
……
拿绳子作甚?
陆鸢有点慌,但还是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何老婆子:“站好,我给你丈量身宽体长。”
陆鸢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到跟前,张开了手臂。
何老婆子丈量了一会,皱眉道:“你这身段,做衣服都白瞎了。”
陆鸢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所以。
何老婆子念叨道:“就按你现在的尺量做衣裳,之后日子好了,身上长了肉,定是穿不下了。”
陆鸢闻言,就说:“那便做大一些吧,宁大勿小。”
何老婆子:“便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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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出去吧。”
陆鸢瞧了眼何老婆子的床,上边放了一块粗布,浅栗色又带着些许红。
这怕就是喜服的布料了。
大红色日常穿不上,这颜色,平日里也可以继续穿。
*
陆鸢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浑身懒散得不想动。
躺了好一会,她才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遛弯,顺道去摘一些龙葵野草回来下汤。
晚间吃过饭了,陆鸢把猪肝汤熬的米汤端进了祁晟的屋子。
祁晟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随着自己的脑袋被抱起,他便知是苏氏。
呵,可算是回来了。
他倒是好奇,她今日还会使什么招数。
陆鸢把杯子塞到了祁晟的脑袋下,接着捏着他下巴,舀了米汤喂进他的口中。
“今天买了点猪肝回来熬粥,补气血的,没什么材料,味道也就一般。”
米汤缓缓流入喉咙中,祁晟却是尝不出什么味。
他的五感相对弱,味觉几乎是没有。
“你整日躺在屋子里,见不得日头,估计也闷,明日我叫人把你抬出去晒晒太阳。”
喂米汤也得小半个时辰,陆鸢便也就自个的聊了起来。
“今日我出摊买豆乳,半个时辰就给买完了,挣了三十一文钱呢,当然减了成本,其实只有二十文,但我觉着这挣头已经很多。”
“这次我买了四斤豆子,按这回参考,应该也能挣四十文。”
祁晟原还想着苏氏会如何演戏时,她却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话里话外全是话家常,便是动作也没有半点逾越。
祁晟纳闷,苏氏今日怎这么反常?
“估计不用多久就可以做冬衣了,也能吃上白米饭,吃上肉了。”陆鸢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祁晟也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亢奋,满是对生活的憧憬。
他忽然觉得,苏氏也挺乐观的。男人死了,母女三人都被赶出来,又不得不妥协嫁给一个活死人,却还能活得这么有盼头的人,也不多见了。
陆鸢喂完后,整理了一下,就出去了。
在她想来,也不能天天刺激,偶尔还是说说家常,让他觉着生活还是有盼头的,别想不开。
*
辰时的日头最是温和,陆鸢把自个屋子里的竹床拆了,搬到了院子中。
等李老汉来了,给祁晟清理好了之后,她还趴在祁晟的胸膛上,听了一会他的心跳。
她感觉得出心跳频率略微急促,就知道人醒着,便让李老汉帮忙,两个人合力把祁晟抬出了屋外。
自然,在这之前,陆鸢已经征得何老婆子的同意了。
不然也不能够把人抬出来。
把他放下来,垫高了后背,半躺着。
熹微金色晨光斜映了祁晟半张脸,显得五官更立体了。
祁晟双眼紧闭,沐浴在晨光之下,安静地好似男版的睡美人。
陆鸢欣赏了一会,随之拿起蒲扇,还有一把带着淡淡香味的野花。
扇子扇着野花,也朝着他扇去。
清风,花香都朝着祁晟扑面而去。
何老婆子搞不明白苏氏到底在做什么,把人抬出来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会她做什么都不要过问。
再说祁晟昨日没太把苏氏的话当一回事,却不想她还真的把他抬了出来。
渐渐地,他感受到了日光的温暖,也感受到了徐缓的清风,闻到了淡淡花香。
昏迷两个月,一直都是在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舒适过。
祁晟头次感受到了自己原来还是活着的。
17.第 17 章
祁晟昏迷的这些时日,都是从祖母与他说话时揣摩出何时日月更替,猜测时间的流逝。
他昏迷了两个多月,但对他来说这比两年,甚至是二十年都还要漫长。
不能动,不能言,形同瞎了的哑巴瘫子。
没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了。
他虽曾为罪籍十年,但也是个骄傲的人。
他受不了如同废人一样,在发现自己昏迷不醒却保留着神志时,起初他迫切想醒过来。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非常漫长,在漫长的半个月过去后,他的想法也一日比一日消极。
每天神志清醒时,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今日怎么还不死?
长此以往,他便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更没有再去想他何时能醒。
但如今沐浴在日照之下,感受到了鲜活的气息。
祁晟想睁开眼的想法忽然强烈,他想瞧瞧这苏氏这会到底在做什么。
昏迷这么久,祁晟很清楚自己五感很弱。
听不了太远的声音,食物滋味很淡,更闻不到远处的气味。
所以这是得把花放得多近,他才能闻到花香?
还有,这风也古怪得很,竟只会怼脸吹。
不用多想,祁晟也猜得出来,这花香和清风都是苏氏弄出来的。
他祖母可没这种刺激人求生的巧思。
显然,这苏氏是个聪明的妇人。
虽猜到了是苏氏故意而为之,但祁晟也很受用。
比起在屋子里躺着,外边确实让他感觉到了鲜活的气息。
春花和秋花都坐在竹床上,都好奇地盯着祁晟瞧。
两个孩子都没进过祁晟的屋子,所以这是她们第一回见到祁晟。
春花盯得入迷,说:“娘,这个叔叔长得好好看呀。”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嘴角上扬。
可不,她孙子的好相貌,可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陆鸢在一旁举着花扇着扇子,看了眼祁晟。
该说不说,就冲着祁晟的这张脸,要是他醒来后,愿意和她搭伙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目光从祁晟的脸上移开,落在俩孩子的是身上。
记忆里,苏丽娘似乎从来没与孩子说过要改嫁的事。
秋花且不说,春花都已经懂事了,要是知道她娘要改嫁,也不知道会不会闹。
日照渐渐晒了起来,祁晟也在外头躺了小半个时辰,该把他弄回去了。
只是李老汉不在,只得是陆鸢半扛着祁晟的手臂,何老婆子在旁帮扶着弄进的屋子。
祁晟昏睡两个多月,身形消瘦了许多,但骨架还在,依旧很沉,陆鸢也扛得很费力,好不容易才把人连拖带扛地放回了床上。
何老婆子打量了一眼苏氏,她因把孙子扛回来,额头满是汗。
这几天苏氏的改变,对孙子的细心照料,何老婆子也都看在了眼里。
看来苏氏是真心打算留下来过日子的了。
陆鸢拿扇子扇了一会自己后,找了个竹筒,把野花插了进去,再拿到自己住的屋子,放到了地上。
她环视了一眼这破烂屋子,这花放在地上,没起到点缀的作用,反倒衬托得更寒酸了。
寒酸且不说,就现在四处漏风,夏秋两季倒是凉快,就是到了冬日,定然是不能御寒的。
想要御寒,就得从屋顶到四面墙都修一修,是个大工程。
可一想到再有十来天就要与大公鸡拜堂,在拜堂过后就得和祁晟成为床搭子。而两个小的,大概也会和何老婆子住一个屋。
若是这么安排下来,也就暂时不用操心房子的事了。
陆鸢胡思乱想了,就去干活了。
把屋子里笋干拿出去晾晒。
晒了三天的笋,已经半干,能吃,但还未晒干透,储存不了多久。
要想储存时间长,就必须晒得更干。
她拣一把笋干,放碗里用水泡着,打算中午炖来吃。
陆鸢琢磨着今早上午也没什么活干,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可进厨房看见没多少柴薪了。
她还记得上回在山里看见的蛇,她一想到要到山里砍柴,只觉头皮发麻。
可附近的树都是不能砍的,要是不去山里砍柴,用什么烧火,用什么来煮豆浆?
陆鸢觉着头大。
迫不得已,她再次戴上何老婆子先前给的香囊,拿上柴刀和扁担准备出门砍柴。
这回得多砍一点,之后就不用频繁去砍柴。
陆鸢与何老婆子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门。
这回她可不敢进山里,只敢在外头寻一些矮树砍,还时不时地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地。
砍了好一会的树杈,她砍得手发麻,却才得一小把的树枝。
歇了一会儿又继续,约莫砍了一个多时辰,大抵也够用半个多月的了,陆鸢才作罢。
她搓了几根草绳用来捆树枝,捆得实实的,挂在扁担两头,挑着就回去了。
树枝不多,不算特别重,她挑得也相对轻松。
回到家中,得把刚砍的树枝放到院子里暴晒两天,等晒干了再烧,就不会有太浓的烟雾。
陆鸢洗了手,便去做饭。
早上泡的竹笋已经泡发了,她又洗了两遍,拧干水后切成条。
反正也没油,就直接下锅翻炒干水分,这个步骤能让让笋干的口感更好,而且也能去除杂味。
等笋炒干后,再盛到砂锅中,水没过笋,放上几瓣蒜和一勺盐,就盖上锅盖焖至收汁。
主食是昨日里长娘子送的芋头,隔水直接蒸。
小半个时辰后,便端上了桌。
老太太瞧着那盘笋,说:“这样做真能好吃?”
陆鸢:“我也不知道,先试一试。”
她夹了一筷子吃了起来。
没有太惊喜,也没有失望。
口感中隐隐还有少许的涩,她想应该是没有放油的缘故。
而且她为了省盐,只放了一小勺,是以这干笋也没什么味。
相对于陆鸢的平静,何老婆子却是惊讶道:“这么做,竟真的不苦也不涩了。”
陆鸢琢磨道:“虽然不苦不涩,可摆到市集上,估计也没什么人买。”
不同于菌干,大家都知道鲜甜,也愿意多花几文钱买来吃。可麻竹笋在别人的刻板印象里,又苦又涩,而且竹林里都能挖得到,未必见得能花钱买来吃。
这笋干吸油,得配着猪肉炖,或是放猪油炒着才好吃。可她又不能炒好了,拿到市集上让大家先试一试再买。
且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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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会自己都还没吃上肉呢,就说这板油多贵呀。要是做试吃,她敢说就算好吃,也是十个试吃里头才有一个是真的会买,这样的成本代价太高了,不划算。
何老婆子道:“卖不出就卖不出,自己吃不就成了?”
后山坡那么多的笋,在陆鸢的眼里可都是一个个铜板,她可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个资源。
她得在没有试吃的情况下,还让人知道这笋干好吃,等到那会再拿到市集上摆卖。
陆鸢琢磨起了可行的法子,但在法子还没想出来前,她得先干起来。
歇了晌后,陆鸢就去后山坡砍了两根竹子回来。
她打算劈成竹条,再编成两张略为稀疏的大竹屏,放在地上晒笋干。
整个下午,陆鸢都在忙这编竹屏,压根没时间去挖竹笋,只能是明日再去了。
……
等到第二日,去挖笋前,陆鸢依旧与李老汉合力把祁晟抬出来放风。
待小半个时辰,把人弄回去后,陆鸢才去后山坡挖笋。
她一下连挖了十三四颗竹笋,这麻竹笋体积大,十几颗就差不多有百来斤重了。
一下子背不动全部,只得分三次背回去。
陆鸢忙进忙出,何老婆子瞧了眼地上的笋,索性把手里的活放下,去剥笋。
陆鸢背着最后一趟回来,就见何老婆子已经在清理竹笋了。
她这心里正感叹日久见人心,老太太其实也是没那么势利的。
却不想,下一刻,何老婆子道:“这么多竹笋,你也处理不过来,我给你打下手,这笋子卖钱了,可不能少了我那份。”
陆鸢:……
她还是感叹早了。
她应:“那也得先卖了钱再说。”
何老婆子:“我也不要多,你八我二。”
陆鸢点头,应:“行。”
就当是房租了,而且老太太说帮忙,也不会含糊,也算是工钱。
这一个人帮忙,她也不用那么累。
两个人又是剥笋,又是切,还要焯水。
焯水过后,又要捞起来晾晒,忙了一整日,才终于把十几颗竹笋给清理好了。
何老婆子一整日没做绣活,眼睛倒是得到了休息,但人却累得不行。傍晚吃了暮食,简单洗漱过后就立马回屋睡了。
陆鸢忙习惯了,倒也还好。
洗漱回了屋,瞧着俩孩子睡了,她才摸黑去祁晟的屋子。
——日常刺激一下。
她进了屋中,把手放在祁晟的心口位置感受了一会。
掌心下的心跳徐缓,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
她又把耳朵贴到祁晟的胸膛处,心跳依旧徐缓得没有半点变化。
她想,祁晟应该是处在深度昏迷中。
瞧来今日是刺激不了了。
陆鸢叹了一声,起身摸黑出了屋子。
祁晟感觉到人走了,心下默念的诗词戛然而止。
他心下一哂。
他便是知她迟早都会来一趟,就在心底念了许久的诗词,念得心无旁骛,也心如止水。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真的来了。
她摸进他的屋子,定然是又想着法子来行调戏之事。
呵,想调戏刺激他,也要看他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18.第 18 章
又是三日一次的赶集日,昨日浣衣时,陆鸢就与黄兰约好了一块去镇上摆摊。
黄兰打算给苏氏搭把手,就早早过来了。
黄兰进了院子,与做针线活的何老婆子打了招呼,说:“老太太,这天都没亮透呢,就做刺绣,也不怕坏了眼。”
何老婆子做的是陆鸢的衣裳。
她放下了针线,应:“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黄兰道:“我婆母比老太太你年纪差不多,可一双眼可尖着呢,地上掉一文钱,她都能第一个瞧见。”
陆鸢从厨房里提着一桶豆乳出来,应:“地上捡钱的好事,眼不尖咋行。”
黄兰笑道:“那可不,只要我没瞎,有地上捡钱的好事,我比谁都快。”
说着,看向陆鸢提出来的桶,问:“什么时候能好?”
陆鸢:“时辰应当还早,喝碗豆乳再走吧。”
她盛了几碗豆乳放到桌面上,热情地把黄兰拉了过来。
黄兰嘴巴不严,可再怎么说,也是陆鸢在围山村交好的第一个人。
人热情,也帮了她,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吃过早饭,陆鸢用草绳绑了一扎笋干,挂在扁担上方,再挑着两个木桶和黄兰一块出门。
她昨日去打山泉水的时候,就是用扁担挑的水,今日再挑豆乳也熟练多了。
黄兰帮她拿着洗碗用的盆,看了眼她挂在扁担上的东西,问:“这像树皮又不像树皮的是啥玩意?”
陆鸢道:“这是我自己用麻竹笋晒的笋干,用来送人的。”
黄兰讶异道:“这个季节的麻竹笋可不兴吃,又苦又涩的,得刚入夏那会挖的笋才嫩,且也没什么苦涩的味道。”
陆鸢:“我打算摆摊卖,就想了个法子去了苦涩味,至于是啥法子,我怕嫂子你与别人不经意间说出来,就不与嫂子说了。”
黄兰:“虽然我也想知道是啥法子,但你说得对,你要是告诉我了,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下午估计就给你说出去了。”
黄兰也不否认自己的毛病,应得也大大方方的。
这优点也刚好补过了缺点。虽嘴里守不住秘密,却也不会让人反感。
她们俩到了村口,等了一会,牛车才至。
今日除了赶车的,去镇上的人不多,加上陆鸢和黄兰,一共就三个人。
刘俊生帮忙把豆乳放上了车,陆鸢这回给钱了。
总不给,旁人也会说闲话。
刘俊生摆了摆手:“说不用就不用。”
陆鸢道:“那人头不收钱,这东西占的位置也该给。”
说着,拿了一个铜板递给刘俊生。
刘俊生见她执着,道了声“行吧。”也就接过了铜板。
上了牛车后,黄兰压低声音与她说:“你傻呀,人家都说了不要钱,你还硬塞给人家,你这压根就是钱多烧得慌。”
陆鸢也小声应道:“人家说了一回不给,那总不能回回不给呀。”
一次两次不给钱没关系,可她之后赶集日都要去镇上,次数多了,人家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
现在也有挣钱的营生了,也不能为了省这一两文钱而消磨了里长家的这点情分。
往后说不定还有要求到里长家的事,所以人情还是得留着需要的时候再用。
再说这回去镇上没几个人,所以牛车的速度相对上回要快了些。
他们早到了一刻多。
眼瞅着要到镇上了,黄兰就立马背上背篓,一下牛车就往市集跑去,占位置。
今日来早了一会,也占了一个相对不错的位置。
里甲来收摊位费,见她们又是两个人一个摊位,正要说道时,陆鸢就特会来事,忙舀了一碗豆乳递过去:“差爷忙活了一早上,肯定口干舌燥了,先喝碗豆乳解解渴。”
里甲挑了挑眉,看了眼豆乳,说了句:“偶尔一两回同一个摊位就得了,别回回都这么干,我也不好交差。”
陆鸢应:“明白明白,下回不这么干了。”
里甲接过了豆乳,喝了一口,说:“你们家的豆乳,倒是比前边包子摊旁的要好喝。”
里甲口中的包子摊和豆乳摊,陆鸢是知道的。
这两个摊子不是一家的,但因为这豆乳摊子就在包子摊旁边,哪怕味道一般,也有不少人会搭着包子喝上一碗豆乳,所以生意非常好。
里甲毕竟喝了人家的豆乳,吃人的嘴软,便与顿足犹豫的人说:“这家豆乳不错,可以尝尝。”
说着就把碗还给了摊贩,继续去巡查收费。
陆鸢摊前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再加上她也舍得下脸皮子吆喝,生意虽没有前边摊子好,但也不错。
陆鸢卖了一会儿豆乳,有一个年轻妇人忽然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陆鸢,随之诧异道:“你之前不是在集市上叫卖帕子荷包的吗?怎忽然来摆摊买豆乳了?”
陆鸢认出来了,是之前第一个买她两方帕子的年轻妇人。
镇上就这么大,还只有这么一个市集,能遇上也不稀奇。
陆鸢笑得热情:“原是娘子你呀,可真巧。”
那年轻妇女道:“你现在卖豆乳了,可还卖帕子和钱袋?”
陆鸢应道:“卖的,只是做得慢些,一个月就只卖一回,家里也有几方帕子和一些络子,娘子若是想要,我下回拿到镇上。”
年轻妇人:“不是我想要,是我相熟的人想买。”
陆鸢:“那等下回赶集日,我摆摊时顺道取来,若是想要,就来市集上询问,还是按照之前的价钱。”
年轻妇人点头:“行,我回去与她们说说。”
她们这个词,可是个复数。
陆鸢会意过来,笑得更欢快了,忙招呼道:“娘子喝豆乳吗,我请娘子喝一碗。”
这年轻妇人有自己的闺蜜圈子,且都有经济能力的,与其交好,指不定能介绍更多生意呢。
那妇人乐道:“你这是要收买我?”
她瞧着面前这个其貌老实,衣衫破旧的妇人,原以为是个不善言谈的,却不想是个能言善道且机灵的。
陆鸢笑道:“娘子给我介绍生意,我这是感激娘子。”
说着,就舀起一碗豆乳递了过去。
年轻妇人笑着接了过来,说:“那我便谢过了。”
等年轻妇人离开了,黄兰念道:“你咋老请人喝豆乳,这多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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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心道,一碗豆乳成本一文钱都不用,还让人欠个人情,可真的一点都不亏。
她说:“里甲管着这个市集,是地头蛇,咱们讨好他准没错。”
黄兰:“那方才那个年轻妇人怎么说?我听着你们的话,你没把何老婆子做的绣品送去胭脂铺子呀?”
陆鸢应:“老太太应承我了,我要是凭本事卖得贵一些,多出来的就归我。”
黄兰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说:“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
陆鸢听得不明所以。
黄兰继续道:“我以前总觉着你死气沉沉的,而且也不是个会说话的,可现在瞧来,你这每日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天都不带歇的,就这张嘴也是能说会道。”
两家就是邻里,平日里黄兰自然也能瞧见苏氏忙进忙出,忙得跟陀螺似的。
陆鸢故作叹气:“这先前不是没缓过劲来么,现在缓过来了,自是要努力挣钱过日子的。”
说着话又来了客人,她也就适时止住了话头。
这一回的两桶豆浆,卖到午时才卖完。
往后豆乳就定在这个量了,也不能再多增了。
卖完了豆乳,陆鸢感到了布袋子里边沉甸甸的铜板,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她拿上了笋干,和黄兰道:“我给人送去,顺道再去买点豆子,嫂子你帮我盯着点东西。”
黄兰:“你去吧,我再摆一会。”
今日位置好,菌子都卖得七七八八了,就只剩下一点,她再摆一会,看能不能全部卖完了。
陆鸢拿着笋干就离开了市集,直奔有客来食肆。
现在是晌午,食肆都已经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
陆鸢进了食肆,走到了柜台前唤了一声:“柳掌柜。”
掌柜一抬头,见是她,问:“祁家娘子可是又捡到云耳了?”
陆鸢把笋干放到桌面上,见铺子里这么忙碌,也不委婉了,直接道:“这是笋干,泡发了切条与猪肉炒着吃,或是用猪油炒着吃也最香了。”
“这份送给掌柜,若掌柜觉着好吃了,想要上新菜色,可以来找我采买。”
说到后边,又补充:“这个不贵,六文钱一斤,泡发后也是可以做很多份菜的。”
柳掌柜到底也想力所能及的帮衬一下祁家,听她这么说,便笑着拿过笋干,说:“价格也合适,若是做菜好吃,我便寻你采买。”
陆鸢得了话,便道:“那我先走了,不耽搁掌柜做生意了。”
出了外头,陆鸢才转头看了眼坐满人的食肆。
两次与这柳掌柜打交道,瞧着不是势利的人,应该不会敷衍她。
若是柳掌柜买了笋干做菜,她不仅不用花钱就能做了宣传,也还能挣钱,一举两得。
陆鸢也没有多纠结,转身就去买肉去了。
挣了钱,首要的当然是要吃肉!
都穿过来十一二天了,正经带着油水的肉,她是一口还没吃上,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陆鸢到了肉摊,就让屠户切半斤肥瘦相间的肉。
约莫半斤肉,花了八文钱。
她又去买了豆子,这才回去寻黄兰。
19.第 19 章
陆鸢回到家中,吃过豆渣拌米糠的煎饼子后,就去把桶里的猪肉拿出来装碗里。
往水盆里倒水,再把盛着猪肉的碗放在水盆里晾着。
天气热,不这样弄,她怕到晚上就臭了。
春花和秋花看到肉,眼睛都亮了。
春花:“娘,我们今晚要吃肉吗?!”
陆鸢情绪也亢奋,点头道:“咱们晚上吃竹笋炖肉!”
何老婆子听到了厨房里边传出的话,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苏丽娘苦惯了,穷怕了,就算挣钱后,也是能省则省,只是在挣钱后,反倒会这么舍得花钱。
春花仰着头看灶台,不停地吞咽口水。
陆鸢见她这么馋,就说:“下午咱们早点做饭,这样就能早点吃上肉了。”
春花忙不迭地点头。
秋花也跟着说:“肉、肉,肉。”
陆鸢在秋花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来,秋花,跟着我一块念,我-要-吃-肉。”
秋花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张嘴:“鹅、肉。”
陆鸢又重新教一遍:“我。”
秋花口齿不清地跟着:“鹅。”
“要。”
“要。”
“吃。”
“次。”
“肉。”
“肉。”
陆鸢笑道:“对了,秋花真棒,咱们再连着一块念一下,我-要-吃-肉。”
“鹅,肉。”
陆鸢:……
得,就记住了前后边两个字。
秋花这孩子好像还有三个月就三岁了。这个年纪应该是能说话了的,可她平时看起来呆呆的,只会说几个重复的单字,偶尔还不搭理人,她瞧着秋花有点儿自闭。
这症状可得早早干预,不能拖。
记忆里,秋花出生没多久,家乡就开始干旱,以前家里条件不好过,除了春花也没人搭理她,但春花也饿得皮包骨,自然也没力气和她说话。
后来秋花刚满两岁就死了爹,接着又逃荒,快三岁了,却还是没过过安稳的生活,性子能开朗得起来才怪。
陆鸢摸了摸秋花皲皲的小脸。
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住一个屋子的小伙伴,也住了点感情了,无论如何,这俩孩子都得养好来。
陆鸢拉着两个孩子出了院子,与春花说:“你好好教妹妹说话,教得好了,下回我去赶集的时候,就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何老婆子道:“你做不到的事,可不能随便应承孩子。”
“要扯了谎,孩子也会跟着学。”
陆鸢笑道:“我说真的,没打算骗她们。”
何老婆子挑眉:“你这才挣几个钱,就又是肉又是糖,哪经得住你这么大手大脚的花使?”
陆鸢道:“孩子们都苦太久了,我想让她们甜一甜。”
这话,何老婆子还真反驳不了。
陆鸢又朝着春花秋花说:“我不骗你们,等下回赶集就给你们买糖吃。”
春花人小却早懂事,她说:“娘,能吃饱肚子就行,我和妹妹不吃糖。”
孩子的话,还是有点儿心酸。
陆鸢笑了笑:“我能挣钱了,以后肯定能填饱肚子了。”
靠买豆乳就想大富大贵,这是不可能的,虽然不可能,但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她与何老婆子说了声回房歇晌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孩子睡午觉,才能长得快。
进了屋子,陆鸢也没避着两个孩子,就径自把布袋子里的铜钱全倒到了竹床上。
春花看到床上的同铜板,瞪大了双眼。
“娘,娘,好、好多钱。”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陆鸢:“所以不骗你们,下回给你买糖吃。”
说着,她就开始数了起来。
铜板看着多,但才四十三文钱。
主要是豆子已经买了,还花了八文钱买了肉,算起来净利润有五十文左右。
这赶集的次数,算下来一个月是九到十次。
生意好坏跟着天气也有关系,便只算有七次赶集的次数,就这个利润算下来,一个月也是能有三百五十文的。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她只看现在的。
加上之前剩下来的钱算在一块,她一共有八十文钱了,都能买十三斤的糙米了。
陆鸢拿了二十文钱出来,其他的全部放回竹筒里,她转头和两个孩子说:“可别与外边的人说钱藏哪了,要是被他们知道拿走了,咱们又得饿肚子,天天吃野菜了。”
先前家里天天都是野菜,老的苦的都有,把春花都给吃怕了,所以一听陆鸢说这话,立马捂住了自己和秋花的嘴巴,连连摇头。
陆鸢被逗笑了,说:“行了,咱们歇晌吧。”
等午晌起来,陆鸢拿了十八文钱给老太太,说:“老太太,这钱拿去买米。”
老太太看了眼,接了过来,说:“里长家的也是六文钱一斤的糙米,你这钱……”她瞅了一眼:“只能买三斤。”
陆鸢点头:“我晓得的,等吃完再买。”
何老婆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铜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鸢道:“我先去给祁晟推拿了。”
何老婆子没看她,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陆鸢进了祁晟的屋子,走到了床边,往外头瞅了一眼后,就把掌心放到老位置上,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又趴了下来听了许久的心跳。
没有心电图,也只能是这么来观察心跳的频率。
只是奇怪了,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这心跳得都很平缓,好似没有任何心理活动。
陆鸢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盯着已是短发的祁晟。
难道深度昏迷的情况更严重了?
又或是都错开了他意识清醒的时候?
陆鸢不大确定,只能是观察得再频繁一点,每隔半个时辰来观察观察。
陆鸢拉起了祁晟的手,开始做拉伸推拿。
这每天的中午和傍晚,陆鸢都会按上一刻,以便他四肢的血液能流通。
按摩推拿过后,陆鸢就出去,似乎没有差距方才还平缓的心跳,有那么一瞬快了许多。
陆鸢隔了半个时辰就进去一趟,也引起了何老婆子的注意,在她第三回进去的时候,不禁问:“你今日怎么回事,我都见你进去好几回了,究竟咋了?”
陆鸢也不瞒她,直说道:“这些天给祁晟推拿时候,我都观察了他的心跳情况,我琢磨着他的心跳跳动有些乱的时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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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神志的。跳得没有任何起伏的时候,应该就是没有神志。”
何老婆子闻言,忙问:“可是真的?!”
陆鸢:“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昨日至今日,祁晟的心跳都很平缓,平和,我就想着多确认几遍。”
何老婆子也紧张了起来:“那赶紧多去瞧瞧,有什么情况,我们就去找大夫。”
何老婆子跟着进去了,看着苏氏把手放到孙子的胸口上,又趴下来听,眼睛不由地睁大。
她之前就一直这么观察的?
不过,就她以自己孙子的了解,这要是真有神志,肯定得心跳大乱,不可能还稳得住。
好一会后,陆鸢默默站了起来,转身朝着一脸迫切的何老婆子摇了摇头。
何老婆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陆鸢转头看向祁晟。
这忽然怎么了,昨晚加上今日的大半日,都没有任何反应。
眼瞅着要做饭了,陆鸢也就和何老婆子出了屋子。
何老婆子心事重重,眉头紧皱着,进屋舀了小半碗米给陆鸢后,就坐在杌子上发呆。
陆鸢也不知道说啥安慰老太太,也就没说话,她端着米去做饭。
到了厨房,陆鸢闻了一下肉,没臭。
她把瘦肉都切了,放在一旁,只留肥肉用来熬油。
只三两左右的肥肉,估计最后只得一两多一点的油。
陆鸢把肥肉和瘦肉都了焯一边水再捞起来。
把水倒了后,再把肥肉放到锅里,加入一碗水开始熬煮。
眼瞅着一晚水越熬越少,陆鸢也开始心疼了。
她原本还想着为了油不易坏,加点盐进去的,但一瞅只有碗底浅浅的一层油,就算省着用,三天都能用完了,也没必要浪费盐了。
她把油都倒进了碗里,留下来的丁点油渣,一会和瘦肉一块炖笋吃。
陆鸢从瘦肉中挑了几片出来,放进熬米汤的锅里。
等熬好了,再把这肉夹出来,那米汤也算是有肉质营养了。
等祁晟的米汤炖好,再弄猪肉炖笋。
主食是糙米拌着早上剩下来的豆渣一块放到锅里蒸。
四斤豆的渣子,早上煎饼子也只用了一半。
她就全给放进去蒸了。
锅里下边的热水,也可以用来洗澡,一锅两用,也能省点柴火。
过了许久,厨房里边飘出肉香,两个本来在挖虫子的孩子,忽然停了下来,循着香味进了厨房。
陆鸢把筷子给春花:“拿出去,准备开饭了。”
等俩孩子走了,她把饭都舀出分到了四个碗里。
两个孩子依旧是按照他们的分量来分,而陆鸢和何老婆子的碗都分得九分满。
分量够足了,可算是不会再在半夜被饿醒了。
把饭端了出去,陆鸢又拿着抹布隔热,把整个砂锅都端到了外头的桌面上,喊:“老太太,用饭了。”
没听到动静,她转头望向没什么反应的何老婆子。
何老婆子依旧是愁眉不展,为孙子的情况发愁。
陆鸢只得道:“老太太你也别想那么多。总归明日我不用早起赶集,夜里我就多起几回夜去观察,要是再没有反应,等赶集时,我就去把吴大夫请来。”
20.第 20 章
何老婆子听了陆鸢的话,叹了一声气后,才到饭桌前坐下。
陆鸢把饭碗推到了何老婆子的面前:“老太太,先吃饭吧。”
何老婆子执起竹筷,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菜,忽然顿了顿,看锅里的菜,她讶异道:“这还是和昨天一样的笋干吗?昨日明明吃着没啥滋味,今日和肉一起炖,咋会好吃了这么多?!”
陆鸢道:“和肉一块炖菜,自是比素炖好吃。”
砂锅炖菜,也比铁锅炖的要好吃。
何老婆子又多尝了几筷子,心情终于好了些,说:“这笋干下饭,就算不摆摊,拿到有客来食肆给柳掌柜,柳掌柜也是会要的。”
陆鸢默默低头,含糊不清的说:“我已经送去了。”
何老婆子一下子没听清,问:“说的啥玩意?”
陆鸢只得重复一遍:“早上拿去镇上的笋干,就是给柳掌柜送去的。”
说着又补充:“没要钱,让柳掌柜先尝尝。”
听到这话,何老婆子轻嗤了一声:“你倒是机灵,还知道去有客来食肆。”
陆鸢讪讪笑道:“这不是有着明摆的门路么,我不去多可惜。”
何老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柳掌柜竟也不嫌你穿成这样。”
陆鸢闻言,低头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已经褪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的,也皆是缝缝补补,她这些天都是当做潮流乞丐装穿的。
外边的衣裳便算了,就是贴身的衣服,她穿得总是有些不自在。
她琢磨等过几天到镇上赶集的时候,再去买几尺棉布用来做里边的衣裳。
一想到又要花钱,陆鸢心下无奈暗忖,真真是铜板没挣几个,却一天天都有花钱的地方。
“柳掌柜人好,自是不会嫌弃。”陆鸢应道。
何老婆子听到这话,神色又黯淡了下来:“晟哥儿也说过柳掌柜人好。”
陆鸢:……
好端端的,怎又提起了祁晟?
她也没法安慰,只得埋头吃饭。
这肉和笋实在太香了,配着豆渣饭,着实下饭。
以前生活条件好,一天天的都嫌肉腻味,就爱吃两口青菜,可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多吃肉,少吃菜。
吃饱喝足,陆鸢吃的饱饱的,一点儿都不想动。
歇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进厨房端祁晟的流食。
她往米汤里加了点盐,才端出厨房,去了祁晟的屋子。
陆鸢一如既往地先听祁晟的心律。
依旧平缓如旧。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给祁晟灌入流食,在旁念叨:“以前每天至少能碰到两回你是有神志的的,怎的从昨晚到现在就没了呢?”
“你还是赶紧恢复神志吧,你祖母听说你这两日的情况,愁得吃肉都高兴不起来了。”
“你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刺激。”
陆鸢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些,试探性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处。
这不放还好,一放就能感觉到比平时的心跳快了些。
陆鸢一愣。
现在这会是有意识的?
不会这么巧吧?
一说到他祖母,就碰巧恢复了意识?
逐渐地,心跳又恢复了平缓,好似刚刚是她的错觉。
但作为一个医疗人员,病人的情况可不容有错觉。
她分明就感觉到了心跳频率事有起伏的。
陆鸢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祁晟的身上。
脑筋转了一圈,她把余下的米汤喂完,然后就出去了。
祁晟感觉到苏氏出去了,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祖母担心,确实心乱了。但随即想到,若是自己压根就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却误导了祖母,给了祖母渺茫的希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如此等他不在了,也不至于一下悲伤过度,难以接受。
思及此,祁晟便又开始背诵起了诗词。
不管是为了应付苏氏,还是为了不给祖母希望,他都得尽可能稳住心律,不叫苏氏发现。
以寻常人的情况而言,成为活死人,就算是吊着一口气,最多也只能活数月。他身体强壮过寻常人,那最多算半年。
他再撑数月,一切也都可以结束了。
祁晟思索间,察觉似乎又有人进了屋子,正欲默念诗词,忽然耳边传来“咚”的一声,与其同时也响起了祖母的惊呼声。
“诶唷!”
祁晟心头蓦地一跳。
祖母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祁晟只感觉心口上方落有东西压了上来。
是手,掌心贴在了他的胸膛,在感受他的心跳。
祁晟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他似乎被算计了。
果不其然。
下一瞬,他听到了祖母急切的声音:“怎么样,晟哥儿的心跳有没有变化?”
祖母竟与苏氏合起伙来算计他一个活死人……
而且让祁晟完全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自己的伪装就被识破了。
这苏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以为是个寻常的乡野村妇,可随着这些天越来越多的接触,他发现她对男女大防的观念很淡,一张嘴什么惊骇世俗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而且,她不仅聪慧,还对小事观之入微,尤为细致。
祁晟对苏氏,是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
陆鸢很生气。
她居然被一个植物人耍着玩了。
不是,他一个植物人,居然和她玩心眼?
他是不是躺太久了,给闲的?!
陆鸢暗暗呼了一口气,转头对何老婆子道:“老太太,我能不能和你孙子说几句话?”
何老婆子瞧到了苏氏脸上隐忍的怒意,便知她生气了。
方才苏氏从屋中出来,与她说晟哥儿有可能是装的。
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何老婆子还是了解的,晟哥儿是不想活了,所以才会装。
苏氏说她要确认一下。
而确认的方法,便是挑晟哥儿最在意的事来做试探。
苏氏让她这个老婆子在孙子面前演戏,用力敲一下地面,再惊呼一声。
何老婆子想让自己个孙子活着,自然是配合的。
这法子,显然也奏效了。
何老婆子觉着苏氏靠谱,也就随她了,只留了句:“你别骂过火了。”
她舍不得骂,就让苏氏骂吧。
陆鸢没好气道:“我不骂他。”
何老婆子不太信。
瞅了眼孙子后,也就转身出了屋子。
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听到苏氏的声音,但他知道她还在屋中。
直觉告诉他,苏氏在看着他。
陆鸢看向祁晟,沉默片刻后,才开了口:“我知道你有口难言,也知道你觉着时下比死了更难受,也存了想死的心。”
她看见过很多因身体瘫痪而想寻死的人。像祁晟这种植物人状态,是最消磨意志的,不想活也是正常的,是以她不会骂他,就是恼自己还是个医疗人员呢,却被个植物人耍了。
陆鸢继续道:“你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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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死的心思,这都是正常的,可你有没有想过……”
她话只说一半就停顿了下来,让他急一会。
祁晟逐渐地把苏氏的话听了进去,只是只听了一半却停了,心下多了丝急躁:到底想过什么?
好一会后,陆鸢才继续:“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既然都能操控自己的心律了,你还怕自己醒不了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祁晟心下倏然一震。
陆鸢把掌心平放在他的心口上,语速徐缓:“这回是心律,那下回能不能是眼睛?或是身体?”
“你尚有神志,是有机会醒过来的,但必须得和自己,和老天爷斗一斗,斗赢了,前边一片敞亮。斗输了,左右不过就是死了。”
“你都不怕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斗一下?”
“话就说到这了,你自己想想吧,要死还是要活看你自己的了。”
陆鸢从屋里出来,何老婆子问:“晟哥儿咋样了?”
陆鸢:“他做不了反应,我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何老婆子闻言,一下子就愁了起来。
陆鸢该照顾也照顾了,该说的也都说了,祁晟能不能想通,还得靠他自个。
陆鸢从何老婆子身边走过,正要回屋,却听何老婆子小声嘀咕道:“看来还是得冲喜,把晟哥儿冲醒!”
陆鸢:……
这不就迷信了。
植物人哪能冲喜就能冲醒的,要真的能,世上就没那么多希望出现奇迹了。
*
一大早,陆鸢便拿着衣服到河边洗。
在路上走的时候,遇上村子里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陆鸢现在和黄兰走得近,所以特意把底细透露给了黄兰。
她借由黄兰的嘴把来历都透露出去了,现在的村民咋还对她这么的好奇?
陆鸢纳闷地抱着木盆到了河边,才一蹲下,就有两个和黄兰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凑了过来。
“丽娘,听说你在镇上摆了个豆乳摊子,还挣了不少钱,是不是真的?”
陆鸢:……
这改口还挺快,之前背地里喊的都是寡妇长寡妇短的。现在这会,在她面前都喊上丽娘了。
陆鸢笑笑,应道:“也没挣几个钱,只够糊口而已。”
“怎可能只是够糊口呢?我都听黄兰婆婆说了,你上回带出去的两桶豆乳,好几十碗呢,都给买完了!”
“你教教我们俩呗,我们也不抢你生意,就在镇外支个摊子,卖给过路人。”
陆鸢笑道:“两位嫂子真爱开玩笑,嘴巴一张一合,就让我把家里祖传的秘方说出来,这可不兴说。”
一个妇人不满道:“做个豆乳而已,说得旁人不会做似的,何至于扯什么祖传的秘方?我瞧你就是不想教,自己吃独食。”
陆鸢笑容不变,应得一点也不委婉:“是的,我不想教。”
那妇人被陆鸢一噎,还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另一个妇人拉着她走了。
走到河对面后,才可惜道:“要知道这苏寡妇还能挣钱,早知便让家里的二叔收留了,总归我家里的二叔到现在都还没媳妇。”
方才问配方的妇人说:“现在也不迟呀,听说寡妇都还没有公鸡拜堂呢,而且与祁晟也不是住在一个屋,有啥不可以的?”
“你要觉得你二叔真愿意要寡妇做媳妇,你就悄摸的找个媒人,让媒人私下去问问苏寡妇要不要换一门好亲事。”
“这一个是正常人,一个是活死人,任哪个明眼的人都知道该选谁。”
21.第 21 章
何老婆子一早就拿着布袋,和苏氏给的铜板出了门,去里正家买米。
里正家有好几个同村的妇人聚在一块纳鞋底,唠嗑。
里正娘子笑着问:“老太太这怎么舍得来买米了?”
何老婆子笑道:“哪是我舍得,是我家丽娘挣钱了,把钱给我这个老太婆,让我来买。”
那些个妇人闻言,面色都各有不同。
有妇人调侃道:“倒是给何老婆子你捡到宝了。”
也有妇人酸道:“寡妇能挣钱了,指不定就跑了,何老婆子你可长点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老婆子素来要强,冷笑了声:“你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家的事,她就算跑了,那也是给银子我花了。你家儿媳就算不跑,也不见得能给银子你花。”
里正娘子眼见要吵起来了,忙做和事佬,说:“就话话家常,可别真吵起来,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何老婆子朝着那妇人轻哼了一声:“我是老了,不是骂不动了。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冲,可胡乱招惹我。”
那妇人受了气,脸色涨红,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摁住。
一个寡老太太能把孙子拉扯大,可不是个善茬。
再说了,要真把这老婆子吵出个好歹了,还得帮她家收拾烂摊子呢。
里正娘子见消停了,松了一口气,与何老婆子道:“老太太你随我进来,我给你舀米。”
老太太拿着米袋跟着进了堂屋,也把十八文钱给了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进去舀了米,在何老婆子面前打了称,才交给她。
里正娘子接着压低声音道:“今早地里拔了一些菜苗,老太太你让丽娘晚些时候,拿个篮子过来,我给她带回去。”
这菜地里的种子下多了,菜苗就挤着长,要拔了一部分,菜才能长得快。
平时谁家有多的菜苗,都会送给别人。
里正娘子:“今早也有人问我要多余的菜苗,我没给。我记得丽娘提过下了菜种,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菜,但这菜苗种下去,半个月就能吃上菜了。”
何老婆子听到里正娘子一口一个丽娘,有些诧异,可也没多问。
回了家,见苏氏正在晾衣服,她就问:“你啥时候和里正娘子这么熟了?”
陆鸢不解地转头看向她:“咋了?”
何老婆子:“里正娘子给你匀了菜苗,让你晚会带篮子过去一趟。”
陆鸢顿时喜道:“前日去磨豆子的时候提了一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青菜,里正娘子就给说她家里有多的菜苗,能给我分一些。”
陆鸢前后去了三回里正家,磨豆子的时候也会和里正娘子唠嗑,唠着唠着就熟络了起来。
何老婆子道:“你倒是和谁都能聊得起来,嘴皮子这么能说,我也不知道之前怎会觉得你嘴笨,老实。”
陆鸢把衣服拧干搭到竹竿上,应:“这不是怕老太太你不喜欢嘴皮子利索的,才装出老实巴交来,不然老太太你收留我?”
“那自是不能。”
要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性子,她还怕寡妇心眼子多,不是个安分的。
陆鸢乐了,追问:“那现在呢?”
何老婆子白了她一眼:“别说有的没的,你可别忘了当时答应过留下来的条件是什么。”
陆鸢好心情没了,转头继续晾衣服,暗暗撇了撇嘴,应:“没忘。”
成亲可以,后边那个条件,她可做不到。
晾了衣服,陆鸢就进祁晟的屋子,给他灌流食。
进屋先把流食放一边,和床上的祁晟说:“我要数一数你的心跳,你要是有神志,就胡思乱想一些能刺激你的事。”
陆鸢等了一会,才趴到祁晟的胸膛上,听着跳得越发激烈的心跳。
好家伙,这是在心底练习打鼓吗?
她听了一会,直起身盯着祁晟,开了口:“你到底想了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她话一出,祁晟的脸逐渐泛起了一丝绯红。
陆鸢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厚道地笑了,打趣道:“你可别是想了什么花前月下,男欢女爱之事吧?”
不多时,祁晟的脸色更红了。
她瞧着不像是臊红,反倒像是被气憋红的。
陆鸢觉着祁晟要是这清醒的话,肯定会气得把她逮起来揍。
她也就只仗着人是躺着的,才敢嘴花花。
刺激够了,陆鸢也不欺负植物人了,她敛了笑,说:“不打趣你了。”
她也不是完全是没事找事,而是在刺激的过程中,让祁晟更加的情绪化,从而保持他大脑皮层的兴奋度,增加苏醒的可能性。
陆鸢继而给祁晟灌了流食,然后忙去了。
她把竹笋都搬出院子晾晒。
上回陆鸢和何老婆子忙活了两天,一共弄了整整两大盆的竹笋。
一百多斤的竹笋,晒干了也还能三四十斤笋干。
等这批晒得差不多了,再去其他竹林弄一茬,估计等她卖出名堂了,也会有人跟风去挖,到时候竹笋也不好找了,所以赶紧多囤一点。
这古人也不是个傻的,多费心思琢磨琢磨,也能想到祛除苦涩的法子。晾晒成笋干这点更不用说了,人家晾晒干货,可比她有经验多了。
她把笋干摊开平晒,春花和秋花也在一边帮忙。
当然,秋花纯属就是在帮倒忙,把笋干弄得乱七八糟,陆鸢也没阻止她,等孩子玩累了,再去收拾就是了。不然这一天天的除了挖虫子还是挖虫子,人都给挖傻了。
*
陆鸢早早起来煮豆浆,依旧把表面凝结的豆皮都挂了起来。
就这三回煮豆乳得的腐竹,晾干后也有几两重,都可以做两顿菜了。
她琢磨着今日摆完摊后,就卖肉回来和腐竹一块焖来吃。
陆鸢煮好豆浆,从厨房提出来时,见到黄兰在自家院子,讶异道:“嫂子今日不是不去赶集吗?”
黄兰道:“我过来搭把手,就送你到村口。”
她毕竟不花钱都喝了丽娘好几碗豆乳,琢磨着还是过来搭把手了。
陆鸢笑道:“那就多谢嫂子了。”
这离村口这么远,有人帮忙抬一下,也能轻松很多。
而她这回带的东西也多了些。
三斤笋干,还有没什么重量的绣品。
到了村口,正巧碰上了先前在河边与黄兰起了口角的杏娘。
黄兰嘟囔道:“怎么我不去,就碰巧遇上她了。”
说着,转头和陆鸢小声嘀咕:“这杏娘要是再用话噎你,你也别怕事,直接把她给怼回去。”
陆鸢看向杏娘,那杏娘立马移开了视线,生怕惹到什么闲话一般。
估计也是真的怕别人说她还惦记着祁晟,所以才会这么避讳。
这看着可不像是会找麻烦的模样。
陆鸢点了点头,与黄兰道谢后,径直上了牛车,和杏娘错开了两个人的位置坐下。
到了市集,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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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黄兰占位置,所以摊位的位置不是特别好。
她送了一碗豆乳给隔壁卖青菜的大娘,让帮忙看顾一会,就去打水了。
水打回来了,也开始卖力吆喝了起来。
有的回头客见到是她的摊位,也过来买上一碗豆乳,边喝边道:“一早上口渴都忍着,就等你这碗豆乳了。”
陆鸢笑道:“我这生意,还是多得大家伙的关照。”
那人道:“你家的豆乳也不像是放了糖的,可为什么比别人家多了丝丝甘甜。”
陆鸢笑应:“这就是我的秘方,可不能说。”
区别就在于山泉水和河水,井水的区别。
陆鸢卖完了一桶豆乳,第二桶就难卖了很多,她看着还剩下的大半桶豆乳,心里发愁。
这时,先前约好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相同年纪的妇人找了过来。
“你可让我好找,从集市口找到了集市尾。”
陆鸢边把布包着的绣品拿出来,边道:“这不是来晚了,占不到好位置,只能是在这集市尾了。”
年轻妇人道:“你别觉着占好位置的摊贩都是来得早,人家都是找镇上相熟的人,一开市就过来提前占位置。”
陆鸢眼神一亮,是呀,她怎么没想到。
要是能占到前边的位置,人流大,也不愁卖不完两桶豆乳。
可她哪来相熟的人?
陆鸢看向了正在挑帕子的年轻妇人,问:“娘子可否帮忙问一下,有谁可以在赶集日占位置。我也不白让人干活。每次能占到中段以上的位置我都给两文钱。中段往后,只要不是集市尾这几个不好的位置,我也都给一文钱。”
几个妇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年轻妇人说:“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可你也得先给钱,不然里甲收摊位费,人家也不愿意先垫付。”
陆鸢没半点犹豫:“行,我可以先给。”
那年轻妇人笑了:“你倒是信我,也不怕我贪了你的摊位费。”
陆鸢嘴甜道:“娘子穿着打扮精细,谈吐也有教养,不缺这两文钱。”
她的话中听,年轻妇人嘴角压不住笑:“你这妇人,一张嘴尽说好听的话。”
几个妇人兴许是被哄得高兴,陆鸢带来的三方帕子和三个平安扣的络子,都给她们包圆了,还顺道帮衬了三碗豆乳。
她们临走时,陆鸢先把下回赶集的摊位费给了。
人走了,陆鸢乐呵呵地把铜板放进布袋。
摊前又来了人,陆鸢忙放好钱袋,笑脸相迎:“大娘可是要喝豆乳?”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穿得喜庆的大娘。
大娘不说话,只盯着陆鸢打量。
陆鸢被她打量得莫名,又问了一遍:“大娘要买豆乳吗?”
那大娘忽然咧嘴笑道:“给我来一碗。”
陆鸢动作麻利地给她舀了一碗。
大娘在一旁问:“妹子,你一个出来摆摊,你家男人怎不来搭把手?”
陆鸢把豆乳递过去,收了铜板,笑应:“家里有老人小孩,男人在家里照看呢。”
这大娘一来就打量她,一开口就问她家男人,怪得很。
大娘闻言,脸上的笑没了,也默了好一会。
心道哪里是照看老人小孩,分明是老人小孩在照看!
寡妇的嘴可真能颠倒黑白。
眼见这天聊不下去了,大娘只好开门见山道:“我也不瞒妹子,我是这十方村的杨媒人,这回是有人托我来给你说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