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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木妖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家中多了一个帮忙的人, 不仅陆鸢轻松了,就是老太太都轻松了不少。


    那翠娘是个能干的,天才蒙蒙亮,就起来把衣服都拿出去洗了。


    洗了衣裳回来, 就做了朝食, 打扫院子。


    孩子俩倒是不用怎么看着, 她们很多时候都是在家中练字,要么就是在巷子里和其他同龄孩子玩, 这个时候得时不时瞧几眼。


    至于家中喂鸡和给菜浇水,就是孩子和老太太的活了。


    天一亮, 孩子第一件事就是喂鸡。


    而那一小块地, 则是老太太的心血,每天都要看看自己的菜一点点长大, 就特别有成就感。


    这陆鸢就不懂了, 以前应该也没少种地, 现在进城了, 怎么还想着种地种菜?


    家中活计少了, 陆鸢这月份还没满三个月,却已经养出了一小圈的肉。


    祁晟这些天下值后, 便是去牙行找宅子。小半个月过去了,倒也找到了合适的宅子。


    陆鸢去瞧过了, 院子和现在也差不多大, 只是屋子多了三间。


    正房东西两间,还有西厢一间屋子, 两间倒座房。


    只要陆鸢这月份出了三个月,就搬过去。


    这月份还没到,就用来修整了。


    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这一定不能在新家打孔,所以也没怎么修整,孩子的屋子,就着旧地板在床边铺上一圈,且在外边做好了一个秋千,才带回家中,


    虽然这边的宅子还有一个多月才到租期,但毕竟人多了,也不好住,也就等租期到了再退租,现在就先慢慢把东西搬过去。


    等真要搬的时候,也就只用搬床和桌椅,以及常用到的锅碗瓢盆。


    这搬了两日,也就全搬完了。


    春花秋花到了新家,看到秋千,喜欢得不得了。


    老太太怕孙媳也忍不住想玩,便念叨着:“孩子坐着玩就成了,你可别也凑热闹一块去荡秋千。”


    陆鸢没好气道:“老太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小孩子,但是小孩子心性,瞧着好玩的,自己也想玩。”


    这就是生活久了,越来越了解对方了。


    陆鸢摆了摆手:“我才没那么不靠谱。”


    老太太瞧她那模样,转头就与翠娘道:“你可得看着娘子,别让她坐着秋千。”


    翠娘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脸上带着笑,听到老太太的嘱咐,应了声“是。”


    这入冬之后,一日比一日冷,夜市街的生意也不怎么样。


    生意冷清,营收差,陆鸢索性就让胡七娘看账,月底再对账。


    因着离夜市街也就是步行一刻余,所以陆鸢只双日早间去一趟,待小半个时辰就会回去。


    而这营生利润,再结清了工钱后,还有各项支出,每日收入都不会超过五十文。


    虽然少,但也总好过没有。


    如今租房就得一贯钱一个月,她这一个月就挣六七八文,都不够给租金,得亏祁晟的月俸是不变的,才没有动到他们的小金库,甚至还是能存下一点银钱的。


    只是这一到年底,那些在收粮季未抢到粮食的山贼土匪又下山作乱了。


    又是眼瞅着要过年了,祁晟再次被派遣出去剿匪。


    陆鸢这个时候,已经孕四月了。


    她早间去夜市街,到了小院,发现满娘也在,她便问:“怎来得这般早?”


    满娘道:“嵇家官爷去剿匪了,也不用我过去浆衣做羹,这单日闲着,心里就发慌,就早些过来瞧瞧有什么要忙活的。”


    陆鸢顺口问:“在嵇捕头家里做活,可还习惯?”


    满娘点头,应:“嵇官爷是个极好的人。”


    这是陆鸢第二次听到满娘夸嵇捕头,第一回用的是“好”,第二次是“极好”,想来也是真的极好。


    满娘和翠娘都一样,都是个勤快细心的,她们干活,几乎都不用陆鸢操心。


    忙活了一会儿,陆鸢察觉到满娘几番欲言又止,不知她想说什么,也就等她自己问。


    “娘子,这往年的剿匪,到底有多凶险?”


    原本还以为要提支月钱,不曾想问的是这事,陆鸢诧异了一瞬,才应道:“以前我不晓得如何,但是咱们现在的代知县剿匪很厉害,不然也不会打得这些山匪往深山里边躲了。”


    先前的知县,因办事不力,被降职为了县丞,去了别的县。


    知县位置空了下来,便由杨县丞暂代知县的位置,行知县之权。


    “那……嵇官爷剿匪如何?”


    陆鸢眉眼微一扬,这么关心雇主?


    她朝着满娘淡淡一笑,道:“我也是只见过嵇捕头几回,但听我郎君说,嵇捕头的能力非常出众颇得代知县的赏识,前几次的剿匪,也是立过功的。”


    满娘点了点头,怕主家误会,忙解释:“娘、娘子别误会,嵇官爷与我有恩,我总是会上心些的。”


    陆鸢笑了笑,道:“嵇捕头为人正直,受他恩惠的人应也不少,剿匪凶险,你也受过他恩惠,担心嵇捕头安危也是正常,我不会多想。”


    寡妇门前是非多,流言蜚语也能把人给逼死,便是瞧出点什么,陆鸢也不会说。


    满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


    这回年前剿匪,祁晟在年二十八就回来了。


    一老一少上下左右都仔细瞧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能过一个好年了。


    毕竟剿匪时真动刀的,祁晟也不是什么伤也没有,但幸亏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的也只是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陆鸢给他上了药,念叨着:“上回是左手,这回是右手,你这一双手都不带些伤,是不是觉得不够光荣?”


    祁晟:“我这只是皮肉伤,养几日就能好了。”说到这,他轻叹了一声:“有些人,却是回不来了。”


    陆鸢念叨的话咽了回去,没再说话。


    祁晟见她情绪也消沉了下去,道:“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陆鸢摇了摇头:“不说,我也能猜到。”


    祁晟道:“公署会在这两日给遗孀送去抚恤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能这个年每日都会在公署过。”


    陆鸢仔细给他包扎,说:“没关系,你忙你的,家里和铺子里都添了人手,我也不会逞强。”


    她又问:“嵇捕头和何豹也没事吧?”


    祁晟愣一下:“怎么忽然问起嵇捕头了?”


    何豹是何柔的兄长,如今何柔在铺子忙活,她问一嘴也是正常,但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问起嵇捕头。


    陆鸢包扎好了手臂,拿剪子剪了纱布,继而绑了起来。


    “前些天满娘问了我,我琢磨着明日去铺子的时候,顺道与她说一声,省得挂念。”


    祁晟微微蹙眉:“她又怎么会问起嵇捕头?”


    陆鸢直起身,道:“你那么好奇做什么,出去可别乱说。”


    祁晟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没继续追问,放下袖子后,回道:“何豹立了功,嵇捕头也立了功,就是和我一样,都伤了手臂,他比我严重。”


    陆鸢想了想,说:“嵇捕头家里也没别人了,这年三十你把人请家里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吧。”


    祁晟在公署里,就数与嵇捕头的交情最深。


    更别说,他们一起剿过数次匪,也是实实在在过命的交情,现在又伤了,请人吃一顿年夜饭也是应当的。


    祁晟道:“明日我去一趟他家,顺道看看他的伤势。”


    陆鸢道:“你祖母说明日会熬鸡汤,你等鸡汤熬好了,顺道送一些去给嵇捕头。”


    祁晟带着鸡汤来了嵇捕头的家中。


    吊着一只手的


    嵇捕头来开了门,看到祁晟的时候,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


    祁晟提了提手里的篮子:“老太太听说你也受伤了,就让我送些鸡汤过来,顺道邀你明日到家中用团圆饭。”


    听到团圆饭,嵇捕头还是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先进来吧。”


    祁晟跟着他进了院子。


    入了院子,瞧着摆放整齐的木柴,没有一根杂草的院子,眉头微挑。


    嵇捕头早年丧妻,一直未娶,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生活,难免会糙一些,先前祁晟来过一趟嵇捕头的家,那会可没收掇得这整齐干净。


    嵇捕头给祁晟倒了杯热茶,道:“团圆饭是一家子一块吃的,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也不用劝我。”


    祁晟听得出,他是真不想来,便也就真没劝。


    祁晟与嵇捕头说了一些公事,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瞧着时辰快至用中食的时辰了,便告辞了。


    这才出了院子,就看到了满娘提着一篮子菜到了门外。


    看到东家郎君,满娘一愣,但还是喊了声:“郎君。”


    祁晟朝她颔了颔首,也没有多做打听,掠过她而去。


    嵇捕头瞧见满娘,问道:“今日是双日,怎的来了?”


    满娘提着菜进了院子,瞧见他手吊着,担忧地问:“官爷这手伤得严重吗?”


    嵇捕头道:“养些日子便能好。”


    满娘继而道:“这过年,总得吃口热乎饭。”


    她去洗菜,踌躇了一下,转头看向嵇捕头:“我有件事想求官爷。”


    嵇捕头喝了口茶,点头:“你说。”


    满娘垂下眸子,小声道:“我住的巷子,那里的人,因着我们孤儿寡母,时常欺负我们,夜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肩膀也微微颤抖。


    嵇捕头蓦地放下杯子,发出“咚”的一声响,神色冷冽:“夜里如何?”


    满娘声音有些发颤:“夜里有人想……翻我家的墙头,我不敢与旁人说,他们不仅不会信我,说我、说我……”


    说她浪荡,说她寡妇耐不住寂寞。


    嵇捕头默了片刻,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满娘转头,红着眼看向他,有些无措的说:“年三十,官爷能不能来一趟我家里,吃年夜饭?”


    嵇捕头晓得她的用意,让他去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他点了点头:“行,明日我会过去。”


    第122章


    年三十, 陆鸢和老太太去菜市买菜,便看到公署捕快和护城军,押着一行精神萎靡的山贼入城。


    用绳子拴着,一条行伍, 长长地不见尾。


    陆鸢没仔细打听, 所以只知道是胜了, 不知什么情况。


    这么多人,可是直接把山贼的老巢都给剿了?


    等祁晟下值后, 陆鸢才仔细问他是怎么回事。


    祁晟道:“几个被剿过的寨子,剩下的一些余孽, 联合在了一起, 又重新组了一个新寨子。”


    “这些人是半路聚合,没有什么义气和默契, 所以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不堪一击。”


    陆鸢想了想, 道:“不对呀, 既然不堪一击, 那你们怎么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祁晟:“我们这正打着这个寨子,别的地方趁着大军在别处, 顾不得其他地方,便趁机作乱下山强抢。”


    “杨大人直接就把这地方交给了周副将, 随即领着一支旧部去剿匪。”


    陆鸢懵了一下:“咋又扯到旧部了?”


    祁晟笑了笑:“杨大人以前是行伍出身, 自是有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被下放后, 就有一些兄弟离开了,来投奔他,也就是最近的事。”


    “虽然只有几十人, 但每个人的身手都极好,与山贼比起来,以一抵五不成问题。”


    现在世道偏太平,十年来没有外敌来犯,所以朝中便渐渐的重文轻武。


    有些武将没有功绩,也一直止步不前,但凡犯了错,被贬职或降职,就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杨县丞先前到底犯了何错,也不是陆鸢等能打听的。


    陆鸢道:“难怪了,这么多人,好似敲不到头似的。”


    祁晟:“大概有五百余人。”


    陆鸢道:“往前一年再加上这一回的剿匪,都剿灭了也有千数人了,岭南境内,以广康为中,周围的山寨寨子,估计也没剿得差不多了吧?”


    祁晟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


    陆鸢:“这地方官两年一换,杨大人到了七八月份,是不是就得被调走了?”


    聊起这个话题,祁晟也沉默了。


    好半晌后,他才道:“若是杨大人被调走了,我估摸着也会离开公署。”


    毕竟现在他的月俸走的是杨县丞的私库,若是继续在公署,换了一个上峰后,月俸估摸不到两贯钱,这是其一,其二则是新县丞未必会留他。


    陆鸢:“你若是习惯了在公署做活,不想离开,钱少些也无妨。”


    祁晟笑了笑,道:“再看吧。”


    吃了年夜饭后,祁晟也还是不能陪妻儿长辈守岁,还是得去公署审问犯人。


    匆匆赶到公署,便见嵇捕头也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的油烟气。


    祁晟问他:“晚饭在哪吃的?”


    嵇捕头面色不改:“在别人家吃的。”


    想起祁晟也邀过,他给拒了,便解释:“顺道去帮个忙。”


    祁晟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因着今日才把犯人押进城,有很多琐事要处理,所以整个公署的人都是轮番回去吃了年夜饭再回来。


    逐一审问这些山贼。


    这一审就审到了子时。


    大部分的家眷都跑来送夜宵。


    陆鸢有孕,不适合夜出,所以也托了人,送了吃食来公署。


    陆鸢用今晚的炖鸡的汤汁,炖了粥,又添了些肉进去,做了鸡汤猪肉粥,送了整整一锅过去,还有一坛子小菜,让祁晟分给别人吃。


    大家伙都把家里送来的吃食摆到了桌上,大家伙都站着,或是席地而坐。


    见着杨大人过来了,也不知是谁,舀了一碗粥送到了跟前。


    杨县丞也是径自撩袍坐在地上吃,与周副将道:“我好久没有这种和大家一块坐在地上用食了,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在军中的日子。”


    周副将低声道:“如今大人把广康周围的山匪都剿灭了,已是立下功绩,说不定等期满两年,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杨致远看了眼周遭满是疲态的手下,淡淡道:“还不到时间。”


    周副将不解:“大人是何意?”


    杨致远:“要灭就灭得彻底些。虽说如今荡平了这些山头,时间长久后,还是会因地形缘故,汇聚许多的江洋大盗,一些恶人,但起码在十年内,这岭南是真的太平,不会大面积被山贼侵扰。”


    “且完善了这些山头的地形,也有利于后人剿匪,还有很多事没做。”


    吃完了夜宵,杨致远便起身去写折子。


    剿灭山贼的折子,以及继任的折子。


    祁晟和大家伙轮番去班房歇息,忙活到天亮,才各自归家。


    到了家中,用了些吃食,倒头就睡。


    老太太虽心疼孙子,到底没再念叨公署的不是。


    毕竟,公署剿匪也不易。


    祁晟睡到下午才醒。


    他从屋中出来,翠娘见了,忙去准备吃食。


    家中没有其他人,他问翠娘:“他们人去哪了?”


    翠娘道:“娘子说要去夜市交代事情,老太太不放心就跟着去了,怕吵到郎君,也把两个孩子带去了。”


    祁晟颔首,吃了些餐食后,就把马车拴上,去夜市接人。


    这过年了,街上都是人,祁晟赶车也赶得极慢,到了夜市街,还没到摆摊的时辰,人流不多,马车好通行,很快就到了铺子前。


    两个孩子正在铺子里玩耍,看见祁晟,都激动地喊了一声“爹”,跑了出去。


    算起来,这一个多月,祁晟都在外剿匪,就在家里待了一日,大多时候也是在休息,都没有好好相处,两个孩子自然是他的。


    祁晟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步履沉稳地走入了铺子。


    陆鸢听到孩子喊爹,就撩开帘子,从后院出来。


    她问:“吃了吗?”


    祁晟点头:“在家吃了碗羊汤馎饦。”


    陆鸢道:“就一碗,哪够你吃的。”


    她转头喊:“满娘,盛一碗鱼丸汤出来。”


    鱼丸汤,是年底新添的吃食,鱼丸是请七娘丈夫来捶打的。


    陆鸢也是看过美食节目的,晓得捶打鱼丸的技巧,再加上她自己调制的香料,这鱼丸有嚼劲,用鱼骨熬制出来的汤汁也浓郁。


    在这大冬天,从旁经过,闻到香味,再看到那冒着热气,偏乳白色的鱼丸汤,任谁都想喝上一碗。


    这鱼虽然不是很贵,就几文钱一斤,但挑刺费人工,所以陆鸢这鱼丸汤,小碗五文钱,大碗七文钱。


    这生意虽不至于火爆,但好歹每天晚上的收入也从不到五十文,到了百文。


    满娘从厨房端出了一碗鱼丸汤,随即问:“娘子,我能不能离开半个时辰?”


    陆鸢瞧着也还没到开市的时候,就应了。


    她还道:“我要打一份鱼丸汤。”


    说着,拿了七文钱给陆鸢。


    陆鸢笑道:“自家人,五文钱就够了。”


    她退了两文钱回去。


    满娘:“谢谢娘子。”


    她回去煮了鱼丸汤。


    陆鸢转头瞧了她一眼。


    因着家里漏风,且这些天要晚晚开市,所以满娘来问过她,能不能让两个孩子住几宿。


    现在何豹回来了,晚上也会来接送自己妹子的,另一个帮工,就是住这附近的,屋子也就满娘一个人住,陆鸢自是同意了。


    只是,孩子都在后院,她要送鱼丸汤去哪?


    陆鸢琢磨了一下,也没细想。


    祁晟喝了鱼丸汤后,说:“也给我做几份,我一会给杨大人和周副将,还有嵇捕头送一份过去。”


    他们在这广康县都是孤家寡人,杨大人和周副将也都不是奢靡的人,估计今晚也是将就着吃。


    陆鸢点头,应:“行,他们几位都是大个子,我去做超大份的。”


    祁晟道:“不用,你说我做就成。”


    陆鸢笑道:“不用,鱼丸是已经打好了的,汤也是提前熬好的,只需要下锅煮熟了就成。”


    祁晟还是没让她凑近灶台,他来下鱼丸。


    陆鸢让他弄了三分汤少鱼丸多的,用坛子装好,盖上盖子,再用草绳绑了十字。


    祁晟把两个孩子都带着,一块去送鱼丸汤。


    先去了公署,再是周副将的家。


    周副将本想着留他下来,知道他还要去一趟嵇捕头的家,也就提着坛子,就道一块去,顺道吃几口酒。


    把马车拴在巷口,祁晟让周副将提着鱼丸汤,他则抱着两个孩子。


    周副将调侃道:“你这俩闺女还真是被你捧在掌心里了。”


    先前调查祁晟的事,也是经过周副将的手,所以也知道他媳妇是二嫁,孩子也是跟着过来的,但瞧着他没有与别人说的打算,且看着也是也就没有当作不知道。


    祁晟笑道:“孩子乖巧,也会心疼我和她们的娘,我自是要宠着。”


    春花嘴角一直上扬,眼也是弯弯的。


    在她的记忆里,亲爹都没有抱过她,也不会温声细语地与她说话,更别说会给她花钱了。


    她的新爹,会给她和妹妹买吃的,也会给她们买好玩的,更会抱着她们去玩,告诉别人,她们是他的闺女。


    她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爹爹,现在的祖母。


    但她的娘亲,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娘亲,她都非常的喜欢。


    春花没忍住,龇着牙笑。


    走到了嵇捕头家门外,祁晟把两个孩子放了下来,正欲敲门,门就先开了。


    满娘看到他们,惊得倒退了一步,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失措。


    祁晟:“……”


    也是巧了,才回来几日,就撞见了两回。


    嵇捕头看到了他们,与满娘道:“你先去忙吧。”


    满娘提着篮子,匆匆离开。


    进了院子,周副将打趣道:“那家的娘子,怎从你家出来了?”


    嵇捕头给他们倒了水,道:“别胡说八道,那是祁晟与我合伙买的下人。”


    周副将看到了桌面上放的鱼丸汤,调侃道:“我瞧着那娘子看到我们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模样,可不像只是个下人,倒是对你有几分意思的。”


    嵇捕头笑了一声:“胡说八道,我这般凶神恶煞,邻居都还会用来吓唬自己孩子。”


    祁晟本不想掺和,但听见他这话,便道:“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样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周副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是贱籍,纳妾可以,娶妻便算了。”


    嵇捕头道:“副将你又在胡说了,且不说我这种寻常人家纳什么妾,就说人家与我清清白白,都没哪个意思。”


    祁晟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道:“满娘与翠娘不是贱籍。”


    嵇捕头和周副将闻言,都诧异地看向他。


    周副将诧异道:“这买下人,竟还有不签卖身契的?”


    祁晟笑了笑,道:“我家娘子良善,让我与牙行的人说了,月前照给,但就不签卖身契了,只签了个帮工的契书,两人不识字,也就没看出端倪。”


    “自然,刚开始对两人不了解,也就暂时没有与她们说这事。”


    祁晟说罢,看向嵇捕头:“我听我家娘子说,那翠娘勤恳能干,品行也可,就是有两个孩子,一个还得吃药,你若是有意,便仔细衡量,早些决定,别让人家妇人白白期待。”


    嵇捕头愣怔了一息,随即道:“在我家里说说便罢了,出去就别说了,对人家妇人的名声不好。”


    周副将道:“哟,还说没那个意思,这么关心人家娘子,瞧着你也不像是没意思的。”


    嵇捕头没与他继续争辩,道:“既然来了,就一块吃些吧。”


    祁晟道:“我得先把我家娘子和祖母先送回去,等会儿再过来。”


    嵇捕头道:“行,一会我去馆子炒几个菜回来。”


    祁晟没待一会儿就走了,回到铺子,那满娘见着人,慌得失手就打破了一个碗。


    陆鸢瞧了眼,也没说她,但能瞧得出她慌乱。


    回家时,陆鸢靠着车厢门,问赶马车的祁晟:“方才满娘瞧见你,怎那般慌张?”


    祁晟如实道:“在嵇捕头家里碰见她了。”


    陆鸢诧异道:“原来那份鱼丸汤是给嵇捕头送去的,我就说孩子都在,她给谁送去。”


    祁晟继而道:“上回给嵇捕头家送鸡汤,也碰上了。”


    陆鸢结合她先前瞧出的那点儿端倪,说:“先前不是说,只不在家的时候过去么,现在人在家也过去,这去得也未免勤了一些?”


    祁晟:“嵇捕头说了,事关人家的名声,在外头不能乱说。”


    陆鸢拍了一下他的背:“我口风可最严了。”


    祁晟笑了笑,道:“一会儿送你们回去后,我还得过去嵇捕头家吃酒。”


    陆鸢道:“那你少喝些,早点回来。”


    祁晟应了声:“好。”


    把人送到了家门口,陆鸢给他盛了一坛子羊肉:“拿着这个去嵇捕头家。”


    祁晟接过了,她再次叮嘱:“记住,别喝太多酒,若是喝多了酒,就在嵇捕头家里歇着,别赶回来了。”


    祁晟笑了笑:“晓得了晓得了,我若太晚没回来,你早些睡吧。”


    陆鸢点了头。


    祁晟回到嵇捕头的家里,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也不知他去哪杀的鸡,已经整只摆到了桌案上,还有三碗酒。


    嵇捕头看了眼他:“来了,就一块上几炷香吧。”


    说着,把一把香递给了他。


    几个人,给这次在剿匪中不幸丧命的同僚上香,祭酒。


    ……


    半夜,听到敲门声,翠娘提着油灯,匆匆开了门。


    闻到了满身酒气,问:“郎君可要备热水?”


    祁晟点了点头:“给我备一点吧。”


    翠娘道:“娘子把郎君的衣裳放在了堂屋,说回来的时候可以换。”


    陆鸢这有孕了,对气味非常敏感,便先把衣服备在外头,省得熏到她。


    祁晟简单洗漱后,身上难免还带着些酒气。


    他回了屋,也没点灯,摸黑走到床边,上了榻入了被窝,从后背抱住了妻子。


    陆鸢早就听到了声响,也就醒了。


    她道:“你喝了多少,洗了澡,身上竟还有酒味。”


    祁晟闻言,正要坐起,陆鸢拉住了他:“你要去哪?”


    祁晟许是喝了不少,也吹了冷风,是以声音有些哑:“再去洗洗。”


    陆鸢没好气道:“不是很浓,淡淡的,不用洗。”


    祁晟便再次躺下,拥着她,唤着她:“丽娘。”


    陆鸢“嗯?”了一声。


    祁晟许是多喝了几盏酒,情绪有些低迷,他颇为伤感道:“今晚我,周副将,嵇捕头一同祭拜了阵亡的弟兄,后来又各自聊了聊自己的亲眷。”


    陆鸢仔细听着,问:“然后呢?”


    祁晟道:“以前去剿匪,嵇捕头总是最拼的那个,现在我才知道为何,他原先有一子,因祭祖他没有与妻儿父母一同回去,路上遇上山贼,为了不被辱,妻子自戕,孩子和父母皆被山贼所杀。”


    陆鸢默了半晌,才道:“难怪他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也没续娶了。”


    “周副将则是个孤儿,当上百夫长后,娶了个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后来发现因自己常年在军中,仔细媳妇与他人通奸,便是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陆鸢:……


    这些人,怎的一个比一个惨?


    祁晟把她拥得更紧,说:“其实为他们感到同情的时候,我也有些庆幸,庆幸我现在有你,有三个孩子,还有祖母,庆幸我此前二十来年的不幸后,迎来了现在的幸福。”


    陆鸢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说:“别想那么多,有我,有祖母,有春花秋花,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陪着你,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祁晟把头埋在她后颈窝中,声音闷闷地,低低地:“现在的日子太美好了,有时候我都会觉得像是在做梦,梦一醒,什么都没了。”


    陆鸢还道自己现在激素上涨,特别多愁善感,没想他比她还多愁善感。


    陆鸢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祁晟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知道,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陆鸢听着他虎头虎脑的话,甚是疑惑。


    好一会后,才听到他说:“我知道你早已不是丽娘。”


    第123章


    “我知道你早已不是丽娘。”


    陆鸢听到这话, 懵了好半晌,可又不是很惊讶。


    这祁晟本就是个聪明人,她又做了这么多与寻常乡野妇人不同的事。


    他怀疑,甚至这么觉得是事实, 也是情理之中。


    老太太怕是也察觉出一些了, 只是都没有点破。


    陆鸢沉默不语。


    祁晟拥着她, 继而道:“我虽知道,但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不关心先前的丽娘去了何处,我只关心你, 关心你会不会再次离开, 只剩下我们。”


    “一想到这些,我就不敢往下想, 我怕自己想疯魔了。”


    陆鸢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只道:“与其患得患失, 还不如过好时下, 过好时下,比什么都重要。”


    祁晟低低地“嗯”了一声, 继而问:“那你是凑合和我过日子,还是因为钟情我?”


    陆鸢一默。


    这醉酒后的祁晟, 怎的这般啰嗦?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上。


    她翻了身, 在黑暗中捧上他的脸,凑了过去, 凭着感觉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温声细语的哄道:“喜欢的,也是钟情的。”


    虽然一开始就是奔着凑合过日子去的, 但要是他人品不好,样貌不好,她肯定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


    祁晟的唇角微勾,揽着她的腰身,在的唇上连啄了几下,道:“我也喜欢,很喜欢。”


    陆鸢没忍住,嘴角也往上扬:“知道了知道了。”


    祁晟酒后尤为霸道:“不管你是谁,不管说破天了,你就是我祁晟的妻,谁都改不了这个事实。”


    陆鸢:“是是是,我是你妻,谁都改变不了。”


    祁晟听着她信誓旦旦的话,便心满意足地睡了。


    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有延绵的呼吸声,晓得他睡了,陆鸢笑着骂了声“冤家”后,也闭上眼眸睡在他的怀里。


    出了年后,陆鸢才开始盘账。


    这半个月,就靠着过年得这段时间,摊子和铺子共挣了七贯余钱。


    这一年下来,除了过年,深秋至春季没什么客人,但摊子和铺子,也是能整个五六十贯钱的。


    加上祁晟的月俸,除去了其他的花销,今年也是存下六十来贯钱。


    加上去年所剩,整一百贯钱。


    这离买宅子越来越近了。


    出了正月,朝中有旨意下来,代知县缴匪有功,特任命为广康知县。


    意思是,还要继任两年。


    旨意一下,大家伙虽开心杨大人还在广康,但也为杨大人感到不值。


    一行人在班房歇息,有捕快不忿道:“咱们大人剿了那么多的贼匪,怎的就仅仅是升为知县?”


    一旁的嵇捕头道:“据我所知,大人是自愿留在广康的。”


    众人都看向了他。


    嵇捕头解释道:“大人说广康尚未稳定,所以还要待两年,待广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后才会离开。”


    众人闻言,都由内而外的敬佩他们的这位大人。


    众人散了,嵇捕头问祁晟:“你先前不是和大人签了一份两年任职的契书么,大人不走,你是不是还会留任?”


    祁晟如实道:“如大人还需我效命,我便继续留在公署,这离契书到期,还有七个月,不急。”


    他所签的契书,也是杨大人任职期满的时间。


    一晃而过,他也在公署待了一年多了。


    由最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见识过杨大人魄力后的心甘情愿。


    嵇捕头把从他这听到的话告诉了周副将,周副将又把这话告诉了杨大人。


    “大人为何不直接问?”周副将问。


    杨致远写着烦人的折子,说:“这先前就说好了,我身居这个位置,怎好爽约?再说了,若是他不愿,因着我询问,迫于压力继续留下,那我岂不成了没信用的上峰?”


    周副将道:“大人先前不就是用了些手段,才迫祁砦官入公署为职么。”


    杨致远睨了眼他:“不让他入公署,你带队入山剿匪?”


    周副将耸了耸肩,他们打仗都是在平原打,哪里在山里打过仗了,让他带队入山打仗,没准会损伤严重。


    杨致远道:“不过说到底,还是卑鄙了一些。”想了想,他道:“你去市场上卖两只鹅,帮我送去他家,顺道透露我想继续留他的意思。”


    周副将闻言,喃喃自语道:“这直接一句话的事,怎就绕来绕去?”


    杨致远:“让你去就去,这么多废话作甚。”


    周副将应:“成成成,我这就去给大人打听消息去。”


    杨致远看了眼桌面的折子,烦得揉成团扔到了地上。


    最烦的就是写折子。


    祁晟前脚才下值归家,后脚周副将便拎着两只大鹅到了家门口。


    还道是知县大人体恤他辛苦,特意让他送了两只鹅来。


    祁晟把两只鹅拴起来后,才领着周副将进堂屋。


    陆鸢瞧了眼鹅,这鹅肉可不便宜。一只鹅都得好几百文钱了,更别说两只了,这都得一贯钱了吧?


    这知县怎忽然给祁晟送两只鹅过来了?


    仔细想了想,知县留任,但祁晟的任期就快满了,估摸着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陆鸢琢磨了一下,嘱咐孩子:“别走太近,这鹅会啄人,”


    然后就到厨房沏茶了。


    茶沏好,送进了堂屋,这放下托盘,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陆鸢还没反应过来,祁晟就已经如一阵风一样出了屋子。


    陆鸢也紧跟在身后出了院子,便是周副将也跟在了后头。


    出了院子,才看到被抱在怀里的秋花,抽抽搭搭地指着大鹅告状:“它啄我屁股,大鹅坏。”


    听到这话,院子里的人都没忍住笑了。


    陆鸢憋着笑,道:“方才就叮嘱过你和姐姐了,说不要靠太近,大鹅会啄人的。”


    祁晟指腹抹了抹她的眼尾的眼泪,低声哄道:“一会儿就把它宰杀了,给秋花吃,好不好?”


    秋花重重点了点头:“嗯!”


    祁晟留周副将吃饭,然后再细说。


    祁晟去把鹅宰了,陆鸢自告奋勇地下厨做大鹅。


    她都多久没吃过鹅肉了,有些馋。


    铁锅炖大鹅,想想就觉得好吃。


    家中有酒,也有香料。


    陆鸢放佐料,祁晟翻炒。


    毕竟一整只鹅有七八斤,炒起来也费劲。


    陆鸢放了几两淡酒进去一块焖,然后让祁晟招待客人。


    焖着鹅,陆鸢便让翠娘去东市卖些菜。卖一扇根排骨回来,然后与大鹅一块炖。


    这加上几斤排骨,满满的一锅肉。


    老太太问:“就这么些人,你做这么多,吃得完吗?”


    陆鸢道:“我想让郎君也给知县大人送些过去,毕竟这两只大鹅也要不少银钱。”


    做好之后,陆鸢装了一坛子,与祁晟说:“一会吃完后,你把这些送去公署,给知县大人送去。”


    祁晟想了想,道:“一会周副将还得回公署,让他帮忙送去,省得旁人说闲话。”


    陆鸢点了头,应了声,也行。


    周副将听到祁晟让他把菜送去给知县,便道:“那我去和知县吃,省得菜凉了。”


    “知县大人没人陪,我便去陪陪大人。”


    祁晟便没有强留,就让陆鸢装了别的菜,还有一盆饭,放在背篓里让周副将带回去。


    用着暮食,老太太问:“这知县怎忽的送两只鹅过来,还让周副将亲自送来。”


    老太太带出了一个聪明的孙子,她自然也是个聪慧人,肯定也猜到是什么事了。


    祁晟也不瞒她,如实道:“来问我是否愿意和大人续签契约,继续留在公署。”


    祁晟看着自己的祖母,想知道祖母的意思。


    老太太因为猜到了,所以也没有太惊讶。


    吃了一块单独又炖了小半个时辰,炖得特别软烂的肉后,才慢悠悠的道:“孩子大了,我总不能一直管着。你做什么决定,祖母不拦着,但只一点,护好你自个,别让自己受伤。”


    她家的孙儿是珍宝,别人家的儿子,孙子也是珍宝,却也在为这广康太平而拼命,她们一家都受其庇护,又怎么能独善其身,置身其外呢?


    祁晟轻轻颔首。


    用了暮食,洗漱回屋后,祁晟给陆鸢松下发髻,梳头。


    完后,瞧向陆鸢隆起的小腹,说:“你说咱们该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陆鸢想了想,道:“这事我自己一个人能决定?”


    祁晟笑道:“你是孩子的母亲,你还不能决定,还有谁能决定?”


    陆鸢听到这话,是高兴的。


    她眼睛里带着笑,转身抬头看向他:“我还真想了几个名字。”


    祁晟道:“你说。”


    陆鸢:“春花秋花的小名不仅有花,还有季节,我就想着,咱们孩子也得有。”


    祁晟嘴角微微一抽,道:“万一是个男孩子,小名总不能也带一个花字吧。”


    陆鸢连忙摇头道:“算了算,孩子会在夏季出生,要是女孩,小名就叫夏花,大名,祁夏盈,夏珠,夏灿。”


    “但若是男孩,就单取夏字。祁夏渊,夏焘,夏屹,如何?”


    祁晟听了她所言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很是文雅,似是读书人起的。


    他笑道:“我觉着夏灿好,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夏日灿灿,生机盎然。”


    陆鸢纠结了一下:“要不再问问老太太,看她比较喜欢哪个名字,多一个人,多一个意见。”


    想了想,她又道:“咱们也该给春花秋花起大名了。”


    当时他们想着,既然有了孩子,那到时候就一同改命入族谱。


    祁晟道:“你想好了?”


    这些时日,陆鸢闲着没事做,把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想了个变。


    陆鸢道:“春花的,我想了好些,挑了两个春意,春笙。秋花呢,有秋妤,秋澜。”


    祁晟道:“这些名字确实好听,不若让孩子们自己选。”


    陆鸢道:“那你想过吗?”


    祁晟点了头:“也想过,但我现在觉着,你起的名字,比我起的要好听,也更适合。”


    陆鸢白了他一眼:“贫嘴。”


    祁晟:“这是实话,你给他们取的名字,都有美好寓意,春意春笙皆为春日生机,妤为聪慧美丽,澜为广阔。”


    陆鸢眼中的笑意更粲,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懂我。”


    祁晟也随着她一同笑,道:“等孩子出生确定了名字后,再让她们自己选名字,这样更为隆重。”


    第124章


    二月底, 知县派了祁晟和画师一同去勘察地形,绘制山行地图。


    这么多个山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太太也整天叹气:“你这都已经六个多月了,他还出去了, 也不知道你生孩子的时候, 能不能回来。”


    陆鸢道:“郎君说了, 这绘制地形图也不是十万火急的活计,五月初就回来, 我这生产日子都在五月底,来得及。”


    老太太又叹了一声:“可你这月份大了, 行动不便, 身边总要有个人照看才行。”


    “还有,这夜里要是腿脚抽筋了, 也没个人能帮你按一下。”


    在院子里择菜的翠娘道:“不若我在娘子房里支一张小床, 要是娘子需要喝水或起夜, 我也能帮助斟茶倒水, 点灯。”


    陆鸢道:“不用那么麻烦,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老太太道:“翠娘说得有理,你这月份大了些, 连穿鞋都不好穿了,是得有个人帮衬着。”


    “等下午, 搬两张长矮凳进屋, 再搬几张床板进屋,翠娘你就暂时在娘子的屋子歇着。”


    话一落, 转而看向陆鸢:“这事就么定了,别犟。”


    陆鸢:……


    这可不是犟不犟的问题,而是她也得有私人空间吧?


    她道:“现在就住, 得住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我现在身子也还不算笨重,忽然有个人,我一时半会也习惯不了,夜里肯定会睡不好,不若等我八个月的时候再住进屋里。”


    陆鸢的肚子有些大了,许是先前摆摊子,且身体调理得当了,她是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吃力。


    孕早期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适的症状都没有。


    便是现在,身体也还是很轻盈,她自己就是做护理出身的,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比牛还壮实。


    翠娘闻言,道:“现在天气暖和了,我也可以搬到堂屋睡,娘子一有事就可以喊我。”


    年节时,主家告诉她,她并没有签卖身契,也没有从良籍变为贱籍,如今算是聘请她做活,每个月如常给工钱。


    当知道自己还是良籍时候,翠娘哭得稀里哗啦,想跪下来给陆鸢磕头,被阻止了。


    这般好的主家,她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服侍。


    陆鸢没好气道:“等到四月才说吧。”


    两个人都没拗过陆鸢。


    等陆鸢回屋后,翠娘与满脸愁容的老太太道:“这些天,我夜里多留心娘子的屋子,老太太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那你仔细些。”


    翠娘点了头。


    四月初,翠娘就搬到了堂屋,也就是陆鸢房门外睡。


    屋子里头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比当娘的还要上心。


    瞧着翠娘这么上心,老太太也心宽了许多。


    晌午用中食,老太太与孙媳道:“这稳婆我就找了三个,明日会过来。”


    陆鸢早些时候,就让老太太帮忙在左邻右舍打听靠谱的稳婆。


    最好找来三四个。


    事关性命,多花使银钱也值当。


    翠娘不解道:“这离生产还有两个多月,怎的这般早就让稳婆过来?”


    陆鸢道:“这趁着时间还早,若是不合适,也好有时间找新的稳婆。”


    就怕到时候忽然生产,找好的稳婆不在,这也好有备用的。


    翌日,这些稳婆同时来到。


    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这富贵人家才会请几个稳婆,寻常人家只寻一个人。


    翠娘招呼着几人坐下。


    陆鸢也从屋子里边出来了。


    几人都是经验老到的稳婆了一瞧陆鸢肚子,就大概能瞧出是男胎还是女胎。


    其中一个稳婆道:“呀,娘子,这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陆鸢笑了笑,道:“我不着急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坐下后,一个稳婆问:“娘子可是要我们几个一同


    接生?”


    陆鸢笑道:“都说生孩子凶险,我也是怕的,所以就想着在生产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中一个稳婆道:“不是我吹嘘,但凡经我手接生的,都是母子平安。”


    另外两个稳婆闻言,也立马开始说自己的接生经验。


    陆鸢道:“倒是我平平安安产子,我必然不会亏待几位,会按照几位接生费用,付双倍银钱。”


    这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接生稳婆,收费自是不便宜,去接生一回,便要收取两百文的接生费。


    听到陆鸢说的话,几个稳婆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最后,陆鸢观察过了几个人后,就让翠娘把准备好的糕点给了几位,然后送走了。


    翠娘把人送走后,问:“娘子,三个人都要留吗?”


    陆鸢点了点头:“都留下来吧,多花些银钱,卖个心安。”


    这便是翻倍,这银钱就一贯余钱。


    “对了,一会咱们去一趟东市,买些白布和新剪子回来。”


    这古代的卫生条件就那样了,没法子做到无菌,只能是尽可能的弄得干净。


    陆鸢买了一匹白布,打算做两床床单被子。


    东西买回来后,陆鸢让翠娘做好被子后,等五月初的时候,再拿出来煮一遍,再单独放进木匣子里头,等她生产的时候再拿出来使。


    新剪子也放了起来,只用来准备生产的时候用。


    陆鸢还去医馆备了各种药,有可能会浪费了,但总比到时候要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单单做这些准备,陆鸢就花去了一贯钱。


    陆鸢自己就把事情都给安排好了,不知别人靠不住,主要是自己安排的,心里有底,也会更加安心。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


    纷纷褪去厚衫,换上了轻薄的衣衫,清冷了数个月的铺子和摊子,也开始热闹了。


    陆鸢身子也重了,夜市街是闹市,人来人往,她也没法去了。


    关于一些做糖水的方子,她分别告诉了七娘和何柔。


    怎么做凉粉,怎么做出香糯的芋头。


    去年秋季,陆鸢就已经留足了今年用的木莲籽,也足够用来应付到秋季了。


    仙草凉粉和木料籽做的凉粉,两样都会上市。


    陆鸢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了,就安心地搁里养胎了。


    五月份,白日已然炎热。


    陆鸢不耐热,早早就给热醒了。


    她热得睡不着,但还是门外有动静,过了一会之后,才起来。


    她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要穿鞋的时候,低头只看到自己隆起的肚子,鞋子在哪,一下子找不着。


    天气又热,诸事不便,祁晟又不在,哪怕知道身不由己,可还是觉得生气,似憋着一股子火气。


    她穿衣梳头后,才出屋子。


    屋外,翠娘已经把床铺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翠娘见着她,问:“娘子今日朝食想吃些什么?”


    陆鸢道:“想吃酸口带点辣的。”


    翠娘笑道:“行,我一会做馎饦,给娘子添些花椒和酸豆角。”


    陆鸢出了院子,翠娘便先给她打一盆洗漱的水。


    陆鸢先前能自己做的活,都不会麻烦翠娘,但现在这会弯腰较为困难,诸多不便,有翠娘帮衬着,也轻松了许多。


    陆鸢洗漱着,老太太也从屋中出来了,瞧见孙媳那肚子,念叨:“现在也已经五月了,怎的还不见晟哥儿回来?”


    陆鸢洗了脸,应道:“别急,估计这几天就能回来了。”


    老太太道:“瞧着你现在身子重,诸多不便,夜里身边也没个人,我能不急么?”


    “我这急得嘴都冒泡了。”


    陆鸢打趣道:“这嘴巴冒泡不一定是急的,可能是天气热了,上火了,今日让翠娘给你熬些凉茶喝,下下火。”


    老太太道:“晟哥儿一回来,我这火气准能下来。”


    陆鸢调侃道:“郎君可不是什么神药。”


    话音一落,耳尖的陆鸢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忽然眉眼一弯,露出了笑意:“神药回来了。”


    老太太一听,也竖起了耳朵,但年纪大了,听觉也不大灵光了,听了好一会,才听到马蹄声,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还真是神药回来了。”


    祁晟离开家中时,陆鸢也就六个月,小腹隆起的弧度还没有像现在这般。


    所以回至家中,瞧着妻子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下都跟着一紧,有些懊悔没早点回来。


    祁晟洗漱后,一同吃朝时,一直把自己碗中的肉夹到妻子的碗了。


    老太太看着孙子的举动,再和翠娘看了眼,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陆鸢道:“行了行了,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吃你的。”


    在没有准确孕检和剖腹产的时代,她孕期都控制着饮食,控糖,就是确保孩子不会太大。


    吃完了朝食,祁晟也立即放下了碗筷,扶着陆鸢起来。


    “要回屋吗?”


    陆鸢道:“屋里太热了,我想去河岸边走走。”


    祁晟闻言,回屋拿了扇子,想了想,又往羊皮水袋里装了温水,挂在腰间出了院子。


    瞧着他这般装备齐全,陆鸢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祁晟边扶着陆鸢出门,边给她扇风取凉,与巷子的左邻右舍一路打着招呼出去。


    新租的宅子离河岸远,但离街市近,他们也不去闹市,就在附近逛一圈。


    陆鸢产前,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连坐月子的菜单都已经安排好了,一点也不假手于人。


    是以,哪怕知道自己要生的时候,也是不慌不忙的,感觉自己是真的要生了,才把身边的人给推醒。


    因陆鸢快到预产期了,是以晚间祁晟睡眠都很浅,轻轻一推,他就立马醒了。


    他蓦地坐起来,神色焦急地望向身边的人:“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陆鸢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祁晟立马会意地把她扶起来。


    陆鸢道:“稳住,别慌。”


    说着,转头看向祁晟:“说的是你。”


    她临近预产期后,每日给祁晟灌输着她要生的时候,一定要从容镇定,毕竟她能靠的主力军只有他。


    祁晟暗暗呼了一口气,按下心下升起的焦急,把她扶了起来,道:“我去把翠娘喊起来,再去找稳婆。”


    说着,他也立马穿上衣裳鞋子,急匆匆的出了屋子,没一会,翠娘便披着头发进了屋,紧接着是祁晟驾马车出院子的声音。


    老太太也起了,两个孩子听见动静也起来了。


    陆鸢早与邻居打好了招呼,等她要生产的时候,若是晚间的话,让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过去。


    这生产对于小朋友来说,还是太冲击了,陆鸢怕春花秋花会记一辈子,所以也早早安排好了。


    陆鸢走动的间隙,翠娘便把先前准备好的床单铺到了床褥上,还铺上了两层。


    热水也已经烧着了,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祁晟把最近的稳婆接来了,然后才去接另外两个。


    稳婆带了一个帮手来,正准备吩咐做准备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准备好了,床铺好了,两把烫好的剪子,还有三锅正在熬煮药。


    问了一嘴,才知道是以防万一的助产药,止疼的汤药,还有加了人参的补精气的汤药。


    稳婆:……


    这真的就只是让她们过来接生而已,且还找了三个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准备得这般齐全,还做得这般稳妥。


    另外两个稳婆来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头个稳婆做好了准备,一问才知道是主人家给准备的,也是很惊讶。


    且她们来时,也不需要等太久,就可以准备进产房接生了。


    陆鸢正有节奏地调整呼吸,与几个稳婆道:“我这就交给你们了。”


    几个稳婆连忙点头。


    就没见过哪家要生产的孕妇能像她这般淡定的。


    祁晟便是焦急,也没往屋子闯,而是不停地饮着水。


    老太太把孩子安置在隔壁邻居家后,也回来了,忙问什么情况。


    翠娘应:“好似要接生了,可屋子里头的动静却不是很大。”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子里头传出叫喊声,听得祁晟蓦然捏紧了杯子。


    陆鸢交代过了,不管屋子里头传出什么声,都不能乱了阵脚,影响接生。


    在陆鸢生产的时候,第一次当爹的祁晟难免胡思乱想。特别是看到里边端出来的血水,脸色煞白,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不多时,有个帮手出来,才出声说:“请问……”


    “保大!”祁晟抢先道。


    帮手:……


    默了一下,道:“娘子胎位正,且先前生产过,估摸很快就能生产下来,我是出来问壶茶水。”


    翠娘闻言,忙去厨房把准备好的茶水端了出来。


    帮手把茶水端进了屋中,屋外,老太太心有余悸地拍了一下孙子:“胡吣吣什么,你祖母我年纪大了,可不禁吓,别一惊一乍的,给我稳着!”


    第125章


    天边微微泛白时, 屋子里头传出孩子的啼哭声。


    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一松。


    片刻后,稳婆出来报喜:“恭喜郎君,老太太, 母子平安。”


    老太太双手合十


    祁晟视线却直往屋里瞧, 问:“我娘子呢?!”


    稳婆笑道:“在屋子里头。”


    祁晟径自掠过稳婆, 推门入了屋。


    剩下的几个人正在收拾, 见他进来,都让开了道。


    祁晟看见面色苍白的陆鸢, 心里酸涩,手轻抚在被汗湿的头发, 声音跟着发紧:“丽娘, 辛苦了。”


    陆鸢原本生孩子的时候没哭,不知怎么地, 顿时就哗啦地哭了。


    祁晟躺在床外侧, 抱住她抚慰。


    几人收拾后, 就放轻动作地出了屋子, 只留一个年纪最大的稳婆照料孩子。


    老太太入了屋子, 翠娘则在外头招呼几人。


    老太太看了眼孙子孙媳二人,也没打扰, 她笑吟吟地看向稳婆怀里的曾孙。


    稳婆说:“小郎君长得粉嫩,以后肯定是白白净净的。”


    老太太听这话, 脸上的笑意更灿。


    床那头, 祁晟安抚了好一会,才转头去倒了杯温水, 用勺子仔细地喂她,喂了三勺,陆鸢微微摇了摇头。


    刚生完, 还是少喝些水。


    祁晟照料了一会儿,老太太才道:“我来照看,你去瞧瞧你儿子,顺道去把后边的事忙完。”


    祁晟点了点头,从床边站起。


    稳婆把孩子抱了过来,祁晟低头瞧去。


    这是祁晟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


    粉粉嫩嫩的,眼睛并未睁开,看着陌生,但心里头却有丝丝软乎。


    稳婆问:“郎君可要抱抱小郎君。”


    祁晟手指在儿子的脸上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么小,那么脆弱,他连碰都碰得小心翼翼,想到要把这小家伙抱到怀中,摇了摇头:“一会再抱吧。”


    祁晟呼了一口气,从妻子妆奁的抽屉里,把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一个给了正在抱孩子的稳婆。


    这最省事的接生,还能拿这么多的赏钱,稳婆双眼都笑成了缝,连连说了几句吉祥话。


    祁晟把余下的赏钱拿出了屋外,让翠娘帮忙分了。


    屋外都是连连恭喜的吉祥话。


    稳婆把孩子放到了陆鸢的旁边。


    陆鸢看着面前的孩子,只觉得好陌生,心想,这小玩意,真是她生出来的?


    一点儿的实感都没有,唯一的实感,只有身体上的不适感。


    陆鸢看了一会儿小家伙后,问老太太:“是不是该把春花秋花给接回来了?”


    老太太道:“我现在就去接。”


    老太太才开了门要出去,另外两个小家伙也窜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娘!”


    两姊妹很快就跑到了床边,看到那小小的孩子时,两双眼睛都瞪得圆不溜秋的,眼中充满惊奇。


    老太太走到了身旁,与她们说:“这是你们阿娘生的弟弟,给弟弟打个招呼吧,打了招呼后,我们就要回屋,让你们娘休息。”


    春花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朝弟弟招了招手:“弟弟,我们是姐姐。”


    陆鸢温笑地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发顶。


    秋花伸出手,掠过了弟弟的头顶,也落在了她娘的头上,轻轻地抚摸。


    春花也看向了娘,道:“娘累不累?”


    陆鸢点了点头:“有点。”


    老太太瞧出了孙媳的疲态,拉上了两个孙女的手,说:“让你们娘先休息,你们也累了,回去再睡一会儿,醒了再过来。”


    春花和秋花和老太太出了屋子,稳婆也离开了,祁晟便回了屋子陪着妻儿。


    小祁夏灿出生的第三日,正式确定了名字,还有春花秋花的大名。


    分别是春意,秋澜。


    两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和弟弟一样有了新名字,第一时间就是出去告诉自己的小伙伴们。


    翠娘买菜回来,进屋给小郎君换尿布时,与陆鸢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听见那些嘴碎的妇人和大姑娘和二姑娘说,说她们的爹娘有了弟弟后,就不会再疼爱她们了,等她们长大之后,就会用她们换彩礼给弟弟娶媳妇。”


    陆鸢闻言,脸色顿时一沉,问:“哪一家说的?”


    翠娘:“就巷口那个肥胖妇人。”


    “原本我想骂回去的,但不过大姑娘和小姑娘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她们直接回怼了回去。”


    陆鸢好奇的问:“春花秋花说了什么?”


    翠娘笑道:“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抬头挺胸地与那个妇人说娘子给她们取名字的含义,说春意盎然万物生,是希望她一生都生机勃勃,幸福,而秋澜的澜字为广阔天空,是希望她不会被困于一方天地,希望她的人生见识更广。”


    翠娘继而笑道:“春花与那妇人说,说她不知道春意和秋澜怎么写,但她们知道该怎么写。”


    “原本那妇人想要打大姑娘二姑娘,瞧见了我,才没敢说话。”


    这话才落,老太太推开了门,脸黑沉沉地道:“是哪个长舌妇说的?”


    翠娘正想说话,老太太又道:“算了,我让春花秋花指认。”


    说罢,蓦地关上门,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陆鸢忙与翠娘道:“你快去看着老太太。”


    翠娘忙把小郎君的尿布换好,端着水出了屋子。


    陆鸢轻拜了几下孩子,然后走到门口,贴着门扉听着外边动静。


    没一会就听到了老太太叫骂声,但具体骂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却也能让人浑身舒畅。


    小半个时辰后,陆鸢才听到老太太洪亮至整个巷子的骂声:“满嘴腌臜喷粪的玩意,别怪我没提前说,我要是哪天再听到有人说咱们家俩姑娘的闲话,我就直接往他家院子泼粪!”


    陆鸢不由得鼓了掌。


    老太太年岁已高,但宝刀未老,一张嘴还是能让人退避三舍的。


    陆鸢这堵了好一会的心口,现在通畅得不能再通畅。


    暮色时分,祁晟端着饭菜回屋和陆鸢一同吃的时候,给她盛饭的时候,她就和他说了今日的事。


    祁晟听到那妇人当面对着孩子们说那些话,眉头紧蹙。


    陆鸢继而道:“我听翠娘说,老太太去给孩子出气的时候,那妇人还回道我们家是让姑娘读书认字,是为了卖得更好的彩礼,老太太拿起扫帚就打了去,翠娘帮着老太太,还与那人家说你在公署当职,要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必然不会放过他们,那家子人不敢帮忙,便是那妇人也不敢还手,后来更是躲在屋子里头不敢出来了。”


    “老太太年岁大了,你与她仔细说说,下次骂骂就得了,别真动手,别说是我让你说的,不然老太太以为我不知好赖。”


    祁晟对祖母这般做派,也不吃惊,道:“祖母以前也是跟贤良的,后来为了孤孙寡祖不被欺负,便成了十里八乡人人不敢惹的悍妇。”


    “在旁人看来,祖母是悍妇,在我瞧来,她依旧是慈祥的祖母。”


    陆鸢笑道:“不凶悍些,旁人怎会怕。”


    说罢,又忧思了起来,道:“旁人说这些话,说多了,我也怕春花秋花在意,”


    祁晟安抚道:“这事我会解决。”


    陆鸢好奇地看向他:“怎么解决。”


    祁晟给她夹了菜:“明日你就知道了。”


    陆鸢没好气道:“你真真学坏了,还卖起了关子。”


    祁晟笑笑不语。


    陆鸢看着小桌上的吃食,道:“你不用日日陪我吃这些没什么滋味的月子餐,你可以出去吃的。”


    祁晟笑了笑,道:“我中食不在家吃,就在家吃一顿,自是要陪你的,再说这也不难吃。”


    陆鸢皱了皱脸:“这还不难吃呀,我觉得可难吃了。”


    吃了一会,祁晟往窗外头加的小床望去,问她:“小家伙闹人吗?”


    陆鸢道:“这小家伙在肚子里就没让我操心,这出生后也没怎么让我操心,除了饿了,或是拉了,就哭嚎几声,平时都很乖,睡觉那会你不也知道,拍两下他就能睡着了。”


    祁晟道:“我与家里有孩子的同僚这么说的时候,他们都还不信。”


    陆鸢:“自然是不信的,这一千个小孩里边,估摸着也就一两个灿哥儿这样的乖巧的好宝宝,所以叫他们怎么相信。”


    祁晟起身,走到小床边,低头看向酣睡的小家伙。


    刚出生几日,小家伙脸上有些脱皮,起初祁晟很担心,陆鸢便再三与他说是正常的,他才松了一口气。


    陆鸢也走到了他身边,说:“老太太这每天都等着灿哥儿醒,来抱一抱,当了曾祖母后,我瞧着老太太都年轻了好几岁。”


    祁晟笑了笑,道:“祁家能延续香火,不被遗忘,是祖母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重担,如今重担已释,她肯定是松快了。”


    陆鸢道:“怎的,女孩也能延续香火。”


    祁晟道:“自是能,所以我们这不是打算以后给春花秋花招婿?”


    陆鸢:“也不一定是招婿,谁知道那些肯入赘的都是什么人,这不管招婿也好,还是嫁人也好,只能确保对方人好,家庭好,孩子们过得好,那就成了。”


    祁晟闻言,仔细想了想,小声道:“若不然咱们从小就把人物色好,从小看到大,自然知道人品如何,对方家里人如何。”


    陆鸢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得物色多少个人才能物色出合适的?”


    “再说了,小时候长得好的,长大了可不一定长得好,还是先顺其自然吧。”


    祁晟心里却想着,他觉得可以先从身边的人先物色起。


    妻子不认同,他也就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还是自己先仔细物色,若是以后真没有好的人选,也可以用来备选。


    第126章


    陆鸢坐月子的时候, 正好是五月份,不至于太热。


    虽不至于太热,但一个月就只洗了一次头,澡都是擦着洗的, 是以出了月子后, 痛痛快快地泡了一个澡。


    祁晟越发地了解她了, 她出月子时,就往家里扛了个大浴桶。


    一整个月都没好好洗澡的陆鸢, 看到浴桶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


    孩子好带, 家里也没有人给气受, 她也早早安排好了每日的菜单,虽然没什么滋味, 但不至于乏味。


    不仅是菜单, 就是话本都找了好几十本, 以确保待在家中不会太无聊。


    祁晟每隔几日就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回来讨她欢心, 所以这月子, 陆鸢坐得很顺心,几乎没怎么委屈过。


    灿哥儿的满月宴, 晌午请的是左邻右舍,还有围山村的人。


    祁晟特意差了两辆马车回去, 自己也顺道回去了一趟, 把陈家和刘家两家人接到了城中。


    早间,祁晟就提前去与小栈掌柜说好了, 等到日子就把小栈包下一日,好让围山村来的亲友住一宿,也好好地逛逛这广康县。


    恰好满月宴还是双日。


    大家伙来了家里, 仔细打量了一眼这宅子后,就去瞧孩子了。


    等大家伙都走了,黄兰才给陆鸢一个小锦袋,说:“这是我给灿哥儿的礼,虽然只是银包铜的脚镯子,也是我的心意。”


    陆鸢拉着灿哥儿的小手,温温柔柔的道:“快说谢谢婶子送的小镯子。”


    黄兰笑道:“等你家灿哥儿能说话,还得等一年呢。”


    她低头瞧向小床里的小家伙,说:“不过话说灿哥儿可真白净,看着就可爱,而且瞧着灿哥儿这模样,想来是他娘奶水足,把他喂得饱饱的。”


    说着,黄兰抬起打量的视线,往陆鸢的胸口瞧去。


    陆鸢适时捂住胸口:“嫂子!”


    黄兰打趣道:“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的还这般怕臊?”


    陆鸢道:“这可与多少个孩子的娘没关系。”


    可能是这时代保守,连着她都保守了很多。


    黄兰问她:“喂奶水的时候,可有胀痛的感觉?”


    陆鸢笑着摇了摇头。


    她可没大胆到和旁人说,她是学护理,也会一些简单的知识,胀痛这些事,都是祁晟帮忙解决的。


    黄兰上下瞧了眼她,问:“别人坐了月子,面色都很差,而且也会臃肿一圈,你这脸色红润了许多,仔细瞧也只是丰腴了一些,看来你这月子坐得是极好。”


    陆鸢道:“灿哥儿省心,晚间固定起夜一回,吃了就睡。”


    黄兰:“我倒是听老太太提起过你家男人小的时候也乖巧,从不让人操心,看来灿哥儿像他爹。”


    陆鸢也趴在床边凭栏边瞧着:“性子像他爹,模样也随他爹就更好了。”


    黄兰:“这暂时也瞧不出来像谁,不过像爹也好,还是像他娘也好,反正就你们夫妻是男俊女俏,像谁都不会差。”


    不一会,老太太来喊:“可以开席了,还不出来,在屋子里待着做什么?”


    陆鸢把灿哥儿从小床里抱起,打算带出屋子去。


    现在满月了,而且天气又好,得带出去透透气,多晒晒太阳去去黄疸。


    满月宴后,晚上由老太太和翠娘在家里看着孩子,陆鸢和祁晟带着两个孩子去夜市,招待围山村的亲友。


    许久未出过门的陆鸢,终于可以踏出大门了,心情兴奋激动,但因要喂养孩子,对夜市上的美食只能看不能吃,心情顿时就郁闷了。


    但一瞧到自家摊子和铺子满满当当地客人,她郁闷的心情顿时又开朗了起来。


    这不能吃只是一时的,还是挣钱比较重要。


    胡七娘和何柔她们看见陆鸢,都高兴得不得了。


    陆鸢和她们说:“今日孩子满月宴,因着双日,没能请你们过去,等明日大家伙再一块吃一顿饭。”


    胡七娘道:“这不是都送了菜过来,大家也算是凑了热闹。”


    上回双日,陆鸢就让翠娘过来说了,让她们下回双日提前过来,她会让人送一桌子菜过来。


    陆鸢笑道:“我都不在,算凑什么热闹,明日呀,大家伙带上家眷,再来家里吃上一顿。”


    “可先说好了,只是去吃一顿饭,大家伙聚聚,可不兴送红包送礼的,便是送了,我也是不收的。”


    “若是谁送了礼,那就是见外了,不过家里种了菜的,倒是可以捎一些过来。”


    陆鸢与他们说定时间后,就招呼着围山村大家伙到后院,支两张简单的桌子,让人把吃食送到后院来。


    祁晟端了一份糖水到里正的面前,道:“叔,快尝尝,这是我媳妇琢磨出来的凉粉。”


    里正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以前最看好的年轻人,妻儿美满,日子也越过越红火,心头非常欣慰。


    刘家三郎瞧着父亲那欣慰的神色,调侃道:“爹,你是不是可惜阿晟为什么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里正暼了他一眼:“晓得就好。”


    刘家三郎笑道:“再可惜,也不是咱们家的儿郎,父亲你还是认命吧。”


    里正:“去去去,没个正形。”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第二日后,又归于平静。


    吃了朝食后,陆鸢和老太太送走了围山村的两户人家,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陆鸢笑道:“中秋的时候,咱们回去住几日吧。”


    他们的户籍地,落户的就是围山村,也算是祁家的根了。


    老太太和祁晟还在围山村生活了十几年,自然也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老太太无奈笑道:“就咱们家的那破茅草房,都这么久了,应该早就榻了。”


    摇了摇头,回了院子。


    但陆鸢心里也有别的想法。


    晚间,陆鸢给灿哥儿喂饱后,与祁晟道:“今年中秋,咱们回围山村吧。”


    祁晟叠着衣裳,道:“中秋花灯节,夜市街会很热闹,你就不担心摊子和铺子忙不过来?”


    陆鸢给小家伙拍着奶嗝,说:“过年的时候,我不也没去,一样都忙得过来,人手够了。”


    祁晟:“可咱们没有落脚的地方,那茅草房已经塌了。”


    陆鸢眉眼清亮地看着他:“塌了,正好咱们可以建个新宅子,乡下建宅子,会便宜很多。”


    人工材料都是现成的,都不用经过中间商。


    过了农忙的时间,村子里多的是劳动力,而且村子里每家每户都会备上一些木材,可以先买来建房子。


    “咱们也不需要建太多屋子,就建三间住人的小屋,俩姑娘一间,老太太一间,我们就先住一间,等孩子长大了,再多扩建两间屋子,三件屋子,三十贯钱就足够了。”


    祁晟琢磨了一下,道:“离中秋只有两个月了,屋子不是特别大,人手也多些,应该能在中秋的时候赶完。”


    夫妻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祁晟道:“过几日休沐的时候,我回一趟围山村。”


    陆鸢道:“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回去。”


    想了想,又道:“在这几天,我也可以想想怎么建。”


    “先不要告诉老太太,给她一个惊喜,建好之后,也可以时不时的回去小住。”


    孩子一个时辰左右就得喂一次,离不得陆鸢。是以,回围山村的时候,陆鸢把他给带上了。


    家中给春花秋花请了女先生,自是不能跟着回去,只能待家中上课。


    祁晟哄骗祖母,说是要带孩子去寺庙里头求个平安,却省下求了平安后,会回一趟围山村的事。


    车上有孩子,马车得比平时慢些。


    原本陆鸢还担心灿哥儿会闹,谁承想该睡睡,雷都打不醒。


    一个半时辰后,他们才回到围山村。


    回到围山村,恰好碰上了从地里赶牛车回来的刘三郎。


    刘三郎诧异道:“怎的忽然回来了?”


    祁晟便与他道:“先把先前的屋子建起来,以后回来小住也有个落脚处。”


    听到他说以后还会再回来围山村,刘三郎不由得笑了:“怎的忽然决定回来建房子了?”


    陆鸢笑道:“户籍都在围山村,不在这建房子扎根,还能到哪扎根。”


    祁晟道:“正好要去一趟你家找你爹,一块回吧。”


    到了里正家,祁晟把两条五花肉递给里正娘子。


    里正不让接,道:“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肉,咱们家还是能给你们一口饭的。”


    陆鸢笑道:“这天这么热,再带回去该臭了,那就浪费了。”


    听到这么说,里正才让自己婆娘接过肉,还叮嘱道:“快些去做饭吧。”


    里正娘子笑应道:“成成成,我再让老大两个孩子去河里逮两条鲫鱼,卖两块豆腐炖汤喝。”


    里正娘子让儿媳做饭后,就招呼陆鸢道:“外边热,快进屋凉快凉快。”


    入了堂屋,祁晟才说明回来的目的。


    里正递了一把蒲扇给祁晟,道:“这刚收割了粮食,村子里的劳动力也都空,都琢磨着去镇上和城里找点零工干呢。”


    “要是你们真决定建房子了,他们也能帮搭把手,按着村子里的工钱给就成了。”


    “你觉得咋样?”里正看向祁晟。


    祁晟接过了扇子,就慢慢悠悠地朝着妻儿扇去道:“那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事情我想请三哥来做监工,毕竟我这在公署还要活,不能时时刻刻回来。”


    刘三郎笑道:“让我做监工,那成呀。”


    祁晟与他道:“肯定不会亏待三哥的。”


    里正道:“这且先不说,先说你们的宅基地,还是原本那地方吧?”


    祁晟点头道:“那地够用了,把院子缩小一些,加上堂屋就建四间屋子,也不需要特别大。”


    里正点了点头,说:“那这地方也不小了,院子倒不至于要缩小,再给你们多划一点地,等孩子大了,也有地方玩耍。”


    “你这打算请多少人来帮忙?”


    祁晟道:“我们想在中秋前建好,好回来过中秋,让祖母高兴高兴。”


    里正一算日子,道:“也就两个月时间了,这还要重新挖地基,要是只请四五个人的话,很有可能赶不及。”


    祁晟道:“那就多请几个,工钱这边肯定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能在中秋的时候建好。”


    刘三郎道:“那有你这句话,肯定就不成问题了。”


    聊了好一会,祁晟给刘三郎看了图,简单易懂,就是屋子的线条图,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只是需要去看一下地基的实际大小。


    几个人去了一趟已经倒塌的老宅子,去丈量宅基地的位置大小,才能在图上标上每间屋子的长短。


    先前陆鸢一直没能回来,所以也不知道几间茅草屋倒塌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一看,只能用惨不忍睹,一片狼藉来形容。


    这框架都倒了,茅草都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这岭南的飓风虽然不大,但也会受到影响,茅草也不重,年久失修,肯定会被吹飞了。


    因瞧着围山村最有出息的人衣锦还乡,好些人都过来瞧热闹。


    黄兰正挑着担子回家,瞧见陆鸢,忙不迭地放下担子跑了过来,问:“你们咋回来了?”


    陆鸢便解释道:“想在村里建屋子,以后逢年过节便回来一趟。”


    黄兰惊诧道:“都去了繁华的广康城,咋还想不开,还记挂着这破落小村子呢?”


    陆鸢忙“嘘”了一声,瞧了眼仔细丈量,商量的几人,压低声音道:“这话可别让里正听见了,里正会不高兴的。”


    黄兰也意识到这话不合时宜,便心虚地也压低了声音,说:“不过你们能回来也好,我们也能多见见。”瞧向陆鸢怀里的小家伙,说:“我就没见过这十里八乡那户人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养眼的。”


    陆鸢道:“小孩子可不能夸好看,得说得长得丑,长大了才好看。”


    黄兰望着白嫩嫩的小娃娃,这说难看就太违心了,违心到她都说不出口。


    “你自个瞧瞧你家娃儿,说句长得丑来听听。”


    陆鸢也低下了头。


    灿哥儿才个把月,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瞧着肯定和丑不搭边,“不好看”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孩子,说自己孩子丑,她还真说不出口。


    黄兰“啧啧”了两声:“瞧瞧,你自个都说不出口,还让我说。”


    随即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抱抱孩子。”


    陆鸢道:“他们一时半会也弄不完,我先去嫂子家里坐着。”


    黄兰:“成,家里别的什么没有,茶水还是有的。”


    第127章


    黄兰换了衣裳出来, 把灿哥儿抱到怀里,问陆鸢:“你们建房子,可是要请村子的人帮工?”


    陆鸢道:“那是肯定的。”


    黄兰:“那让我家大山也去帮忙呗。”


    陆鸢道:“没问题,我去和郎君说一声就是了。”


    她继而问:“咱们这乡下建房子, 帮工一日都给多少银钱?”


    黄兰道:“都是乡里乡亲, 一般都是包一顿午饭, 再给十文钱一天,镇上的话, 可能就有十五文一天,但你也知道这累了一整日, 还要走个把时辰回来, 这身子都得累垮了,所以呀就算是银钱少一些, 还是帮乡里干活的好。”


    陆鸢点了点头, 随后闲聊了一会, 正好祁晟来喊了, 也就先回里正家里。


    走回去的时候, 陆鸢与他道:“刚问了一嘴嫂子,她说乡下包中食, 一日工钱十文钱,这也太少了些。”


    祁晟道:“乡下都是这样, 咱们不在村里盯着, 便多添两文。”


    陆鸢道:“可这做饭呢?”


    祁晟道:“这就更简单了,请个妇人来帮忙煮一顿, 三日一次赶集,买一次肉可以吃两日,帮工肚子里也能有些油水。但要是直接折现的话, 估计也舍不得油水,身体也扛不住,出了事也不好。”


    陆鸢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请人做饭是麻烦了一点,但也能确定帮工肚子里有油水,不至于拿了饭钱也不舍得吃,每日依旧糟糠噎菜,上工也力不从心。


    祁晟问她:“但请谁来做饭,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陆鸢道:“就让黄兰嫂子来做中饭吧,黄兰嫂子也就是嘴巴碎了一点,但为人是真的好,肯定不会昧下菜钱的。”


    两人和里正交代了一些事,吃了中饭后,祁晟给刘三郎先留下了十五贯钱,等下回回来,不够的再补上,接着就回了广康城。


    回至家中,老太太嘀咕道:“这去法陀寺也不远,你们怎的去了那么久。”


    翠娘在一边搭话道:“老太太都担心坏了,一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就要出去瞧一眼,要是傍晚前回不来,老太太估计都要去报官了。”


    陆鸢道:“坐马车觉得有些累,也就歇了会儿,所以才回来晚了。”


    刚下马车那会儿,灿哥儿也醒了,陆鸢就把他放到屋檐下的小床上。


    春花秋花可喜欢软软糯糯的弟弟了,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床头,趴在床沿,一口一个“弟弟”“灿哥儿”地叫着。


    还会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亲一口弟弟。


    因着先前刚出生没多久,灿哥儿总是脸红,陆鸢就不让人亲他,或是摸他的脸,现在抵抗力好些了,才会装作没看见她们偷亲。


    陆鸢把从法陀寺山脚买的李子和青色的芒果拿了出来,老太太道:“这两个果子都酸得很,也没什么人吃,你买来做什么?”


    陆鸢笑道:“当然是想着弄新吃食了。”


    老太太道:“酸不拉几的,能有人吃吗?”


    陆鸢耸肩,与他们说:“不管怎样,先做出来尝尝。”


    说罢,就拿着果子去洗。


    老太太见了,念叨道:“你还真真是闲不下来,这才出月子多久,你就已经捣鼓上了挣钱的活计。”


    陆鸢道:“我这不是忽然有想法,就做了。”


    今日到了法陀寺,见着有人买李子和这酸芒,她立即就想到了后世岭南出名的小吃。


    酸料。


    陆鸢烫了砧板和刀子,然后把每个李子都压一下,再放进了碗里,再弄了点浓稠的糖水放进去搅拌,腌制了一刻后,才放入蒜蓉,紫苏叶子,酸梅粉,还有少许盐。


    而芒果则是削皮切成了块,也放了糖水腌制。


    等差不多了,也是放酸梅粉和盐,还撒了一些红色的茱萸粉进去搅拌。


    两样都同样腌了一会,才端出去给大家伙吃。


    老太太吃了一口,就酸得不想吃第二口,便是祁晟也不好这一口。


    反倒是陆鸢和翠娘,还有春花和秋花几个吃得停不下来。


    老太太见陆鸢还要继续吃,连忙制止:“你还要奶孩子呢,尝点滋味就好了,别吃得太多了。”


    陆鸢这才作罢。


    怕孩子们吃得酸牙,也怕闹肚子,也就没让他们多吃。


    看来,这小食还是得分受众的,能做,但不见得和糖水一样卖得好,但好歹有受众,而且在夜市街也没见着有人卖,能挣一点是一点。


    今天正好是双日,陆鸢吃过暮食后,就多做了一些,送去了夜市街。


    先让帮工们先尝。


    天热,夜市又多请了三个临时帮工,也就是先前请过的那几个。


    七个人都尝过了之后,三个吃得不习惯,三个就没停过。而剩下的何柔,吃了一小口,仔细嚼了一下,皱了皱眉,然后又吃上一口,也不知道她觉得好吃还是不好吃。


    瞧着何柔的表情,陆鸢猜想,她应该是觉得味道怪怪的,但又忍不住吃第二口。


    陆鸢道:“我做了好些,今晚就先还是先免费送,免费尝,下回再弄一些来卖,两文钱一碗。”


    这两种果子酸,大多是买来做果脯,所以很是便宜,李子和青皮的芒果都是一文钱一斤。


    胡七娘吃了好些酸料就不吃了,问:“东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鸢道:“孩子还小呢,先看情况吧,不过我倒是双日的时候可以过来半个时辰。”


    何柔撒娇道:“嫂子,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都可想你了。”


    小姑娘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但仔细看的话,也是能看出少许区别的。


    一浅一深,在光线足的地方仔细瞧,就好像是异瞳。


    对于差点瞎了一只眼的何柔来说,已经很好了。


    再者,在夜市待久了,总得扯着喉咙说话,久而久之,何柔不仅一点都不自卑了,甚至性子都比之前要活泼了很多。


    陆鸢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要是想我了,单日就过来,顺道帮我带带孩子。”


    当然不能是叫她过来带孩子,眼睛好了之后,何柔喜欢刺绣,来家里的时候,都会缠着老太太教她。


    这时候,满娘的两个孩子从夜市街上跑了回来,两个人的手上都抓着一把烤串。


    满娘愣了一下,问他们:“烤串怎么来的。”


    满娘的一个孩子十岁,一个六岁。


    大的是闺女,小的是儿子。


    先前生病的就是闺女,吃了一年的药,日子也好了些,这才慢慢地给养好了。


    小儿子仰着头,神气道:“是嵇叔给我们买的。”


    说到这,忽然发出惊人之语:“娘,嵇叔什么时候可以做我们爹……”


    话一落,就被他姐姐给捂了嘴。


    陆鸢瞧了眼满娘,只见她脸色煞白。


    她适时解围:“孩子就是爱乱说话,见着人给买烤串就要认人家做爹,小不害臊。是不是丽姨给你买糖吃,你就得喊我娘呀?”


    胡七娘也是看破不戳破,也打哈哈道:“我家那小子也是一个德行,卖货郎给他一颗糖,他都能追着喊爹,因这事,没少被他爹揍。”


    听到这些话,满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拉过儿子,温声道:“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了,娘会生气的。”


    陆鸢心想满娘还真是个温柔的人,生气了都能这么温柔。


    眼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站了起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家里离夜市街近,也就一刻多时辰的距离,且天色刚黑,这一路都是人,陆鸢便没有人祁晟跟着。


    回了家中,翠娘小声与她说:“郎君刚出去了一趟,而小郎君还没醒。”


    陆鸢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回屋拿了衣裳去洗澡,出来后,就去给春花秋花说故事。


    祁晟这时候回来了,陆鸢从窗户探出头,问他:“刚去哪了?”


    祁晟洗了手,道:“方才陈副将和嵇捕头来寻了我,就出去吃了两盏酒,原本想去寻你的,她们说你回来了。”


    陆鸢把头缩了回去,没一会就从孩子的屋子中出来来,凑到他身边,问他:“那嵇捕头和满娘是怎么回事?”


    祁晟看向她:“你是说嵇捕头给满娘孩子买烤串的事?”


    陆鸢:“何止,那小磊更是语出惊人,说想让嵇捕头当他爹。”


    祁晟想了想:“我也不大清楚,但瞧着,两人之间却是有那么点奇怪。”


    陆鸢:“何止是奇怪,是暧昧,要是真有那么点意思,其实也是能撮合撮合的。”


    “你看,那嵇捕头糙汉子一个,满娘又温柔贤良,多般配!”


    祁晟愣了一下,没意会到,疑惑地问:“怎么个般配法?”


    陆鸢笑道:“糙汉配温柔寡妇……”


    没说完就直接被祁晟给捂住了嘴。


    陆鸢瞪他,祁晟道:“在屋外呢。”


    她看话本,不爱看玉面公子俏佳人,反倒喜欢看那些莽汉,糙汉子和性子软绵的娘子。


    但因为话本都是那些酸秀才写的,几乎都没有适合她看的话本。


    陆鸢拍开了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咱们就先相互试探试探,要是双方都有意思,那就撮合一下,怎样?”


    祁晟点头:“也行。”


    与嵇捕头也有一年半的交情了,自是想看到他身边有个伴的。


    夫妻俩说完悄悄话,一转身就看到春花秋花趴在窗口看着他们,两双眼睛亮晶晶的。


    秋花问:“娘,糙汉是什么?”


    祁晟:……


    陆鸢:……


    面面相觑了一眼,祁晟解释:“就是那些做苦力活的汉子,没什么可奇怪的。”


    秋花还想说什么,陆鸢忙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快去睡,明日一早你们还得跟先生学绘画呢。”


    说着就就了屋,把窗户里头的纱帘放下,念道:“别总把帘子撩起来,等进蚊子了,叮得你们满脸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没一会,屋子里就熄了灯。


    陆鸢和祁晟回了屋,恰好灿哥儿刚醒,她也就顺道喂了他,继续哄他睡。


    但今晚也不知他怎的这么精神,祁晟沐浴回来,他还没睡。


    祁晟道:“他白日是不是睡多了。”


    陆鸢见孩子爹进来了,直接摆烂,躺到了里头:“不知道 ,你来哄。”


    祁晟只得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尿布。


    陆鸢:“刚换了,也不知怎的忽然这么精神。”


    祁晟道:“应当是烛火太亮了,我先熄了。”


    熄了烛火后,祁晟上了榻,轻拍着小家伙。


    好一会后,陆鸢问:“睡着了吗?”


    祁晟应:“好像睡着了。”


    陆鸢也困了,嘱咐道:“你记得明日上值的时候去问一嘴,我明日也趁着是单日,夜市街小院那边没别人,也去问问。”


    这大家伙晚间都回去,院子也就空出来了,从满娘孩子口中知道他们原先住的地方鱼龙混杂,也有人骚扰他们娘,陆鸢索性让满娘搬到后院去住,顺道看一下院子。


    他们院子也添置了许多东西,也怕单日没人的时候,有人会去盗窃。所以不仅是帮了满娘母子三人,也相当于方便了自己,一举两得。


    第128章


    陆鸢和祁晟昨晚就说好了分别行动, 他去打探嵇捕头,她去探满娘的口风。


    她晓得满娘要去给嵇捕头做饭收拾,所以早早就从市集上各买了几斤的李子和芒果,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夜市小院。


    满娘和孩子们刚吃完早饭, 见着东家来了, 有些诧异的问:“东家今日怎的过来了?”


    陆鸢转头笑着和春花秋花说:“和姐姐弟弟去巷子里头玩, 别跑太远了。”


    春花秋花姊妹俩,两人两只手各拿了一串糖葫芦, 都分了一串给满娘的孩子。


    两个孩子看了眼娘,看见娘点头后, 才把糖葫芦接了过来, 和春花秋花一块出去玩了。


    孩子出去玩了,陆鸢才转头与满娘道:“想着过来与你说说这酸料怎么做, 等明日也不用等我过来再做。”


    满娘一愣, 有些慌了:“这、这新吃食的配方, 真能教我吗?”


    陆鸢笑道:“那算得上什么配方, 人家吃几回就能知道用了什么材料做的。再说了, 这吃法特别,十个人里头, 估摸着也只有三四个人能吃得惯的,所以也不需要太藏着掖着。”


    陆鸢道:“你学会之后, 也可以在单日得空时, 弄一些到东市上摆卖。”


    “梅子的病虽然好了七八成,但这身子骨还是比寻常孩子弱了些, 还是得好好养着,少不了吃肉,吃些补汤, 多攒点钱,准没错。”


    满娘迟疑道:“可是,这是娘子自己琢磨出来的吃食。”


    想了想,她道:“若不然买来的银钱,我只要三成?”


    陆鸢笑道:“拢共就挣不到多少个铜板,还分了我三成,你还能得什么银钱。”


    “若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三成好了。”


    “估计都不用一个月,别家都能做了,所以你就给我半个月就好。”


    满娘听到东家的提议,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瞧着满娘的纠结,陆鸢当机立断道:“事就这么说定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快来帮忙。”


    满娘,忙去洗果子,给芒果削皮。


    陆鸢便站在一旁教她怎么做。


    这前边的步骤非常简单,一教就会。只是放配料的时候多叮嘱几句而已。


    陆鸢:“这些没放料的能放久一些,好歹能放一个时辰,但放了料的,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些许的变味了,所以腌制的时候,先做少量,等卖得差不多了,再做新的,但一定不能和旧的放一块,省得弄乱了。”


    满娘连连点头。


    陆鸢做了一些酸料,然后也让满娘尝试着自己做一些。


    满娘正做着酸料,陆鸢试探地问道:“满娘,你就没想着改嫁吗?”


    满娘以前也是盲婚哑嫁,丈夫两年前就病逝了,她一个寡妇便拉扯着两个孩子,也没个人帮衬,不知受了多少的欺负。


    更别说有着几分姿色,无依无靠的寡妇了。


    满娘压果子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垂着眸子道:“守寡一年的时候,倒是有人劝我改嫁,但我怕别人家里对我的孩子不好,孩子要看人眼色过日子,便没应。”


    陆鸢道:“可要是遇上人好,对孩子也好的良人呢?”


    说到这话,也不知满娘忽然想到了谁,顿了几息才道:“良人怎有那般好遇。”


    说着,继续忙活,说话的兴致不大高了。


    听上去,满娘的态度没有那么抗拒,若是遇上合适的人,她是愿意的。


    知道这点,陆鸢觉得够了,至于其他的,就让男人来主动。


    探了口风,也做了酸料后,陆鸢便带了一些回去送给左邻右舍。


    晚间,夫妻俩开始分析满娘和嵇捕头的态度。


    陆鸢:“听着满娘的意思,她是不抗拒再婚的,但前提是要对她的孩子好。”


    祁晟道:“嵇捕头的意思是随缘,我倒是记得去年公署其他人问他时,他说一个人过也挺好,没有那么多的牵挂。”


    陆鸢眼睛一亮,连连拍打着祁晟的肩膀,道:“有戏有戏。”


    祁晟无奈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陆鸢:“一撇的开头都有了,还担心写不成一个八字?”


    “这嵇捕头去年还说着不成家了,但现在却改了口风,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有哪个人让他改变了想法,别的不说,与他接触的最多的就是满娘。”


    “再说了,就满娘年前问的话,还有她那俩孩子对嵇捕头的态度也很亲近。”


    “嵇捕头为人正直,人品也不用说了,但长得人高马大,平日也不爱笑,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还真让人害怕。可那两个孩子这般亲近,足够说明嵇捕头待他们如何了。以嵇捕头的为人,这些好也不能是作假的。”


    祁晟笑道:“便是如此,你我也总不能直接给他们牵红线吧,若是戳破了,却没有那个意思,往后还如何相处?”


    陆鸢仔细想了想,几息后便有了主意:“你漫不经意地在嵇捕头面前提一提,说我想给满娘介绍个郎君,正在物色人选,若是嵇捕头在意的话,必然有所行动。”


    祁晟反问:“若是没反应呢?”


    陆鸢摊手道:“做了这些都没用,要么就是无缘无分,要么就是慢慢磨,反正咱们都撮合过了,做得再多就越界了。”


    这可不比后世,牵红线,吃个相亲饭,不成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但这时代可不成。


    二人商量过这事,陆鸢又问:“你下回休沐,要不要再回一趟围山村,看看进度?”


    祁晟道:“这刚开始建,还是要回一趟的,你就别回去了,我自己回去就成。”


    陆鸢点了点头,随后道:“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镇上打家具的铺子瞧瞧。毕竟打家具也要时间,趁着这次回去,就把家具都打了吧。”


    祁晟记到心下,应了声“行。”


    陆鸢让祁晟故意透露给嵇捕头,说要给满娘牵红线的事,小半个月都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她都想着还要不要继续牵线了。


    等夜里去夜市的时候,满娘却罕见的告了假,但两个孩子却放在了小院。


    陆鸢问满娘的大闺女:“梅子,你知道你娘怎么了吗?”


    梅子应道:“娘说她要出门办事,过几日才回来,还让以前的邻居婶婶给我们送了饭钱过来,让我这几日自己买吃的。有事的话,找何柔姐姐,或是七娘婶婶。”


    陆鸢觉得有些奇怪,这俩孩子才多大,满娘就该放心让她们自己住。


    不过转念一想,先前为了生计,更为了给孩子治病,她都已经打算卖身为婢,让孩子暂时自己过活。


    陆鸢与他们道:“你们娘这几日不在,太晚了也不要出去,平日出去玩也不能跑太远,我会让翠娘婶婶给你们送朝食,中食,还有暮食过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早间翠娘要出来买菜,也可以顺便把早食送过来。


    嘱咐了两个孩子后,陆鸢才去问胡七娘:“满娘是怎么了?”


    就算有急事,也不能连生活费都是托人送过来。


    胡七娘看了眼通往后院的门,压低声音道:“听来送银钱的妇人说,满娘家里遭贼了,她伤了脸,怕孩子担心,且也不适合来上工,就让人帮忙送银钱过来,在家歇几日。”


    说到这,七娘也很担心:“连孩子都不见,肯定伤得很重,怪让人担心的。”


    陆鸢看了眼时辰,这个时候离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其他人也在做开市的准备。


    她仔细想了想,道:“你一会和我去一趟满娘的家里,你去叫牛车,我去问梅子,她家住哪。”


    胡七娘解下围裙,道:“行,我现在就去找车。”


    陆鸢问了梅子地址后,梅子问:“婶婶问我们家里的什么?”


    陆鸢笑道:“当然是为了下回去你们家里做客了。”


    梅子道:“可是阿娘说,要退了现在的家,等过些日子,就在夜市街租一个院子,不在那里住了。”


    陆鸢试探的问:“为什么?”


    满娘的儿子应道:“那里的人,坏。”


    陆鸢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也没过多询问,只笑道:“那好,以后搬新家了,我可以去你们家做客吗?”


    两个孩子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牛车也到铺子外了,陆鸢便叮嘱何柔帮忙看一下孩子,她便先出门了。


    依着两个孩子给的地址,牛车行了近乎半个时辰才到广康县最为靠近城墙的地方,远离城中繁华之地,房租可能和夜市街差不多的价钱。


    找到了巷子,问了个妇人,那妇人古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后,才指明了准确的宅子。


    寻到满娘的家,院门紧闭。


    翠娘上前敲门,坐在巷子里择菜,做针线活的人,都往她们看了过来。


    眼神中带着探究。


    敲了好一会门没人应,旁边才有个妇人说:“那寡妇刚退了租,搬走了。”


    陆鸢愣了一下,问:“可知帮到哪里去了吗?”


    那妇人摇头:“大家伙跟她都不熟,怎的会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接口道:“估计是搬到老相好哪里去了,那老相好过年的时候还来过一趟。”


    过年来过一趟,不就是嵇捕头吗?


    陆鸢又问:“我听说满娘家里遭贼了,可知是怎的回事?”


    话一出,大家伙都安静了,有个别视线看向了另外一家大门紧闭的宅子。


    陆鸢心下多了些猜想,但在别人的地盘,也没继续探究下去。


    陆鸢和七娘便先行离开了。


    离得远了,七娘才道:“总觉得这里的人好奇怪。”


    陆鸢也是这么想的。


    回了夜市街后,陆鸢就先回了家。


    这个时辰,祁晟也下值了。


    等喂了孩子后,可以让祁晟带她去寻嵇捕头。


    满娘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还是在自己铺子里帮工的人,自然做不到坐视不理。


    第129章


    陆鸢随着祁晟找到了嵇捕头的家。


    嵇捕头看到他们夫妻俩, 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陆鸢开门见山就问:“满娘在不在这?”


    嵇捕头皱着眉头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瞧着,嵇捕头也不知道满娘遇上了什么事。


    陆鸢便把满娘家中可能遭贼的事告诉了嵇捕头。


    嵇捕头神色一沉,道:“稍等,我换身衣裳。”


    夫妻俩在门外等了好一会, 然后就看到嵇捕头把刚换下的捕快衣裳又穿了回去, 还配上了腰刀。


    陆鸢问:“这是准备去哪?”


    嵇捕头道:“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找人。”


    也是,这身皮就能震慑人。


    到了原先满娘居住的巷子, 陆鸢在马车里头等着,祁晟和嵇捕头则去询问。


    过了小半个时辰, 陆鸢就听到从巷子里头传出叫喊声:“你们干什么, 我儿没做错,完全是那个寡妇勾引的, 我儿不愿, 她还反咬一口, 说是我儿去偷东西, 轻薄她, 还把我儿给砸伤了,我都还没找她算账呢!”


    “快放开我, 是那个寡妇勾引的我!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寡妇的老相好,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敢冒充捕快!”


    陆鸢听到这些话,哪里还听不明白。


    这是遇上了小说里边经常出现的情节了, 寡妇被人盯上了,明明是被害人,从别人的口中出来却成了加害者。


    “不许带我儿走啊啊啊啊!”


    陆鸢掀开一角帘子往巷子里瞧去。


    只见嵇捕头提着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 男人额头上包裹着一层纱布,一个胖妇人在前边拦阻着不让走。


    祁晟倒是不慌不忙地跟在后头。


    嵇捕头冷冽地看着老妇,声音冰冷:“现今只是带去公署协查,可现今拒捕,按律先杖三十再审。”


    “你们可要拒捕?”


    老妇还是拦着:“我不管,你不能抓我儿。”


    嵇捕头道:“拦着也成,回公署后,即刻打板子,有本事拦着,我也能把人带走。”


    “三十板子下去,你儿子现在这样子,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说着,提着男人后衣领,直接单手把整个人提起,双脚离了地。


    男人顿时白了脸。


    老妇还没怕,那男人就怕了,嚷着:“娘,你让开,我没犯事,他们就算把我拉去公署,我也不认,我还要状告他们滥用职权抓人!”


    见着男人一只手就能把自己儿子给提了起来,老妇没再敢继续拦。


    嵇捕头把人押回公署,祁晟则去赶马车。


    陆鸢问:“咱们现在去哪?”


    祁晟道:“方才与嵇捕头商议过了,他先带人回去,我们沿着附近的小栈找找满娘的踪影。”


    陆鸢追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祁晟应道:“我们找了附近的人审问了一遍,嵇捕头震慑住了他们,便如实交代了。”


    “今日一早满娘回来退租,但不知怎的就从她家中传出呼救声,然后就见满娘惊惶失措地跑了出来,其他人进去看的时候,就看见那男人满脸的血,地上还有个烛台。”


    “逼问之下,听说才知早间那妇人给满娘送去了吃食,我们去了满娘家里,把残留的汤水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那汤水里头有蒙汗药。”


    嵇捕头办案多年,一闻就知道什么门道。更别说是那些粗制滥造的蒙汗药。


    “许是满娘有警惕心,所以并没有喝那汤水,但那家母子以为喝了,就想行不轨之事,不过真实是如何的,还得审问才能确定。”


    陆鸢听了这些话,心里头就更担心了:“满娘呢?旁人怎么说的?”


    祁晟道:“那些邻居东一句西一句,说得并不具体,只知满娘拿了些东西后,就离开了,脸上好像伤了,用手捂着。”


    两人问着路人,也从附近的小栈问了一路。


    问了好几家的小栈,都没找着人,陆鸢忽然道:“满娘那么关心两个孩子,怎可能真的放心就让两个半大的孩子自己住。”


    祁晟闻言,会意地看向她:“你的意思说,在夜市附近?”


    陆鸢连连点头:“咱们去夜市周围找。”


    夜市周围也有很多的小栈,比其他地方贵个几文钱,倒也不算特别贵。


    在夜市附近找了五家小栈,才找到满娘落脚的小栈。


    祁晟在柜台前等着,是陆鸢自己去敲的门。


    屋内传出满娘颤抖而警惕的声音:“是谁?”


    瞧来今日的事,是真的吓到满娘了。


    陆鸢开了口:“满娘,是我。”


    听到东家的声音,满娘好一会才来开门,她脸上戴了面纱,视线畏畏缩缩地,不敢看陆鸢。


    “东家你怎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满娘的声音有些沙哑,瞧来是哭过了。


    陆鸢道:“方便进去坐坐吗?”


    满娘让了位置,还是不敢看陆鸢。


    门阖上后,陆鸢才与她说:“今日我和郎君,还有嵇捕头去了一趟槐花巷。”


    听到这里,满娘的声音更加颤抖:“你们知、知道了?”


    陆鸢:“只了解一些,嵇捕头把那男人给押回公署去了。”


    满娘闻言,惊愕地看向了陆鸢。


    陆鸢这才注意到她眼眶已经肿了,左边眼尾有些红肿。


    “你吃暮食了吗?”她问。


    满娘轻轻摇了摇头。


    别说暮食没吃,便是中食也没吃了。


    陆鸢道:“你等等。”


    她去打开房门,朝柜台的祁晟喊了声:“晟哥,你去买些吃的回来吧。”


    祁晟点了点头,随即出门去买吃食。


    陆鸢关上了房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看向满娘的脸:“我能瞧瞧吗?”


    满娘把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半张脸都红肿泛紫了,难怪不敢让孩子看到了。


    陆鸢看到了满娘脸上的伤,心下气愤到了极点,但还是轻声问:“上药了吗?”


    满娘点了点头,没忍住红了眼眶,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那刘福知道我想搬走,想强迫我,我没从,他便打了我。”


    陆鸢拉过了满娘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你放心,那个人会遭到报应的,他们母子也都会恶有恶报的。”


    满娘捂着脸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房门才被敲响,陆鸢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仅有祁晟,还有还没换下衣裳的嵇捕头。


    祁晟低声解释:“他在摊位等着,碰巧见到了。”


    陆鸢拿过了吃食,说:“我再陪满娘一会。”


    嵇捕头道:“我在这小栈也定下了一间房,就在隔壁,你与满娘说,有事便来寻我。”


    夜市双日晚上鱼龙混杂,特别是这些不怎么正规的家庭小栈。


    陆鸢点了点头,接过吃食后,陆鸢把门关上,然后放到了桌上。


    她与满娘道:“方才嵇捕头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今晚也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梅子姐弟俩你也没太担心,我让七娘这几日都留下来陪他们了。”


    满娘点了点头,声音哽咽:“谢谢东家。”


    陆鸢摇了摇头:“举手之劳。”


    “吃些东西吧,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祁晟用摊子的碗装了一碗馄饨过来,还有自家摊位的油条,豆乳。


    陆鸢道:“这几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也别听太多别人嚼舌根,日子是自己过的,好好过就成。”


    满娘情绪稳定了一些,点了点头,随后道:“东家你家里还有孩子要照看,快回去吧,我好多了。”


    陆鸢道:“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带瓶祛瘀活血,消肿的药过来。”


    陆鸢从满娘的屋子出来,祁晟和嵇捕头在柜台前说话。


    因着嵇捕头一身捕快的衣服,那柜台后的掌柜都有些慌里慌张的。


    陆鸢问了嘴嵇捕头:“那人怎么处理?”


    嵇捕头道:“等明日满娘平复些,再与她仔细说说,若她能状告刘福,这事情就能顺理成章了。”


    陆鸢点了点头,然后和祁晟一块回去了。


    回去路上,陆鸢为今日满娘的遭遇愤愤不平:“那人一定得严惩,不仅下药,还想强迫妇女,更是殴打妇人,这人不打残了,真真的没天理,最好就是把他给阉了,省得还去祸害别人!”


    马车外的祁晟听到这话,不禁失笑。


    倒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有什么情况,我会与你说的,且有人证,有物证,就看那母子被判刑的轻重而已。”


    到了家门口,都还没进去呢,陆鸢就听见了灿哥儿的哭声,急得她径自下了马车,等门一开就跑回了屋。


    老太太抱着灿哥儿,见她回来了,才问:“找着满娘了吗?”


    陆鸢道:“找着了,没什么事,过几日就去上工。”


    老太太道:“灿哥儿估计是饿了,所以才哭的。”


    陆鸢道:“我来吧。”她把灿哥儿抱到自己怀里了。


    老太太也没多过问满娘的事,只道:“满娘那两个孩子都还小,要不然接过来住几日吧。”


    陆鸢从夜市回来的时候,就和老太太大概说了一下,满娘家里遭了贼,可能受了伤,所以才不敢让孩子见到。


    陆鸢道:“我让七娘去住几日。”


    老太太点了点头:“还是有个大人看着点稳妥。”


    陆鸢第二日拿着药去看满娘的时候,小栈掌柜忙喊了她,道:“早间隔壁的官爷去买了早饭,说是等娘子你来看住那个屋子的娘子时,把早饭也带进去。”


    陆鸢笑了笑,上前把还有温热气息的包子豆乳接了过来,敲了房门一会后,满娘来开了房门。


    吃着早饭的时候,陆鸢瞧着满娘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才问:“满娘,你可要状告刘福?”


    满娘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就在陆鸢以为她要考虑许久的时候,满娘抬起了眼,斩钉截铁道:“我要告,我没错,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呢?为什么因为我是寡妇,就要被人冤枉?!”


    说着说着,满娘的眼眶就红了。


    可想而知,守寡的这几年,满娘受了多少的委屈。


    满娘声音哽咽道:“我昨天真的很怕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偷偷在这里哭,可是看到东家你找了过来,听到东家说的话,刘福被抓了,我心里就真的安定了下来,没那么怕了。”


    越说到后头,满娘的声音就越坚定。


    陆鸢听到她的话,在心底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准备好的劝说说辞,也不用说出来了。


    毕竟,这要是不状告的话,这人越活越小心翼翼,以后也总会胆颤心惊的,日子更是过得如履薄冰。


    而且恶人也会得寸进尺。


    吃了早饭后,陆鸢给满娘上了药,而后道:“早饭是嵇捕头留在柜台的。”


    满娘微微一愣。


    陆鸢道:“昨日听说了你的事,嵇捕头也是第一时间去了巷子调查,随后直接提走了犯人,嵇捕头对此事很是上心,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没人站在你这边。”


    陆鸢点到即止,没说太多。


    好一会后,满娘越发坚定,与陆鸢道:“东家,能与我去一趟公署吗?”


    陆鸢心下欣慰,轻一点头:“自然可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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