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杨国忠告状:安禄山谋反
贺知章左思右想, 始终觉得不能让李白这个人才埋没,于是欲让宫人再通传一声。
或许宫人只说了寻到李白,却没说是他贺知章求见。
如果陛下知道是他求见, 想必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李太白实在是难得一寻的人才啊,实在是空前绝后,平生只所未见。
此时, 天中陡生异象。
八年未见的天幕, 再次出现了。
之间李隆基闻着味就从殿里跑出来了。
他先是欣喜看天幕, 如获至宝看了又看。
接着不知道想到些什么, 脸色有且怯怯的,又臭臭的。
贺知章揣度,或许陛下面对天幕的背刺依旧有些心理阴影吧。
这回天幕, 说的是安史之乱如何发生。
那是安史之乱, 提此必会提陛下弃城而逃之事,说不准还有陛下做的其他昏庸事情。
此次天幕关乎江山社稷。
还是天幕要紧。
先看完天幕,再说李白也不迟。
“贺公怎么在这?贺公找朕?有什么要事吗?”
贺知章摇头:“还是先看天幕吧。”
李隆基点头,吩咐周围宫人把大臣们召集起来。
天上阴云在积聚, 独属天幕的光乍然显现。
待重臣皆入宫站好后,神音将安史之乱的发生娓娓道来。
【要说安史之乱, 就得从杨国忠逼反说起了。】
逼反?
杨国忠他不仅给自己出了个弃城而逃的馊主意, 还逼安禄山谋反?
天幕上来的第一句话就要把李隆基给气厥过去。
气过之后, 他又担心安禄山究竟反是不反。
如果没有杨国忠之逼, 安禄山还会主动犯错吗?
他单觉得杨国忠是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上次天幕结束之后, 在确定他无法入仕之后, 就没过多关注他。
总归杨玉环这辈子不是贵妃, 他也不喜欢杨玉环, 杨国忠靠着杨玉环谋荣获盛宠,一步登天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但杨国忠跟安禄山竟还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安禄山,三地节度使,手握这三地官吏的任免权,军队的调度权,军政大权和财政大权皆集于他一人之手,说是权势滔天都不为过。】
看到这里,李隆基,以及在看天幕的满朝文武,脸上都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权势滔天,是说安禄山吗?
尤其李隆基,笑的最开怀,也最讽刺。
远离京城的安禄山心里泛起了嘀咕。
事情越发不对劲起来。
权势滔天的安禄山?
安禄山把自己的胖手伸开,又握了握。
他哪有那么多的权利呦。
天幕说的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且他身边还有中央调过来的人跟他分权!
那人心眼一百八十个窟窿,耍心眼,他怎么能比过中原人。
此时的安禄山心里堵得慌。
恨不得能直接飞起来,飘到天上,打假天幕。
【安禄山有这样大的权利,自然也有更大的狼子野心。这野心被紧盯着安禄山的杨国忠给发现了。杨国忠怎么会发现呢?因为他感觉到安禄山获得的恩宠一日比一日高,甚至有超过他的势头。为了自己的地位,他必须将矛头对准安禄山,只等着抓住安禄山的错处,就把他彻底掀翻。】
【还有一个原因,杨国忠压不住安禄山。在安禄山眼里,杨国忠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李林甫在的时候,安禄山尚且知道收敛,但宰相换成了杨国忠,安禄山就不是很服气了。他有种,怎么什么破玩意都能上来当宰相的心态。安禄山看不起杨国忠,杨国忠很愤怒。偏偏杨国忠本人又无能,压不住安禄山,所以杨国忠才会跳脚。】
[哈哈哈哈,狗咬狗,一嘴毛儿。]
[可惜那时候,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都不在了,他们要是在的话,就能让安禄山忌惮了。]
[别说了,他们要是在,根本就不会允许安史之乱发生!]
[可惜啊,偌大的大唐,再无能臣可用了。]
李隆基不接受这个背刺,他的头摇成拨浪鼓。
不不不,姚崇、宋璟、还有张说,他们都是寿终正寝的,不是他做皇帝的不想留宰相啊,实在是宰相活不了那么久啊。
想到这几个陪他一起开创盛世的能臣,李隆基心里难受,眼睛也有了湿润之意。
但这湿润在看到张九龄之后,就好转了一些。
但幸好,现在张爱卿还在,还能陪着他一起亲眼见证大唐在繁盛之路越走越远。
直到某一天,他们都老了,走不动了。
那时候,江山就交给年轻一辈了。
而他九泉之下,也能跟祖宗交代了。
安禄山本就有些嫌弃似乎是在自己身边吃白干饭的杨国忠。
现在听到天幕的话,更嫌弃了。
“安禄山看不起杨国忠。”
那当然,他确实看不起。
安禄山眼中的厌嫌之色毫不掩饰。
他身上值钱的不就是跟杨贵妃的关系吗?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蠢皇帝还不抢他儿子的媳妇,杨玉环没当上贵妃,杨国忠没获得恩宠。
没获恩宠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甚至连根杨家的关系都打通不了。
回回去回回紧闭大门。
杨国忠送的礼物全被杨家顺着墙头扔出来了,连门都不开一下,简直是避如蛇蝎。
“杨国忠本人又无能,压不住安禄山。”
安禄山更是认同了。
是啊,杨国忠他是再无能不过的了!
还压安禄山,杨国忠怕是疯了吧?
吃他的用他的,活干的勉勉强强,不能给他创造什么价值,他能把杨国忠留在麾下实在是他仁至义尽!
“杨国忠很愤怒。”
没错,天幕下的杨国忠正在愤怒。
他和安禄山像是有了心有灵犀一般,他也想起了自己送去杨家的礼物都被顺着墙头扔出来的事。
想他虽没到宰相的位置,但多少也是三镇节度使麾下一员猛将,怎会被杨家这样嫌弃!
尤其是他年轻时勾搭过的表妹,对他更是避之不及。
女人爱什么,不就是钱权。
他现在有了钱,有了权,难道还拴不住一个女人的心?
难道是因为他老了,丑了?
杨国忠摸着松了的脸皮,陷入了沉思。
【杨国忠掐不过安禄山,所以他去跟李隆基告状了,他告状的理由也是一个足以把安禄山给打趴下的理由。谋反。】
【我们想想之前的张说,还有被李隆基杀掉的三个儿子,张说因为搞厌胜之术的罪名而有了牢狱之灾,靠弟弟一只耳朵才换来一线生机。李隆基那三个儿子,仅仅是交往过于密切的了,就被李隆基给弄死了。他们在李隆基眼里,是疑似谋反,而并非是彻底谋反,甚至是他们的罪名都十分隐晦。但现在,杨国忠他敲锣打鼓直白地告诉李隆基,安禄山要谋反了!】
【这当然不是杨国忠随口瞎掰,他虽然傻,但是也知道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既然他把这事闹到李隆基那里,就得拿出强有力的,支撑自己观点的证据。】
【杨国忠确实拿出来了。】
[都拿出证据了,李隆基不信?]
[我是真的会气死!气死!]
[先看看杨国忠拿出什么证据吧,我对杨国忠的能力是抱怀疑的态度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隆基:就是现在,一拳,把自己锤死!
杨国忠这奸诈小人都看着了安禄山想要谋反的心,他一个皇帝,看不到?
太扯淡了。
李隆基心里气不顺。
既然安史之乱会发生,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听杨国忠的。
李隆基无语望天。
他这是怎么回事,不该信的话拼命信,该信的话,他是一句都不听啊。
算算年份,他那会也老大不小了,说不准半截身子都该入土了,怎么还玩起了叛逆呢。
安禄山阴恻恻看着一边的杨国忠。
就是你,告我谋反?
坏我大事!
杨国忠理亏。
不敢说话。
【杨国忠究竟是用了哪些理由,来支持安禄山某法的这个观点呢?】
文武百官都翘首以待。
是啊,杨国忠究竟发现了什么?能给安禄山扣这样大的帽子,想必是发现了些极大的事吧?
【安禄山从年轻的时候就有个习惯,有能力且愿意归顺他的俘虏,他是不杀的。于是杨国忠告状了:“禄山养同罗、奚、契丹俘虏八千余人,谓之‘曳落河’”。他恨不得摇晃李隆基的脖子,在他的耳边摇旗呐喊,你看啊你看啊,安禄山偷偷养壮士,他不正常!】
[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
[我以为杨国忠要爆个猛料呢。]
[说起来,这很像那些天天说要爆料的狗仔,我等的真心实意,最后给我爆出个十八线开外的艺人。]
[我就不该相信杨国忠的能力。]
[白瞎的期待。]
安禄山看明白了,他全看明白了。
这不是在上谏,更不是告状,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投降不是杀,这能是他一个人干的事吗?
古往今来,那么多将军说了这句投降不杀。
别人就能博一个仁义的好名声,到了他安禄山这里,就是私下养壮士准备谋反?
安禄山继续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杨国忠。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百官期待的脑袋一个个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摁下去了。
白期待。
天幕说的对,真的是白期待。
宇文融愤愤:“我真傻,我居然觉得杨国忠那蠢材真的能发现什么。”
李林甫没搭话。
因为他也是宇文融话里“相信杨国忠能发现什么”的一员。
萧嵩没听到想听的,唉声叹气。
韩休面无表情,嘴角的酒窝都没了。
这是欺诈,这是赤裸裸的欺诈。
百官难得有志一同为李隆基开脱。
也难怪陛下不相信杨国忠了,杨国忠要是只说这个理由,是个人都很难相信安禄山谋反吧。
【杨国忠当然不会只用这一个理由,他还有别的发现。】
安禄山这回眼神更冷了。
你还有发现?
你还敢有其他发现?!
百官打起精神,希望这回的杨国忠不要驴他们。
【第二个理由是,安禄山他偷偷养谋士。杨国忠早就听到一个消息,有个文人说了句“高不危当举大事而死,岂能啮草根求活邪?”,被安禄山看上了,收编麾下。于是杨国忠顺藤摸瓜开始打听了,这一打听不要紧,打听出了安禄山家里不仅只有一个谋士。这事就被杨国忠放在了心上,这也成了杨国忠填在告状书的一笔。】
【要说这个文人真的是帮安禄山谋反的吗?其实不一定的。因为李林甫的“野无遗贤”,那时候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实在是太多了。安禄山或许是起了惜才是心,也或许是觉得这人跟曾经的自己很像,养个人对那时的安禄山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安禄山当时也是因为一句话,才被张守珪收到军队里去。】
[养谋士?古代不是挺多人养谋士的。]
[感觉杨国忠又在瞎搞,我真的听累了。]
[感觉古代的皇帝也不好当,总是听大臣们逼逼叨叨的,还不能不听。]
[对,要是不听了,就会被谏,说他不听话心里没有国家没有百姓。]
[要所有人说的都是也杨国忠这种废话,国还是散了吧。]
[白期待x2]
文武百官没有说话,但是话都写在脸上了。
天幕说得对,白期待x2。
安禄山只觉得杨国忠这人越来越晦气了。
也不知道那蠢皇帝到底有没有相信这些话。
他既能谋反成功,想必是没有信的。
不,或许信了,但他安禄山凭借自己的聪明的头脑,还有矫健的身姿,成功躲过了一劫。
都赖杨国忠,晦气的丑东西!
【当然,杨国忠最有力的证据,不是安禄山养壮士,也不是他养谋士,而是最后这一条。前面两个理由都是开胃小菜,最后上的这个才是硬菜。】
[快快快,快上来啊,让朕看看是什么菜。]
[对,让我看看,能不能弄死安禄山。]
[是不能的,唉,要是能弄死安禄山,他也不会谋反成功了。]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这真的是硬菜,但是李隆基他不信啊。]
受到杨国忠两次欺骗的大臣们表示:硬菜?硬个屁,他们已经不相信杨国忠那蠢材了。干什么什么不行,就是跟安禄山撕起来,用的都是喵喵拳。
没用!
李隆基也不觉得天幕能说出什么。
他认为杨国忠要真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他一定当即就弄死安禄山了。
那可不是别的罪名,那是谋反呀!
他怎么会对谋反的罪名视而不见,他就是再宠爱安禄山,也决不能容忍他干危及他皇位的事情。
在众人都以为杨国忠又要放哑炮的时候,神音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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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李隆基对安禄山:给他给他,全都给他!
【杨国忠给的第三个证据, 是安禄山私做官服。】
这话一出,所有人瞠目惊舌。
要知道做官服向来都是朝廷的事情,安禄山私下做官服, 他想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吐槽杨国忠没本事了。
真就是天幕说的那句,狗咬狗, 一嘴毛。
杨国忠确实是有能薅安禄山一层皮的能力的。
【古代官服有非常明确的等级分别, 无论是官服的颜色, 还是随身佩戴的鱼袋, 都是根据官阶而定的。当时的安禄山可以说权势滔天,他肯定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且安禄山并不只是单单做了一套,他请了许多裁缝, 做了数以百万的官服, 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这个理由还行,这才像话。]
[这个确实能有谋反的嫌疑。]
[抓啊,还等着干什么,把安禄山打趴下啊!]
安禄山的小眼睛已经瞪圆了, 他有些愤怒,甚至想跳脚。
“把安禄山打趴下”这话刺痛了他。
谁都不能打倒他, 他先来把杨国忠这个龟孙给踹翻!
前面两个理由的确是毛毛雨, 他可以不跟杨国忠计较, 现在这个理由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安禄山上前两步, 一角踹在了杨国忠的肚子上:“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行为惊呆了史思明。
安胖子不是这样冲动暴怒的人啊。
这是怎么了?
安禄山踹了杨国忠一脚, 不解恨地补了一脚。
他越想越心惊, 甚至有几分心虚。
此时的他有三镇节度使的身份, 但没有三镇节度使的权力, 秘密被朝廷发现就完蛋了。
想了想房中暗格里的明黄龙袍, 安禄山摸了摸脑门的汗。
那不是朝服,那是……龙袍。
杨国忠被踹了,但他不能表达什么不满。
他现在是安禄山的属下,仰仗安禄山的鼻息而活。
但始终这一脚到底是被杨国忠给记下了。
他低着头,没让安禄山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腹部的疼痛和总被杨家拒绝的愤懑掺杂在一起,杨国忠把所以的仇都记在了安禄山的头上。
【按理说,安禄山得到了李隆基给的极大的恩宠,不管是大豪斯还是美女,只要安禄山开口,李隆基没有不给的,李隆基甚至默许了安禄山是他干儿子这件事。安禄山有干儿子这个名号,却没有李隆基对儿子的猜忌。安禄山现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他为什么想要篡位呢?】
【人的欲望是不能满足的,或许在安禄山是偷羊贼的时候,他的愿望仅仅是有居住的房子和足够花的钱财,但随着他手里权力的增大,他得到的越来越多,他步入了更高的阶层,曾以为的人生顶点,甚至够不到这高阶层之人的脚底板。】
【近距离看到李隆基,看到他作为皇上过的奢靡生活,这让安禄山开始渴望成为皇帝后的生活。他在攻陷长安之后甚至没有急着亲自率兵追杀李隆基,相反,他开始享受起来,他自诩为皇帝,过上了他羡慕的,属于皇帝的奢靡生活。】
【还有一点是,中原禁军风气腐败,和安禄山手底的兵比起来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古往今来,能有几个人做到居安思危呢?盛世这个繁华的锦布蒙上了李隆基这个皇帝的眼睛,自然也蒙上了将军们还有禁军的眼睛。盛世之下,无仗可打,又有谁敢挑战大唐的权威呢?安禄山在长安自然是看到了禁军的情况,他对这样油脑肥肠的禁军不屑一顾。】
安禄山抓住了重点。
中原的禁军不行?这也就意味着,长安的禁军不行呗?
安禄山跟史思明对视一眼,隔着肚子都能看到对方肚子里一样的花花肠子。
安禄山深吸几口气,连带着肚子都在颤抖。
前几次去京的时候,没能多留,禁军是什么样子他自然是不知道。
神迹既然这么说,安禄山自然愿意相信更有利于自己的消息。
他心里已经慢慢认同了京城禁军不同的说法。
李隆基只觉得荒谬。
“他自诩为皇帝,过上了他羡慕的,属于皇帝的奢靡生活。”
哈,一个死胖子,连官位都是他授予的,要不是他李隆基,那安禄山早就该死在八年前,死在洛阳城!
得势了,有钱有权了,就想着要篡他的位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隆基最是不能容忍有人惦记着他的皇位,他越想越生气,甚至朗声和身边的高力士道:“朕最开始的时候就看出了,那肥头大耳,吊三角眼的,那么大的肚子,一肚子花花肠子,白眼狼!”
“穷的时候偷羊,富的时候就想偷朕的皇位!”
“他有反相!”
张九龄虽年纪大了,但耳朵还没背。
他听着同样年迈的陛下中气十足,一口一个“白眼狼”,说不出话。
如果他没记错,安禄山有反相,这似乎是他说的吧?
八年前,他就在洛阳城的门口,看清了安禄山的真面目。
张九龄看着前面的陛下急头白脸,甚至想凭空出拳,像是安禄山就在他面前,他这样就能邦邦两拳锤死安禄山似的。
他最终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但陛下有活力,是好事,好事,说明他的工作时间还有可扩大的空间。
不仅是张九龄说不出话,站在李隆基身后的,有头有脸的大臣八年前都跟着去了洛阳,亲眼看到李隆基不顾张九龄的劝阻,放走了安禄山。
怎么现在到陛下这里,就是“朕最开始就看出来了”。
众人看了张九龄一眼,表示同情。
难为你了,不辞辛劳,为陛下干了这么多年,还要忍受他的脾气。
杨国忠早已退到安禄山的后面。
他带着冷意看着前面的胖子,咬牙切齿。
还想过上堪比皇帝的生活,怕不是还活在梦中呢。
他杨国忠要是没有富贵日子过,安禄山也别想有好!
【李隆基晚年昏庸,不光是被盛世的繁华蒙蔽的双眼,其实他多少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也没能想到自己能活的跟儿子一样久,想着,反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不如趁着没死的时候,及早行乐吧,再不快活快活,就没有时间了。】
【举个例子,杨国忠当宰相的时候,有一年夏季多暴雨,地里的庄稼没了大半,还有些严重的地区有了洪涝灾害,百姓没了收成,一年的辛勤劳作等于白费。他们连吃都困难了,更谈不上拿麦子换钱了。】
【在这急需朝廷赈灾的时候,杨国忠这个宰相干了什么呢,他让人去选了最饱满的麦穗呈给李隆基,说尽管阴雨连绵,终日不歇,但地里的庄稼依旧在茁壮成长,这全有赖于陛下帝王的恩泽啊!】
[杨国忠在那放屁呢?!]
[我想到最近河南小麦了,麦子都发芽了,但是一场烂雨让麦子全发霉了。]
[从河南回学校的之前,我坐在车上还拍过麦田。]
[天灾从来都是人力不能抗拒的。]
[我这个时候真正明白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思。]
[所以杨国忠为什么不早点死啊,他踩着百姓的尸骨爬上宰相的位置吧?]
安禄善看着天幕,越发觉得杨国忠就是个吃白饭的东西。
天幕已经将杨国忠踩到最低了,但安禄山仍旧想踩杨国忠一角。
他用眼角看着杨国忠,鄙夷不加掩饰:“没用的东西。”
杨国忠腹部还在一抽抽地疼,他忍下了辱骂,甚至对安禄山赔上笑脸。
但内心想拖安禄山下水的心思是越发强烈了。
安禄山对杨国忠讨好的笑视而不见,杨国忠要是怒了,他还敬他有几分胆量跟血性。
怂蛋,软包。
怪不得打通不好跟杨家的关系,路都摆在他面前了,不知道怎么走。
一个脑子两个球装在脖子上,那都是摆设。
张九龄只是听了天幕的描述,就已经开始急了。
百姓身处水深火热,杨国忠他身为宰相明知有危情却不上报,粉饰太平。
杨国忠他该死!
所有人都觉得杨国忠该死。
甚至于李林甫和宇文融,都觉得杨国忠这欺瞒的也是在太过了一些。
【杨国忠能力不如李林甫,但是打击异己的本事是学了个十成十,甚至还有点青出于蓝的意思。他捂住了满朝文武的嘴巴,不让任何人和李隆基上谏,但凡敢提出和他相斥的观点,不仅没官,还保不住命。李隆基对此视而不见,他越来越不想努力,更不愿意上进,既然宰相能把所有的政事都处理了,那就只听宰相说话好了。】
【所以这次的洪涝事件,居然没有一个朝廷的官员站出来揭发杨国忠的虚伪行径。】
[真的到了没一人敢说话的地步。]
[天宝年间的历史,每次听都能找到大唐灭亡的细节。]
[唉,朝廷像是被奸臣吃了血肉,只剩下一个人空壳子了。]
[早晚李隆基的血肉也要被这些奸臣啃食干净。]
韩休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文人,他们在朝廷的文官,靠的就是一张嘴,一支笔。
昏聩之人太多,他们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就是为了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在别人糊涂的时候出言提醒。
一次不醒,那就两次,两次不醒,那就三次。
他不会觉得厌烦疲倦,他只知道,总该有一次的谏言,总该有一次的声音是能够唤醒那些沉睡的人。
他们不像武将带刀披甲,去边关作战,朝廷就是他们的战场,狼毫就是他们的武器。
武将死战,文臣死谏。
偌大的朝廷,怎能没一人敢说话呢?!
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真没有一人心中还挂念他们吗?
无一人发声吗?
恍惚间,韩休像是看到了漆黑安静的朝廷,无人说话,没有光亮,安静至极。
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空间里,在滋生着石缝底的蛇虫,和阴沟里的老鼠。
它们在腐蚀周围的一切。
在这样的寂静的黑暗里,有了声音,就成了最大的错处。
韩休心中陡生冷意。
原来天幕里的朝廷,竟是这样的朝廷。
【但还是有一个人站出来了。】
原本气愤的百官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激动起来。
有人来整治杨国忠那个逆贼了吗?
是不是有人要来弄死他了?
杨国忠必须死!
萧嵩上战场的血性被这个恶心的杨国忠给勾起来了。
他不再藏于他人身后,好看的胡子要气得劈叉,他甚至撸了撸袖子。
杨国忠,让他去天幕里提枪杀了他!
【这是个地方官,他看着自己的百姓一个个饿死,不再沉默。他一封奏折,送去了朝廷,将水患严重程度以及损失和死亡人数如实上报。他可以被降职,可以被革职,但他不能看到百姓置身危难而置之不理,他不能用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来保全自己。】
【可这份奏折甚至没能到李隆基的手里,它被杨国忠扣下了。杨国忠不仅扣下了这奏折,还把这个地方官给治了罪。自此,不仅朝廷无人敢说话,连地方官,都只敢怒不敢言了。】
[啊啊啊啊,杀了杨国忠!]
[我气昏了头。]
[那么多人才啊,那么多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不能落一个好下场啊。]
[那个世道把好人没有好报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历史,在史册上是寥寥几个字,但实际上,这是无数鲜活人命堆出来的,背后是奸臣当道,是皇帝昏聩,是朝廷不作为。]
李隆基陷入了沉默。
他被天幕的话代入到了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谏言的情境中去。
那实在是整个朝廷的悲哀啊。
百官的愤怒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这样的愤怒让他们不再保持着面前圣人的仪态。
“无人敢说话,这还是大唐吗?”
“我大唐儿郎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不是天幕上的孬种。”
“杨国忠,我记住他了。”
“天幕结束就上谏,请求陛下杀死杨国忠!”
“我附议,带我一个,联名上书。”
“联我的名,我也加入!”
一些义愤填膺的话飘进李隆基的耳朵里,打破了他为大唐走下坡路而惆怅的心情。
他的臣子们,都很活泼……
朝廷无一人敢说话的场景,想必不会重现了。
他觉得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是不敢说话的。
他们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骂?
李隆基摇头,预感到了天幕结束后,得为成批的奏折掉一波头发的场面了。
心疼头发的同时,他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这才是朝廷应有的模样啊。
【杨国忠塞了大臣的嘴,但有一个人的嘴他塞不住,那就是高力士。】
【也是在这场洪灾的时间段里,李隆基跟高力士有段交心的对话。准确的说,只有高力士一个人想交心。】
【是李隆基先开的口:“淫雨不已,卿可尽言。”高力士斟酌了很久,最终把在肚子里酝酿多年的话吐露出来:“自陛下以权假宰相,赏罚无章,阴阳失度,臣何敢言!”】
【尽管高力士说了一句,臣何敢言,但他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宰相杨国忠有了权力之后,赏罚无章,阴阳失度。言外之意,这宰相弄虚作假,他不行。】
【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边太久了,谁好谁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时张说下狱的时候,是高力士帮忙带话,李隆基才得以回心转意。而现在,同样都是宰相,高力士这样小心谨慎一辈子的人甚至直言不讳说出了杨国忠的不好。讲道理,李隆基他的贴身宦官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李隆基该听懂了吧?】
【史书上没说李隆基听懂还是没听懂,史书只说了一句:“上默然。”有时候沉默反而是最有力的回答。】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隆基他什么都懂?!]
[我好生气啊,李隆基他就是不想管。]
[怪不得刚刚博主说李隆基他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李隆基是觉得,换宰相太麻烦,还不如就这样过下去,反正李林甫当年也这样,不也当了十九年宰相吗?再有十九年,李隆基早死了吧。]
[让我心寒的不是朝廷有奸臣,而是皇帝清楚知道他是奸臣,但依旧没有作为。]
[李隆基是想给自己儿子留个烂摊子?]
[李亨那么对他都是轻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看着李隆基,像是面前的陛下,从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陛下一样。
皇帝知道一切,知道宰相以权谋私,闭塞言路,排斥异己,也知道自己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甚至知道那些忠心的臣子死于奸臣之手。
但皇帝所做的,仅仅是默然?
他默许了一切?
【李隆基放任一切,他知道自己老了。李隆基都知道自己老了,安禄山能不知道吗?我们之前说,安禄山为了讨好李隆基,对他说:“我只知道皇帝是什么,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李隆基死了,李亨肯定登基,按照李亨跟安禄山结的仇,李亨不会放过他的。所以,这也是安禄山想反的一个原因。】
【把话说回杨国忠告状,他跟李隆基说了这么大一通,李隆基他听了吗?他半信半疑。但此时他对安禄山的信任还是占大部分的。杨国忠那没想到李隆基在安禄山这件事上那么死心眼子,他竭力要求李隆基把安禄山召进长安,安禄山要是敢来,那说明安禄山是没问题的,他要是不敢来,赶紧杀了他!】
【这其实就是一场博弈了,站在当时安禄山的角度,这是一场有关生死的博弈。很明显,李隆基无缘无故的召见,就是一场鸿门宴,而去或者不去,就是一场豪赌。】
【安禄山的选择是什么呢?他选择了去。】
【首先还是因为,安禄山虽然有了谋反的心,但是还没有做好谋反的准备,冒冒失失就起兵谋反,大概率是要嗝屁的。其次就是,安禄山把李隆基给摸透了。他料定李隆基不会杀了他,所以他在赌,他赌李隆基叫他去长安,只是为了检验他的忠诚度。】
【所以安禄山日夜兼程地去了,他到长安甚至都没有梳洗,直接去找正在泡澡的李隆基了。他上去就是一个五体投地,抱着李隆基的腿开始大哭:“我本来是个胡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仰仗的是陛下的宠爱啊,谁能想到因为陛下的宠爱,惹得杨国忠嫉妒我,我觉得我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因为安禄山赶来见他,还当着他的面把杨国忠说他坏话的事情给挑明了,所以李隆基是放心与尴尬并存。放心的是,原来安禄山还是他的好臣子,好大儿,他没有反叛的心,尴尬的是,自己跟杨国忠偷偷密谋的事情被安禄山猜出来了。】
【冤枉了一个好人,李隆基很愧疚。于是李隆基提出了补偿,又给了安禄山非常多的钱。但此时,钱已经不能满足安禄山的胃口了,他要的是更多的,能帮助他谋反的东西。刚才不是说了吗,安禄山觉得自己还不具备谋反的实力,所以他要要点东西,增添自己的实力。】
【借助李隆基的愧疚,安禄山提出自己想要兼领闲厩和陇右群牧使。这个官是负责整个大唐的马场的,也就是说,安禄山有了行军打仗必须有的坐骑。在坐稳了这个官后,安禄山就把几千匹战马弄到自己的管辖的范阳了。】
【按理说,来了长安一趟,钱有了,马也有了,安禄山该满足了吧?不,安禄山还不满足。打仗光有马可不行,还需要领兵的将士。他手底下是有一批属下,但是对他都没什么忠诚度,他得拉拢人心,让这些人为他所用。】
【所以安禄山又开口了。】
[他开口了,他又开口了。]
[安禄山带着他的血盆大口走来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知道李隆基的脑子是装的是什么?刚刚说他什么都懂还是抬举他了吧?安禄山要马场管理权就应该用所察觉的呀。]
[马那么重要,李隆基他不知道?]
[吐血三升,很想锤死李隆基。]
[越听越生气。]
[真的生气,之前不知道那么多细节的时候,我还不至于这么气愤。]
“他这回想要提拔自己手底的官员?”
张九龄眉头越皱越紧。
“或许是他的得力干将?但是人数多了,就太明显了,感觉陛下不会同意。”
宇文融憨憨道。
李林甫沉默不语,他总觉得陛下是会同意的,于皇帝而言,区区几个官吏的任免,就算是十几个,二十几个,也是挥手的事情。
韩休目光沉沉:“如果是几十个,这些人在安史之乱必定会成为安禄山的左膀右臂,而安禄山也肯定如有三头六臂一般难以斩杀。”
萧嵩道:“不,我觉得几十个,陛下一定会感觉出不对劲,安禄山大约没那个胆子。”
【安禄山话说的很漂亮,他说,我的将士们很多都有军功,让陛下一个个写名字实在是累着陛下了,不如陛下给我空白的委任状,我替陛下把名字写上,陛下意下如何?】
【李隆基能意下如何?他意下不能再满意了!安禄山那么多部下,他实在是不想知道那些人叫张三还是李四,于是在安禄山的暗示下,李隆基发出的将军委任状有五百张,中郎将的委任状更是高达两千张。这下,安禄山是彻底有了收买人心的资本了。】
[五百?两千?李隆基他是不是疯了?一个国家能有五百个将军吗?]
[啊啊啊,刀了李隆基,刀了李隆基!]
[我以为安禄山不敢继续开口,没想到他不仅敢开口,他还敢开这么大的口,安禄山也疯了?]
[这超出的我的认知,我觉得人至少不能够这样没脑子。]
[李隆基真拿安禄山当亲儿子啊。]
安禄山也震惊了。
那傻缺皇帝真的给了他那么多的委任状?这天上就不是掉馅饼了,天上这是在下金子啊。
天哪。
安禄山嘴巴微张,像一头呆滞的肥鲶鱼。
再次之前,皇帝对他的宠爱是个很虚的东西,他没什么感知,也不知道宠爱的程度。
给钱,给权,给房子,历朝宠臣哪个没有呢?
但现在,安禄山彻底明白了!
肥鲶鱼完全通透了:蠢皇帝是真的爱我!
长安之中,那古怪的感觉被安禄山抛之脑后,现在,他是认为自己是可以肆无忌惮跟皇帝提要求的存在了。
笑容在肥鲶鱼的脸上挂着,怎么都赶不走。
嘿嘿,蠢皇帝。
这边,满朝文武瞠目惊舌。
宇文融直接开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多少个人?天幕说多少个人?”
大家都陷入了震惊,很显然,没有人回答他。
但宇文融已经从所有人的表情里,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坏了。
“真是稀奇……”
他感叹。
“见所未见……”
他又补充。
宇文融的话就是大家想说的话,只是所有人被惊的不知如何开口。
李隆基也傻了。
他只知道天幕里的自己傻,却不知道天幕里的自己傻成这样。
两千五百多份不加名字的委任状,说给就给了?
也就是,那些寒窗苦读的人没有官做,但是跟着安禄山走的人,无论是地痞流氓还是杀人犯,只要讨得安禄山的欢心,就能从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一跃而成大唐的将军?
这太扯了。
把科举当玩笑,把朝廷当玩笑,把他这个皇帝的威严放在脚底践踏!
但很显然,李隆基他的尊严要被继续践踏了。
因为天幕还有话讲。
【李隆基这回放跑了安禄山,他不仅根本不觉得此举是放虎归山,反而悠哉悠哉,亲自给安禄山践行,甚至解下自己的龙袍,披到了安禄山的肩头。】
[不是,李隆基你傻波一吧??]
[就离谱?安禄山给他灌迷魂汤了?]
[安禄山是没本事打到长安的吧,都是李隆基作死。]
【侥幸躲过一劫的安禄山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他把得寸进尺四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甚至刻入骨髓。很快,他又给李隆基提要求了,血盆大口大大张开,里面满是贪婪的口水。】
【这回他跟李隆基提出的请求,是用三十二个番将,来代替汉将。这三十二个番将跟安禄山穿一条裤衩子,偏偏李隆基认为安禄山这个提议,是在响应他任用胡人的政策,这是安禄山忠心的表现,是为他分忧解难的表现!】
【安禄山的狼子野心,在这个请求之中昭然若揭。李隆基是什么反应呢?】
【此时李隆基根本不知道安禄山那贪婪之嘴的獠牙对准了他的脉门。】
【他,不顾朝臣反对,喜滋滋地,又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尽量日万,我努力试试,没日出来你们就,当我没说(溜走)
第103章 李世民揍李隆基
“李隆基喜滋滋地, 又同意了。”
这话一出,安禄山笑出来了。
这笑声酣畅至极。
安禄山内心因杨国忠而产生的淤堵之气。
他完完全全将心里对皇帝的忌惮给压了下去。
有这样的恩宠,何愁大事不成啊?之前的谨小慎微现在看来多少是有些可笑了。
皇帝那么傻, 有什么可谨慎的呢?
此时前朝乱成一团。
“同意了?”
“又同意了?!”
“安禄山那逆贼,我去替陛下杀了他,为大唐除一祸害。”
“以胡人换汉将, 这如何能答应。”
“怎么想都是逆贼想要在朝中安插人手。”
李隆基听着一声声的斥责, 心虚地不敢发出声音。
他小心往前挪了两步, 总觉得身后会凭空冒出臭鸡蛋砸到他脑袋上。
大臣们这是在骂逆贼?
李隆基哆嗦两下。
他觉得大臣们是在骂自己, 只是因为他尚且占着一个皇帝的名头,他们当然不能指着他的鼻子呵斥。
但从空气中弥漫的气氛之中,他能感受到所有人的愤怒。
他眼巴巴看着天幕, 只希望那里头的自己不要在做些没有脑子的事情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 不要再继续蠢下去了。
【李隆基对安禄山的宠爱已经超过了杨国忠的想象,他迫不及待想把安禄山给压下去。他开始谋划一击毙命的办法了。想拿住安禄山,就得让安禄山来长安。但上次李隆基召安禄山进京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得已, 杨国忠只能放诱饵让安禄山上钩。】
【这个诱饵是宰相之位。杨国忠记得,之前安禄山是有当宰相的心思的, 安禄山想当, 李隆基也愿意给, 但杨国忠是坚决不同意的, 他不能容忍安禄山爬到他脑袋上。现在已经由不得杨国忠不愿意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杨国忠和李隆基表示, 愿意给安禄山宰相的位置。他计划着, 等安禄山被骗来了, 就派人把安禄山给控制住, 然后分别派人去范阳、平卢还有河东三地,去当节度使取代安禄山的位置。】
上一秒得意到笑出反派声音的安禄山,在这一刻失声。
他脸唰地一下就冷了下来。
杨国忠想分他的权力?
安禄山怒气冲冲,对着杨国忠的肚子又来了一脚。
这是实打实的一脚,杨国忠能感受到口腔之中的血腥味。
“取代我节度使的位置?你可真是聪明啊。”
安禄山怒不可揭。
本以为把杨国忠弄来,是给自己增添一个助力的。
谁成想,这杨国忠是跟自己作对来了。
他不遗余力阻止自己的谋反。
蚍蜉还想撼大树?真是不自量力。
安禄山冷笑。
此时他再没有一丝用杨国忠的心,他吩咐史思明:“把他给我捆起来。”
杨国忠难以置信,他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跪爬到安禄山的脚下,诚惶诚恐,装作恭敬的模样表忠心。
安禄山完全不听。
于是杨国忠,就这样被捆起来扔在一边的稻草堆。
安禄山看他被捆的狼狈模样,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他恶狠狠对着杨国忠道:“等我看完了再收拾你!”
杨国忠不再挣扎,软塌塌倒在草堆里,脸被杂草遮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国忠说服了李隆基,就在李隆基下旨准备让安禄山进京的时候,李隆基又开始犹豫了。他在犹豫安禄山究竟有没有反心,如果安禄山没有,那这实在是多此一举,让大臣们寒心,让安禄山寒心。且让安禄山离开那三地,谁来坐镇戍守边关呢?杨国忠吗?他可没有那个本事。】
【于是,在给安禄山官,和委任状时丝毫不过脑子的李隆基,现在开始谨慎用脑了。】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应该这样草率,先找个人去范阳看看情况吧,如果派出去的这个人说,安禄山或有反心,那就让安禄山来京当宰相,如果派出去的这个人说安禄山没反心,那这事就都是杨国忠他多虑。】
【于是,一个宦官代表李隆基的眼睛,从长安出发了。】
[我真想看看李隆基的脑子是都是些什么。]
[把这样大的事放在一个宦官身上?]
[这宦官要是安禄山的人怎么办?宦官要是被安禄山威胁了怎么办?]
[我对李隆基是服气的。]
[要是二凤在看的话,真的是被活活气死。]
[不说了,我去看二凤向视频解气了。]
[啊啊,二凤你快来看看你的臭曾孙,他要把天给掀翻!]
[李隆基太臭了,我不喜欢他,我要二凤!]
[如果太宗李世民还在,那该多好啊……]
大殿前所有人陷入愤怒的情绪不可自拔。
所有人看着前面明黄的身影,怒气陡增却不敢直面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幕中发生的事,这不是现实里的事。现实中的陛下勤政爱民,就是给安禄山职位也是为的让安禄山降低心防。安禄山出错,朝廷才有正当的杀他的理由。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天幕来自于一千三百年之后,若天幕不在大唐上空出现,他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历史就会按照天幕说的这样,重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愤怒,但他们对天幕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他们也不能将这种怒火发泄在皇帝的身上。
“要是二凤在看的话,真的是被活活气死。”
“不说了,我去看二凤向视频解气了。”
“二凤你快来看看你的臭曾孙,他要把天给掀翻!”
“李隆基太臭了,我不喜欢他,我要二凤!”
“如果太宗李世民还在,那该多好啊……”
弹幕字字句句,皆是对李隆基的厌恶,和对太宗李世民的喜欢。
后人不是没有提过太宗,出现过这么多次天幕,太宗之名总有人在提。
可那是的朝臣们心中到底没有不满和愤懑。
而此时,朝臣跟随这天幕之言,都开始怀念起了他们的太宗,那个“亿兆蒙德,仰之如天”的帝王。
没有人注意到头顶天幕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形状。
或者说,不是没人注意,而是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天幕的这种变化。
那是一种带着灰色调的,极不自然的形状。
天幕在地上投下了阴影。
慢慢的,阴影内显出人形。
随着人影的出现,整个大唐的上空传来战马奔腾之声。
兵戈相撞,大唐儿郎在呐喊,在冲锋陷阵。
他们身上带的是赤胆忠心,胸中揣的是保家卫国的豪情。
他们的视线始终追随这最前方,骑在战马上,冲在将士之前的身影。
那是他们奉若神明,誓死追随的帝王。
一个声音带着厚重和渺远,慢慢响起:“谁在喊我?”
可,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大殿下的众人看不见天幕的异变,看不见天幕在地上投射下的阴影,更看不见站在阴影之中的那个人。
来人不怒而威的气质浑然天成,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让万民跪拜臣服的气势。
他手里拿着弓箭,环顾四周。
沉默了一会,他又问了一遍:“谁在喊我?”
没人应他。
李世民眉头皱起来,眼里是罕见的困惑。
他刚刚在下面正跟秦始皇比箭术,有两股迫切而强大的,面见他的信念交织起来,将他从下面拽了上来。
这两股信念来自不同的空,有罕见的能量。
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二凤你快来”、“如果二凤还在就好了”、“我要二凤”。
他现在已然站在了这里,为何没人来见他。
后人是因何想见他?
“二凤你快来。”
让他来做什么?
李世民回忆起来,那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脑海之中逐渐清晰。
“二凤你快来看看你的臭曾孙。”
我的曾孙?
李世民慢慢提起了兴致。
大唐经他手之后传了几世,现在的国土依旧属于大唐。
他得瞧瞧现在的大唐是什么样子,得瞧瞧他的曾孙,是不是个合格的帝王。
几十年的记忆慢慢涌现上来。
那时他的孙子李旦下来了,来跟他交代大唐的情况。
提起他去世之时在位的皇帝,李旦说,他那儿子一手开创开元盛世。
李世民抚掌。
好啊,开元盛世好,能让带领整个大唐走向盛世,那必然是极好的皇帝。
李旦是他孙子,李旦的儿子就是他的曾孙。
后人让他来瞧瞧曾孙,是来让他瞧瞧这盛世?
李世民环顾四周,找到了被朝臣拥簇着的那个明黄的身影。
他带着几分满意和几分审视,朝李隆基那里走去。
让他去瞧瞧,他的好曾孙是什么样子。
众人看不见李世民,但李世民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越往近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怎么,他的这个曾孙,一脸的心虚呢?
瞧着冷汗都下来了?
李世民感觉奇怪,不再慢慢走,直接以迅疾的速度飘到李隆基面前,盯着李隆基的脸看。
嗯,心虚,不仅心虚,冷汗都下来了。
李世民伸手拍拍李隆基发福的身板,满意的神色顿时消了大半。
怎么回事?他大唐儿郎马背上打天下,个个都是进得朝堂,去得疆场的好汉,怎么他的曾孙,虚胖虚胖的?
李隆基心里是着实不好受。
听到天幕说,他自己把一国的命运都交到了一个小宦官的手里,他吓得肝颤。
这是一个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真是愁死他了。
这下好了,越发不好交代了。
不好跟时刻紧盯着他的朝臣们交代,等下去了也不好跟列祖列宗交代。
倏然,一阵阴风刮来。
李隆基感觉一种审视的目光附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隆基颤抖看看天幕。
怎么回事,天幕长眼睛啦?在看着他?没有啊。
“高力士,刚刚有风?”
高力士完全没感受到,老老实实摇头。
李隆基心悬起来。
他脑袋上的虚汗流的更欢快了。
一向怕鬼和妖怪的李隆基安慰自己:没事嗷没事嗷,不害怕,就是一阵普通的风,高力士感觉错了。
接着,李隆基的肩膀又是一沉。
像是有什么拍了拍,还掐了两下。
李隆基心里开始发毛。
大白天的,不会真招鬼了吧?
他悄悄地,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
离他的朝臣们更近了一些。
没事,他有大臣护体。
李世民近距离看到了李隆基,大失所望。
这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曾孙。
神音继续说话。
声音吸引了李世民的注意了,他往天上看去。
【李隆基派了个宦官,去打探这个未来攻占京都长安的逆贼安禄山是否忠诚了。】
【要说李隆基也是纯傻,他如果派高力士去,或许还能真的打探出点什么,但是他开元之初的识人本领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精挑细选派去的宦官,不仅不忠,还有个致命的缺点,贪财。】
【贪财的人当然最好对付了,只要给他们钱财,他们就可以随时倒戈,是没有任何原则的墙头草。】
【这个宦官去了安禄山那里,带着一些珍贵的水果,说自己奉皇帝的命令来慰问安禄山,并表示安禄山辛苦了。安禄山马上明白了,这是皇帝打着慰问的名头,来抓他尾巴呢,连视察工作都不算,就是来打探他是不是忠心。】
【看明白这个宦官作用的安禄山就开始收买他了,他给宦官塞了一大笔钱,还有很多奇珍异宝。这个宦官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被安禄山好吃好喝伺候着,回去之后在李隆基前面大大夸赞了安禄山的忠诚。】
【李隆基彻底放心了,他看着愤愤的杨国忠:看吧,朕就说了,安禄山没问题,他忠诚的很。】
[我就说李隆基他真的没脑子。]
[他是被安禄山给下降头了吧?]
[哈哈哈哈,对安禄山,主打的就是一个相信。]
[安禄山在李隆基身上,施展了什么巫术?是这样吗?]
[是不是没人能控制住李隆基了?]
[谁能来管管李隆基发疯啊。]
李世民从听到天幕第一句话的时候,脑子就有些宕机。
“未来攻占京都长安的逆贼安禄山。”
李隆基派人去打探逆贼的忠诚度?
是他所听到的那样吗?
逆贼不去杀了他,还等着干什么呢?
留着让他养崽儿吗?
李世民自听完第一句话之后,心里就开始冒火。
但他努力把心里的火给压下去。
先不生气,这是创造了开元盛世的皇帝,他的曾孙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李世民努力微笑,接着看下去。
不是说了吗?
派人去调查这逆贼是不是忠诚。
在不确定事情真相的时候,能如此稳重,不错杀一人,也是难得的品质。
毕竟他是知道那安禄山是逆贼,但他的曾孙不知道。
李世民努力保持的微笑,在天幕一句接着一句的背刺中,逐渐垮掉。
最后,李隆基那句“安禄山没问题,他忠诚的很”彻底刺激了李世民。
他转头怒视李隆基,这个正缩脖子,看起来有几分窝囊的曾孙。
“安禄山没问题?逆贼忠诚的很?!”
京都马上就要沦陷了,而他的曾孙,还敢说逆贼没问题?
可李隆基听不到他曾祖的声音,也完全不知道他曾祖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只觉得身上更冷了点,默默裹紧自己了衣裳。
【李隆基对安禄山的信任彻底把杨国忠给激怒了。杨国忠对安禄山的猜忌,几乎全都是出自于被安禄山压一头的恐慌,他也知道安禄山真的反了之后,那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是站在个人利益的角度,只想揭穿安禄山谋反的真相,而不管大唐的百姓。】
【杨国忠他是混混出身,靠着赌博的本事得到了八品官,之后升官也都是靠着杨贵妃的姐姐以及杨贵妃,如果没有杨家,那杨国忠根本算不了什么。杨国忠没什么博弈的脑子,他和李林甫的斗争也是因为李林甫突然生病,他仗着李隆基的宠爱,钻了空子。当时他能仗着李隆基的宠爱,现在,这宠爱轮到别人来享受了。】
【杨国忠因为李隆基的不信任而恼羞成怒,他发誓,势必要找到安禄山谋反的证据。他是怎么去找证据的呢?他直接带人去把安禄山的家给抄了。】
【但安禄山又没傻透,他怎么可能把谋反的证据放在不怎么住的京城,所以杨国忠当然什么都搜不到。但安禄山人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里还是有几个他的幕僚的。只是能让安禄山放在京城,不带在身边的幕僚,也大半是没什么用的幕僚,他们根本不知道内情。】
【杨国忠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他自认为获得了什么把柄,喜滋滋把这些人都押送到御史台严刑拷打,重刑之下,总有人能说实话吧?但这几个只是不知道实情的可怜人,所以他们就被这么活活打死了。】
【杨国忠直接抄家的行为是完全不把安禄山给放在眼里,他在踩安禄山的面子。现在的安禄山兵马已足,委任状也都发下去了,成功招揽了一批人追随于他。他具备了所有谋反的条件,只是像只蛰伏的猛兽,在是在等一个机会。】
【可宰相杨国忠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他甚至跑老虎脸上扒老虎的胡须,还拿着鸡毛当令箭,去戳老虎的屁股,笑嘻嘻把人家给抄了,还杀光了他的幕僚。】
安禄山的怒火直冲头顶。
他几乎是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杨国忠,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史思明连忙上前,给安禄山拍了拍胸口:“消消气,消消气!”
他拉踩起来:“杨国忠必对你不忠,还是我对你最为忠心。”
史思明甚至想弄死杨国忠:“这样不忠,还要跟你作对的人,根本不能留啊。”
安禄山脑子转了一圈,觉得史思明说的没错。
他转身,扶着颠颠的肚子,要去弄死杨国忠。
结果一转身,那草丛空空如也,连根毛都不剩。
那些被杨国忠压倒伏地的草,像是在嘲笑安禄山一样,随着风微动。
安禄山彻底怒了。
他啊啊叫了几声,一脚揣在了史思明的身上:“蠢货,一个人都捆不住,去找,去找!”
史思明心思不平,但表面上是战战兢兢,连声说必会找到杨国忠。
【在杨国忠的挑衅下,安禄山准备谋反了。在公元755年的时候,安禄山请求为朝廷献上三千匹战马,由六千马夫和二十二个番将护送,将马匹完好带到长安。】
【三千战马,是安禄山兼领闲厩和陇右群牧使的时候,运到范阳的优良马种;六千马夫,大多有受过安禄山“委任状”的恩惠;二十二个番将,也是安禄山以番将替换汉将,换下来的。】
【李隆基对安禄山所有的宠爱,此时都变成了射向他自己的利刃。】
【这个时候,就是李隆基再迟钝,他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哈哈,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可歌可泣,他有脑子了。]
[其实有了也没多大用处,接着看吧。]
【李隆基亲手写了诏书,派官宦送给安禄山。这诏书里一共就三个内容,首先马先别送了,等冬天再说吧。其次是,等冬天的时候朝廷派人去接马,不劳烦你的部下最后,李隆基表示要给安禄山也搞个私人温泉池子,让他一起来泡温泉。】
【李隆基又想把安禄山给弄到长安来,但现在的安禄山已经不是跪在温泉边,泣涕着说杨国忠想要害他的那个安禄山了。】
【宦官把诏书送到的时候,安禄山连马都没下,更别说跪下接旨了。宦官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但是诏书还是得念。安禄山听完后发笑,只说了一句:“马不献亦可,十月灼然诣京师。”】
【安禄山是彻彻底底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他把宦官囚禁了两天后,就让他回去传话了。宦官回去之后,在满朝文武面前哭成泪人:“我差点就不能回来见你们了呀!”】
【安禄山的心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如果说之前的宦官因为贪财,在李隆基面前大赞安禄山的忠心蒙蔽了他,但现在的宦官,说的每个字都在表示安禄山的不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着对安禄山的害怕。】
【但这个时候,李隆基做了什么呢?起兵诛杀逆贼?】
【都没有,他又泡温泉去了。】
[泡温泉泡温泉,他怎么不泡死呢?]
[我的天哪,都这样了还去泡温泉?]
[李隆基他在想什么啊,我看不懂啊。]
[他要是能被看懂也不能把大唐嚯嚯成这样。]
[史上最难懂的皇帝,李隆基,我觉得他像被夺舍。]
[心疼,我二凤辛苦拉扯的大唐啊。]
李世民气笑了。
夺舍?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隆基。
被夺舍了还知道害怕,还知道心虚?
不,他不仅知道害怕和心虚,他还知道泡温泉呢!
想到泡温泉,李世民怒火中烧。
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曾孙怎么能蠢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又想起了孙子李旦的那句:现在大唐的皇帝是我的儿子李隆基,他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
呵,李旦,知情不报。
等我下去了你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现在,得先揍曾孙一顿。
泡温泉,就知道泡温泉!
李世民掂量着自己手里的箭。
这还是他刚刚在下面,跟秦始皇比弓箭用的。
李世民看着自己不成器的曾孙冷笑。
两个皇帝拿过的弓箭,你也算是好福气。
李世民拿着箭,比划了两下。
接着他拉弓搭弦,对准李隆基的屁股就扎了下去。
于是乎,整个大殿前的所有人之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嗷 ~ ~ ~ ”
“朕的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是打算让二凤番外出现,但是李隆基实在太气人了,我觉得背刺他已经不能让你们看的快乐了,所以二凤提前出场了。
第104章 再败,再战!(封常清)
李隆基的叫声像是要把天都撕破一样。
大臣们纷纷围过去。
“怎么了, 怎么了,陛下的屁股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李隆基趴在地上,捂着屁股, 动作非常不雅观。
他被高力士扶着站起来,怒视大臣们:“是谁干的!”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迷茫。
李隆基的视线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挨个排除。
不是他, 不是他, 也不是他……
都不是, 那究竟是谁?
他明明感觉到有箭在戳他屁股,非常之疼,痛彻心扉的疼!
疼到他以为自己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李隆基又偷偷往后伸手, 摸了把自己的屁股, 又把手拿出来看看。
没血。
怎么回事,没有血?
李隆基不信邪,又掐了把屁股。
好像又不疼了。
李隆基懵懵懂懂。
周围人关切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屁股怎么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 李隆基逐渐开始尴尬起来。
这下好了,闹笑话了。
继续出现的神音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李隆基顺驴下坡, 招呼着众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安禄山决意造反了。他打着自古造访都会用的一个旗号, 清君侧。】
【“有密旨, 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 诸君宜即从军。”讨伐的是谁呢, 是奸臣杨国忠。】
【就这样, 安禄山带着自己的二十万大军出发了。】
【这时候的李隆基是什么反应呢?】
【李隆基:不信!】
【杨国忠次次说安禄山要造反, 但每一次的事实都狠狠打了杨国忠的脸。杨国忠就像那个一直在说狼来的小孩, 说多了, 就没人相信了。李隆基也是,他认为这次安禄山造反的消息依旧是有人栽赃给他的,于是李隆基跟没没管,依旧去泡他的温泉。】
[他现在还不管?他想干什么?我就问李隆基他想干什么?]
[能不能来个人把李隆基那个温泉给掘了啊?]
[马上要被气出心脏病。]
阴影之中的李世民阴沉着一张脸。
天幕里,那大腹便便的皇帝手揽着妙龄女子,在众人拥簇下往华清池去了。
那里雾蒙蒙的,像是极乐的仙境。
而李隆基背对着的,他甚至都没看一眼的地方,战火悄然蔓延。
星星点点的火光,蔓延上古树繁茂枝丫。火烧树木的声音噼里啪啦,飞速燃烧着的,是大唐的生命。
火到之处,处处是百姓痛苦的呼救。
李隆基听不见。
正如他同样看不见逆贼烧的那把邪火,以燎原之势,直奔着大唐的心脏而去。
【史书上记载的是,李隆基并不相信安禄山会反。但实际上随着前线奏报不断传来,李隆基亲眼看着城池一个个沦陷,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去泡温泉是一种逃避的心态,好像躲起来就万事大吉一样。除了鸵鸟心态,李隆基也根本不相信安禄山能闹出什么危及国之根本的祸事。】
【不仅是李隆基不把安禄山放在心上,杨国忠也没有如临大敌的紧迫。在得知安禄山起兵谋反的消息之后,杨国忠的反应不是紧张,甚至也没有想应对的办法,他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他因为早早看出了安禄山的反心而自得,不是都不相信安禄山谋反吗?现在他真的反了,这下应该知道谁对谁错的了吧?】
【杨国忠安慰李隆基:“今反者独禄山耳,将士皆不欲也。不过旬日,必传首诣行在。”现在只有安禄山想反,大唐的将士们根本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反,陛下你就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将士们就会把安禄山的头颅给你送过来了!”】
[真的很好笑,将士们不会割下安禄山的头颅,但他们会割下杨国忠的。]
[现在洋洋得意的杨国忠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现在笑的有多得意后面哭的就有多惨。]
此时的杨国忠狼狈至极。
他从军中偷了一匹快马之后,就一路往长安的方向逃窜,半刻都不敢耽误。
他将嘴里的血沫吐干净,龇牙咧嘴,眼神逐渐狠厉起来。
安禄山那个死胖子,自己不能获宠把怒气全撒在他身上。他能有几条命被那死胖子踹的?
他现在是看明白了,杨家他是巴结不上了,杨玉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当上贵妃,就算是当上贵妃了,他也不一定能捞的什么好处。
安禄山这里也是待不下去了。那死胖子听到天幕说的那些话,他要是再回去,非死即残。
安禄山是把他给逼上绝路了,他甚至不能回头找鲜于仲通。
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
杨国忠把马骑的越来越快,风呼啦啦全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捂着自己的腹部,全然不觉得脸疼。
这条路要是能走顺畅,他不仅能有高官厚禄,安禄山那瘪三也要被砍头。
杨国忠笑的讥讽。
安禄山还真当他那点谋逆的龌龊心思全都藏的好好的呢。
杨国忠一边驾马,一边往天上看着。
“现在笑的有多得意后面哭的就有多惨。”
笑话,他杨国忠惨?他要让安禄山更惨!
李世民看着天幕,左思右想。
这个叫杨国忠的,是何人?
[李隆基看上的宰相,跟李隆基一个德行。]
[两个人都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了。]
[李隆基眼光真的很次。]
[我至今都不知道杨国忠为什么能当上宰相。]
[为什么,靠的裙带关系,靠的赌博技术呗。]
弹幕解决了李世民的疑惑。
杨国忠,他曾孙的宰相。
是他曾孙一手提拔上来,只会靠女人,好色好赌的一个宰相。
让这样的宰相辅佐,真的能治理好大唐?
李世民怒气又在开始往上窜了。
手很痒,手里拿的弓箭也很涩,总想试试这箭的威力。
在他再次忍不住,拉弓搭弦的时候,天幕又扭曲了。
一个苍白着脸的人带着一阵风飘下来,把李世民拉了下去。
在下面,有两人在等他。
一个是挑眉看戏的嬴政,一个是蹙眉焦急的长孙皇后。
另外站着的,还有把李世民拉下来的阎王。
阎王知道面前两位在人间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根据他们的赫赫功绩,理所应当的,他们是地府尊贵的vvvip用户。
身穿西装,忙于业务的阎王在吞咽口水,他尝试和李世民打商量。
“这个,人间,还是不能去的。”
李世民被两个不同时空的共同祈愿而唤到了人间,他也十分意外。
倒不是说这人间不能去,而是李世民险些被人间的凡人发现了踪迹,若等到彻底被发现,那他的工作量成几倍增长。
李世民震怒:“我的大唐都快灭了,我不能去教训我的曾孙?!”
嬴政在一边看戏,听到这句话,不道德地笑了。
“你笑什么,胡亥和赵高你不记得了?”
嬴政板着脸,笑不出来了。
长孙皇后上前拍了拍李世民的胸口,示意他先消消气。
李世民没看到自己的皇后还好,现在看到了,心里的暴怒拧成水,变成了委屈了。
他和皇后一起,为大唐付诸全部心血,眼见着全都要败在了不成器的曾孙手里。
李世民眼睛有些湿润,快哭了。
阎王吓坏了。
他苍白的脸更苍白了。
这个人间帝王变成鬼也改不掉爱哭的毛病,他哭一回,他们那住宅区就得被淹一回。
要命。
阎王赶紧安慰:“不哭不哭,那个不是你的曾孙,你的曾孙没有嚯嚯你的大唐!”
李世民及时忍住眼泪,对着阎王又恢复了不怒而威的模样:“你说什么?”
阎王把手里不同位面的册子翻的哗哗响:“你看,你的大唐正在改变脉络走向。”
“你在天幕看到的那个,是其他位面。”
在确定李世民看到属于他曾孙那一页的脉络在闪着光变化之后,阎王飞快把本子给合起来。
他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空管理局出了bug,可别影响我这边的工作……”
嘀咕的阎王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背后,悄然站了一个,和面前李世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朕的大唐灭了?”
【在这时,事情迎来了转机。大唐帝国双壁之一,封常清出现了。】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来京汇报工作的封常清就被当成了救命稻草,李隆基薅住这了这个救命稻草。】
【行军打仗,战无不胜的封常清也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他对李隆基说:“今太平积久,故人望风惮贼。然事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诣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棰渡河,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
【封常清认为,接连失去的几个城池,大多是因为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人们对战争产生了恐惧,都忘记怎么打仗了。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朝廷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逆贼必不会蹦跶太久。陛下您在京城算着日子就行,我很快就能把安禄山的首级给摘下来。】
安禄山的野性被养了起来,他的欲望越发大了,甚至有些目空一切了。
既定的历史结局每日都在增加他的信心。
区区小将封常清,还妄想摘下他的脑袋?
真是笑话。
【或许有人会说,李隆基他沉迷温柔乡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杨国忠是小混混出身,也不懂带兵打仗,他们盲目乐观也就罢了,怎么封常清这个有着如此丰富作战经验的人也会这样乐观呢?】
【封常清这种乐观不是盲目的。我们要联系他的过去来看这件事。封常清年少的时候就在边关讨生活,后来做官了,也都是跟边疆的人打交道。所以在他固有意识里,这样身手矫健的人比比皆是,现在国家处于危难的时候,如果朝廷给的钱够多,必定能招揽大批有勇有谋之士。】
【李隆基听到封常清话,十分有信心,他连说了许多的好字,然后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李隆基这个任命也值得说道,这两个头衔,都是安禄山的。李隆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封常清,如果你能打败安禄山,那安禄山现在有的一切,你封常清都能拥有。若是打不过安禄山,那这范阳、平卢节度使,也就不过是个虚职。】
【封常清接受任命之后,往洛阳去了。】
封常清抬起头,凝视天幕。
临危受命,危险与机遇并存,他会完成自己对皇帝的承诺吗?
张九龄沉声:“封常清,四镇都知兵马使判官,开元二十九年之时,跟着高仙芝一起征讨达奚。”
萧崇跟着道:“是个好将!”
宇文融搭了一嘴:“说是帝国双星呢?评价还挺高。”
李隆基把屁股疼这件事给忘记了,他兴奋地要流出哈喇子:“人才啊,这是朕的人才。”
韩休疑惑:“既是帝国双星,想来还有一星?就是不知这剩下一星是谁了。”
李隆基并不急于知道这人是谁,总归是他的人才,天幕说起了封常清,剩下一人还会远吗?
李隆基持续兴奋着:“人才啊,又多了一个人才,一共两个!”
希望这样的天幕多来一点!
【李隆基刚刚派出去的,应该算是一个先遣部队,他还安排了个主力军。这主力军是由皇子挂帅,与封常清并称帝国双星的高仙芝为副元帅。】
李隆基开怀大笑。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说着帝国双星缺了一星,哝,现在这不就来了吗?
【与此同时,李隆基在长安和洛阳两地开始征兵了。各地青年纷纷响应,都往两地赶。李隆基给的钱确实多,所以招募的速度也很快。短短十天的时间,在洛阳招募的新军有六万,在长安招募的就更多了,有整整十一万。】
【安禄山有多少士兵呢?报出来的是二十万,实际上是十五万。李隆基招募到了多少兵呢,长安和洛阳两地加起来,一共是十七万,比安禄山的军队还多出整整两万。这样数字上的优势让李隆基继续保持着他的乐观心态,他还给这批士兵起了个名字,叫天武军。】
李隆基呵呵笑。
他的快乐和天幕之中那李隆基的快乐是并行的。
只是两个人的快乐并不能互通。
【现在很明确了,先遣部队是封常清领队,主力军是高仙芝加皇子。这个皇子也有点说头。按道理来说,这种皇子领军,皇帝派的都是太子。但李隆基偏偏没派李亨,他派的是荣王李琬。】
【李隆基这是在忌惮李亨。】
【在李琬挂帅一个月后,他就死了。史书上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简单说了句“荣王暴卒”。但事实上,后来的史学家们都在怀疑,李琬并非是死于暴毙,而是死在了李亨的手里。】
【这个观点被金庸提出,且在他牛津大学博士论文里的论述。】
[国家大事面前还在猜忌儿子呢。]
[他的猜忌放错地方,要是这个猜忌给安禄山,根本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事了。]
[害,他父子俩争权害苦百姓了。]
【李琬死了,战争还在继续。李隆基高高坐在皇宫里,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成立的天武军究竟是怎样的不堪一击。但高仙芝和封常清慢慢把军队的底给摸透了,这些兵,说白了就是由流氓无赖组建起来的,没什么战斗能力,和安禄山的军队一撞就碎了。要是给他们时间,他们可以把这批军队训练起来,但谁都没想到,安禄山进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时间不等人啊。】
【安禄山为什么打的那么快呢?因为与他是河北道采访处置使,河北重要官员都是他的人。“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他的军队过河北恍若过无人之境。】
[李隆基给他的权利太大了。]
[看的我都沉默了。]
[第一次深入了解细节,之前只知道大概。]
沉默的不仅仅是后人,还有大唐的文武百官。
地方官有开门迎接的,有四处逃窜的,就是没有英勇抗敌的。
原来那时的大唐,已悲哀至如此模样了吗?
【在长安,李隆基干的不仅仅是布置战局的事情。他把两批军队派出去之后,磨刀霍霍冲着安禄山的儿子去了。就在短短几个月前,李隆基为表对安禄山的信任,以及和安禄山的友好关系,将荣义郡主嫁给了他的儿子。本以为留着安禄山的儿子能当个人质,没想到他爹直接起兵谋反。】
【于是李隆基杀了安禄山的儿子,与之一并死去的,还有那个被李隆基一手包办婚姻,无辜的荣义郡主。】
[荣义郡主错在哪了?]
[嫁给安禄山的儿子是错误?]
[那如果嫁给安禄山的儿子是错误,给她包办婚姻的李隆基没有错吗?]
[杀了杀了,都杀了,连李隆基一起杀了吧。]
[记住这个点,以后要考的。]
李隆基在心里做检讨。
但检讨归检讨,天幕为什么说,要把这个点给记住啊?
杀郡主他承认,是有些鲁莽了,但安禄山的儿子他不该死吗?
【过了河北战区,安禄山来到河南战区。】
【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是新上任的,他来河南没几天,安禄山就打过来了。弃城吗?不能弃啊,若是弃了,那不就是弃大唐于不顾了吗?他心中害怕,但仍抱着负隅顽抗的心思。】
【张介然害怕,满城的士兵都害怕,但张介然仍旧是哆嗦着给全城士兵都发了武器,压住颤抖的声音,给全城的士兵打鸡血,做动员,鼓舞士气。】
【就在所有人抱着必死决心,准备与安禄山一战的时候,城门开了。】
【陈留郡的太守向安禄山投降,背叛了张介然。他不仅背叛了张介然,他还在城墙上贴了一张告示。这告示没有别的内容,只是将安禄山儿子的死讯写了出来。】
【这给了安禄山屠城的借口。安禄山放声恸哭,高喊我儿无罪,李隆基为什么要杀他?他打着为儿子报仇的旗号,肆虐滥杀。刚上任的太守张介然,以及满城士兵无一声生还。】
天幕上,是一座死城。
这城像是被血洗过一般,血水从泥地里溢出来,数不尽的实体如破布般散乱在路上。
这里,是他们的出生地,这里,亦是他们的埋骨地。
城墙之上,微不起眼的告示随风卷起了边角。
这告示毫不起眼,不堪一击。
然而就是这如砂砾草芥般的告示,送了一城人的性命。
或许不起眼的不仅是告示,还有李隆基那道刺死的诏书。
在那诏书下达的时候,没有一人知道,这一人之命,需要用满城大唐百姓来换。
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的不仅是天幕,不仅是这座被屠空了的城,还有在看天幕的文武百官。
丢的,是大唐的城池,死的,是大唐的子民。
他们的子民没有逃跑之心,哪怕他们孱弱,不堪一击,可他们依旧用颤抖的手拿起武器。
他们或被吓破了胆,但他们没有丢了保家卫国之心。
可他们甚至没能和安禄山的士兵们对上,就被俘虏了。
一城的人,被一个小小的太守给卖了。
他们不是战死沙场,是被俘而死。
他们没有背弃大唐,是大唐,背弃了他们。
【陈留之后,是荥阳。荥阳破了。】
【荥阳之后,是武牢。武牢有封常清啊,他是大唐的常胜将军,大唐双壁驻守武牢难道还会出问题吗?】
【封常清还是那个将军,可他带的兵却不是自己的兵。那六万士兵,是地痞流亡组成的残次军,无身体素质,无作战纪律,无必胜信念。以这六万士兵抵御安禄山的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战败,武牢破。】
【封常清退至葵园之后,整装军队,带着不足六万的残次兵继续战。】
【又是战败,葵园破。】
【洛阳上东门,继续战,然而再战再败,上东门破。】
【封常清深知两军兵力悬殊,可他除了再战,别无他法。因为他的背后,就是洛阳。】
【于洛阳驿站,封常清继续集结兵力,再战!】
【可六万军队尚且不敌安禄山的铁骑,消耗巨大的残次兵又如何能抵,】
【驿站沦陷,于是封常清退至宣仁门,这是洛阳皇城东门。】
【再战,再败……】
【史书上是这样描写的:“常清收余众,战于葵园,又败;战上东门内,又败。丁酉,禄山陷东京,贼鼓噪自四门入,纵兵杀掠。常清战于都亭驿,又败;退守宣仁门,又败;乃自苑西坏墙西走……”】
【大唐双星,人人皆知的名将,在此时被逼到节节败退。封常清守洛阳,守到实在没有办法,才带着剩下的,几乎不能称之为兵力的兵,去找了高仙芝。】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贝说这个时空的李隆基没犯大错,有点惨,我把另一个犯错时空的李隆基揪过来看天幕怎么样?把二凤一起带过来,不被这个时空的李隆基看到。两个时空不会因为这个有交错,也互不影响。你们会觉得有两个李隆基和两个二凤很奇怪吗?如果怪的话我就不揪他了TvT
第105章 洛阳彻底沦陷
天幕上是纷飞的大雪。
身批甲胄的将军带着残兵, 守着一个又一个关隘,又退了一个又一个关隘。
“将军,我们该退了。”
将领沉默不言, 满心不甘。
若给他充足的兵力,若能将他自己的部下调度到这里,或是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让他操练这些年轻的士兵。
或有一战之力。
“将军, 该退了!”
年轻士兵面上焦急, 催促着。
他们可以丢了兵力, 但不能丢了将军啊。
封常清深深看了一眼洛阳,被身边的士兵半推搡着,扯着离开了。
[封常清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吧。]
[唉, 他带的兵太差了。]
[不止兵差, 那些太守什么的也都是安稳日子过太多了。]
[都被吓破了胆,所以一个个都主动投降。]
[唉,没有几个人能居安思危。大唐要都是这样的兵,估计迟早完蛋吧。]
[只能说, 皇帝是什么样子,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什么样子。]
[那个把一座城都卖了的人真恶心啊。]
[自古以来这样的人难道还少吗?]
天幕下的所有人都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宇文融讷讷:“那些太守就都, 这么跑啦?”
李林甫:“都是人之本性。”
韩休厉声辞色:“人的本性不该如此, 大唐的官员不该如此!”
他只恨天幕没有把这个出卖河南节度使的人给说出来。
若是知道他姓甚名谁, 他不可能让这人好过!
萧崇捋着胡子, 只觉得这柔顺飘逸的胡子都千斤重一般, 坠的他心慌。
最为一个带过兵, 打过仗的将军, 他知道士兵的重要性。
将军是心脏但这心脏没有血脉的支持也是无法跳动的, 士兵和将军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一场漂亮的战役, 需要一个优秀的将领,也需要一批追随将领冲锋陷阵的士兵。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没有经过正式训练的,地痞流氓出身的小兵在战场上是什么模样。
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像鸡蛋一样脆弱,一击即碎。
萧崇感受着心里的无可奈何,某一刻,他觉得自己能跟封常清心意互通。
张九龄看着天幕,看着那退了又退的将军,还有浑身是血,几乎不能被称为军队的队伍,他心里的无奈不比萧嵩少一分。
退一次,士气减半,退两次,士气顿消。
如今这退的次数数不胜数,那些本就不剩多少的士气,想必荡然无存了吧。
可他不能怪将军不尽心,也不能怪那些没接受训练的士兵不尽力。
张九龄痛心疾首。
他是文官,他不懂如何行军打仗,不懂怎么谋兵布局,尽管他现在恨不得以孱弱之躯冲进天幕之中,鼓舞士气,带头冲锋陷阵,都做不到。
他沉沉看着李隆基,看着这个大唐的帝王。
只要有他张九龄在相位一日,就绝对不会允许天幕的历史重新上演!
看着天幕的封常清完完全全将自己代入进去了。
他好像也进到这寒冬腊月,最不适宜开战的季节。
他一次次出战,一次次战败,又战,又败。
哪还有士气啊……莫说是军中士气,就连他这个当将军的心里都知道这一战接着一战,都将是注定失败的结局。
他来到一个个城镇,又眼睁睁看着这每一个城镇在自己面前沦陷。
除了撤退保存实力他想不到任何的办法。
带领残军撤退的时候,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天上飘落的雪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那不是一粒粒雪,那是一寸寸国土,一条条人命。
雪落在他的肩上,压得他直不起腰。
【封常清和剩下不足六万的残兵去找高仙芝了,洛阳沦陷了。】
【洛阳城中还有许多官员,此时,明晃晃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问题是:逃还是留。】
【逃,那就是舍弃官位,舍弃名声,但或许能捡回一条人命。不逃,保全了名声,但命能不能在,就不知道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诗背下来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但是真正铭记在心中并用实际行动去践行这其中道理的,实在是太困难了。】
【大多数的人选择了逃命,这很好理解。有命在是实质性的好处,但死后获得一个好的名声,那都是虚的,权衡之下,大批的官员都逃了,包括洛阳城内的士兵,也逃了□□成。】
天幕上,繁盛一时的洛阳乱糟糟的。
曾经这里是大唐的第二都城,这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花魁在花楼里跳着胡旋舞,乐师在一侧打的羯鼓,更有丝竹之音悠扬,远远飘到城外。
街边小贩在认真做买卖,城墙士兵在认真巡逻,宫里的大臣都尽忠职守,洛阳城的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天下谁人不向往洛阳。
可如今,繁华的大街上是东倒西歪的货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是骑马大摇大摆进城的逆贼,安禄山。
有一人点头哈腰,与安禄山□□马并排,为安禄山引着方向。
【除了这些逃的人,还有投降于安禄山来换得官职的人。他们在逆贼面前摇尾乞怜,毫无骨气,全去血性。大唐的骨气在他们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而他们心中所想的,所追求的,是更多的钱财,更高的爵位,为此,他们可以背弃皇帝,背弃大唐王朝。】
几乎所有人,瞬间将天幕那个卑躬屈膝之人,和投降安禄山换的官职之人联系到了一起。
这下,所有人的愤怒都有了一个抒发口。
张九龄气得手抖:“这个背弃皇帝,背弃大唐王朝之人,究竟是谁?”
萧崇愤怒的扯下了两根胡子而不自知:“看他那副模样啊!”
韩休冷笑补刀:“像一条可怜的丧门之犬。”
“这人是谁?在我们之中吗?”宇文融有些着急。他十分好奇,这在洛阳沦陷之时不愿逃跑保命,投降敌军只为换个官职的人究竟是谁。
“接着看天幕吧,应当回说。”李林甫道。
宇文融嘀嘀咕咕:“这可不一定呢,万一天幕不说,那我们之间就存在着一个坏人,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天幕上画面继续。
马上的安禄山得意洋洋。
他坐在这样的高位,哪里会没来过洛阳,哪里会缺一个引路的人。
但这人引路,引的舒心。
安禄山觑着身边的人,看着他卑躬屈膝,一脸的奴相,只觉得身心舒畅。
他好像看到长安坐在皇位上那个无能的帝王也低他一头的样子。
安禄山开口:“你很识时务,达奚珣。”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天幕下的所有人都快炸了。
达奚珣?达奚珣!!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像是没有阻碍一般,直直看着吏部侍郎,达奚珣。
就是他,在洛阳沦陷的时候叛变了!他背弃了所有大唐的人!
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更有与他交好的人喃喃:“子美,子美怎可能是这样的人?”
“我不信!”
“他与我日日一同出入,他哪有叛国之心?”
这是年轻些的官员说的话。
贺知章已然到了致仕的年纪,如今能在朝堂之上多留几年,已经是陛下的垂爱。
他向来鲜少开口,这回他听着周围的声音,难得说话了:“盛世犹在,何人能有叛国之心?”
盛世在,没人带头反叛,也就无人背叛。
但是,如果盛世不在,乱世将启,那这些隔着肚皮的忠诚之人,肚皮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就很难知晓了。
“乱世,为国家筛选出了一批真正的忠义之士。”
达奚珣瞪着天幕,目眦欲裂。
他愤怒又心虚。
天幕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上了背叛的帽子!
他只知愤怒,却并不敢去探究自己心里余下的心虚由何而来。
他不敢把自己代入到国家将灭的情境之中,他怕自己做出和天幕一样的选择,那样就真的把罪名给坐实了。
达奚珣愤怒过后,是说不尽是颓然。
和叛国扯上的关系,他此生仕途也就走到这里了。
【背叛大唐的人是达奚珣,河南洛阳人。他姓达奚,字子美,跟杜甫是一样的字。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协助封常清抵御叛军,最后兵败,投降于安禄山。】
天幕一锤定音,将背叛之人姓甚名谁,祖籍何处都给说了出来。
李隆基意味不明看了达奚珣一眼,而后不再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大唐需要人才,但是大唐不缺人才,但凡有可能随时背叛大唐,投靠逆贼的,都不应当坐在高位之上。
对大唐对李唐皇室无任何忠诚的人,他怎么敢用。
但达奚珣毕竟没有干出背叛之事,所以他罪当然不至死,或是流放。但此后升迁是万万不可能了。
达奚珣被李隆基这一眼,看的心惊胆战,他彻底低下了自己的头。
[他不配跟我的杜子美同样的字。]
[呜呜呜,他跟杜甫比实在是差远了。]
[我真的会难过,杜甫心为天下百姓,他担得“诗圣”的名头。]
[佛、鬼、豪……这些都是风格,但杜甫他是圣人啊。]
[背叛大唐的人别来碰瓷我杜甫。]
李隆基看了又看,把天幕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细品。
他开始着急了。
收回刚刚的话,收回刚刚不缺人才的话,他缺啊,名声放在未来都要抖三抖的“诗圣”杜甫,他怎么能不缺呢?
那是千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啊,他怎么能不缺呢!
李隆基往王维的方向看了看,以眼神询问他:你既然是“诗佛”,跟杜甫有着差不多的名号,肯定是跟杜甫参加同一轮评选的。你在长安这么久了,跟杜甫做好朋友了吗?
王维完全没看懂李隆基眼里的深刻含义。
内容实在太多,他看不懂。
王维看不懂,但是贺知章看懂了。
于是贺知章看着李隆基,欲言又止。
最然没有寻到“诗圣”杜甫,但是他寻到了“诗仙”李白啊。
这一犹豫,天幕变换着的画面,把李隆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此时,长安城内杜甫抬头看着天幕。
杜甫,字子美……
这天幕说的该不是他吧?他是叫杜甫,他也叫子美,没问题啊。
但是,大唐人毕竟那么多,他的字都跟达奚珣的相重了,为何就不能跟一个叫杜甫的重合呢?
杜甫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保守一些,不要太过妄自尊大了。
毕竟那是“诗圣”的名号,是提起来,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有人逃了,有人叛国了,但这世上,总还有愿意坚守心里的正义,总还有人守着心中的方寸之地,将圣贤之言铭记于心,字字句句都烙在了血肉中。】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为之一振。
他们想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李隆基喟然叹曰:“果然,我大唐还是有忠义之辈的!”
萧崇高声道:“好!”
他的一声道好,引无数人应和。
自安史之乱开始,他们看着帝王昏庸,看着逆贼安禄山一点点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看着大唐一点点揭开那裹在其上,欺骗众人的华丽锦布。
他们心里逐渐产生了落差,他们开始愤怒,开始无力,开始叹息。
将他们包裹起来的天幕,像是一并将他们所有人都真实拉进去一样,所有人都站在一边,亲眼目睹安史之乱一点点发生。
可他们就站在这里,不能做任何事情去扭转天幕之中的一切。
现在,天幕说,有人守着心中的正义,有人守着方寸之地,有人愿意保卫他们的家园,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振奋?
这是自天幕开始讲安史之乱起,他们听到的第一个利好消息。
现在,他们得看看这群忠心为国的究竟是谁!
天幕中。
皇宫里,宫人太监四散逃开。
大殿空了。
这从来都挤满大臣的殿内,从没有过一时这样空旷过。
洛阳沦陷了,而这皇宫大殿中,也就剩下两个人了。
只有两个。
一人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膀:“我们,不敌外面逆贼的军队。”
另外一人点头:“是啊。”
可他脸上全无惧色,像是已然下过什么决定一般。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后悔?”
“这世上总有些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之事,正如我今日必须留下。”
“你不是也留下了吗?”
二人相视一笑。
脸上带着的,是视死如归的笑容。
他们,在践行心中大义,在为他们的盛世大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最后一件事情。
【在所有人都弃洛阳于不顾的时候,任东京留守的李憕,和御史中丞卢奕,都留下了。与之一并留下的,还有洛阳城内不愿逃跑的数百残兵。家国大义不仅仅存在于位高者身上,就是最底层的士兵也有赤胆忠心。】
【李憕将洛阳城内为数不多的士兵聚集起来,做最后的抵抗。】
【卢奕为家人们安排好后路,他让自己的夫人以及孩子拿着自己的官印回长安。而他自己,穿戴好官服,做好了与洛阳共存亡的准备。】
[他们真的,我哭死……]
[他们其实在安史之乱里,都没什么姓名的。]
[我只听过睢阳之战,只听过高仙芝封常清,我没有听说过他们。]
[如果我没发现这个视频,他们是不是要泯灭在历史了?]
[历史没有忘记,他们,他们被永远记在了史册上。]
宇文融震惊:“他们……那是必死之路啊。”
李林甫和宇文融一样不甚理解,但是他尽量去理解。
张九龄笑了,但这笑是含着眼泪的。
他因有人忠于大唐而笑,因文官风骨犹在而笑,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的风骨要用性命去维护。
他在为大唐失去两个忠臣而惋惜。
李隆基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努力看到天幕之中那两人的面庞。
可皑皑白雪,只有两个红点十分明晰。
他们甚至连脸都未露。
李隆基又急忙问身边的高力士:“李憕,和卢奕,你可听过?”
东京留守和御史中丞这连个位置上,坐的不是他们。
饶是高力士,也想了想才道:“李憕如今出任清河太守,卢奕……是鄠县县令。”
李隆基心里像是被谁下了狠手揪了一下。
两个忠心为国的忠义之辈,都不再中央,一个是太守,一个,是县令……
高力士看着面前李隆基的神色,心里明晰,要不了多久,这两个人就该升官了。
天幕又换了画面。
场景变了,但皑皑白雪没变。
那身赭红色官服的人被绑了起来,被逆贼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降还是不降?”
安禄山坐在众人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笑意满满看着满脸尘土,狼狈不堪那人。
“你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谋反,狼子野心,其心可诛!你这狼心狗肺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安禄山笑意顿失。
他伸手要来了鞭子,一鞭鞭抽在了那人的身上。
血水浸湿赭红色的官服,两种红色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地面一层白雪上的斑斑血迹,证明此时这人身上满是伤痕。
“用你伪朝的职位侮辱我……”
他重重吐出一口血沫。
“李唐皇室顺应天道,是为顺,而你安禄山,自始至终都改变不了逆贼的称号,这是逆!我死了,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唐士兵和官员。”
安禄山脸色阴沉:“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死了,我的节气还在,我为什么要怕?”
“节气,能当屁吃?既然不想活,你就去死吧。”
安禄山冷冷狞笑,将手里的鞭换成了刀,斩下那人的头颅。
天上皑皑白雪簌簌落下,整个皇城都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他一身赭红色的官服在雪中分外显眼。
是官服,也是丧服。
满天落雪飘满了整个洛阳城,这是一场声势最为浩大的葬礼。
【卢奕身死,至此,洛阳彻底沦陷。】
天幕下的李白眉头紧蹙。
那混着血水的皑皑白雪像是利刃一般,直直扎进了他的心脏。
洛阳,沦陷了?
这几乎让他难以接受。
溃散的逃兵,节节败退的军队,空无一人的洛阳城……
洛阳失守,这一事实在他胸中徘徊不去,愤怒和悲凉混杂,郁结于他胸中。
这时,他不是那个潇洒豪放的李太白。
他仅仅是一个因国土被蚕食而心痛的大唐人。
李白摔下手中杯盏,提笔作诗。
“俯视洛阳川,”
“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
“豺狼尽冠缨!”
【卢奕和李憕二人誓死不降,皆被处死。卢奕在被斩首之前,对着安禄山破口大骂。他们死的从容,他们为心中大义而死,为胸中正义和节气而死。】
【卢奕,是卢怀慎之子。卢怀慎,我很久前就讲过他,他在开元之初,与姚崇共同为相,清廉之名伴其一生。】
[原来那是卢怀慎的儿子?]
[呜呜呜,看的我很难受。]
[卢怀慎都很少人能知道,更别说卢奕。]
[卢怀慎教导的好啊。]
[这种好的家风能绵延几世,说到这个我就想起了颜氏满门忠烈。]
[在安史之乱像他们一样死的,不知道有多少。]
[但幸好,我现在又记住了两个。]
安禄山笑了,他对史思明说:“为了胸中大义,为节气而死?还骂了我?”
话不待说完,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他重复着:“居然敢骂我!”
史思明帮着安禄山吐了口唾沫:“记下名字,等你攻进洛阳,再杀他一遍!”
安禄山爽快极了:“好,再杀他一遍!”
殿前鸦雀无声。
此时无雪。但恍惚着,所有人都看到那满天飞雪了。
人这一生,总归要做一些,明知不可为而未之之事。
如李憕,如卢奕。
人总该坚守着什么的。
半月后,两封诏书被分别送去了清河和鄠县。
鄠县县令正挽着裤脚,和百姓们一起收麦子。
“卢县令又来啦,哪能让卢县令干这粗活啊。”
“哈哈,老叟身子不好,他儿女又不在身边,我忙完公务,闲着也是闲着。”
卢奕龇着一口白牙,看着手里的麦子,和周围辛勤劳作的百姓,高兴极了。
今年收成好哇,去年陛下赈灾的钱款仍有剩余。
再努力一两年,就能做出点卓越的政绩了!
突然,有马蹄声来。
一人骑马,手拿明黄圣旨,呼声远远便传来:“卢县令接旨!”
与此同时,清河亦有一声:“李太守接旨!”
又是半月,清河少了个太守,朝廷上多一个李尚书;鄠县少了个县令,朝廷多了一个卢侍郎。
自此,他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长久地为大唐尽忠。
第106章 李隆基:封常清高仙芝没用,都杀了!
【封常清带着所剩不足的兵力去找高仙芝了。】
【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个人都是西北有名的将军, 他们两个也是合作多年的老伙伴,关系好且默契。】
【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高仙芝已经当上了安西都知马使, 但封常清身上还没有一个靠谱的官职。所以每每看到高仙芝身后带着三十几个文字秘书的时候,封常清就非常羡慕。】
【封常清羡慕的倒不是高仙芝的排场,他羡慕的是, 高仙芝身后那些有编制的秘书, 他也想要编制。】
[真的, 别说是封常清了, 那是编制啊,谁不想要呢。]
[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啊?感觉封常清还挺可爱的呢。]
[对啊对啊,就是蹲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别的那个感觉。]
[既然他们之后是好搭档, 高仙芝肯定把封常清收到自己麾下了吧?]
两个将领之间的良好关系让李隆基从刚刚短暂的伤心之中抽离出来。
洛阳沦陷了, 但高仙芝和封常清是汇合起来了。
不是说封常清是前锋,高仙芝带的才是主力军吗?和安禄山的战争应该还不至于输的太凄惨吧?
李隆基已经知道了长安必定沦陷的结局,他不再期待着能有一场改变命运,彻底扭转战局的交战, 他只求输的不要过于难看。
天幕下的封常清想了想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高仙芝,抿唇笑了笑。
【封常清知道, 机会不是等来的, 是自己争取来的, 于是他颠颠地去给高仙芝写了也一封自荐信。或许有人会问, 武将写信能行吗?武将不都没什么文化吗?】
【这到底还是刻板印象了。封常清自幼没了父母, 外祖父充军, 他也跟着一并到了安西。外祖父是个能读书写字的, 闲暇的时候也就教封常清念书, 因此, 他文采还可以,至少把他放在武将堆里,是那个比较扎眼的存在。】
【我们之前说过,大唐有任用将军到宰相的传统,所以李林甫十分提防那些有文化的武将。有文化的武将,这话也可以用来形容封常清。】
【封常清的这封自荐信果然让高仙芝对他感兴趣了,高仙芝兴致勃勃,想着能收拢一个人才,也是美事一桩,于是跟封常清约着见面了。】
【但事实上,见面的时候,高仙芝傻在了那里。】
[为啥呀为啥呀?]
[封常清长得跟高仙芝想的有出入?]
[人能是什么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呗?]
[高仙芝不要太以貌取人了,他要是真的这样,我就会不喜欢他了。]
天幕下的高仙芝想了想和封常清初见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两个人,一个傻站在那里,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
认识他们的,是知道封常清来跟他求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求于封常清呢。
高仙芝摇了摇头,一张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萧崇挠了挠头。
他看到天幕那句“高仙芝不要太以貌取人了”,真心实意地为高仙芝说话:“其实,也怪不得高将军吧?”
韩休沉默不言,并不苟同。
事实上,刨根究底,还是一个以貌取人的问题。
【高仙芝傻站在那里,这封常清长得跟他想的实在是有太大的差距了。】
【他看过那封推荐信,言辞恳切,语言流畅,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哪怕不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也得是一个样貌周正的吧。】
【但平心而论,封常清的样貌算不上是周正。小时候失去双亲,只能跟着祖父讨生活,他吃了上顿没下顿,严重营养不良,所以他比普通人都要矮很多。】
【除此之外,他的视力也不太行。有只眼睛有些斜,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应该是有点散光。】
【不仅眼睛有问题,他腿脚也不是很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有点微跛。】
【所以,当时呈现在高仙芝面前的,就是一个又黑又瘦又矮,且视力不怎么好的小瘸子。因此在看到封常清的时候,高仙芝愣住了。】
【那时候在朝为官也是讲究个模样周正的,高仙芝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把封常清给留下,于是拒绝了他的自荐。】
[小时候过这样的苦日子他还能坚持读书,真是个好孩子。]
[对不起,我承认我刚刚是声音是有一些些大了。]
[就是现在考编考公也要体检的吧。]
[唉,我完全没想到封常清长这样,在我心里他是一个威风凌凌的大将。]
[人不可貌相,虽然高仙芝现在没用他,以后肯定会用他,毕竟刚才说了,他俩是好搭档。]
萧崇又摸上了他手感极好的大胡子。
看吧,他就说了,这事其实不能怪高仙芝。
乍一看到这模样的人,谁会马上就对他予以信任呢?
【高仙芝这人,如果你愿意百度的话,你能看到百度词条的第二行,就是他“姿容俊美”。他的相貌能被百度放在开头,专门拿出来提一下,那应该是真的帅了。】
【他就像是封常清的对照组,长得好看,不仅童年没什么悲惨的经历,走的路也没什么波折。他是高丽人,正好赶上了李隆基他重用番将的政策,因此仕途也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
【他的家教也不错,尽管拒绝了封常清,用的也是一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他说自己这边人满了,不缺人了。】
【但被拒绝这件事就刺痛了封常清,他非常生气,脸红脖子粗,对着高仙芝喊,他说:“我是看你年轻有为才来找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以貌取人,你这样对待我,你就不怕失去一个人才吗?”】
【安禄山曾经也这样叫过,因为这一嗓子,他得到了一个机会。封常清会因为这一嗓子也得到一个机会吗?】
【很遗憾,并没有,高仙芝他看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看谁嗓门大。高仙芝也没有跟他争辩什么,没说什么话就离开了。】
[封常清也是真的有本事才敢这么叫板。]
[像我,脑子空空,根本不敢随便叫唤。]
[高仙芝还挺有素质的呢,按理说他坐的位置比封常清高,应该是不允许她的挑衅的。]
[啊,我关心的是,这回高仙芝还不同意,那封常清怎么办呀?他怎么当大将军?]
天幕上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卡通形象人。
高的那个英俊貌美,脸上带着无奈,但仍旧耐着性子把面前人说的话给听完。
矮的那个黑黢黢的,脸上带着粉红色,嘴里叽哩哇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些话甚至还没碰到高的那个肩膀上,就都飞走了。
天幕下的众人忍俊不禁。
“嗤嗤,有点好笑。”宇文融笑的不道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和封将军是有几分相似的。”
张九龄感叹:“有两位将军在,才能保大唐边疆无虞啊。”
萧崇看着天幕上的两个小人在吵,但他却能感受其中浓浓的真情。
这大约是因为他知道,以后的封常清和高仙芝,是一对不可或缺的搭档吧。
不可或缺的搭档……
萧崇酸酸地看着韩休一眼。
人家感情就是越吵越好,韩休是翻脸不认人,谏书拿起来六亲不认。
这关系,真难搞。
【封常清当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高仙芝不给他机会怎么办?那他就疯狂去高仙芝面前刷存在感,总有一次,能让高仙芝正眼看他吧?摆在封常清面前的其实不是一个升官的机会,而是一个谋生活的机会,高仙芝要是不愿意用他,他实在是不知道到找个能赚钱且有前途的位置。】
【于是封常清就像是那个蹲点的,高仙芝早上出门了,能在门口看到封常清,高仙芝晚上回来了,还是能在门口看见封常清。封常清先是噻嗨,然后这直入主题:给个机会吧。】
【这一坚持,就是好几十天。】
[哦吼,勇敢常清,不怕困难,冲冲冲!]
[主动才会有故事呀,加油!]
[啊,刚刚看到封常清生气的时候我还在说他耐不住性子呢,我草率了。]
[哈哈哈哈,果然机会都是靠扔掉面子抢来的。]
[封常清能坚持几十天跟高仙芝说早安晚安,嘿嘿。]
天幕里,是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个人的互动。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小黑瘦子就暗戳戳蹲在一帐篷附近拔草,无所事事和眼观六路在他身上矛盾地结合起来了。
倏然,那帐子一角动了动,出来了一个高大的将军。
小瘦子连忙跑过去,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挥手跟他示好。
声音震天动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将军无奈。
小瘦子顺杆子往上爬:“给个机会吧!”
将军带着无奈的神色,转身离开了。
傍晚,日头西斜,天边飘满彩云。
小瘦子依旧蹲在帐子边拔草。
一个高大的身影像风一样走过来,轻快无声,背影怎么看怎么带了点蹑手蹑脚的味道。
但嘹亮的声音依旧从他背后传来:“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蹑手蹑脚的身影被发现,尴尬顿住了。
“给个机会吧。”
高大的身影闪进了帐子。
将军帐前的两个守卫,开始还试图把这个小黑瘦子叉走。
但这小黑瘦子就像是一个韧劲十足的顽强小草,上一秒叉出去,下一秒他自己颠颠地又跑回来。
两个守卫看了看将军的态度,遂放弃了这项艰难的工作。
反正将军又不生气,这小黑瘦子也不跟着将军进帐子,将军没有性命危险,这应该不算是他们的失职吧?
于是这声“愿为将军效劳”日复一日在帐前响起。
早一声,晚一声,从未缺席。
晚霞并不日日有,天也不是日日晴。
这日,下雨了。
边疆的雨水说来就来,来的猛烈,天边的彩云换成了密布的阴云。
开始还是小雨,后来雨便大了起来。
瓢泼大雨,倾斜如注。
帐子的一角一天都未动过。
这样大的雨水,是练不成兵的。
就连帐子前的两个守卫也找了个地方避雨。
蹲在帐子前的那小黑瘦子,依旧无聊蹲在那里,锲而不舍的薅草。
远远看着,这样大的一块地,一从草,一块地皮,草薅没了他再挪两步继续薅。
里头的将军心里总是不得劲。
这样大的雨,他不会还来吧?没听到动静啊?
也是,他看起来是个精明的,也不是傻子,谁会淋了大半天的雨就为了道声好,求机会明日求不也一样?
可万一他真的蹲在那呢?
犹豫了半晌,将军还是撩开了帐子。
震天动地的问号一如往日:“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那将军无奈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容。
“明日来报道吧。”
【几十天后,高仙芝也终于是被封常清的毅力给打动了,他允许封常清做自己的文字秘书了。但也仅仅是文字秘书,不涉及什么重大军务。这时候的高仙芝依旧是不认为封常清有能力的。】
【但能入高仙芝的麾下,封常清就已经十分开心了。之前他明白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道理,现在,他也明白,高位自然是能者居之。高仙芝给了他一个平台,他得想办法让高仙芝看到自己的能力。】
【最开始的那封自荐信,让高仙芝看到了封常清的文字功底,现在,封常清得通过他的文字功底,让高仙芝看到他的军事能力。】
[不是,什么叫通过文字功底,看军事能力?]
[给我绕迷糊了。]
[封常清要露出真本事了?]
[期待期待!让我看看这小黑瘦子能干出什么来!]
不仅是天幕在嚷着期待,天幕下的人也都起了兴致。
“很难想象封将军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啊。”
“没错,完全想不到封将军是这样有毅力的人。”
“高将军也不错,给了封将军一个机会。”
“要是没有封将军的坚持,或者高将军固执认为封将军是没什么能力的人,想必大唐将失去一员大将了。”
“透过这天幕,我恍若看到大唐双星冉冉升起……”
“或许安西就是他们的启航之地。”
【每次行军作战,打了胜仗,是要向朝廷写捷报的。写捷报,这就是高仙芝那些文字秘书的工作之一。封常清不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混到了一份文字秘书的工作嘛,现在就是借着他的这个文字功底,他得让高仙芝看到他的军事能力。】
【于是,高仙芝刚出门打仗,封常清就开始写捷报了。他在边疆多年,对己方和敌方的兵力、双方将军的作战手法、天气、地形、供给等等都了如指掌。高仙芝怎么打架,怎么用兵,这仗是胜是拜,损失几何,都被他摸的透透的。】
【所以,在胜利的消息还没有穿到军营里时,封常清就写好了捷报,并且在高仙芝回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把捷报交给了他。】
【高仙芝震惊于封常清的军事才能,这封捷报不仅仅说明封常清会兵法谋略,更说明他对自己的用兵习惯,敌军将领的用兵习惯都了如指掌。此刻,高仙芝真正意到,封常清远不该被一个文字秘书的职位给埋没,他跟自己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将才!】
【这回,高仙芝是真正把封常清放在身边,当心腹培养了。】
【此后,封常清随高仙芝征讨达奚,破小勃律,二人联手,征战沙场,势如破竹。高仙芝担任河西节度使的那天,便立刻上奏请求升封常清为河西判官,赐紫金鱼袋。】
【高仙芝为封常清打开了更广阔的天地的大门,封常清也没有让高仙芝失望。之后,他升任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中丞,持节充安西四镇节度、经略、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
【再往后,他领兵一举进攻大勃律国,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次年,由御史中丞改摄御史大夫。】
【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人,先后远征大小勃律,纵横边疆,在和吐蕃的战争之中取得全面胜利,一时间,声誉远播。】
[啊啊,家人们我有点激动,这种英雄不被埋没的感觉太棒了。]
[帝国双星啊,说到唐中名将,谁不知道高仙芝和封常清。]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像是连在一起,说到一个,就能想起另一个。]
[这样的感情真棒。]
[谁懂啊,这才是我心里的大唐将军啊!]
天幕在夸高仙芝和封常清,这让大殿前的所有人也与有荣焉。
没错,这是他们大唐的将军,这是能代表大唐战绩的将军啊!
封常清从寂寂无名,到被高仙芝赏识,再到随高仙芝征战边疆,接着仕途一路高升。
这单拎出来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能代入其中,并为之振奋的事情。
就更不要说天幕还讲了他们大败吐蕃的战绩了。
高仙芝和封常清,是名副其实的大唐双星。
他们两个人纵横疆场,像是在边疆竖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犯大唐者,虽远必诛。
李隆基越听越振奋。
他心里的激动心情没办法排解,只能揣揣手原地走两圈。
“好啊,好啊!这样好的两个将军,这样勇猛的两位壮士,都在我大唐,都在朝为官,都得到了重用!”
此时李隆基完全没有刚刚,听李憕和卢奕事迹的憋屈和遗憾。
李憕和卢奕未得重用,但高仙芝和封常清不同,他们会永远守卫大唐的疆土!
【这两个人的关系和大概事迹讲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继续讲回封常清带着残兵去找高仙芝了。】
【这时的封常清心里仍旧是带着希望的,他寄希望于高仙芝的主力部队中勇猛士兵如云,这样以来,他跟高仙芝联手,必定能延续战无不胜的神话。】
【只是,和高仙芝会面的封常清注定要失望了。高仙芝手底下的兵,跟他带的兵没什么两样,都是地痞流氓,身上没有一点军人的素质。眼见着安禄山大军紧逼城下,他们不可能有时间来操练军队的。】
【所以无可奈何,封常清建议高仙芝,退守潼关。】
【“连日血战,贼锋不可当。且潼关无兵,若贼豕突入关,则长安危矣。陕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据潼关以拒之。”】
【封常清这是在把自己这些天打仗的经验告诉高仙芝。安禄山的军队实在勇猛,只依靠我们的兵力,是绝无胜利之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潼关没有军队把守,如果我们败了,逆贼破了潼关,入长安如过无人之境。】
【依靠潼关的险要地势,死守潼关,或有一胜之机。】
【高仙芝和封常清搭档了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封常清的意思,因此他很快同意了退守潼关的建议。】
【这时候,若是守住潼关尚有存活之机。可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出现了一个老鼠屎一样的宦官。】
[又是宦官,累了。]
[李隆基早就忘了开元初年的时候,姚崇嘱咐了什么吧?]
[外戚跟宦官,碰都不要碰,李隆基全不听。]
[唉,那都几十年了,再也没有第二个姚崇在李隆基耳边说那些话了。]
所有人的心因为这句话揪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一线机会被一个小小的宦官给坏了?宦官哪有这样大的权利!
张九龄眼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宦官没有这样大的权利,但皇帝有这样大的权利。
自古宦官祸国皆是因为皇帝轻信谗言。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这小宦官是怎么变成老鼠屎的时候,张九龄锐利的政治目光已经预见了这事的大概。
他目光直直看向李隆基:陛下又听信谗言了?!
李隆基刚刚还兴奋揣好的手,被张九龄这么一瞪,吓得缩回去了。
欢快的步子也迈不开了。
他手心有些冒汗。
听没听信谗言,这他也不知道。
李隆基把手心的汗,对着屁股偷偷擦了擦,像是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的心虚一样。
【这个宦官是李隆基派来跟在高仙芝身边,监军的。】
【这宦官对高仙芝有恩。】
李隆基偷偷呼出一口气。
既然有恩,那就不能害了高仙芝吧?
【在之前,高仙芝打了胜仗,非常兴奋,急不可待写了捷报送到了长安。但越级报告这件事被他的上司发现,上司很不爽,把高仙芝骂的狗血淋头:“你这个高丽狗,仗着自己立了点功,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你算是什么东西?”】
【骂的话很难听,一旁监军的宦官和李隆基汇报:高仙芝打了这么多胜仗,现在生命居然受到威胁,这传出去怕是要寒了众将士的心。】
【李隆基这么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就把高仙芝给提拔上来了。】
【据守潼关之时,李隆基派的也是这个宦官。】
【按道理,这宦官对高仙芝有恩,两个人怎么说都不能闹别扭吧?但事实上,这次的安史之乱,距离这个宦官帮高仙芝开口说话,已经过去整整九年了。】
【小宦官变成了大宦官,本来没什么欲望的小宦官,在李隆基面前越混越好,胃口被养的越来越刁,他根本不认为这次和安禄山打仗是什么大事,小小安禄山,随手灭了。】
【因此他对行军过程中的环境,吃穿,各种抱怨。但这宦官不知道轻重,作为将军的高仙芝知道局势是怎样艰险,他连军事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宦官对吃喝拉撒满不满意。】
【但这个小疏忽,让宦官记恨上了。】
【所以这个宦官给李隆基告状了:“常清以贼摇众,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又盗减军士粮赐”】
【封常清虚假情报,动摇军心,高仙芝弃守数百里国土,倒卖军粮跟赏赐塞进自己腰包!】
【李隆基怒火中烧,封常清和高仙芝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斩了吧!】
天幕下,李隆基连手汗都不敢擦了,他呆滞看着天幕,彻底麻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又有人要死呜呜呜呜呜,心好痛
第107章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组团刀了李隆基吧。]
[附议, 加我一个。]
[我也报名。]
[啊啊啊,好生气啊,李隆基就这么相信了?相信监军的话了?他就没想过万一监军是骗他的吗?]
[创死他, 大唐要完大蛋了。]
群臣的心像是在做过山车。
上一秒听天幕说帝国双星冉冉升起,下一秒又是双星即将陨落身死战场。
不,他们甚至不是死在战场的。
他们是被赐死的, 死在他们誓死效忠的皇帝的手里。
百官无一不愤怒, 无一不痛心。
战争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 怎么能把带头的将军给杀了呢?一杀就是两个将军, 这仗还怎么打?
“是谁,又是哪个宦官满嘴胡话!”
萧崇气得胡子乱飞。
那些将军们在前线为国家冲锋陷阵,一无是处, 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宦官在他们后面, 背刺他们!
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寒大唐所有将士的心!
节节败退本就涣散军心,现在斩了两个将领,想必军心已是荡然无存。
萧崇的这句话让所有人的怒火都有了一个出口。
那个不知死活的宦官, 究竟是谁?!
【李隆基突然发怒是因为,这和当初封常清跟他说的“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现在李隆基不仅没有看到安禄山的头颅, 甚至看着自己的城池瞬间丢了那么多, 他心里有巨大的落差。】
【一下丢那么多的城池, 能是什么问题?是将领的问题, 是封常清谎报军情, 是高仙芝把军粮和赏赐都吞到了自己的口袋!李隆基对宦官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杀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个人, 杀的毫不手软。】
【这个宦官, 叫边令诚。】
【他不仅仅诬陷了两个将军, 让大唐失去帝国双星,他更是在长安沦陷的时候,带头带开城门归降安禄山,用长安的财富讨逆贼的欢心。】
安禄山来了兴致。
他指了指天幕,对史思明道:“这个边令诚,是个不错的宦官啊?懂得弃暗投明。”
史思明与有荣焉的模样:“那还不是将军你威武,这才引他投诚!”
“中原不是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是将军吸引他来啊!”
安禄山被史思明的马屁拍的服服贴贴,得意昂了昂头大胖头。
攻破长安,占领长安所有财富,过上跟皇帝一样生活的那一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神迹,只有我们能看到吧?”
安禄山得意的时候还不忘了谨慎。
他得确定这东西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史思明点头:“问过周围的士兵,都不能看到,除了那没用的杨国忠之外,能看到神迹的,只有我们二人。”
“其他地方呢?尤其是京城,能看到吗?”
史思明一副我是你肚子里蛔虫的样子:“早就知道将军有这一问,我去打听了,长安没人能看到神迹。但是有老人说,有个叫什么天幕的。”
“不过那都是几十年的事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甚至没人知道天幕是什么。”
“就这天幕的消息,还是我打听很久才听来的,将军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将军大计!”
安禄山彻底把心放下去了:“你办事,我放心。现在唯一要紧的,是先把杨国忠那个蠢东西给抓回来。”
史思明继续谄媚:“将军放心,早派人去追了。谁不知道将军对大唐忠心耿耿呢?陛下对将军的宠爱是独一份呢,就算是这个蠢货跑到皇帝面前,说将军要谋反,皇帝先砍的也是那蠢货的脑袋!”
这么一听,安禄山就放心许多了。
他拍了拍肚子,把心放了回去。
是啊,要不是有李隆基那盲目的宠爱,他哪里能有谋反的机会呢?
安禄山逐渐兴奋:“我待会就去跟那蠢皇帝要官,还有委任状!我本来就有兵,拿委任状更能收买人心。我踹翻那蠢皇帝住进皇宫,指日可待啊!”
“是啊是啊。”
史思明像是个捧哏,面前的安禄山就是他往上爬的枝干,他恨不得这枝干直接一飞冲天。
[哦,原来带头投降的,跟害死封常清跟高仙芝的是一个太监。]
[真的是,李隆基看人的眼光怎么这样啊。]
[还是皇帝不行,什么样的皇帝手底下是什么样的兵。]
[现在的李隆基根本就不是开元初的那个。]
[我都怀疑是被哪个昏君给魂穿了。]
高仙芝震惊。
那个对他有恩的宦官,给大唐带来了这样深重的灾祸?
这是事关大唐存亡的大事,他一人无法决断。
“来人,把边令诚捆起来,押往长安!”
大殿前众人叽叽喳喳。
“边令诚是哪个宦官?”
“现在还跟在高将军后头,当监军。”
“不可不可,快快把边令诚给召回长安来,不能再让他祸害高将军!”
“唉,杀了一个边令诚,还有千万个边令诚啊,要紧的是陛下,莫要如天幕一般,听信谗言。”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
李隆基当即下旨,召回边令诚。
李瑛在自己院子里摇头叹道:“宦官和外戚,要不得。”
李倩少年音清朗:“阿耶说的是,儿子熟读经史,自然会将这个道理铭记于心。”
李倩明白,父亲说这话不是在感叹,是在提醒他。
李瑛又准备开口,李倩提前预知了他的话:“保持政治清明,不听信小人之言,也很重要。亲贤臣,远小人,儿子省的。”
李瑛摸了摸下巴:“对。”
他看到身侧的儿子目光灼灼看着天幕,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就一点点大,被自己带在身边,还不到腰。
现在已经快同自己差不多高了。
【在不知道自己死讯之前,封常清曾多次派人去朝廷,和李隆基汇报战争情况。可是被派出去的兵没有一次能看到李隆基,李隆基不见他们。】
【可洛阳沦陷实在是件大事,这事非报不可。无奈,封常清准备亲自前去长安,将战况仔仔细细告诉皇帝。他想告诉皇帝,双方之间兵力悬殊,他想告诉皇帝,安禄山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无能,他想告诉皇帝,现在据守潼关,还能有机会反败为胜。】
【但李隆基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封常清没等来一个跟皇帝见面的机会,他等来的,是赐死自己的圣旨。】
【这样一下杀死两个将军的大事,李隆基他不担心冤枉好人吗?事实上,只要再派人去查探清楚情况,事实真相就能浮现水面,李隆基就会知道谁是谁非,或许这两个将军也能免于死罪。】
【在此前,李隆基无数次回避安禄山的问题,他逃避的不是安禄山,他逃避的是盛世不再的事实。但安禄山起兵谋反,大唐军队节节败退这件事,像是利刃一般,割碎了盛世的虚假面纱。】
【什么是盛世啊,那是他李隆基一手缔造,站在泰山顶端,上告苍天神灵,得到全天下认可的盛世。只有尧鼓舜木、至圣至明的皇帝,才能开创这样的盛世。】
【李隆基遍观历史长河,只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独有的殊荣。他怎能容忍有人打碎他盛世的美梦呢?现在,安禄山高举清君侧的旗号,行倒施逆行之举,利刃直指长安。】
【李隆基的春秋大梦,随着那一个又一个沦陷的城池,声声而碎。】
【逆贼谋反,城池沦陷,这是谁之过?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皇帝李隆基之过。但李隆基并不这样认为。他没错!错的是退而不战、动摇军心、中饱私囊的那两个将军!如果军心不动摇,如果朝廷的粮食赏赐能如数到士兵的手里,怎么会打败仗呢?】
【战争已起,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开元之年写就的锦绣华章被战火烧的难以入目。那层遮羞的,蒙蔽自己的锦布到底是被扯下来了。现实让让李隆基羞愤难堪,总有人在乱世顶这个罪名。】
【现在大唐的将军,之后,就是大唐的贵妃。】
[为李隆基顶罪的人还挺多,后面还得有一个哥舒翰吧。]
[这段历史真的看的我心痛。]
[封常清在死之前都在想着,要去把战局告诉李隆基啊。]
[所有人都不想放弃大唐,但是李隆基,只想维护他的面子。]
[维护面子的行为在现在看来就像是一叶障目。]
[自欺欺人罢了,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难吗?]
[别说李隆基,就是现在的普通人,都有很多没有承认错误的胆量。]
“尧鼓舜木、至圣至明的皇帝,才能开创这样的盛世。”
“他逃避的是盛世不再的事实。”
“战争已起,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总有人在乱世顶这个罪名。”
天幕的话一字一句砸进李隆基的耳中,振聋发聩。
他开始想,若就是此刻,他面临着兵临城下,乱世已起的局面,他会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是自己亲小人远贤臣,是自己奢靡享乐,步步放权,任用奸相,是自己一手给大唐招来了灾祸,是他这个皇帝做的失职。
他会承认这种被天下人乃至后世千万人,戳着脊梁骨怒骂的罪名吗?
李隆基恍惚看着天幕,慢慢明白了天幕里的帝王是为何如此急不可耐杀掉了两个将军。
他不能,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骂名。
大唐双星,以这样浓墨重彩的开篇开启他们的人生,原来却是以这样荒唐的理由草率收场吗?
无论是谗言还是顶罪,他们的死,跟他都分不开关系。
李隆基肩膀垂了下来,带着颓然。
天幕巨大,将他网罗其中,他能清晰感知到,两个人的命运和他小小的一个决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大唐双星,靠自己的本事赚得功名,却因为他永远陨落在此,陨落在那个,没能守成的潼关。
李隆基心里是说不出的凄凉。
“是朕错了。”
他以为自己的脊梁能担起家国天下,却不曾想,连自己的错误都担不起。
【去往长安的封常清,和拿着诏书,从长安回潼关的边令诚。一个凄凉,一个得意。边令诚坐在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对着封常清宣读诏书。贬封常清为庶人,回潼关在高仙芝的麾下,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是假,将封常清跟高仙芝二人斩于潼关是真。】
天幕忽闪,画面变换,几乎立体的画面将所有人网罗其中,此时,所有人就站在潼关,就站在城内,就站在封常清和边令诚的身边。
一身甲胄的封常清要来笔墨。
“要笔墨作甚?”边令诚问。
封常清从容道:“败兵之将,甘愿领罚。我只请求这封遗书,能代替我,面见陛下。”
边令诚心情好,答应了封常清的请求。
一封遗书罢了。
想到就在今日,大唐两个最是威风凌凌的将军就要死于他这个阉人的手里,边令诚激动的隐隐发抖。
将军如何,驰骋沙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在他这个阉人的手里!
天阴沉下来,阴云自天边慢慢堆积到所有人的头上。
一场悲剧就在其下酝酿着。
被封常清带过的残兵三三两两走出来。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来见他们将军最后一面。
他们脸上是肃穆,是遗憾,是痛惜,也是无可奈何。
边令诚看着士兵们都出来,更得意了:“既都出来了,那就来看看,看看这个谎报军情,动摇军心的人庶人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将军,他就是个庶人。”
“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着!”
“听清楚了吗?”
没人回答边令诚,他们的眼里只有在战场上,冲在他们前头的这个将军。
谎报军情?动摇军心?
没有人能比他们这些冲锋陷阵的士兵更知道什么是军情。
究竟是谁在谎报军情,是谁在陛下面前谗言献媚,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封常清的披风在萧瑟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拿起笔杆。
他手是龟裂的,但笔拿的却极稳当。
砚台压住了纸的一角,纸在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为面前的将军呜咽。
封常清又伸出一只手,将纸压平,于其上开始写字。
有人忍不住了,小声啜泣:“这我条命的将军救的,将军帮我挡了一刀。”
“将军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他还给我添过饭。”
“将军,不曾嫌弃过我们市井出身。”
“将军同我说过,他无依无靠的时候,是高将军给了他一口饭吃,给了他一个职位谋生活,他也想给我们一个机会。”
“将军没有和旁人一样看轻过我们。”
“我还曾嘲笑过将军的跛脚,我知错了将军。”
“将军只能死吗?没有办法了吗?”
将军……
将军……
能不能不要死,将军……
【封常清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他需要将战争完整讲出来,需要把自己没说完的话都说出来。“臣所将之兵,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犹杀敌塞路,血流满野。”】
【这句,是在向李隆基解释战败原因。他在把之前那多封没有送到李隆基面前的奏章,又写一遍,他是将军,战过,就要将战况送报到朝廷。】
【“臣欲挺身刃下,死节军前,恐长逆胡之威,以挫王师之势。是以驰御就日,将命归天。”】
【这句,满是心酸和无奈。在每一个城池即将沦陷的时候,他都想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跟安禄山的军队誓死冲杀,哪怕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可现在死,不行啊。两军刚交上战,就死了一个将军,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让仅剩不多的战力一丝也无。他若是个士兵,即刻就能冲出去,可他是个将军,他需要顾全大局,他能做的,只有隐忍。】
天幕上,封常清越写越激动,他竭力让自己的手稳下来。
他眼眶通红,放在纸上的左拳紧握。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热泪落下。他沙哑着嗓音,边写边念:
“臣,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
“二期陛下问臣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
“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
四周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到处都是压抑的啜泣声。
在场的每一个将士,都在为面前即将赴死的将军哭泣。
“我封常清,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阴云如浓烟,鹧鸪扑棱飞上了天,倏然又消失不见。
只余一声清怨。
[封常清是个好将军。]
[已经在哭了,他死的好冤枉。]
[如果不是顾忌太多,想必他是愿意死在战场的吧?]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向来都是军人的荣耀。]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战场,他以保家卫国为毕生追求和目标,怎么就能死的这么窝囊呢?]
[可惜,封常清连一个死在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啊。]
“封将军,死的冤枉呐……”
萧崇长长叹息,眼里的隐含的眼泪。
韩休的眼睛也红了:“忠心为国之人,至死要被安上一个冤屈的罪名。”
“若封将军知道他落得这样的结局,来生,他还愿意生在大唐吗?”
“是大唐寒了他的心啊。”
【封常清不知道他死后上的这篇表后,李隆基会是什么反应,但是作为一个忠臣,他得写。】
【“臣今将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后,诳妄为辞;陛下或以臣欲尽所忠,肝胆见察。”】
【我现在以死上表,陛下可能以为我说的都是狂妄之言,也可能会看到我的赤胆忠心。】
【“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则冀社稷复安,逆胡败覆,臣之所愿毕矣。”】
【我死了,只求陛下从此不要再轻视逆贼安禄山,恢复大唐的江山社稷,打败逆贼安禄山,就是我毕生所愿,若这愿望能得以实现,那么臣,此生无憾!】
[他怎么到死都想的是大唐江山啊。]
[他被冤枉的那么惨,被拉去当替罪羔羊了,想的还是叮嘱李隆基不要轻视安禄山。]
[他真的一点怨都没有吗?]
[那个时代的赤胆忠心,是我需要敬仰的,我做不到。]
刚刚问出封常清怨还是不怨的那个官员,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不需要封常清本人来告诉他,究竟怨恨还是不怨恨。
这封遗表字字泣血,句句忠诚,通篇上下皆是他一腔热血与赤诚之心。
封常清至死的遗憾,是安禄山没能死于他的刀下,是没能亲眼看到大唐社稷复安的那一天。
天幕上,只见封常清在谏书上落下最后一笔。
“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他抽出佩刀,引颈受戮。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周围有人跟着封常清一块喊着。
在众人呼喊声中,封常清倒在了地上。
他写完的谏书,是他能为大唐做的最后一件事。
倒地的时候,封常清睁着眼,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能感觉到血从他的颈间流出。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他想起了自己军旅生涯的起点。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也是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需得再等等,等这云都堆积起来,等这雨簌簌往下落,淅沥小雨变成瓢泼大雨之时,就到时候了。
就在那场大雨里,他有了一个入军的机会。
血流的越来越快,封常清觉得自己越来越轻。
他慢慢笑了。
恍惚间,他好像飘过了这人挨着人的潼关,飘过了重重叠叠的山峦,飘过了一座又一座关隘。
他不再能听到呜咽哭声了,他听到雄鹰在振翅,战马在嘶鸣。
他飘到了安西,飘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噼里啪啦的雨点让他飘忽的身体有了重量,他又落回到地面。
他蹲在草地里揪草,守着那不远处灰色的帐子。
他知道,再过约莫一刻,这帐子会掀起一角,有个叫高仙芝的将军从里面走出。
他只要喊一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就能得到一个入他麾下的机会。
从此后,他就会跟着这个高将军,征战沙场,以两个血肉之躯,在边疆竖起厚壁铜墙。他们二人,一人执枪,一人拿刀,犯长安者,立斩马下。
封常清的视线越发黑暗了。
他头歪在草地,笑着,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只有血沫不断从嘴里流出。
“愿为,愿为……将军效劳……”
天幕下,百官皆哭。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宇文融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心里都不舒服:“一个将军,和文人一样死谏了。”
萧崇痛心疾首,他眼泪如注:“封将军他哪里是死谏啊,他是不得不用文臣的办法为国尽忠,他再无去战场的机会,如何死战?”
宇文融讷讷不作声了。
封常清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钉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封将军据守潼关的时候,他们在朝为官吗?
他们为官,可曾为封将军说过一句话?
若朝堂上能有一个为将军说话的人,是不是,就能改变他的命运,这个毕生都在守护大唐疆土的将军,或能有一个好下场。
哪怕不是寿终正寝,就是战死沙场,也比含冤受辱好千万倍。
所有人都在担心害怕,他们怕那时的自己就在朝堂,他们怕自己忠肝义胆一丝不剩,变成一个浑浑噩噩没有心肝的人。
不再为蒙冤者发声,不再为家国事操劳。
他们更怕自己变成边令诚那样,在逆贼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怜人。
此时,所有人都在摸着自己的忠心,摸着自己的良心,为他们的心上了一层又一层锁。
眼见名将含冤而无人站出来为他发声,这才是真的悲哀。
封常清的死让所有人心里如被锐器击中。
他们担心自己是默不作声的旁观者,他们还担心……
自己是下一个封常清。
会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看向前面的李隆基。
忠心为国之心,必定没有好的结局吗?
【封常清死了,接下来轮到高仙芝了。】
【高仙芝从外归来的之后,看到的就是封常清满身是血,被潦草裹在一个草席里的场景。】
【边令诚还是害怕高仙芝的,他做高仙芝的监军多年,知道高仙芝的脾气远不如他的外表一样和善。所以在见高仙芝的时候,边令诚还给自己多加了一百多个带刀侍卫。】
【但其实高仙芝要是真有抗旨之心,这一百多的带刀侍卫也是没有用的。有句老话是,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高仙芝也是忠臣良将,他不会抗旨。】
[两个人对比起来,那宦官边令诚真的是太可笑了。]
[像个蝼蚁鼠辈,过街老鼠人人挨打!]
[我去百度了一下,边令诚之后被李亨给杀了,我爽了!这样跟汉.奸没区别的走狗,就是该杀!]
[他们父子两个难得有一个做了能让我顺心的事。]
[高仙芝是忠臣良将,不会抗旨,这话我听的很心酸,是啊,哪怕是赐死他的圣旨,他都不抗。]
[那个时候的李隆基已经不值得他们效忠了呀!]
宇文融恨恨:“边令诚那狗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李林甫接话:“谁说不是呢。”
天幕又变化了。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边令诚嘴缝里溢出:“陛下也给了将军圣旨。”
“高将军,接旨吧?”
边令诚让士兵团团围着自己,保护自己。
在士兵后面的他嘴脸格外得意和丑恶。
他用眼角觑着高仙芝,一副小人的尖酸刻薄模样。
高仙芝被封常清的死讯震的如五雷轰顶,他恍惚地跪下接旨。
但圣旨上的诬陷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封常清原来是这样死的。
封常清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高仙芝怒视着边令诚得意的模样,怒道:“遇敌而退,没有死战,是我罪有应得。”
“你知道你该死就好。”
高仙芝气红了一张脸,污蔑如狗皮膏药,哪怕他此刻身死都要永生永世跟随他,被后人唾骂。
他瞪着边令诚,像是以眼神为箭,要把边令诚给射穿一般:“但,我高仙芝没有中饱私囊!我今日可以指天对地的发誓,我高仙芝,问心无愧!”
边令诚脸色一变,要把污名摁死在高仙芝的身上:“你有没有私吞军粮跟赏赐,你心里知道!变卖军粮,就是死罪!”
高仙芝看到边令诚着急了,反倒不那么生气了。
原来是这蝼蚁栽赃的他。
高仙芝不再看臭如蝇虫的边令诚,他转过身,对着围在一边的将士们说:“我,高仙芝,从长安将你们召来入营当兵。诚然,这是形势危急所迫,但我想带你们建功立业之心,从没有过一刻停歇。”
“谁料到逆贼兵力超出预料,因此我只能带你们占据潼关险要之地,潼关易守难攻,据守此处,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朝廷给你们发了多少军粮跟赏赐,我就给了你们军粮跟赏赐。你们如果觉得,我高仙芝真的私吞了你们的银钱,那就喊一声‘是’,如果,你们觉得我高仙芝是被冤枉的,那就替我喊一句‘冤’吧。”
话至此处,高仙芝目光灼灼看着边令诚。
他一张脸上,满是又惊又惧的扭曲神色。
他尖锐喊叫着:“高仙芝!你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改变你马上就要死的结局!”
在士兵们之间响起的喊声,压过了边令诚那诡异的声音。
先是几人不那么齐整地喊着“冤”。
接着,更多人加入呐喊之中。
“高将军是冤枉的!”
“高将军冤枉!”
“高将军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人越多,混杂的声音也越发雄浑厚重。
年轻人的喊声震天动地,像是要驱散头顶的阴云。
“冤!”
“冤!”
“冤!”
边令诚大惊失色:“不要喊了,你们不许再喊了,住嘴!”
他阴柔的喊声消散在了这群阳刚气中。
边令诚控制不住将士们,就命人砍下高仙芝的头颅:“还等着干什么!砍头,现在就行刑!”
然行刑的士兵被高仙芝一身气质唬地踌躇不敢上前。
“废物,没用的废物!”
高仙芝不再理会边令诚。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抗旨,他只求一个正义。
现在,所有的将士们都相信他高仙芝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将士们知道了,他们的子孙也会知道,他们的子孙知道,千秋万代,都有人知道他高仙芝是冤枉的!
史册若是硬要把污名扣在他头上,便会有千万人来替他陈冤。
如此,便够了。
高仙芝不疾不徐走到了封常清身边。
那破草席边,是一把带血的刀。
直至此刻,高仙芝才感觉到身上有了温度。
他浑身冰冷,但眼眶是热的。
刚刚的巧舌到了这里,却点打弯都不会了,高仙芝几乎说不出话。
他单膝跪地,伸手撩开了遮掩尸体的一角,那熟悉的,脏兮兮的脸就这样露出来了。
封常清眼未阖上,嘴巴张开,那口白牙全是血污。
死不瞑目。
眼泪倏然就落下来了。
“封二啊……”
高仙芝声音如往常温润,却带着颤抖。
他还像是在跟活着的封常清说话。
“十五年前你就跟在我后头了。我当节度使,就提拔你当我的判官,咱们一起守着边关。”
“后来我被调走,你小子出息,接替了我的节度使位置,能独当一面了。”
“我们征战沙场,携手击退敌军,战退大小勃律,从此吐蕃再无人敢犯我大唐疆土!”
“多好啊……”
高仙芝伸手,放在封常清的眼睛上,然后慢慢将他的眼睛阖上。
他捡起了刀,喃喃道:“我们能死在一起,死在同一天,也好。”
“也好啊。”
一起投胎去,一起当将军,一起再为大唐守百年江山!
高仙芝将刀横在自己的脖子,如封常清一样,引颈就戮。
他看着天,慢慢倒下。
眼前,不是蔽日阴云,该是万里晴空的。
日头应该西斜,天边应该飘满彩云。
彩云下该是营帐,就在帐子不远处,应该有个薅草的背影。
他得多薅几日草,约莫三十几天,等一场雨就好了。
等一场雨后,就能入他麾下了。
死了好啊,死了就能再活一次。
再去安西,等一个黑瘦的小瘸子喊他高将军。
听小瘸子嘹亮地喊一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高仙芝躺在地上,永远看着阴云避日的天。
边令诚看高仙芝久久不闭眼,高声叫嚷:“砍下他的头!他还没死!”
于是刽子手手起刀落。
头颅滚到边令诚的脚边,一双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今天是肥的对吧呜呜呜呜都死啦呜呜呜呜
第108章 李隆基又要搞骚操作了
[抱头鼠窜, 别刀了别刀了。]
[快把我的命给刀没了。]
[呜呜呜我就这一条命啊。]
[要知道,人被刀,就会死。]
[李隆基!!出来挨打!啊啊啊, 这段历史越读越生气。]
李隆基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他出来了,他做好挨骂的准备了,但是能不能不要打他?
他发誓, 他保证, 这一辈子他会好好对待高仙芝还有封常清两位大将!
百官都被天幕上最后的一个画面给吓到了。
高仙芝那至死不能瞑目的眼睛, 不仅仅是在看边令诚, 还在看他们所有人。
那双澄澈不甘的眼睛好像在问他们,为什么无人为他开口辩解。
又好像是在问皇帝李隆基,为什么不彻查战争始末就要将两个忠心为国的人无端杀害。
百官看向了李隆基。
是啊, 杀的人只有两个, 但寒心的却是心为大唐的所有人。
背后的视线过于强烈,李隆基转身,认真看着在场的每一个官员。
“朕在此,向诸位爱卿保证, 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悲剧不会重演, 历史不会重演。”
“高将军和封将军, 是大唐的功臣, 朕绝不会亏待他们。”
李隆基的眼神是坚毅的。
与第一次看天幕之时, 他那恼羞成怒的相比, 现在的李隆基成长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慢慢能接受自己的错误, 慢慢会改正自己的错误, 他慢慢将百姓放在了心上。他戒骄戒躁, 戒奢戒淫, 他严以律己,勤勉待政。
他的变化,臣子们都看在眼里。
故而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的这句话。
他们相信的,不是天幕里的那个李隆基,相信的也不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朝臣们相信的,是自己目之所见,心之所感。
皇后没有废,太子没有死,为朝兢兢业业的张说寿终正寝,张九龄登上宰相之位,也至今都还在那位置上。
所以现在他们也有理由相信,一心为大唐的臣子们不会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
高仙芝和封常清看着天幕,又哭又笑。
悲恸过后,他们将眼泪擦净,目光逐渐坚毅。
天幕说的对,他们,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那怕是身死,魂魄也要飘回来,拿刀执枪,再为大唐守千年江山!
【把两个正在守潼关的将军给杀了,可以说是自安史之乱爆发开始,李隆基走的第一步昏招。】
[他走的昏招难道还少吗?]
[安史之乱之前他就跟个臭棋篓子一样在下臭棋。]
[好的,这是第一步巨大昏招,接下来还会有无数个巨大昏招。]
[李隆基在嚯嚯大唐。]
[唉,谁听了能不叹气呢?]
安禄山捧着肚子,开始笑。
昏招好啊,那皇帝是个臭棋篓子就更好了。
这样他就能把他步步紧逼,逼到绝境。
他真想亲眼看看皇帝逃跑的会是这么个孬种怂样。
既然两个守潼关的将军不在了,他么他拿下潼关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攻破潼关,长安就近在眼前。
马上,他就能看到李隆基是怎样抱头鼠窜!
这神迹可是要把蠢皇帝的模样,一点不差的给放出来啊。
【封常清跟高仙芝是大唐名将,是突出战力,现在被李隆基两刀给弄死了,和安禄山对抗的兵力也就有了巨大的损失,不仅如此,杀的是两个将军,失去的却是无数的人心啊。】
【本来效忠于大唐,但意志却并不怎么坚定的那些人,看到这样的忠臣良将都被杀害了,那他们效忠大唐的意义在哪里呢?意义在越是忠心,死的就越快吗?安禄山采用的又是投降不杀的策略,这样将有大批人投入敌军的怀抱。】
【话说回潼关,潼关失守后,李隆基需要找其他的将军来代替高仙芝跟封常清,他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人。哥舒翰。】
此时,河西小小的衙将,哥舒翰抬起了脑袋。
他手里一手端着酒,一手拿着鸡腿:“哦?”
【哥舒翰这个人没吃过什么苦。】
大喇喇坐着的哥舒翰举起了自己鸡腿。
是啊,没吃过什么苦,吃鸭腿儿呢。
【封常清小时候是过的非常清贫困苦的,但是这个哥舒翰不一样,他家财万贯,家里很有钱,是那种啃老的富二代形象。】
【他年轻的时候虽然不思上进,但是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花花钱,喝喝酒,还有点仗义在身上,没事资助点朋友小钱,让他们的生活也过的不至于那么艰难。】
[朋友们,哥舒翰这个人,不错的啊?]
[真的,一般来说不思上进的富二代真的会到处捣乱。]
[他根本不调皮捣蛋哎,花花钱喝喝酒怎么了,给他花!反正他家里有钱。]
[有这样的朋友其实也是很好的吧?]
[发出了想跟哥舒翰交朋友的声音!]
[哥舒翰的好友申请+1。]
哥舒翰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鸡腿。
“哥舒翰这个人,不错的啊?”
“发出了想跟哥舒翰交朋友的声音!”
他用油了吧唧的手,害羞挠了挠脸。
没想到他四十好几的年纪了,还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短暂的害羞之后,哥舒翰慢慢回过味来。
刚刚上面说什么来着?
“找其他的将军来代替高仙芝跟封常清。”
代替高将军跟封将军干什么?守潼关?
他一个小小的衙将,能代替两个大将军去守潼关?开什么玩笑?
哥舒翰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天幕是不是说错了,这个守潼关的应勇将军,能是他吗?
但思前想后,他又觉得这消息是错不了的。
年轻的时候家财万贯,游手好闲,啃老,爱花钱,爱喝酒,偶尔搞点行侠仗义的小事。
没错,这是他哥舒翰会干的事情,是他啊?
哥舒翰又用自己油了吧唧的手挠了挠头。
真是活久见,未来的他自己这么牛逼呢。
李隆基眉头皱成一堆。
他左看看天幕,右看看天幕,无论用哪个姿势,都不能想起这个哥舒翰究竟是何许人也。
没道理啊,按理说,哥舒翰能代替大唐双星去守卫边疆,那自然说明他是非常厉害的。
年少轻狂爱喝酒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能是什么大事?日后能为大唐效劳,就是好汉。
只是,这个好汉如今在哪?难不成他又把自己的大将给忘记了?
完了完了,这该不能让其他大臣们寒心吧?
李隆基心虚瞟了一眼周围。
哎?周围也是困惑的目光?
最后,李隆基又看向自己的智囊高力士。
高力士冒汗,有印象但记不真切,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高力士?”
“这个哥舒翰,是哪里的一员大将?”
高力士:“……奴一时也想不起。”
周围窃窃私语。
“这个叫哥舒翰的,是哪里的将军啊?”
“能代替高封两位将军,想必是不凡之人。”
“我知道有一个叫哥舒翰的,但是,真的是天幕说的那个守潼关的将军吗?”
“别管是不是,先说来听听。”
“河西的一个衙将,叫哥舒翰……我还是路过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才知晓。”
拉长耳朵的李隆基:?
衙将?
是他想的那个,没什么权力本事的衙将吗?
大唐以后的一员猛将,现在还被埋没着?
李隆基睁大眼睛,两个眼睛全是不可思议。
【哥舒翰这个人是老年成材。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庭经历实力的支持,始终在挥霍。等到他四十几岁的时候,父亲死了,他去京师客居的时候被长安尉歧视了,长安尉说他老大不小没点成就,就知道啃老,没用。】
【这话刺激到了哥舒翰,从此他发愤图强,进军营,一点点靠自己的能力跟本事爬上高位。】
【数次打退吐蕃的是他,石堡城之战大捷的是他。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凉国公,河西节度使,西平郡王,也都是他。】
[哇哇,他好厉害。]
[真难想象,从四十岁开始努力,还能获得这样的成就?]
[这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大器晚成吧?]
[哥舒翰真了不起。]
随着天幕慢慢将哥舒翰身上的功勋说出来,大殿前的众人从惊讶,到发疯。
“这个小衙将这么厉害呢?”
“说出来谁敢相信啊?”
哥舒翰也不敢相信。
这下哥舒翰是实在吃不下他的鸡腿了。
他听着天幕,呆滞到自己的哈喇子滴到鸡腿上都不自知。
开府仪同三司。
太子太保。
凉国公。
河西节度使。
西平郡王。
这些能有一个给他,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这张老脸都得笑烂。
现在天幕说,这都是他的?
全部都是他的了?
哥舒翰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两只眼睛里写的全都是不可思议。
【因为哥舒翰的显著功绩,在边关甚至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哥舒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
【百姓自发编曲传唱,哥舒翰在西北的声望很高的,这些声望都是他拿着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此时,哥舒翰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一身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大刀守卫边疆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了。
“撒飒飒!”
他拿着自己的鸡腿骨头当做大刀,挥舞着刺了两下。
心里畅快极了。
【在高仙芝跟封常清死了之后,李隆基想到的就是手下的这个将军。但这个时候的哥舒翰已经很老了。但李隆基为什么要坚定任用哥舒翰呢?难道没有更年轻的将军了吗?当然有,大唐不至于一个带兵打仗的都找不到。】
【但是那时候的李隆基疑心病实在是太重了,他除了哥舒翰,谁都不愿意相信了。他为什么相信哥舒翰呢,还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理由,哥舒翰是个杂胡,在中原没什么势力,不会跟朝廷里的官员勾结,不会跟他的儿子们勾结。】
【这和李隆基信任安禄山是一个道理。】
【哥舒翰来潼关,就会跟安禄山对上。说起他们两个人,还真有一段故事。】
【安禄山是三镇节度使,几乎把控着东北那里的所有军队,说是名副其实的东北王不为过。安禄山如果是东北王,那哥舒翰就是西北王。李隆基给安禄山的爵位是东平郡王,给哥舒翰的爵位就是西平郡王。】
[哈哈哈,李隆基还挺会端水。]
[端水大师李隆基上线了。]
[真的,也没看到哥舒翰仗着皇帝宠爱就要谋反啊,安禄山真不要脸。]
[安禄山,刀了他!!]
安禄山不屑一顾。
“哥舒翰有那实力不谋反,他是孬种,没有志向!”
“怎么能拿这种胸无大志的人跟我比?”
史思明奉承:“是的是的,你最有志!”
【安禄山和哥舒翰两个人就像是什么都比较像的死对头,都是杂胡,得到的爵位又都是一样的,称号也一样。再加上杨国忠为了跟安禄山斗,在哥舒翰面前说了不少安禄山的坏话,这下安禄山跟哥舒翰的关系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于是李隆基出现了。李隆基来当和事佬,调节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我劝李隆基你不要多管闲事。]
[最好全朝堂的人都讨厌安禄山,最好所有人都讨厌安禄山!包括李隆基也讨厌他。]
[我现在想想安禄山我就生气。]
[谁说不是呢,他跟李隆基的名字放在一块我马上就炸了。]
李隆基摇头。
他怎么会多管闲事,他现在巴不得所有人逮着安禄山就砍一刀!
你砍一刀,我砍一刀,这样才痛快。
【李隆基调节的办法也很接地气,就是组了个饭局,把哥舒翰跟安禄山都弄在一起,大家一起吃饭,有误会的说开误会,有矛盾的说开矛盾,有什么仇什么怨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呢?】
【但其实通过一顿饭让两个人一笑泯恩怨,只是李隆基的一厢情愿罢了。两个人在饭局上吵架,从此之后矛盾更深了。】
[我就说吧,不要让李隆基擅作主张……]
[怎么可能有吃顿饭就能解开恩怨的死对头嘛。]
[如果这样的话,那根本就不能叫死对头,什么是死对头,不死不休的,那才是死对头。]
【在哥舒翰准备领旨去潼关的时候,安禄山病了。安禄山得的病也很好理解,他得的是糖尿病。我们之前说过,他很爱吃,但是他第一个义父觉得他实在是太胖了,不准他吃太多的饭。】
【安禄山还在他手底下的时候,自然是乖乖吃饭的,但是到了李隆基当安禄山干爹的时候,就很宠爱这个“儿子”了,给安禄山的吃饭的金碗都是疯狂加倍的plus版本,安禄山自己也有钱了,就更不会控制食欲了,所以他把自己吃到了三百多斤。】
【这个时候安禄山的糖尿病已经到了晚期,几乎是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命安全,糖尿病晚期的并发症有很多,安禄山几乎全占了。】
[换个角度,李隆基也做了好事?]
[得再把安禄山喂胖点,他最后可没死于糖尿病。]
[三百斤实在是惊呆了我。]
[说真的,安禄山的马,一定很辛苦吧?走二里地就得换一匹。]
安禄山怒了:“什么糖尿病?这神迹在说什么?我会得什么不治之症?”
“我吃饭怎么了?吃饭会得不治之症,这纯属放屁!”
史思明不敢说话。
他其实也觉得安禄山实在是太胖了。
他们现在给安禄山买马都费劲。
挑马的时候,得现在马背上摞三百斤的沙袋,马如果不倒下,才能用。
此外赶路的时候,还得轮流换马,到一个驿站,换一匹马。
谁家将军出行牵着十几匹马啊,这不也太可笑了吗?
大殿前,文武百官开始祈愿。
“所是哥舒将军能趁安禄山发病,夺回战争的主动权就好了。”
“两个人实力相当,这是有可能的事情啊。”
被背刺久了的李隆基直觉,这事不容乐观。
他撇撇嘴,谨慎看着天幕。
【我们不是说,安禄山跟哥舒翰还挺像的吗?他们都是胡人,身上的爵位又相当,还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现在,又一个相似点来了,他们都生病了。】
【安禄山得的是糖尿病,哥舒翰得的是中风……】
把鸡腿骨头挥舞的虎虎生风的哥舒翰收手了。
什么意思,他中风了?
哥舒翰扔掉鸡腿骨,突然嘴歪,就着口涎,走路一跛一跛的,手也变成了鸡爪子。
中风,就是他现在这样的中风吗?
他走了两步,又恢复正常,默默回到一边坐着。
哥舒翰大脑呆滞,有点傻的。
他功成名就,官爵加身,怎么会突然就中风呢?
殿前觉得局势大好的众人,此时也都扼腕叹息。
这是什么,这是天妒英才啊!
好好的,怎么能中风呢?
萧崇眼睛里全是焦急:“这下哥舒将军不能去潼关了吧?”
韩休愤然:“我就说为何潼关没能守住,原来是哥舒将军不在了!”
张九龄叹息:“真是造化弄人,若哥舒将军还健康,想必长安也不会沦陷。”
宇文融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戏精一样:“怀念哥舒将军。”
李林甫原本沉重的心,在看到宇文融的动作之后一秒出戏。
……有没有一种可能,哥舒翰现在还不是将军,哥舒翰他现在的身体,还很健康。
所有人都沉浸在哥舒翰不能上战场的悲伤情绪之中。
包括李隆基。
啊,他未来的一员大将!怎么能中风呢?
这下好了,还有哪个兵能用,还有谁能抵御安禄山的铁骑?
李隆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唉,为什么要把封常清和高仙芝杀掉,现在可怎么办?
【哥舒翰喜欢喝酒的习惯从来没改过,四十几岁的时候他发奋图强,官勋加身之后,他就又开始放纵了。】
【也并不能怪他,安史之乱发生的时候,那会他都已经很老了,基本上是一个等着退休的年纪了。他也走到了一个将军能走的最远位置,这时候享受点也没什么,愿意喝酒就是多喝两口,也不会有人说他。】
【但很显然,这个时候的哥舒翰忘记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喝完酒之后去洗澡了。喝酒之后,人体内的酒精浓度很高,加上热水促进血液循环,血压会有波动,很容易虚脱休克,或者是中风。哥舒翰就因为这样一个小疏忽,中风了。】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喝醉酒之后不能蒸桑拿大家都知道的吧?]
[我的天,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那我之前喝那么醉还去洗澡,真是命大。]
[听历史还听出养生知识了。]
此时的哥舒翰,手拿着酒杯,正准备把最后一口酒给干掉。
天幕的一句“哥舒翰就是这么中风的”,吓得他立马把酒杯子给扔出去了。
中风,喝酒能中风?
原本如琼浆玉液的酒,现在在哥舒翰眼睛里,就是致命的毒药。
喝酒,喝个屁!
【哥舒翰也很惨,明明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再多等一会就能直接退休,但没想到啊,安禄山起兵了。】
【安禄山刚起兵的时候,哥舒翰还不以为意的,想着小蚂蚱蹦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几天就能把安禄山给摁死,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
【接连沦陷的城池让哥舒翰有了不祥之感。事实上,没有多久,李隆基继而连三的骚操作就坐实了他的不祥之感。】
【被李隆基重新启用的时候,哥舒翰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表示自己已经中风,实在上不了战场。但李隆基下了死命令,你必须去。】
[人家都中风了,我的天哪。]
[李隆基没人性。]
[让一个中风的人去能干什么啊?]
[唉,哥舒翰实惨。]
大殿前的众人,又沉默了。
刚刚你一眼我一语的,“哥舒将军中风不能出战”的话还犹在耳畔。
现在,天幕就甩了他所有人的耳光。
有什么不能出战的呢?皇帝下了死命令,哥舒翰就是死了,尸体也被去战场。
李隆基只觉得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让中风的老将去守潼关?
他想问问天幕里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都叫李隆基,为什么他就是不理解他呢?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
【没办法,哥舒翰只能收拾包袱去潼关了。但事实上,让哥舒翰守潼关,是不如高封两个将军守潼关的,哥舒翰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将部分指挥权给了身边两个大将,但这两个大将不对付,有劲不能往一处用。】
【如果让哥舒翰死守潼关,能守住吗?潼关易守难攻,守住的几率很大。但这时候,李隆基又开始他的骚操作了。】
第109章 崤山古道,埋骨之道
【推测哥舒翰能够守住潼关的理由, 不仅仅是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是因为在安禄山忙着享受当皇帝快的时候,他的屁股起火了。】
【在安禄山的后方, 有四个人于乱世挺身而出,带领大批军民,高举反对安禄山的大旗, 这两股势力在两地分别努力, 锲而不舍为大唐而努力。】
【这两团力量越来越强, 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形成了以颜杲卿和颜真卿领导的河北战场, 以及郭子仪和李光弼领导的河东战场。】
【如果潼关能守住,安禄山后方失火,自顾不暇, 那么就能完全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
【但我们刚刚提到了, 李隆基又开始搞骚操作,他不让哥舒翰守潼关了,他让哥舒翰出兵去攻打陕郡。】
【李隆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呢?因为他得到消息,安禄山在陕郡仅仅放了四千的兵力, 如果哥舒翰出兵攻打陕郡,收复陕郡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
[不守潼关去打陕郡?他怎么想的?]
[别想了, 你永远都猜不透李隆基的。]
[好好守潼关不好吗?]
萧崇看傻了:“为什么不守潼关, 要突然去打陕郡?”
宇文融猜测:“如果把陕郡收回来, 也能算上一点战绩?”
萧崇更困惑:“可安禄山怎会放区区四千的兵力在陕郡, 万一这是诱敌深入呢?”
宇文融试图辩驳:“如果不是诱敌深入, 就是战绩。”
百官有的赞同收复陕郡, 有的则担心陕郡是个陷阱, 还不如好好守着潼关来的稳妥。
萧崇一语中的:“攻下陕郡, 对当时的战局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啊?”
事实上, 不仅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去攻陕郡弊大于利。保下长安的关键在守住潼关,而不在攻下陕郡。
哥舒翰大腿一拍:“该守潼关的呀!”
“嗨呀!”
他摇头叹息,十分惋惜的模样。
【李隆基一声令下,让哥舒翰冲锋陷阵,冲!】
【但哥舒翰是个将军,且已经到了潼关,他知道手里的兵是什么样子,知道什么决策有利于战局。就是从哥舒翰私心的角度来讲,他也是希望选择更稳妥的据守潼关,而不是出兵打仗。】
【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允许他做这样激烈的活动了,人到老年,所求的还是一个稳妥,既然据守潼关也有一线之机,那么为什么不选择潼关呢?哥舒翰他是想活着的。】
【哥舒翰上谏跟李隆基分析局势。他先是把这可能是安禄山他诱敌深入的计划的一环说了出来。“禄山久习用兵,今始为逆,岂肯无备?是必羸师以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中!”】
【安禄山他的造反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这是陷阱,去了就中计了!这是一个身经百战之老将的谆谆之言啊。】
【接着哥舒翰从敌人角度分析,“且贼远来,利在速战;官军据险以扼之,利在坚守。”那逆贼千里迢迢来这里,他肯定是想快速结束战斗的,但是我们不着急啊,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据守,跟安禄山搞拉锯战。】
【哥舒翰又从安禄山残虐失人心,以及现在各地自发组织起来的反安禄山大军还没有完备的两个角度,来劝说李隆基。“贼残虐失众,兵势日蹙,将有内变”,“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
【可以说,哥舒翰他虽然中风了,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还有他的战斗头脑的就是在的。尽管现在有说法,中风之后脑子可能会不清醒,但从这封谏书来看,哥舒翰宝刀未老,智慧仍在。】
天幕说完哥舒翰的谏书内容后,天幕下那些支持出战的一派纷纷点头。
“是啊,没错。”
“是这个道理,不出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且安禄山的后方失火,自发反对安禄山的军民中,已经形成了两个战场,焉知再多等些时候,会不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呢?”
“哥舒翰有大智慧啊,不愧是西北王!”
哥舒翰又拍了大腿。
他浑身都舒坦了。
他刚刚当然是觉得出兵是最坏的打算,但究竟坏在何处,他说不出,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自己的胸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天幕就是他的另一张嘴啊!
对,没错,他想的就是这个意思!
哥舒翰站起来走来走去,越想越兴奋。
这是我写的谏书?这样有条理的分析,这样成熟的谋略,当真的是他哥舒翰能拥有的?
此时四十出头,还没混出名堂的哥舒翰激动坏了。
他合掌一拍:“老子真牛逼啊!”
安禄山的眼神是蔑视。
他像是能透过天幕看到李隆基一般,蔑视的视线直直穿透天幕。
现在他越发瞧不起坐在皇位的李隆基了。
真是什么人都能当皇帝了,这简直是个笑话。
他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就真的能把李隆基给骗住了?
哥舒翰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是那又如何呢?
跟他平起平坐,一个东北王一个西北王,他哥舒翰凭什么。
凭他中风路都走不明白吗?
阴暗又自大的情绪在安禄山胸中一点点滋生。
天幕对李隆基所做蠢死的不避讳,所讲的安史之乱甚至能将李隆基身上的所有缺点放到最大。
作为安史之乱的利益既得者,安禄山只觉得,在李隆基那些愚蠢行为的衬托下,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伟大了。
这简直就是他安禄山的高光时刻,人生巅峰!
【不仅仅是哥舒翰在疯狂劝李隆基据守潼关,这时候,在河东战场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也联名上谏,他们恳求李隆基准许他们向北出兵,直捣安禄山的老家,那时候叛军必然溃散不成气候。但潼关必须拖住安禄山的主力,千万千万要守好潼关。】
【按理说,哥舒翰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了,李隆基该听听哥舒翰的意见吧?但是没有,李隆基他没有听,因为奸相杨国忠又开始说唆使李隆基了:哥舒翰得出战,他必须出战!】
【这就要说到杨国忠跟哥舒翰的恩怨了。】
[啊啊啊,又是奸相杨国忠。]
[杨国忠死不足惜啊!他这个没用的东西!]
[百害无一利,他活着就是在浪费大唐的空气。]
[我的大唐被这奸人玷污了。]
[李隆基不会又信了杨国忠的鬼话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自信一点,就是你想的那样,不然长安到底是怎么沦陷的呢?]
“听信谗言……亲贤臣远小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李倩入是说道。
李瑛表示:“其实皇帝是什么样子,他身边的臣子就是什么样子。你看你皇爷爷身边还有‘杨国忠’吗?”
说着,李瑛给了李倩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李隆基有意传位于李倩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李倩的伴读是李隆基亲自给选的,甚至让宰相张九龄当他的先生,且他的先生可不仅仅是张九龄一人。
在别的皇孙玩泥巴的时候,李倩都能独立看奏折,对时下政事提出自己的看法。
太子李瑛年纪大了,又不想当皇帝,这皇帝除了李倩还能有何人?
杨国忠在马背上,一边控马,一边看天幕,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颠出来了。
“杨国忠死不足惜啊!”
“他这个没用的东西!”
“杨国忠玷污了大唐。”
他看天幕,脸色是越看越阴沉。
为躲避安禄山,他走的全都是小路,山路,腿上脸上都是被划伤的痕迹。
无妨,这些人骂他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只有他跟安禄山还有史思明能看到的东西,旁人瞧都瞧不见。
有谁知道他杨钊,就是以后的大唐奸相杨国忠呢?
杨国忠发狠地用马鞭抽了马屁股,硬着头皮加快脚程。
他要去长安,去见朝中大臣,去见皇帝,去告诉他们,安禄山马上谋反的消息。
他有安禄山谋反的证据,他知道安禄山私制的龙袍放在什么地方,这就是他有谋反心的最有利证据!
到时候,安禄山当皇帝的春秋大梦破灭,而他杨国忠就能借着揭发安禄山的功劳,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也能捞得一官半职。
他算是看透了,靠杨玉环当贵妃跟靠安禄山屁用没有!
没用的杨贵妃,没用的安禄山!
杨国忠越想越生气,他被安禄山踹过的肚皮下,肠子都绞在一起,生疼!
他拿着鞭子发狠一样又抽了马屁股,泄愤。
却没成想,气得太狠没拿稳鞭子,摔到了自己的屁股。
“嗷!!”
杨国忠尖叫惊天动地,林里的鸟到处乱飞。
他的脸色更臭了。
哥舒翰好整以暇坐着。
让他听听是怎么个事,怎么跟叫杨国忠的奸相有矛盾了?
既然是奸相,那有矛盾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最好把这个奸相给弄死!
哥舒翰拿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比比划划,龇牙咧嘴,表情凶狠。
杨国忠,国忠国忠,不忠于国家的奸相,死!
【有人或许疑惑,杨国忠不是总在哥舒翰面前说安禄山的坏话吗?按理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不错的呀,联合起来对付安禄山,看起来不是挺好的吗?】
【但此一时彼一时,杨国忠为什么忌惮安禄山啊,因为他觉得李隆基对安禄山的宠爱超过了对自己的宠爱,安禄山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忌惮安禄山。现在,安禄山打着清君侧旗号成了逆贼,自然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现在能威胁到杨国忠地位的是谁?是哥舒翰。】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东北王成了逆贼,杨国忠自然把心思放在哥舒翰的身上,他想让哥舒翰彻底失势。】
【杨国忠忌惮哥舒翰并不是只有这个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他太怕哥舒翰把他给杀掉了。】
【安禄山不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吗?虽然安禄山因为谋反,得到了大唐众人的一致抵抗,但他们抵抗的是安禄山这个人,他们不抵抗清君侧这个旗号,相反,清君侧这个旗号让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杨国忠积怨已久,已经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
【这跃跃欲试想杀了杨国忠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哥舒翰手下的一个兵马使。为了成功杀掉杨国忠,他甚至多番给哥舒翰谏言,给了哥舒翰两个建议。】
【一个是让哥舒翰直接去上谏,说杨国忠他是大大的奸臣,必须处死。】
[……我以为是啥好建议。]
[只能说带兵打仗都都是实心眼子?我以为能想出什么计策。]
[唉,但这办法虽然算不上办法,他心是好的。]
[如果杨国忠那时候真的能死就好了,说不定长安就守住了。]
马背上,肠子疼屁股疼的杨国忠对着马屁股又是一鞭子。
想让他死,那不能够!
哥舒翰捂脸。
艾玛,能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真的是他手底下的人吗?
怎么看起来那么不智慧呢?
跟在他身后的兵,怎么着都得学会他哥舒翰的三分智慧吧?
这个一分都没有,还是个直肠子。
【哥舒翰摇头并不同意,这算是什么办法?那么多跟李隆基上谏,说杨国忠是奸臣让李隆基远离他的,也没看到李隆基远离啊,不仅没有远离 ,反而没多久,这些上谏的人不是被贬官就是被弄死了,这个方法实在是烂透了。】
【这人又提出了第二个办法。他请求哥舒翰给他三十个骑兵,他连夜赶去长安,把杨国忠给捆了带到潼关来杀,他会小心不露出马脚的!】
[我说这人真的是直肠子啊。]
[不管怎么说,他的心还是好的,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啊。]
[唉,是个实心眼的忠义之臣。]
[怎么说呢,还是要表扬的,虽然这两个办法可行性不高,但是他是有心的。]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捆起来!杀掉杀掉!]
文武百官:……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张九龄出言:“不论是什么想法,什么建议,只要是有利于江山社稷是,都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于是沉默的大家开口了,咧咧嘴开始表扬这个实心眼的孩子。
【如果这个兵马使足够勇猛,带的那三十个兵也足够勇猛,那这办法说不定也是个快狠准的,杀掉杨国忠的办法。但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私自杀掉杨国忠之后,又该怎么办呢?皇帝会怎么想?】
【于是哥舒翰又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认为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很可能他会变成跟安禄山一样的逆贼,下场凄惨。】
【这两个建议哥舒翰都没有采纳,但这这话被有心人秘密传到了杨国忠的耳朵里,这个人把事情说的非常严重,他说现在哥舒翰手下有那么多的兵,如果他想杀了你,不就是挥挥手的事情吗?】
【于是杨国忠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在哥舒翰的驻守的潼关安插了三千的兵,第二件事是让自己的亲信招募一万兵力驻扎离潼关不远的灞上。这两个举动,一为监督哥舒翰,二为保杨国忠他自己的命,三为在合适的机会,杀了哥舒翰。】
【哥舒翰正带兵打仗呢,杨国忠干这些事不是纯纯在膈应他吗?要说军事上,杨国忠这蠢材可玩不过哥舒翰,哥舒翰伸两个指头就能吊打他。】
【哥舒翰做了两件事,一是请求李隆基,将潼关跟灞上的军队管理权统一交给自己,以便于他调度军队。李隆基觉得这没问题,当即就答应了。】
【哥舒翰拥有了灞上那一万军队的调度权,那么管理这一万军队的,杨国忠的那个的心腹,当然得听最高指挥哥舒翰的命令。在拿到权力的当天,哥舒翰就要求杨国忠的心腹到潼关来商量要事。这心腹来了之后,
哥舒翰一句废话都没多说,手起刀落,把这个心腹给杀了。】
[这才是一个将军应该有的样子呀!]
[太酷了太酷了!哥舒翰真牛,这才是有本事的人,杨国忠算个屁。]
[就是就是,杨国忠没用的只知道靠裙带关系攀附,就知道拍李隆基马屁。]
[说真的,李隆基但凡是不那么昏庸,大唐绝对不至于沦落至此。]
哥舒翰又开心了。
嘿嘿,夸我,又被夸了。
他脑补了一个一身甲胄的白胡子老头,身姿挺拔,手拿重刀,面无表情杀人的模样。
真帅啊!
[也不知道那会哥舒翰中风没有?]
[中风了,已经去潼关了。]
[那走路还能利索吗?]
哥舒翰脑袋上的帅气泡泡被一个又一个戳灭。
他垮起个批脸,把酒壶都丢出去了。
都是酒害的!
【这下杨国忠吓坏了,他觉得,他跟哥舒翰两个人之间要是必须死一个,他不想死,那死的一定得是哥舒翰。】
【这个时候,恰好陕郡兵力只有四千的消息传过来,又恰巧,李隆基他因为大唐的军队节节败退恼羞成怒,他很想飞快干出点什么战绩出来,执意让哥舒翰出兵陕郡。】
【杨国忠觉得,机会来了。】
【但李隆基到底还是因为哥舒翰的谏书,还有郭子仪和李光弼和联名上谏心有顾虑。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一个快速获胜,一个稳妥获胜,但速度要更慢一些。】
【这个时候,杨国忠开始唆使李隆基了,他不停告诉李隆基,兵力只有四千,是叛军疏于防范,哥舒翰的军队离陕郡那么近,不把陕郡收归囊中,实在可惜。】
【杨国忠就像那个蚊子,带着一脸的陈诚恳,和对大唐的忠心,在李隆基面前嗡嗡嗡。于是李隆基最终在杨国忠的唆使下,决定让哥舒翰出战。】
【李隆基到底有多么迫切呢,用史书上的形容,派出去催促哥舒翰的军队“项背相望”,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断的宦官往哥舒翰在的潼关跑。】
[催催催,就知道催。]
[我对杨国忠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他真的跟蝇虫一样恶心。]
[还有李隆基,总是相信奸臣的话,一会是太监,一会是奸相。]
[那时候谁还敢和李隆基说话啊,有不对劲的就要被杨国忠给杀了。]
[杨国忠能不能快点死,马嵬坡的时候,那个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了。]
杨国忠恶狠狠瞪着天幕。
他不会死的,他绝不会死!死的另有其人。
他知道安禄山会谋反的消息,他要用这个大消息换荣华富贵!
李隆基直面自己的昏聩。
他已经知道长安沦陷,这个错误的决定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像是用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在了他的面前。
恍然间,他感觉有一盆冰冷的鲜血,兜头浇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将军士兵的血,是百姓的血。
黏腻的感觉如蛆虫依附在身上,如影随形,摆脱不掉。
他知道,他干了祸乱大唐的事情,他得自食恶果。
天幕上,一个老人跪地接过明黄的圣旨。
他沉默跪拜,叩谢圣恩。
送走了宦官后,他背影都佝偻的几分。
“将军,将军没事吧?”
“属下扶您回营账。”
老人挥了手,表示不用。
在众人的复杂的目光下,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营账。
他尽量让自己的身躯挺拔起来,让自己的目光坚毅起来,让周围士兵看到他的精神头,让那些不明白这命令究竟是何意义的士兵们,更坦然地上战场。
老人知道,这或许就是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战了。
直至走回自己的营账内,无人再看到他了。老人伏地捶胸恸哭,他哭的凄惨,两行浊泪无力流下。
他有千千万万的法子应对奸相杨国忠插手军务,一如杨国忠募兵一万放在灞上虎视眈眈看着他,他可以立斩杨国忠的心腹。
可这千千万万如利剑的法子,在奸相的谗言面前,在帝王的昏聩面前,都成了柳絮。
甚至不需废一兵一卒,这柳絮就能自己飘进河里。
天幕上,画面又变了。
北面,是滚滚黄河,波浪翻滚席卷崖壁。
南面,是陡峭山崖,一脚踏错万劫不复。
山崖下,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黄土路,马蹄踏过,尘土飞扬。
山崖上,杂草掩盖的,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木块,只待有人一声令下,这些尖锐石头就会被尽数推到黄土路上。
天幕下,有武将看懂了这地势,惊呼:“崤山,这里是崤山!”
这下所有人都能料想到,哥舒翰这最后一战,究竟是何等惨烈了。
满朝文武的表情肃穆起来。
“崤山古道,自古以来因其地势险要,被将士们称为埋骨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努力多写点
第110章 哥舒翰跪安禄山
【哥舒翰的“抚膺恸哭”无济于事, 皇命难违。他可以说是带着满心绝望出了潼关,他知道,此行一路凶多吉少。】
【叛军将领就埋伏在崤山。这里地势险要, 依山傍海,是偷袭的绝佳机会。尤其是两侧峭壁之间的那条小路,逼仄狭窄, 如果人数多了, 走路都变得艰难起来, 是个极好的埋伏之地。】
【叛军选择的埋伏地就是这里。】
【哥舒翰带着十八万的军队, 十万的主力军队跟五万的先锋部队,还有三万的护卫军。哥舒翰派王思礼领导五万先锋部队先一步上岸来到了崤山古道,他则带着大大部队在后面。】
【哥舒翰这是将大军打散, 分成了三份, 如果先锋部队出现问题,还有十五万将士,如果这十五万将士出现问题,还有最后三万。哥舒翰知道这场战争胜利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但他依旧用自己的办法,尽量把这场战争对军队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都超出了哥舒翰的预料。】
天幕画面变了。
王思礼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 那是五万的前锋部队。
王思礼若再往前几步, 去的就是那狭窄古道。
幽深的小路看着寂静无比, 安静之中酝酿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时, 王思礼视线所及处有几个人动了。
这下, 他彻底看了前面的来人。
他们前面的是叛军。
“果然像情报说的那样, 这里守兵甚少, 大略估计, 不过几千!”
王思礼兴奋起来。
前面那三三两两的人看到了王思礼以及他身后那黑压压士兵,吓得转头逃窜。
王思礼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什么血液在涌动:“追上他们!”
而就在几乎五万军队都进入狭窄古道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变了。
头顶上出现了沉闷的,重石压土的声音。
王思礼抬头往上看,只见无数重石木块从上而下,直直往下面砸。
“退,快退!”
五万士兵乱成一团。
哥舒翰一脸严肃看着前面因重石落下而掀起的滚滚浓烟,对身边人说:“去告诉王思礼,用毡篷马车开道。”
“是!”
砂砾山石慢慢止住,浓烟沉寂下去。
烟尘是沉寂了,但又一轮新的浓烟,以更强劲的势头直直冲上天。
“前面怎么了?”
“哥舒将军,叛军放了十几辆车拦道,车上放的全是点燃的茅草!”
黑烟浓烈,将士兵们裹挟其中。
混进了两个浑水摸鱼的叛军,接着,这五万士兵都骚动了起来。
“谁,谁砍了我一刀?”
“啊!”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敌军冲过来了,将士们,冲啊!”
于是,滚滚浓烟之下,本就混乱的战局更加混乱起来。
几个叛军引起的小范围慌乱迅速扩散,每个人嘴里都喊着“叛军打过来了”,为了不伤到自己,他们挥着刀剑,拼命砍向前面的人。
保家卫国,保护自己的利刃,对准了他们的同胞。
滚滚浓烟之下,整整五万士兵,兵戈相向,陷入了内斗。
柴草烧尽,浓烟散去。
一叛军将领带着兵杀了过来。
在乱斗之中仅剩不多的士兵抱头鼠窜。
所有人都想活着。
杀了自己阵营士兵的无措,和被叛军追赶的紧迫让所有人陷入浓烈的恐慌情绪。
这种恐慌情绪以光速在军中扩散开来。
“敌军杀过来了!”
“我,我杀了人,我亲手砍了他。”
“打不赢的,他们神出鬼没,打不赢的。”
“快跑啊,快跑。”
士兵们被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裹挟,他们不再能听进去军令。
先锋部队逃了,带着后面的大部队还未跟叛军交战,就已经产生了畏惧心里。
有人扔下武器,跟着先锋部队往回跑。
有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不再沿原路返回,匆忙之中,慌不择路的人数不胜数。
“众将士听令……”
“众将士听令……”
哥舒翰满脸皱纹,身形佝偻。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他带了十八万的兵力出潼关,而如今能听他号令的士兵寥寥无几。
“哥舒将军,先回城再作打算吧?”
哥舒翰身边的亲信急切劝着。
没有人愿意死在乱斗之中,没有人愿意在明知道必死结局后依旧能拿起武器冲锋陷阵。
本就苍老的哥舒翰更老了几分。
“回城。”
天幕画面又有了变化。
滚滚浓烟消失,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声音消失,满身精光甲胄的敌军消失。
那个一脸愁容,身子一低再低的老人,从战场上回到了城中。
而他身后那乌泱泱的大军,也所剩无几。
他的脊梁像是弯了,颓然道:“八千,只剩八千啊……”
“十八万士兵,竟只剩下八千?”
韩休提高了声量,不可置信看着天幕。
萧崇叹了口气:“哥舒将军,他确实是老了啊……”
韩休不是很愉快地看着萧崇,他正在说十八变八千的士兵,萧崇他回的话怎么跟这个不沾边。
士兵们的素质太差,跟哥舒将军已经老了有关系吗?
萧崇感觉到韩休在看他,他解释道:“哥舒翰没在潼关留兵,十五万军队只剩八千,潼关,守不住了。”
只看着天幕的韩休没想到萧崇甚至想到了这事情的后续。
是啊,只有八千的士兵,这还怎么打仗呢?
[好无奈啊,感觉哥舒翰满心无奈。]
[没有一点办法,李隆基非要让他进攻。]
[好好的防守不好吗?李隆基他实在是太急功近利了。]
李隆基失神看着天幕。
他脑中还是浓烟之中,士兵们相互残杀的画面。
因为一场浓烟,整整十八万士兵,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他大唐的士兵,军事素质已经差至如此地步了吗?
李隆基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怪他啊。
怪他不加思考就下了冒进的命令,他的一个命令关乎的是战场的胜负,关乎的是数以万计的生命。
这个在杨国忠唆使之下,发布出去的命令,着实害惨了大唐。
【只剩八千士兵,可想而知,这八千士兵在叛军的攻势下是怎样的脆弱跟不堪一击。】
【潼关失守了。】
【哥舒翰一路逃到了关西驿站,他在这里张贴召军令,希望能把那些逃兵都召集回来。召集回来后,他可以重整旗鼓,再与叛军一战。】
【可就在这个时候,火拔归仁,哥舒翰手下的大将军,将哥舒翰绑了起来了。】
“叛军杀来了!”
天幕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的哥舒翰纵身上马,准备立刻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大胡子番将,带着众人将哥舒翰团团围住。
“火拔归仁。”
哥舒翰先是疑惑,接着像是想明白什么了。
“哥舒将军也不想做封将军和高将军吧?”
火拔归仁单膝跪地,就跪在哥舒翰的马前,双手抱拳,陈恳问道。
哥舒翰心中只剩悲凉。
火拔归仁只当是自己的话还没有说的很明白,他继续道:“将军率领几乎二十万的兵力,与叛军决一死战,可就在朝夕之间,将军便将这些军力都折损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将军还执意回长安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高将军跟封将军死了没多久,他们是如何死的,将军应该还记得吧?”
“将军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投靠安禄山!”
哥舒翰满身的意气像是被一点点被抽了干净。
果然如他所料,火拔归仁要投降。
投降,他哥舒翰这辈子南征北战,最后难道要落得一个投降的结局吗?
自进潼关以来,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打击着他。
高封二将之死,杨国忠的谗言,丢盔弃甲的十八万士兵……
现在,还有投降。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回长安是死,和叛军誓死一战也是死,只有投降,才能侥幸得到一条生路。
他真的要投降吗?
投降于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死对头吗?
他已经没几年活头了,安史之乱爆发之前,他想要的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安度晚年罢了。
哥舒翰苦笑。
安度,安度,安史之乱祸害大唐至此,他如何安度?
投降,他不能投啊。
哥舒翰守着心里的净土,他知道,自己不愿投降。
他不顾火拔归仁的要挟,翻身下马,不欲和火拔归仁为伍。
但火拔归仁去已经用叛军来了的理由把哥舒翰给哄骗了出来,又哪里会轻易放他走。
哥舒翰投降是好事,不投降那更是好事。
大唐西北王哥舒翰,从此就是他火拔归仁爬上高位的垫脚石。
火拔归仁狞笑着:“把哥舒翰给摁在马上!”
士兵们分成两拨,一波摁住哥舒翰,一波用绳子,将哥舒翰整个人都捆在了马背上。
“走吧,哥舒将军?”
火拔归仁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带着哥舒翰就往洛阳去了。
安禄山在那里等着哥舒翰,而荣华富贵,在那里等着他。
哥舒翰看着天幕中,自己狼狈被困在马背上的姿势,气坏了。
“火拔归仁到底是谁?他凭什么在我手底下做事!”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我捆在马背上!”
“居然还用手拍马屁股,是想让马颠死我吧?”
“我不投降非逼着我投降?牛不喝水强摁头啊?哪里有这个道理!”
哥舒翰用手把自己的桌子拍的邦邦响。
真是气坏他了!
[火拔归仁谁啊?]
[好坏啊,我的天,哥舒翰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样跟马绑在一起。]
[唉,哥舒翰已经那么老了,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个安度晚年。]
[我是觉得哥舒翰没什么血性,不像封常清跟高仙芝那样。]
[那两个年轻哎,哥舒翰已经太老了,他都中风了,能去战场就不错了。]
宇文融仔细看着天幕上哥舒翰的表情,只觉得那表情木然。
好像忠心在他心里是某种必须做的事情,而并非是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是我的错觉吗?”宇文融嘀咕。
“你说什么?”李林甫开口问他。
“啊……没什么”宇文融乖巧闭嘴。
要是在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他觉得哥舒翰想投降的话,应该要被众人胖揍一顿吧?
他才不去触霉头,不说,绝对不说。
【很快,哥舒翰就被带到了安禄山那里。这两个人,一个是东北王,一个是西北王,是李隆基曾经最为重视的两个武将,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李隆基甚至亲自组饭局。但他们的关系只差不好。】
【上次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哥舒翰还非常瞧不起安禄山,而如今再见面的时候,安禄山已经摇身一变,在洛阳当了皇帝。而他哥舒翰,现在只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俘虏。】
[妈耶,这个差距,好大啊。]
[哥舒翰现在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吧?]
[完了,又让安禄山爽到了。]
[哥舒翰也难啊,一把年纪被捆起来送到他的死对头面前。]
天幕上,肥硕的胖子坐在皇位之上,高高在上看着地下被捆起来的年迈老人。
安禄山从皇位上起身,慢慢走了下来,他仔细端详着哥舒翰无神的眼睛,朗声大笑。
“你哥舒翰曾经一向是看不起朕的,现在你再看看朕,觉得如何?”
“可有改观?”
说完话后,安禄山继续盯着哥舒翰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安禄山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背弃自己的信仰,看着他年轻的意气被磨的一干二净,看着他明明厌恶自己到极致,但依旧要装作真心臣服的模样。
“哥舒将军还不说话?”
安禄山得意开口。
很明显,他已经从哥舒翰的眼神里,看出了哥舒翰所想。
所以他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等着哥舒翰的动作。
“我不过一介凡胎,曾经竟然没看出圣人。”
“现在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天下并未归一,陛下留下我,我可以写信给他们,说服他们投降。”
在安禄山的注视之下,哥舒翰满眼血丝,跪了下去。
哥舒翰双手被捆起来,身上是残破带血的甲胄,甲胄于刺眼的太阳下反射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线。
哥舒翰就看着这光线,眼睛生疼。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只觉得眼里被放了砂砾,生疼。
天幕下,安禄山放声大笑。
他笑的爽朗,笑的畅快,好像是亲眼看到了仇家跪在自己面前一样。
尽管现在他的并不认识哥舒翰,他也不知道哥舒翰是哪号人物,他甚至没有跟哥舒翰结仇。
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畅快。
只跪一个哥舒翰算什么,他想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安禄山的脚边。
他是命定之人,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本!
天幕下文武百官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
唯有一个人兴致很高,这个人就是宇文融。
“看到了没有?看到了吧?哥舒翰投降了?”
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哥舒翰投降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效忠大唐的老将,在逆贼面前跪下了,称逆贼为圣人,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宇文融见没有人搭理他,戳了戳李林甫:“我刚刚就看出来了,哥舒翰有点想投降。”
李林甫并不在乎,不理他。
韩休讽刺了宇文融一句:“马后炮。”
早有感觉还不说,让他们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猝不及防,心脏都被天幕拧了一圈。
又肿又紫。
忠义之人在最后关头对敌军下跪,没有比这更揪心的事情。
[啊啊啊啊不要啊!!]
[呜呜我的哥舒将军,怎么能投降呢?怎么能对安禄山投降呢?]
[我心都碎了,一个中风的老人,被绑起来送到曾经的仇家面前。]
[唉,不投降就会死,说不定还会被折磨。]
[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投降,是怕死吗?]
怕死……
李隆基叹气。
是啊,谁不怕死呢?
他自己也怕死,他甚至抛弃了长安弃城而逃。
他最没有资格指责哥舒翰对大唐不忠了。
【安禄山最开始只是想看哥舒翰投降来满足自己内心龌龊的心思,但是没想到,哥舒翰居然能招降三个让他头疼的心腹大患。安禄山开心坏了,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于是安禄山二话不说,立刻就封了哥舒翰当宰相了。】
【哥舒翰如丧考妣地当了宰相,这下可把在一边等着的火拔归仁给急死了。他呢他呢,是他把哥舒翰给捆来的,为什么只赏赐哥舒翰但是并不赏赐他呢?他要闹了,他真的要闹了。】
【火拔归仁这个人,不是很智慧。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把哥舒翰捆起来,他知道,哥舒翰嘛,西北王,跟东北王安禄山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争锋相对那么多年,他如果能把哥舒翰绑过来,安禄山一定高兴,一高兴,就肯定要给他个大官做。】
【现在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局势已经发生了今天逆转。安禄山需要的是对他有用的人,他看中的以后的长期价值。哥舒翰立刻摆出了他的价值,但火拔归仁,没有价值。】
【火拔归仁知道安禄山讨厌哥舒翰,但安禄山也知道,哥舒翰讨厌火拔归仁。现在哥舒翰投降,那暂且哥舒翰就是自己人,且哥舒翰还要写招降信,对他有大用,这个时候,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为了哥舒翰的人心,安禄山不介意砍掉火拔归仁那颗愚蠢的脑袋。】
【于是面对火拔归仁的时候,安禄山当即就翻脸了。】
【火拔归仁以为安禄山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自己的封赏马上就下来了,还在翘首以盼呢,但安禄山残忍道:“你这走狗背叛了你的主子,是个不忠心的人,我安禄山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砍的好!活该!]
[我说安禄山自己就是不忠不义的人,他也太双标了。]
[火拔归仁这种卖主求荣的人,真的该死的透透的。]
所有人看着天幕,只把天幕里洋洋得意的火拔归仁,还有转头就翻脸的安禄山当成一个笑话。
但安禄山觉得自己帅极了。
收买人心,做的很不错!
发号施令的姿态,非常的帅气。
他垂涎看着天幕里的自己坐上了皇位,哈喇子快要流出来了。
【安禄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哥舒翰,无奈,哥舒翰开始写招降信。但收到信的那三位,都是年轻有为,忠心耿耿,宁死不屈的勇士,他们言辞激烈拒绝了投降,不仅于此,他们还对哥舒翰的行为表示了批判。】
【这三个人,还给哥舒翰写了绝交信,表示不会跟投降的人为伍,他们,会为了大唐的统一永远奋斗,他们扛起了大唐的脊梁。】
【而在哥舒翰劝降无果后,安禄山失去了耐心,哥舒翰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颗弃子,他把哥舒翰关进了监狱,一代名将,征战沙场的哥舒翰,彻彻底底成了俘虏。】
天幕里,哥舒翰形容枯槁,他靠在牢狱中冰冷的墙壁上,只有这样依靠着墙壁,他才能坐的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日复一日的日子,吃糠咽菜的生活,他想死,可他始终没有死的勇气。
是以他只能坐在牢中跟蛇虫鼠蚁为伍。
他投降了,他对不起大唐,这是他应得的结局。
哥舒翰木然的眼睛流不出眼泪,他偏头看着墙角的老鼠,只觉得自己与那老鼠无异。
墙上是方寸大小的窗户,两个铁柱牢牢封住了窗户,但光能透进来。
今日的光格外刺眼。
不仅光刺眼,外面也格外热闹。
今天是什么日子?
哥舒翰慢慢坐了起来。
嘈杂声更大了,哥舒翰听到了欢呼。
欢呼?为什么有欢呼,何人在欢呼?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预感。
这想法深埋他心中许久,日日不休在他心里扎根。
他不敢让这种子的枝丫冒出来,他是投降的罪人,他不配把大唐装在心上。
可深埋下处的根却扎进了土地,树根又粗又长,拢住了他的整个心脏。
哥舒翰用手抵住身下的地,想要站起来,他想离窗户更近一些,他想听的更真切一些。
“咣啷——”
牢狱门锁打开了。
哥舒翰期待抬头,却只看到安庆绪狰狞的一张脸。
他拿着刀,直冲着哥舒翰走过来。
哥舒翰仓皇倒在地上,利刃一点点逼近他的脖子。
他闭着眼,张了张嘴,最终鼓起勇气问道:“长安,回来了是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长安回来了。
只有长安回来了,安庆绪才会怒而杀了所有俘虏,他要逃离长安,他带不了那么多的人。
死亡的恐惧好像离哥舒翰越来越远了。
他紧闭的眼缝里溢出了眼泪。
慢慢的,他呜咽出声。
年迈孱弱的老人在这一刻哭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样。
他犯了错。
长安沦陷了,他守护的国土寸寸尽失。
他不敢承认错误,他助纣为虐。
他酿成了不可挽回的过失,他被囚禁在长安这片土地,可他内心无一日安宁,他饱受折磨,他无颜面对这里的每一抔土。
今日,长安,回来了。
那个因为他没能守住潼关而沦陷的长安,又回来了。
安庆绪怒骂:“疯子。”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哥舒翰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泥地,他的指缝里满是污泥。
不是污泥,这是长安土,重归大唐的长安土。
耳中似乎又传来了边关那首三岁稚儿都会吟唱的歌谣。
“北斗七星高。”
“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
“不敢过临洮。”
哥舒翰又流下了泪。
他没守住潼关,他没守好长安,他没护住大唐。
他愧对信任他的百姓,他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长安沦陷,是他之过啊!
此后再无带刀哥舒,再无百姓为他吟一首歌谣。
【后来,安禄山的儿子杀死了在牢中的哥舒翰。哥舒翰,死在了长安重新回归大唐怀抱的那一天。】
[唉,如果哥舒翰年轻,想必他一定不会投降的。]
[他可能是太怕死了。]
[死多疼啊,李隆基也怕死呢。]
[长安沦陷不是哥舒翰的错,他是想守潼关的。]
正在看天幕的哥舒翰哭出声,他像是无法接受自己投降的结局,哭成傻子。
此时他的一腔报国意气,和赤胆忠心像是被揉碎在他的肠中,他浑身皆疼。
哥舒翰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像是这样就能牢牢将他所有的忠心都锁在身体,刻在血肉中一样。
他跌坐在地,双手用力抓着地上的枯草,泥土钻进他的指甲。
不是泥土,是故土。
哥舒翰呜咽出声:“不降……”
“我哥舒翰,不降!!”
【作者有话要说】
啊 本来想□□千这样,但是昨天才睡了三个小时,今天实在撑不太住,十个红包,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