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视频) 杨玉环香消玉殒
死不瞑目的头颅……
场面血腥又暴力, 跟随天幕的描写,所有人的心有像是被攥住了一般。
“帝王威严压不住他们了。”
这话像是敲响了沉闷绵长的警钟,响彻所有人的耳畔。
这是, 帝王威严毫无作用了。
那是皇帝啊,那是一国之主,那是九五之尊, 那是上到宰相将军下至黎民百姓都要磕头跪拜的人啊。
自古以来, 忠君思想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作为一个人必带的印记, 深深篆刻到了每一个人的血肉里。
但现在,这样的印记像是逐渐消失了一样。
或者说,这样的印记不是消失了, 忠君思想并没有从他们的血肉中拔出, 但新的问题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李隆基,他真的配为一个君王吗?
自从李隆基逃跑的那一刻开始,那些堆积心头,积压已久的怨愤席卷而来。
逃跑不是原因, 是导火索,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都在反复质问, 他们忠于这个皇帝的意义究竟在何处。
废皇后的是他, 杀三子的是他, 听信谗言、任用奸臣的是他, 骄奢淫逸、贪图享乐的是他。
最后, 弃百姓于不顾的也是他。
借一首《长恨歌》, 天幕深入到皇帝弃城而逃的细节。
弃城而逃四个字, 它原本只仅仅是四个字, 现在, 它具象化了。
这种具象化让李隆基沉默了。
他,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此时除了沉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四周的欢呼声实在是太过热烈,将士们也没有想隐瞒,这惊动了李隆基,于是杨国忠想要谋反,已经被斩杀的消息传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李隆基不敢相信,杨国忠,忠心于他的宰相是逆贼?李隆基清清楚楚的知道,杨国忠是不会谋反的,满朝堂的人机会找不到一人是真心与杨国忠站在一起的,在这种情况下,杨国忠所能依靠的仅仅只有皇帝李隆基。他的一身恩宠的皇帝给的,他怎么会有谋反的心呢。】
【李隆基想出门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驿站门口等待他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将士,他们冷漠地看着李隆基,这冷漠下面是难以压下的暴戾。他们的脸上,衣衫上,甚至是头发丝上,都是鲜血。随着将士们一步步逼近,李隆基能越发清晰地闻到越愈发浓烈的腥味。】
【李隆基怕了。此时将士们幽幽开口:“贼本尚在。”】
[哪个贼?杨国忠不是都死了吗,还是指的安禄山?]
[这不会指的是李隆基吧。]
[此时的禁军应该是很恨李隆基的吧?他们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这些禁军是跟着李隆基一块逃了,但是他们的家人还在长安,家人都成了俘虏。]
[王维当俘虏都是那样,普通百姓变成俘虏能有什么好下场。]
满朝文武皆看着天幕。
他们也想知道,杀了杨国忠之后,这些将士们还想杀谁。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前一段天幕出现的,那小小的一句“马上要到马嵬坡了吧?杨玉环要被勒死了。”
几乎没有人会把政治性的兵变和一个贵妃联系在一起。
但后宫所有人忧心忡忡。
杨国忠已经死了,那之后是不是就是杨贵妃了?
一向话多的赵丽妃也安静了下来。
能共情杨贵妃的,还是她们这些身处后宫的女人。
【贼本尚在?谁是贼?哪个贼?禁军给出了答案:“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
【这个贼,是杨贵妃。】
【李隆基只说了一句“朕当自处之”,就转身回了驿站。】
【这是杨贵妃,陪了他那么久,他那样宠爱的妃子。现在,他真的要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掉吗?】
【门外,是大群等待杨玉环死讯的禁军,他们左顾右盼,翘首以待。没有一人因为杨贵妃的死亡而心痛,惋惜。在所有人眼里,杨贵妃,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她分走陛下的心神,陛下就此不理朝政,庄严的皇宫成了夜夜笙歌的地方,一道血红色的宫门,外面是水深火热的百姓,里面是昼夜不息的亡国之音。】
【此时,马嵬坡的驿站,一扇破木门将所有的喧嚣都阻断在了外面,李隆基坐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的是什么。他想的或许是最初见到杨贵妃时,她娇艳的面庞。又或许,他在想那为鲜红荔枝绽开的妃子一笑。也可能,他想到了开元之初,他意气风发,想有一番大作为的模样。】
【而现在,他已老,国已乱,从祖宗手里接过的大唐似乎是要逐渐变成千疮百孔的模样。开元之处姚崇的殷切之言好像如在耳畔,可姚崇呢?他早早去世了,坟茔上的草已有丈高。曾经被张贴在书房的“十要事说”呢?没了,早被撕下来了。】
【李隆基恍惚了,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那张纸撕下来,一如现在,他不知道从何时起,由他一手托起的开元盛世变成了现在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开始后悔,开始醒悟,开始想让时间倒流。如果上天愿意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住,要是姚崇还活着!对啊,要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姚崇,他何至于此啊!他如何会落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局面啊!】
【一个两鬓斑斑的老人坐在破旧荒凉的驿站,他用双手捂住了脸,无能啜泣。那宽厚的肩膀曾经能担起整个国家的重量,而现在,这肩膀甚至承载不起一个小小贵妃的命。】
【李隆基最终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试图为杨贵妃辩解:“她,常年身居后宫,她怎么会知道杨国忠要谋反呢?】
[这其实就是杨贵妃她究竟有没有罪的问题了。]
[我是倾向她无罪的,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的时候美人第一个去死。]
[其实杨贵妃也是有罪的,她的罪就在没有尽到一个贤妃的义务,跟着李隆基一起享乐不知道劝谏。]
[朝堂那些人都白吃那么多年饭?他们没一个人劝谏,指望杨贵妃劝谏呢?这个时候怎么不说后宫不得干政了。]
[李隆基要是不把杨贵妃抢走根本没那么多的破事。]
[还爱情,爱情个屁。]
[人家杨贵妃跟寿王小日子过的好好的,李隆基那老头来把人媳妇抢走。]
[杨玉环被自己公公抢走,被迫跟丈夫分开,还劝谏的义务呢,她肚量得多大啊。]
[说到底,杨贵妃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又不是像武惠妃那样的出身,也不懂政治,就是人长得美喜欢跳舞罢了,她要仅仅是一个寿王妃,也不会被安上妖妃的名头。]
赵丽妃憋屈的内心像是找到了一个支撑点。
“对啊,她要仅仅只是一个寿王妃就好了。”
王皇后眼中有对李隆基的戒备:“若她依旧是寿王妃,会不会重复之前的命运?”
武惠妃深以为然。
站在大唐的立场,她们不能让杨玉环嫁给寿王李瑁。站在杨玉环的立场,她们更是不能让她嫁给李瑁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杨玉环她都该有新的人生。
王皇后的武惠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决心。
那是不再让无辜女子步入深宫,被戕害一生的决心。
赵丽妃懵懵懂懂,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让杨玉环变成寿王妃就是重复之前的命运,她指出关键节点:“杨玉环如果是寿王妃,陛下纳她为妃还要背上□□的骂名,杨玉环如果不是寿王妃,那真真是应了那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不刚好给陛下机会了吗?”
武惠妃坐了起来。
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们只想着不能让杨玉环按照老路走,完全忽略了如果陛下执意纳杨贵妃,那此时仍在深闺之中的杨玉环更加危险。
赵丽妃说的对,让杨玉环嫁给李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天幕将李三郎占儿媳这件事剖析至如此地步,李三郎要是还敢把占儿媳的心思放在明面上,那才是真的傻。
王皇后犹豫看着武惠妃:不如就让杨玉环当你的儿媳?
武惠妃没有反对。
后宫中两个最尊贵的女人,此时只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保卫儿媳的这场战役,恐怕要拉长战线了……
天幕上那个弱小且无助,后悔又颓然的老人让李隆基内心惶惶。
他老年的时候不会变成这样吧?
他真的很担心。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还算饱满。
不算老。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差强人意,虽然稀疏,但还有几层。
不算秃。
最后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他这一颗心给蒙蔽了吗?
“邦邦邦。”
李隆基锤了锤。
很好,还是鲜红赤诚的,里面装着大唐盛世之伟业,他很放心。
最后,李隆基晃了晃自己的脑子。
不错,清醒,没有灌水。
将自己一身检查完毕,确保自己和天幕里那可怜老人没有半分关系后,李隆基最终放下心来看天幕了。
至于天幕里,那老头对杨玉环或许是深沉的爱,还有他的纠结,李隆基并不是很能共情。
杨玉环……
李隆基脑袋有点紧,这冠好像有些巴头皮。
明明周围是安静的,怎么好像又听到宋璟和韩休的紧箍咒了?
李隆基更坚定了美人不美的心。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看到杨玉环后,深一脚浅一脚,狼狈而逃的可笑模样。
那不是美人,那是骷髅。
佛曰,色即是空,佛是对的。
【李隆基找的这理由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杨国忠谋反本身就是禁军为军变找的借口,杨国忠反与不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全军激愤,这样的愤怒需要有一个输出口。他们为何而愤,是为杨国忠,还是杨贵妃?都有,但他们愤怒的根本是李隆基,是这个无所作为纵容奸佞的皇帝。倘若没有这个输出口,那么他们刀枪指向的就是李隆基了。】
【李隆基思考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手上刚刚染了数条人命的将士们还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留给李隆基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
【跟随李隆基多年的高力士看他如此犹豫,只能将血淋淋的现实直接剖开在他的面前给他看。高力士说:“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
【“贵妃诚无罪”,罪魁祸首是谁?是李隆基。“将士安,则陛下安矣”,若将士不安呢?那李隆基很可能不能活着走出马嵬坡。】
【高力士这是在告诉李隆基,你和杨贵妃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他把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李隆基面前,你是要贵妃的命,还是要自己的命。】
“你是要贵妃的命,还是要自己的命。”
李隆基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想笑的。
这像是问他,你要自己活着,还是一个骷髅活着。
他当然得让自己活着!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无情的帝王,一个连后宫都甚少踏足的帝王,他的心中,只有江山!
只有他好好活着,才能保证大唐江山的长治久安。
[原来这么现实啊,我还以为他们的爱情真的是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呢。]
[清醒一点,凄美动人的不是他们的故事,是白居易写的诗。]
[其实李隆基死了,杨贵妃也活不了。]
[跟着李隆基真糟心啊,要是跟着寿王,那得幸福多了。]
[最起码跟着寿王不至于死掉。]
天幕下的李瑁激动在袖中,小幅度挥了挥自己的拳头。”人家杨贵妃跟寿王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她如果仅仅是一个寿王妃,也不会被安上妖妃的名号。”
“跟着寿王,那得幸福多了。“
看啊,后人都在支持他跟玉娘!
不知道玉娘看了后有什么想法。
李瑁情窦初开,满怀期待看向旁边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杨玉环眉头拧成毛毛虫。
她也不想跟着寿王,她喜欢的是身边的男子……
怎么办,不仅要想办法躲掉进宫的命运,还要想办法躲掉成为寿王妃的命运。
杨玉环歉疚看了李瑁一眼。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摆脱命运,跟你在一起的。
李瑁心头一震,身子都有些摇晃。
歉疚?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玉娘她,不愿成为寿王妃?
李瑁恍恍惚惚,完全忘记了没有把自己身份告诉杨玉环这件事。
他还没有从刚刚的自卑中走出来,就又被打击了一通。
怎么办,谁能给他支个招,玉娘不喜欢他。TvT
【李隆基不是一个把爱情看的高过一切的愣头青,自己的命和杨贵妃的命,究竟谁的命更重要他还是能分清的。】
【马嵬坡,佛像前,三尺白绫,一条人命,鲜活的杨玉环玉陨香消。】
【李隆基派心腹宦官高力士把杨贵妃活活勒死。临死前杨贵妃说:“妾诚负国恩,死无所恨。”】
【杨贵妃死前想的是什么我们无所知,这就像我们不知道在驿站那扇木门后,李隆基想的是什么一样。但或许最终,不谙国事的杨贵妃终于明白了那颗荔枝的真正含义。那不是身份的象征,不是尊贵的体现,更不是坚如磐石的帝王爱。那是百姓血。】
【如果有来生,想必她不愿要这集一身的三千宠爱,也不愿要这云花皆想的倾城容颜。她只愿当一个普通的寿王妃,幸福安稳度过此生。】
天幕又响起了低沉的诵读声。
那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
遮天蔽日的天幕里,是杨贵妃身穿华服旋转舞蹈的场面。
她跳着,舞着,珠钗环佩散落一地。
天空忽然掉下如瀑的白练。
这白练浸染上周围的华光,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而杨贵妃就置身于这如瀑的白练之中,旋转着,舞蹈着。
只有她一人,孤独地旋转。
灯光微弱,一如她孱弱的呼吸。
渐渐地,她慢了下来,带着华光的白练本是她的陪衬,现在却成了压在了她身上的重负。
这华丽的白练,伴随着杨贵妃的旋转缠绕在她的身上。
不仅仅是缠绕,仍有无尽的白练从天而下,坠在杨玉环的身上。
白练如绳,紧紧捆住了她。
白练如瀑,最终将她彻底淹没。
直至杨贵妃倒地而往,所有人惊呼。
他们倏然明白,这不是随杨玉环起舞的白练。
这是勒死她的三尺白绫!
【“到底君王负前盟,江山情重美人轻。玉环领略夫妻味,从此人间不再生。”】
【此后人间,再无杨玉环。】
长安城内,喝醉了酒的李白拿着酒壶,晃晃悠悠。
朦胧间,他觉得自己恍然出现了错觉。
这天啊,像是出现了如珍珠的华光,万千华光齐聚在一人身上。
此人是谁?
蓦然,他想到了万花拥簇此一人的场面。
这样盛如牡丹之人,当是百花之首!
李白嘴角有未干的酒渍,这酒渍像是伸出了爪子,挠地他喉间发痒。
这痒意直直贯穿了胸膛,诗情就这样喷涌而出。
李白的视线中,天幕和他脑中的幻影交叠在一起。
他摔了酒壶,朗声大笑:“云想衣裳花想容!”
天幕慢慢传来歌谣。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天幕下的文武百官被这场景震惊。
一代倾城佳人在他们面前香消玉殒。
天幕里的杨玉环如风如雾,让人看不清,摸着不着。
这女子实在是太美。
此时没有人叫嚷着她祸国,也没有人指责谩骂她是妖妃。
所有人被代入此情景中,只是被美所震撼。
本能地,他们不愿让这美就此消失于人世间。
“月下逢,月下逢……”
瑶台之上,满月之下,那是重逢吗?
天幕里,李隆基奔向杨玉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而那如雾的女子毫无知觉,一动不动。
这是真的离世了吗?
这世间当真,再无杨玉环了吗?
刚刚升起的希望渐渐被次景浇灭。
倏然,杨玉环她动了。
她双目紧闭,毫无知觉,但身子却变得轻盈起来。
她慢慢升上天空,从李隆基的怀抱之中脱离出来,好像她从来就不曾属于过这个人间的帝王。
她周身染上了华光,越飞越高,最终隐于悬挂天空的云中。
李隆基背过身,真正意识到了他的爱妃彻底离他而去了。
天幕里的李隆基没有上帝视角,他只以为自己永失所爱。
天幕下的众人听懂了暗示。
月下逢,杨玉环还会活过来是吗?
所有人牢牢盯着天幕,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前朝殿前所有人仰着头,只想看她化身仙子重新回来。
后宫里的众人站了起来,包括武惠妃,她们移步到门外。
赵丽妃喃喃:“她会回来的,对吗?”
王皇后道:“会的。”
她虽不通诗词,但这是她美好的愿望。
糯米团伸出短短的小胖手,指了指天幕:“她成了仙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瑛被这歌舞之美打动,抛却了所有政治因素:“既是仙人,自然不会死。”
李隆基负手而立,他和众人一样看着天幕。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天幕已然说完了《长恨歌》的最后一句吗?
天幕传来了在场观众的惊呼。
杨玉环一身飘逸锦绣衣裳,从天而降,轻轻悠悠划到了李隆基的背后,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肩头。
如破茧之后的一蝶落在肩头。
极轻的重量,李隆基却像有所感应一般回过头来。
杨玉环的笑容灿如桃花。
李隆基像是从未看过她这样笑过。
一骑红尘妃子笑在这笑容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杨玉环就这样轻飘飘来到了李隆基身边。
她像是挣脱了那缠绕在身上的三尺白绫,挣脱了二选其一的无奈窘境,挣脱了深深似海的宫门,挣脱了世人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称呼。
她不是贵妃,不是妖妃,不是四大美人。
她,仅仅只是她,杨玉环。
失而复得莫过于此。
惊喜席卷李隆基的心头,蔓延到他身体每个角落。
他伸手,想要拉住她。
那是他的妃子,那是他最爱的美人,她身上有无限光芒,那是大唐的荣耀!
那是属于他贵妃,那是属于他的荣耀,他得拉住她啊!
然而天上的杨玉环却带着这让世间都为之动容,离李隆基越来越远。
她飞的越来越高,仅有手腕间那条瓦蓝的披帛垂了下来。
李隆基仓皇踉跄着往前跑,他试着伸手去拿那条披帛。
不能走,不能走,那是他的爱妃!
那是杨贵妃,她是属于大唐的,她得留在这里,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李隆基拼命往前伸手。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碰到那蓝绸了!
最终,他抓住了杨玉环的披帛。
他怀着期待的心,祈望这小小的披帛能把他的贵妃带下来。
瓦蓝的披帛随着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而紧绷起来。
最终,绸缎不堪重负,从中间断了。
李隆基踉跄扑倒在地,他仰头看着杨贵妃,可她就带着那极陌生,但灿烂的笑容,越来越远。
最终,他手里仅剩残破的半截披帛。
仅有此物,代表着她曾存在过。
李隆基失魂落魄摸了摸肩膀。
就是这里,刚刚杨玉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手极轻,像是落在他肩上的蝶。
破茧而成的蝶。
看天幕的众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之感。
杨玉环她还活着,她不仅活着,还变成了仙人,去往九天之上的瑶台。
可她虽活着,但人间依旧再无杨玉环。
李隆基像是参与到这离别之中一般,心头有说不出的感受。
他伸出一只手,失神地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最终他把手放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后宫妃嫔们笑了。
她们欣慰地笑了,甚至有几个人眼眶还含着泪。
“真好,她活着。”
“她不仅活着,她还离开了这偌大的后宫。”
赵丽妃轻呼了一口气:“是啊,她飞到天上,这宫门啊,困不住她了。”
武惠妃面容的冰冷,在看到此景的时候也有片刻的消融。
她们好像不是在看杨贵妃,她们看的是杨玉环,她们更是在看她们自己。
她们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挣脱束缚,卸去妃嫔的身份……
活成杨玉环,或是活成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的模样。
如果能活成她们自己,那就最好了……
赵丽妃背过身,将眼角的眼泪擦净。
世人皆知杨贵妃是杨玉环。
可她,在这后宫时间久了啊,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杨玉环真美啊!]
[哈哈哈哈,断了,笑死我,李隆基活该。]
[好啊好啊,断的好。]
[他自己不会飞,还想把我的仙女姐姐拉拉下去!]
[仙女姐姐快飞!我给你买火箭!]
[姐姐好美,仙女姐姐看我!]
镜头前,是前排几个女子一闪而过的倩影。
她们手拉着手,激动欢呼着,甚至有女子小幅度往舞台挥着手。
她们笑的明媚动人,全身都是生机勃勃的活力。
镜头里不仅仅有女子,女子的身边还有男子。
李倩疑惑,他指着天幕:“先生教我,男女不同席,女子该相夫教子,大家闺秀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天幕不是这样。”
这是李瑛的知识盲区,他只能尝试着回答:“这天幕来自一千三百年之后,肯定与现在是不同的。”
糯米团子很严肃,像是在问一个很重大的问题:“那究竟,是大唐更厉害,还是这一千三百年的后世更厉害呢?”
身处大唐自然有独属于大唐的自信和傲气。
李瑛十分想回答,自然是大唐最为厉害。
但这话,他说不出。
后世能做出这天幕一般的东西,这本身就是超前于大唐的。
且天幕里放的这戏剧,无论是从天而降的白练,还是自由出现和消失的水火,以及不断变换的场面的繁杂的背景之音,这都是大唐所没有的。
更重要的是,戏剧,大都是富贵人家所看的东西,但他看天幕里的观众,似乎都是寻常百姓。
他们皇室都不能看到的戏,在后世,寻常百姓人人都能看到。
所以大唐和一千三百年后的后世,哪个更繁盛?
李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自己不愿承认的答案。
糯米团看着他爹一脸菜色,懂了。
还是后世更厉害一些!
所以先生教的,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许也是不对的。
至少比大唐更厉害的后世不是这样。
他李倩,要做就做最好,要学,也是要学最好的东西。
糯米团子小小一只,看着天幕满脸严肃。
五岁稚儿,他看到了他爹没看到的东西。
妃嫔们看着天幕,讶然。
“她们居然可与男子在夜间同席看戏。”
“就算是叫嚷,周围也没有谴责的目光。”
“真好,她们想出来玩耍便出来玩耍,而不必被束缚。”
“原来千年之后的女子……活的这般恣意。”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如她们一般,那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吧?”
被束缚终身,因为皇后之位而不得不被迫放下长枪的王皇后露出艳羡的目光。
若有朝一日……
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第92章 (视频) 让李隆基知道他儿子偷偷登基了
杨玉环的嫣然一笑填满了所有人内心的空憾。
断了的披帛却又让所有人的心里有种没被填满的怅然感。
化为神仙飞往仙界, 远隔云端,这或许对杨玉环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这对伏地悲恸的李隆基呢?
《长恨歌》到这里,应当是结束了吧?
“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历史上,贵妃死去, 无奈的帝王只能掩面哭泣。
后人也为此结局而悲伤, 所以在历史的基础上, 进行了艺术想象。
人间的杨贵妃转身幻化成仙界的杨玉环。
这也是人们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幻想。
【杨贵妃死去了, 但《长恨歌》并没有结束。】
【毕竟李隆基还活着呢。】
李隆基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天幕的意思,是要讲他的结局了?
贵妃已死,可行军之路是不会因此而停下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天幕讲王维之时, 曾提到过他的儿子李亨收回长安。
他是未来的帝王。
那是否, 就从此刻开始,他对自己这个父亲就已经隐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了?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 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蜀江水碧蜀山青”啊, 即便不看史书, 光看白居易的长恨歌, 我们也能知道, 李隆基他按照自己的计划成功逃到蜀中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之中, 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呢?】
【当然。首先最开始的李隆基为什么决心去逃去蜀中呢?我们说过, 逃跑是杨国忠给他的建议, 所以逃去哪里, 也是杨国忠的建议。蜀中算的上是杨国忠的地盘, 在之前,这样的逃亡路线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杨国忠死了,再跑去他的地盘就有危险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了反对:“杨国忠谋反,其将吏皆在蜀,不可往。”】
【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一个不合适去蜀中的理由。站在逃跑的角度,蜀中的确是个好地方,远离战场,并且易守难攻,至少能保性命无虞。但是站在恢复山河的角度,蜀中这个地方就太不合适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隆基,大概是没有人一心想着逃跑的,甚至有人建议,现在即刻返程回长安去。李隆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都在这些年的享乐之中磨干净了,属于帝王的骨气都没有了。他还是想去蜀中,只是众人议论纷纷,刚刚又经历了军变,他不敢说。】
【在众人没商量出结果原地徘徊的时候,转折点出现了。有一群百姓拦住了队伍,他们拦住了李隆基的马前:“长安那是陛下的家啊,长安周围的皇陵里都是陛下的祖先,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很明显,不仅在场所有人不想逃到蜀中,连现在这些百姓也不希望李隆基跑掉。这话明显让李隆基犹豫了,他坐在马上徘徊着,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但是最终,他还是继续往蜀中的防线前进。】
[我是真的生气啊,我真的生气!]
[李隆基身上没有一点大唐的骄傲。]
[这个时候要是真逃了,大唐就没救了。]
[虽然我也不喜欢李亨,但是这个时候李亨站出来还是好的。]
[所以李隆基为什么不能早点嘎掉啊,这样至少在史册上,明君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天幕之下,百官哗然。
“这,这……”
“是否有些过分了?”
“奸臣杨国忠已经死掉了,没有人蛊惑陛下了呀。”
张九龄痛心疾首看着天幕,像是不敢相信天幕里那个徘徊着,为保住性命宁可把大唐国都彻底放弃的那个人,是他一直追随的皇帝。
杨国忠已死,奸臣不再当道,身边那么多人一心相劝,都没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吗?
李亨捏着拳头,开始紧张了。
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既担心天幕里的自己做了什么,有担心天幕里的自己无所作为。
李隆基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笑容了。
他跟着天幕的描写开始想象自己畏缩不前的模样。
这样国家存亡的时候,他依旧在苟延残喘只顾保自己的命。
也难怪后人听过之后如此气愤。
【李隆基执意要走,百姓就只能去拦住在李隆基身后的太子李亨。“既然陛下不愿意留下,我们所有人愿意跟随殿下斩杀敌人,夺回长安!”】
【堵在李亨面前的百姓越来越多,李亨很犹豫。“父亲远行,这一路凶险,我怎么能离开父亲左右呢?并且我还没有当面跟我的父亲辞行,让我先去和父亲禀报吧。”说着,李亨就要掉马追上李隆基。】
【但是百姓依旧把他拦住,李亨的两个字甚至把李亨马上的缰绳给抓住了,他们情真意切:“如今胡人犯我中原,江山分崩离析,父亲你也看到民心所向究竟是何处,在这个时候如果不顺应民意,夺回长安,复兴无望啊!”】
【一个儿子说完,另一个儿子赶快上去再加一把火:“父亲把长安收回,在长安迎接陛下归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孝啊!”】
【在百姓和两个儿子共同的努力之下,李亨终于答应,不跟着李隆基一起逃跑了。】
【李亨这里在发生激烈的讨论,前面的李隆基看自己的儿子没有跟上来,停了马,但左等右等,自己的儿子就是不来。于是他派人去看看后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打探彻底坏了,李亨他被拦着,回不来了。】
【李隆基想明白了,最终只是仰天长叹一声:“这是天意啊。”父子两人就在此分道扬镳了。】
百官心里皆是一松。
幸好还有太子啊,若是没有太子,那所有人都逃亡蜀中,何谈大唐复兴。
大唐的江山,估计要有大半都进了逆贼的手里了。
李隆基扯了扯嘴角,不带表情地笑了。
明锐的政治嗅觉让他本能察觉出了这事情的不简单。
这真的是一出单纯的,父慈子孝的戏码?
【李隆基和李亨就此分道扬镳,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分开,大唐的命运才有机会改变。但是这真的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意外吗?】
【其实仔细分析,这不像是意外。因为百姓拦路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大多数百姓身上是没有什么政治素养的,他们完全可以在杨贵妃和杨国忠死之前就来拦截李隆基的队伍,但是他们没有。也可以在李隆基继续往蜀中走的路上拦截,但他们也没有,他们正正好好,就在这样一个最关键的时间节点出现了。】
【所以有学者分析,这是李亨布的局。李亨他作为一个太子,且自己的父亲已经年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世,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心思呢?这时候的李亨已经四十五岁了啊,李隆基实在是太能活,也不甘心坐上太上皇的位置。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李亨对权力也就越发渴望,他要是再等下去,真的可以跟自己的爹一块去死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不仅我们觉得李隆基太能或,李隆基的儿子也觉得他太能活。]
[其实历史上,这种皇帝太子年纪都大的,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李隆基就算不死,早点退位也是好的。]
[还是算了吧,李亨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皇帝,跟李隆基争权不亦乐乎呢。]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李隆基:呵呵。
果然我的想法是对的,老三果然有这个想法。
李亨握着拳的手松开了,改成哆嗦。
“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心思呢?”
“李亨对权力也就越发渴望。”
“他要是再等下去,真的可以跟自己的爹一块去死了。”
天幕把众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大了。
可现在的李亨他不是太子,既没有太子,尽管他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但这想法毕竟没有酝酿成形。
他只担心经过天幕的一番话,父亲会更猜忌自己。
还有他的兄长……现在的太子李瑛。
李瑛在跟自己的儿子哈哈直乐。
争权?太傻了。
李瑛完全没有任何争权的想法,如果他的父亲能英明一辈子,他愿意让父亲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是活到跟自己一块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的父亲更圣明一些才最好不过了。
李瑛看着天幕里的那个李隆基,心里略有几分担心。
天幕说父亲到了老年便昏庸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国将乱暂且不说,他这个太子也会被拎出来。
到时候他就是没有当皇帝的心,也总有人想让他当皇帝。
李瑛想了想自由离他远去,整天批奏折上朝的日子,猛烈摇头。
那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为什么大家都在垂涎着皇帝的位置啊?
究竟是谁在向往当皇帝?
李瑛准备在天幕之后暂且把心思往政治上放一放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更好的敦促他父亲好好努力。
还有他的儿子……
首先,书房得对自己的儿子全面开放。
其次,是不是得再给儿子找个先生?
培养勤恳性格这件事,应该从孩童时期抓起啊。
如果父亲把皇位和传给他,他就把皇位传位自己的儿子!
真完美。
【站在李亨的角度,李亨是愿意跟李隆基一起套跑逃跑,还是跟李隆基分开自己单飞呢?他又不傻,他当然想单飞。现在这个局面已经非常清楚了,谁能收复长安,谁就是新的皇帝。】
【我们说,时势造英雄,之前那是李亨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跟着李隆基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永远被压在他爹的屁股下,反正他爹是没有退位意思的,只要他爹不退位,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李亨想走,但是这个口不应该由他来开。古代把孝道看的比天还重,李亨主动开口难免惹人诟病,所以这群百姓出现了。马嵬坡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经过兵乱,李隆基作为皇帝的权威已经下降了,而李隆基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也逐渐心灰意冷。所以这个时候分开,最好不过了。】
[怪虚伪的。]
[真离谱,扯什么孝道。]
[百姓求他的时候,他还拒绝说要请示李隆基呢。]
[唉,都这样,我们过年拿压岁钱也会说不要不要。]
[哈哈,前面的还能拿压岁钱,我现在都到了发压岁钱的年纪了,笑不出来。]
李亨现在很尴尬。
他现在明明都已经不是太子了,只要李瑛活的好好的,他甚至没有一个当太子的机会。
为什么啊,他没有尝到当太子的快乐,但是却要承受被猜忌的痛苦。
李隆基又扯了扯嘴角。
他就知道,儿子大了,管不住了,都想抢他屁股下的皇位是吧?
这念头还没完全冒出来,就被脑海里的一个身影压下去了。
这人是李瑛。
李隆基刚刚酝酿的阴郁之气顿时被这不着调的儿子创飞。
飞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焦。
抢他的皇位……
这儿子怕巴不得让他长命百岁永远坐在这上头。
【不管李亨是故意还是无意,最后的结果是,李亨跟李隆基分开了。李亨身边开始不断聚拢一些希望建功立业,想有从龙之功的人,但李隆基的身边呢……还是那群闹兵乱的禁军。】
[啧,真惨。]
[杀了杨国忠,杀了杨贵妃,下一个是谁呢?]
[李隆基在逃跑的过程中也是害怕的吧?]
[感觉又要出事情。]
李隆基叹气。
感觉自从他弃城而逃之后,他就没有一个皇帝的模样。
过的连一个普通老人都不如,整日担惊受怕。
堂堂一个皇帝,要是真的死在军乱之中,那就好笑了。
这是要被记在史册上,遗笑万年的。
【杀了一个杨贵妃能让禁军们满意吗?其实也不能,只能缓和他们一时的怒火。我们之前说,禁军愤怒的根源在李隆基。所以在跟李亨分道扬镳之后,李隆基这一路走的根本不安稳。】
【几乎所有的禁军都在发牢骚,他们的抱怨越发强烈,甚至不再避讳李隆基。此时他们脑中的忠君思想所剩无几,或者说,李隆基现在在他们眼里已经逐渐不再像一个皇帝了。在李亨走了之后,有点头脑的都明白,李亨取代李隆基当皇帝,那是早晚的事情。】
【上一次,是杨贵妃给李隆基挡了灾,这还有谁给李隆基挡灾吗?】
[没有了没有了!死掉吧!]
[感觉这个时候的李隆基真的很惨。]
[惨的还在后头。]
[他惨?那些战死的将士不惨吗?那些被杀死的百姓不惨吗?]
李隆基陷入了无休止的叹气。
唉,是的,怪他,是他不好。
就是不知道在杨贵妃之后,还有什么人出现。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既然他还能在蜀中怀念杨贵妃,那说明,他还是平安来到蜀中的。
李隆基并不为自己顺利到达蜀中而开心。
天幕里那皇帝窝囊的模样,只让他看的烦躁。
【救了李隆基的不是什么人,是一堆蜀锦。长安虽然被攻占了,但是大唐毕竟还在那里,所以四川的蜀锦正常上贡。就在将士们的情绪再濒临不可控制的时候,李隆基一行人和这批贡品相遇了。】
【在这个时候,李隆基他一无所有,只能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开始了演讲。“我已经老了,耄耋之年,这些年我信任错了人,给大唐招致了这样的祸乱来。贼人攻陷长安,我不得已逃跑躲避锋芒,我知道,你们为了保护我,离开了长安,离开了家人,万水千山跋涉到这里,非常辛苦,你们的辛苦我都看在了眼里,我也非常愧疚。”】
【“所以,你们要是有想离开的心,我不拦着你们,这里的蜀锦,你们可以分一分,今天在这里,我就跟你们诀别了,你们回到家中也帮我带一句好,各自珍重吧!”】
【李隆基一边说一边哭,像是真情流露,痛彻心扉想要悔改一样。人是情感动物,人不是机器,所以在场的将士们纷纷被李隆基打动了。随后将士们派出一个代表,表达了他们的态度,“臣等死生从陛下,不敢有贰。”】
【一场在酝酿之中的兵变,没有酝酿完成,就已经结束了。】
【李隆基在最后老年昏庸的时候,难得爆发出了年轻时候拿捏人心的手段。他打了一张感情牌,这不仅仅是感情,这是掺杂着钱的感情。所以尽管有人对感情过敏,但是他们不会对钱过敏,李隆基再一踏上了去蜀中的路,并且平安到达了蜀中。】
【这下,李隆基彻底安全了。跑这么远,安禄山那个胖子肯定是追不上来了。】
[哈哈哈,安禄山那个胖子。]
[他真的很胖,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李隆基会看上了他的长相把他给放了。]
[李隆基就跟被下降头一样。]
[他不是喜欢那种,有气质的,有风骨的吗?]
李隆基现在只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给抠出来。
他甚至还夸赞安禄山“这样的人才实属难得”,什么人才,谋逆的人才吗?
当时张九龄甚至还提醒过他,这个人有反相啊!
但是他想的是什么?
他想的是,自己的皇位要是被这个偷羊贼给抢去,他李隆基三个字就倒着写。
他还想,要是真能被抢走,百年之后他去地下,把自己的脑袋给列祖列宗当球踢着玩。
李隆基悔恨又羞愧。
他双目紧闭。
但闭了眼,之前那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历历在目。
哈哈,像个傻子。
李隆基痛心疾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是脑袋和身体的交接处。
完蛋,等下去了,脑袋该不保了。
李隆基睁开眼,带着歉疚看了张九龄一眼。
对不起,是朕不好,朕应该听你的话的。
安禄山不满了。
神迹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安禄山那个胖子?
他,未来的皇帝,多吃两口饭怎么了?
他就问,怎么了?
李隆基能千里迢迢运荔枝,他安禄山多吃两口饭就也有罪了?
还有他现在的干爹,也说他胖。
他怎么敢的啊!
安禄山把自己的肚子拍的啪啪响,非常满意自己的身材。
他自信极了。
整个人在神迹一句又一句攻陷长安之中变得极为膨胀起来。
不知道神迹会不会说,他是怎么变成李隆基那傻子的心腹的。
安禄山宽厚的手放在一起搓了起来,用眯眯眼看着天幕。
只等待天幕放下一个能让他一步通天的阶梯。
【李隆基到了蜀中,安全了,整个人也不晃神了,他开始琢磨应当怎么挽救现在的局面了。】
【没几天,他下发了一道诏书。在诏书之中,他首先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伊朕薄德,不能守厥位,贻祸海内,负兹苍生,是用罪己责躬。”这是在说,是的是的,之前都是我的错误,是我不好。】
【下面诏书的内容就涉及到对目前局势的应对措施了。】
【“太子亨充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
【“永王磷充山南东道、岭南……”】
【“盛王琦充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南……”】
【“丰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领河西、陇右……”】
【最后李隆基加了一句,“马、甲仗、粮赐等,……自供”】
【李隆基准备调动所有能用的儿子,来对付安禄山。但是他现在没有打仗必需的物资啊,所以这些东西,就都自己准备吧。】
【那么李隆基的儿子都去打架了,李隆基呢?】
【李隆基当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安全的蜀中当所有人的头脑呀,他来谋划战局,让自己的儿子们冲锋陷阵,死了一个儿子不要紧,毕竟他没别的本事,就是儿子多!总是,他死不了就可以了。】
[李隆基这是在拿着遥控器,玩遥控玩具?]
[是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风流,哎对,就是儿子多。]
[可见李亨当时走是对的,不然跟着他爹,只能呆在蜀中,功劳都被抢走了。]
[对李隆基的那些骚操作我已经无话可说。]
文武百官沉默了:……
李隆基也非常嫌弃自己,他也觉得很丢人。
但是更丢人的在后面。
【但是此时兴致勃勃封太子李亨为“兵马大元帅”的李隆基一定不知道,在他下发诏书的前三天,他的太子,李亨,所谓的兵马大元帅,已经在灵武登基称帝了。】
第93章 (视频) 李隆基的悲惨晚年
李隆基的拳头硬了。
登基?他还没死呢, 就这么迫不及待登基了?
在理智上,李隆基明白,现在他的太子是李瑛不是李亨, 李瑛还活着,所以登基怎么都轮不上李亨来登基。
且他已经知道逆贼是安禄山和杨国忠,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予以那两人信任。
所以天幕说的, “兵马大元帅”李亨登基这件事, 也是根本不会发生的。
但是在感情上, 李隆基是不可控的愤怒。
生气, 真的很生气。
李亨的这个行为就是把他的脸丢在地上踩。
他是不是疯了,踩他老子的脸?!
他根本不会弃城而逃,不会给李亨跟他分道扬镳的机会。
他就站在这里, 死守长安城!
他誓与长安共存亡。
他看看这回还有谁在肖想皇帝的位置!
李隆基拳头握紧了, 而李亨的爪子开始哆嗦了。
真要命,能不能来个人证明一下,他根本没有那个胆子越过父亲直接登基称帝啊?
完全不敢想象天幕结束之后,他会面对父亲怎样的怒火。
尽管不是明显的怒火, 那阴恻恻的阴风邪火也不是他能够消受得起的。
李瑛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要打起来了?
李瑛不仅自己暗搓搓看热闹,心里快乐, 他还逗萝卜头子, 试图从儿子的回答里共享快乐。
“倩郎可知这太子为何如此迫切登基为帝啊?”
李瑛用的是太子, 而非李亨。
一是因为现实毕竟和天幕有一定的出入, 而也是为了堵儿子的嘴巴, 不要再拿那些私下妄议父亲兄弟的话来塞他了。
他又没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想找点乐子罢了。
李倩两手背在身后, 像个成熟的小大人。
“首先, 太子定然是想当皇帝的。他已经老了, 眼下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他若不好把握住,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很难再找。”
李瑛点头,非常认同:“小倩郎说的对。”
但他眼中的兴味未消,循循善诱着:“小倩郎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他像一个认真负责的先生,心中有了答案,但是对自己的学生依旧刨根问题。
但先生为的是自己的学生学有所成,但李瑛这个不着调的,他只是为了自己快乐。
说起来,李瑛聪慧,也不缺什么政治素养,但他母亲赵丽妃在第一次天幕之后就进入摆烂状态,且性格在王皇后的善意包容下逐渐放飞到不可发展的地步。
这就连带着李瑛浑身都是及时行乐的思想。
幼年时期,权力于他而言是不可触碰的东西,韬光隐晦或是最好的选择。
等他定型了,也知道了自己不会死了,这性格就改不掉了。
皇帝想给他点权力,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都争先恐后推出去。
父亲生性猜忌,这他看的明明白白,自己也是因为这而死的。
权力,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一个人聪慧的人并不会变得蠢笨,他这种聪慧也只多不少地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对自己的儿子是有些期待的。
他没能做到的事情,他是想看到自己儿子做到的。
李倩在李瑛的引导下,试着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
李瑛也不急,慢慢等他思考。
没多久,李倩眼睛亮了几分:“还有别的原因。”
“哦?小倩郎说来听听?”
李倩带着孩童难以有的自信,沉着淡定:“还有一点,或许当时的形势已经不容太子选择。从他选择跟自己的阿耶分开的时候,他就拥有了一批追随于他的人。”
李瑛笑了:“追随于他的人怎样?”
“追随于他的人不会允许太子什么都不干,他们不是追随太子,他们追随的是……”
“未来的皇帝。”
李倩糯叽叽的声音掷地有声。
李瑛高兴抚掌:“对,没错!”
【李亨到达灵武之后,仅仅三天的时间,在没有传国玉玺的情况下,他就当了皇帝。他为什么这样急不可耐呢?我们说过这确实有他本人的意志作祟,但是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原因,追随他的人不会允许李亨继续保守中庸地做一个太子。生逢乱世,乱世,也是机遇丛生的地方。】
【这些追随李亨的人,就好像是买了一只股,他们把赌注都压了上去。既然压上了所有的赌注,他们只会想让这只股一冲再冲,一飞冲天,连带着他们都能坐享其成,一飞冲天。有时候选择是比努力更重要的。】
【追随李亨的人有一个是这么说的:“将士皆关中人,日夜思归,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为社稷计!”】
【这是把江山社稷压在了李亨的身上。这话说的很漂亮,看起来是为家国大义的样子,但实际上,这话说的更直白通俗一点,就是,我们抛弃妻子孩子是为啥?不就是为了身份地位吗?你当不当皇帝?你不当皇帝我们就都走了,你自己玩吧。】
【李亨当然得当,不管是他个人的愿望,还是众人的愿望,他都得当这个新皇帝。但是他想当,却不能直接说我就要当。他跟自己的手下来来回回拉扯了五次,最终才松口答应,为了江山社稷,他勉强当一当这个皇帝吧。他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是为了整个大唐江山哦。】
[真的,这些虚伪的戏码看的够够的。]
[这就像是之前,他在马嵬坡演的那场戏一样。]
[这估计也是李亨做的最勇敢的决定了,后来可是没有那么勇敢过。]
李亨被冠上了虚伪的帽子。
李亨内心戚戚。
他也不想这的,他毕竟都没当上一个太子,他哪里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但如果他真的是太子……
李亨把自己代入天幕里的太子,瞧瞧揣摩。
他说不准真的会这样做。
但是现在他跟皇帝的距离,不仅仅隔着一个太子,还隔着一个安史之乱啊。
那是安史之乱,让唐朝有盛转衰的东西,父亲已经知道叛贼是谁,断不会容许安史之乱发生的。
且那祸害大唐的杨国忠在哪里尚且不知道呢。
这事儿啊,不靠谱。
【李亨是当了皇帝,但李亨没有玉玺,他这个皇帝就算不上是正统皇帝,如果这个时候李隆基反对的话,那大唐彻底就乱了。李隆基虽然昏庸,但是每到关键时候他总是能清醒片刻。像逃往蜀中的路上激情发表的演讲一样,那时候他知道什么样的决定对自己是最好的,现在,李隆基也清醒了一回。】
【大唐不能有两个皇帝。《红楼梦》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须得在家中自杀自灭起来方能一败涂地。安禄山都把长安给占领了,这个时候再他们父子两个再继续内斗,那是彻底把弱点暴露出来等着被安禄山宰了。】
【所以尽管李隆基内心非常不愿舍弃皇帝的位置,但此刻他必须退位,大唐只能有一个皇帝。】
【“上皇喜曰:‘吾儿应天顺人,吾复何忧!’。】
【李隆基这句话是承认了李亨皇帝的合法性。且李隆基不仅仅是承认了李亨皇帝的合法性,他彻彻底底的放权了。】
【“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仍奏朕知,俟克复上京,朕不复预事。”】
【“先取皇帝进止”是把权力都给了李亨,“奏朕知”的意思是,李隆仅仅只暴保留了一个知情权。最后一句,“不复预事“的意思是,如果李亨能够把长安收回来,那么我连这个小小的知情权都不会再要,安安稳稳当一个太上皇就行了。】
[难以想象,李隆基居然真的放权了。]
[这对大唐也是好事,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再争个你死我活,那长安就真的回不来了。]
[李亨也是赶上了时候。]
李瑛意外挑眉。
哦?父亲还有愿意放权的时候?
李亨哆嗦的手不再哆嗦。
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
李隆基心里犹然不爽。
但站在大唐的角度,这是最正确的决定。
李隆基心里颇为复杂,喜的是自己终于不再继续被挂在天幕上丢人,他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悲的是,他的皇帝之位就这样真正离开了他。
也是,自从他逃跑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一个作皇帝的威严,那时候究竟还有谁愿意拥护他呢?
怕是一人都没有了。
【李隆基不仅仅是口头表示,他还做出了切实的行动。当时李隆基在路上,还有到了蜀中这过程中,先后封了四个宰相,在得知李亨已经登基之后,他把这四个宰相全部都送给了李亨,这是表示我手里完全不需要任何权力,你放心大胆干吧的意思。】
【与这四个宰相一同去找李亨的,还有那传国玉玺。这下,李亨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但李隆基真的是出于一片公心吗?】
【其实未必,李隆基对当时的战局并不是乐观的,他是持悲观态度的。但凡他认为自己能打败安禄山,当时在长安的时候就不会选择逃跑。在蜀中安定下来之后,他选择的作战计划也只是让几个儿子冲锋陷阵,他一不愿意吃苦,二不愿意背锅,李亨愿意当皇帝,大唐栽在他手里,亡国之君就是李亨,而不是他李隆基。】
【第三点,在逃亡蜀中的整个过程,他也清晰看到了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拥护者了,他作为皇帝的威严在大大的下降。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跟李亨对上,也不一定有百分百的胜算。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夹杂在一起,最终李隆基把皇位给了李亨。】
[真的是算计来算计去。]
[一种各怀鬼胎但是还要维持表面平和的感觉,]
[从这之后盛唐就不在了。]
李隆基犹疑了。
他爱权力,他心里知道。
愿意把手中所有的权利都放掉,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天幕问到他是否出于一片公心的时候,他自己也迟疑了。
随着天幕讲述的内容越来越接近安史之乱,并且深入到其中,百官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各怀鬼胎但是还要维持表面平和。”
这就是那个时期的大唐吗?
安史之乱后的大唐,竟无一人为江山社稷考虑了吗?
再无能臣可用了吗?
此刻,众人对安史之乱是如何发生的好奇心到达了顶点。
但天幕始终未讲。
天幕讲起了李隆基退位后的生活。
这次的天幕讲的是《长恨歌》,讲的是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
有始,便有终。
长恨歌并未结束。
【退位后,李隆基开始在蜀中过上太上皇的生活了。逃到蜀中后,他的生活过得好吗?】
【我想白居易的《长恨歌》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这说的是在蜀中的李隆基。他现在彻底闲了下来,马嵬坡,贵妃的死始终环绕在他的心头,他始终都不能忘记杨贵妃。在思念难以排遣,夜不能寐的晚上,李隆基创作了《雨霖铃》,这也成为以后著名的词牌名。】
【就在李隆基日夜怀念杨贵妃的时候,新皇帝李亨收复了长安,他在收复长安之后,给李隆基接连去了两封信,表示要将李隆基接回长安,安度晚年。】
【可是现在手无任何权力的李隆基,真的可以安度晚年吗?】
[我记得是没有啊。]
[好像是被幽禁了?]
[我还记得李亨当太子时候的打压,现在李亨当皇帝了,他们好像是调换了位置,李亨开始打压他了。]
[惨,真的惨。]
[只能说他活该吧,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李隆基的手慢慢握紧了。
“被幽禁了。”
“李亨开始打压他了。”
这竟是他的晚年?
此时的李隆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的晚年是天幕所说的那样,说一不二的皇帝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仰仗别人鼻息而活的废人?
天幕的场景开始变化了。
一身紫袍的年轻人跪在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面前,痛哭流涕。
老人手拿明黄衣袍,披在了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深深弯下了腰,拒不接受这身份象征的衣袍。
他们的背后,是守护他们身穿甲胄的禁军。
再往后,场景更宏大了些。
画面缩小,老人和年轻人皆变成了蚂蚁大小,棋盘格一般的一百零八坊整齐排列。
禁军不仅仅在守护着那两人,禁军在守护着这整片区域。
这是,长安。
“长安回来了?”
“回来了,一定是回来了!”
“逆贼终败啊!”
安禄山舔着个大肚子,皱眉冷哼。
什么?逆贼终败?
谁是逆贼,他安禄山是逆贼?
安禄山往小土坡上吐了口唾沫。
“呸!放他的屁!”
拜了这怎么可能,他,上天选中的天之子,怎么可能拜?
胜负兵家常事,他应该只是不在长安了,他才不会失败!
安禄山是如是给自己壮胆的,但是心底最深处是有疑虑的。
长安又重新回到那无能的李隆基手里?
文武百官振奋。
自长安被逆贼攻陷,皇帝逃跑,百姓流离失所之后,文武百官看天幕皆有揪心之感。
那是长安,那是他们的京都,那是他们日日夜夜生活的地方。
朝鼓而起,暮钟而息,他们奉为信仰的地方朝夕见溃散。
这怎能不令人痛心疾首?
现在,长安回来了!
他们的信仰就都还在。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整颗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他们甚至在讨论天幕里最开始出现的那两个人是谁。
宇文融傻了吧唧:“最开始出现的那两人,是陛下和太子吧?”
李林甫看了宇文融一眼,为傻子解释:“不错,天幕说,此时陛下已成太上皇。”
萧嵩感于父子二人之间的深情:“陛下将黄袍亲自加于太子之身,想必是认可太子的地位吧。”
韩休满意点了点头,难得跟萧嵩搭话:“太子拒不接受这衣袍,想必心中更想将皇位还给陛下的吧?”
张九龄看到天幕,不疑有他,感叹:“真是一幅感人的父慈子孝的画面啊!”
【“自马嵬请留,灵武劝进,及今成功,圣上思恋晨昏,请速还京以就孝养。”】
【李隆基回到长安,这个他曾经为了活命而弃之不顾的京都。短短的时间内,他和李亨的身份就调转了个。走之前,他是皇帝,走之后,皇帝变成了李亨,他成了手无实权,该安享晚年的太上皇。】
【李亨早早就算着时候,过来接李隆基,尽管这个时候的李亨是皇帝,但是他脱去了龙袍,穿上了紫色衣服,就好像皇帝还是李隆基,而他,仅仅是李隆基的儿子一般。李亨表示,现在长安回来了,皇位也该重新还给李隆基。】
【李隆基坚决不接受:“天数、人心皆归于汝,使朕得保养余齿,汝之孝也!”天命和人心都在你身上,你能让我保全余年,已经是你非常孝顺了!】
【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啊。】
李隆基感觉不太对劲。
天幕的语气不太对劲。
的确,这画面是父慈子孝,但是天幕最后一句,怎么听都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是还发生了什么吗?
【这样看,的确,两个人看起来感情真挚,关系极好。但是不要忘记这两个人都是做戏的也一把好手。不要忽视李隆基身边的那群禁军。】
【如果把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把地点放在距离长安几百里的扶风,我们可以看到李隆基的禁军,他们手上的兵器被全数上缴,六百多个禁军,不仅仅被拿走了武器,更是被三千精兵给替代了。三千精兵以迎接李隆基回长安为由,代替了这六百禁军的位置,将李隆基团团围住了。】
【这三千精兵是谁派来的呢?唐肃宗李亨。】
【李亨是什么时候来跟李隆基上演这场父慈子孝的大戏呢?就是在确保这跟随李隆基的六百禁军毫无作战能力之后。很明显,李亨他担心李隆基威胁到自己的安全。直至李隆基真正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他才放心和李隆基团聚。】
【这回,李隆基是真正开始了他安享晚年的生活了。】
李隆基自嘲一笑。
安享晚年?
安享?
究竟哪里安,又是哪里享?
他之看到父慈子孝画面背后那涌动的野心和小心。
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和一个只能在新帝王手下讨生活的老人。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李隆基回到了兴庆宫,这里“池苑皆依旧”,看芙蓉的时候,李隆基想起了杨贵妃的面容,看杨柳的时候,李隆基想起了杨贵妃的一双柳叶眉。】
天幕之中传来凄婉动人的曲调。
湖边,亭子里,书桌边,昏昏灯影下,处处都是李隆基和杨贵妃的身影。
彼时他们不知长安不曾沦陷,那时没有战火,那时没有新帝,那时的皇帝满身权威,他有心腹大臣,满朝文武皆为他所用,他有最宠爱的贵妃,为博贵妃一笑他可以用最快的马,运来最鲜甜的荔枝。
而如今,处处都是贵妃的影子,可处处不见贵妃。
旧时帝王依旧在,可他白发苍苍,佝偻肩膀,他没有心腹大臣,朝廷成了新帝的天下,他没有最宠爱的贵妃,那荔枝,也只能在梦里回忆味道。
那一帧帧的幻影像是夜晚的湖面上的月,一触即碎,又如飞过青鸟的蓝天,鸟飞过了,便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李隆基在怀念杨贵妃。
李隆基在怀念那个他一手缔造的开元盛世。
李隆基在怀念那个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自己。
时光易逝,年岁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就连盛世都回不来了。
李隆基只想找回他的贵妃。
当时在马嵬坡,他的贵妃被吊死后匆匆下葬,现在长安回来了,他的贵妃也该回家了。
她属于长安。
至少,至少应该给她一个坟茔。
年迈的李隆基知道,他如今需要仰仗儿子的鼻息而活了。
从进长安那一日,从他的六百侍卫被三千精兵卸了武器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但,这是他的贵妃啊。
李隆基想抓住和贵妃有关的一切。
好像借此就能抓住那已经流走的岁月一般。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所以入长安后,一向老实本分的李隆基最终还是跟自己的儿子开口了,他想重新安葬杨贵妃。】
【可这小小的愿望,也是注定无法实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有事,发的比较迟,明天多写点
第94章 (视频) “此恨绵绵无绝期”(李隆基之死)
【“龙武将士诛国忠, 以其负国兆乱,今改葬故妃,恐将士疑惧, 葬礼未可行。”】
【李隆基想为杨贵妃建个坟茔,这事李亨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但是他手下说的话已经很好的反应了李亨的态度。】
【杨国忠和杨贵妃先后死去, 他们是作为奸臣和妖妃死去的。而李亨命运的转折点却恰恰就是这里。李隆基现在想给杨贵妃重新立碑, 这是想给杨贵妃翻案?如果杨贵妃能成功翻案, 那么和杨贵妃同时死掉的杨国忠呢?】
【尽管现在的李隆基已经卸去了一身的权力, 安分做太上皇颐养天年,但是他始终是曾经的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扣上政治符号。没有人关心李隆基是不是真的思念杨玉环, 也没有人会在意杨玉环她究竟需不需要有一个体面的坟茔。所有人只关心李隆基是否想重现当这个皇帝。】
【李隆基无法, 只能偷偷拍了一个宦官前去马嵬坡。他想把杨玉环的尸体给带回来,体面些下葬。】
【可李隆基这个愿望也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李隆基连杨贵妃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只能说,杨玉环也不想被他找到吧。]
[当时狠心让杨贵妃去死, 现在开始假惺惺了。]
[马嵬坡也是李隆基无奈之举吧,只能说他还是一个政客, 最知道什么选择能最大有利于自己。]
[只是可怜杨玉环了, 被李隆基抢走, 等待她的是死亡的命运。]
后宫众人唏嘘。
“居然连为杨贵妃安葬都做不到了。”
赵丽妃看着天幕摇头。
这很难把天幕里描述的人和现在的李隆基放在一起。
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
武惠妃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天幕里李三郎的结局都是他儿子李亨一手安排的。
他们父子俩没什么别的地方相似, 就这猜忌之心, 一个比一个厉害。
也不知道他们日后会如何相处。
赵丽妃脑洞大开:“既然杨贵妃的尸体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她找了办法逃跑了?她还活着?”
武惠妃思考着赵丽妃的这个想法:“基本没这个可能。当时那些禁军不可能不验明杨玉环的身份, 且退一步来说, 禁军就是没有验明身份, 那杨玉环没死这件事,李三郎肯定是知情的,他既知情,又怎么会偷偷派人去寻他的尸体。”
王皇后叹了口气:“战乱,饥荒,没有粮食,加上当时情况紧急,可能没将杨贵妃深埋,被野狗野狼刨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赵丽妃彻底蔫吧了。
好吧,杨玉环她大抵是真的死了。
【李隆基派去的小宦官没有找到杨玉环,埋葬杨玉环的地方仅仅剩下一个香囊。】
【不光当时的李隆基不愿意相信杨玉环没有死,就是现在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杨玉环就这样死了。最广泛流传的一种说法是,杨玉环她东渡日本去了。甚至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日本女明星以杨贵妃的后裔自称。】
【但杨玉环没有死,而是去了日本的这个说法,也只是一种不忍打碎美好事物的幻想了。当时是乱世,首先一个极为貌美的女人要躲避各方战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其次当时的航海能力并不是那么发达。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尚且经过了多次失败,历时整整十一年,杨玉环手无缚鸡之力,且没有任何条件支持,她怎么能成功东渡日本呢?】
【只拿到杨玉环香囊的李隆基心中思念更甚了。】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天幕上,偏僻的宫殿内荒草丛生。枯黄的落叶打着旋落在院子里和台阶上。
光看此场景,已经能感受到秋风自耳边簌簌而过的凉意了。
看天幕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拢了拢衣襟。
院子一角是一个破旧的戏台。
这戏台多年未修缮了,鲜红的油漆已经淡褪,踏步走上去还能听到吱哑的响声。
戏台下围着寥寥几个穿着戏服的老戏子。
戏台上,李隆基一头凌乱的白发,他将松松垮垮的戏服囫囵套在身上,迈着细小的步子,在戏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在嘴里小声唱着什么。
没人知道他在唱什么。
京中现在不再流行这样的曲调了。
不时兴的东西早就被淘汰了。
一如这些年老的,已经唱不动的戏子。
又一如这个年迈的,于大唐再无贡献的太上皇。
大唐又立新皇,而他,被历史洪流席卷着,彻底丢在了过去。
李隆基也只想呆在过去的回忆了。
他手拿一方绣着牡丹的头巾,轻嗅其上的味道。
这是,龙脑香气。
那还是天宝末年的时候。
那时候他高高坐在帝王之位上,以为大唐的繁盛如永不落下的太阳,接受着万国的朝拜。
龙脑香之木取自婆利的树木,树干空隙见长着的玲珑剔透之物便是用来制香的材料。
十颗啊,仅仅上供了十颗。
他都赏给了杨贵妃。
李隆基闻着头巾的味道,像是重新回到了天宝年间,贵妃仍在身侧的时候。
这方头巾还是前日来奏乐的乐工给他的。
那乐工说,他叫贺怀智,天宝年间曾为他和贵妃谈过琵琶。
那时阳光刚好,人站在光下,不觉冷,也不觉热。
他就坐在院子里弹琵琶,贵妃跟着丝竹之音,款款舞蹈。
贵妃真是美啊,人比花更要娇艳。
她就像极美的河神,她腕间的披帛就是河神的法器,随波而动。
微风轻拂,轻如发丝的披帛飘起,挂在了花枝上。
披帛拂过他的头巾,那带着微冷的香气令他此生难忘。
头巾仅沾染了贵妃身上的半分香气,却久久留在了上面。
时过境迁,恍如隔世。
可李隆基依旧能顺着记忆,将当时的情景一分不差给描摹下来。
贵妃香气依旧在,可贵妃不在了。
梦境深沉终究是梦。
脚底破旧戏台的吱哑声尖锐。
划破了那个短暂的梦境。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李隆基抱着头巾,慢慢蹲了下来,呜咽哭出了声。
不曾入梦,不曾入梦……
那个带着香气的魂魄竟狠心至此,一次都没来过他的梦里。
后宫有些感性的嫔妃也跟着天幕一起哭了出来。
寂静的殿内,啜泣声极为明显。
天幕笼罩着众人,在这样的氛围里,每个人都好像进入到天幕里,作为距离里面主人公极近的旁观者。
因他们之喜而喜,因他们悲而悲。
赵丽妃也陷进去了,拿着帕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手中帕子熟悉的颜色让她从环境之中抽离。
嗯?怎么回事,她在哭什么?
她在为李隆基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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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的赵丽妃看到众人有眼泪汪汪的模样,挥着手提高声音打断他们的情绪。
“停一停,听我说,停一停,这不是话本子上的爱情故事,也不是戏曲里的生死相隔。”
妃嫔们不管。
怎么就不是生死相隔了,那不是一个死着,一个活着呢吗?
赵丽妃提醒她们:“陛下不抢杨贵妃,她根本就不用死呀。”
众妃嫔妃停止哭泣。
……
哦,好像是这个样子哦。
要是没记错的话,天幕正在讲的是占儿媳的事情。
杨贵妃她明明可以只是杨玉环,他们明明可以没什么关系,杨贵妃不用死,长安不用沦陷。
这样的结局究其根源,还是李隆基。
这是他一手为自己造就的后果。
妃嫔们擦擦眼泪。
啊,有一种眼泪白流的感觉。
好像白哭了。
【这并不是李隆基最后的结局。现在他还能居住在兴庆宫,但是再过一两年,他就要搬去太极宫了。兴庆宫出入还算自由,但太极宫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了,那不叫颐养天年,那叫软禁。】
【李亨身边的也一个宦官说,李隆基天天和人来往,高力士他们更是跟李隆基聚在一起,不知道搞什么阴谋,陛下要提防这件事啊。】
【史书上记载李亨的态度是,痛哭流涕,并且表示不相信,说:“父亲怎么会害我呢?这不可能。”但是对于这宦官之后的行为,李亨是默许了的。】
【这个宦官干了什么呢?他先是传了“矫诏”,带走了李隆基的二百九十匹良马,只给李隆基留了十匹。】
【后又派人通传了李隆基,皇帝邀请他到太极宫游玩,接着自己带了五百个将士拦李隆基的路,士兵将李隆基团团围住,这个宦官跑到曾经的皇帝面前抖威风了。】
【高力士护主心切,按住了这宦官的威风,将李隆基护送到了太极宫。到了太极宫,李隆基泪流满面:“如果不是你在,我今天已经没命了。”】
【但是跟了李隆基一辈子的高力士,李隆基也是留不住的。】
【没多久,李亨下旨,将高力士流放到了巫州。】
【在高力士离开之前,他叩首只请求见李隆基最后一面,但是这最后一面,他也没能见到,李亨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没有满足他。】
[好惨啊,李隆基晚年真的是蛮凄凉的哦?]
[原来高力士那么忠心啊。]
[一直以为高力士是什么反派形象,但是现在看了很感动。]
[高力士走了,李隆基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亲密的人了。]
[人老了都会孤独的,李亨这是打算让李隆基孤独终老吧。]
高力士自年轻的时候就服侍在李隆基左右,看到李隆基从青涩逐步变得成熟稳重,从一个韬光养晦的临淄王,变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
他想象不出李隆基晚年竟然是这般凄凉,也想象不出有朝一日,他必须离开李隆基身边的场面。
人心是肉做的,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是个认主的人,此生跟在李隆基身边,他就没有过二心。
“他叩首只请求见李隆基最后一面,但是这最后一面,他也没能见到。”
此话一出,高力士眼泪几乎要下来了。
他看着面前那个伟岸的身影。
这身影和天幕里的那个陛下相差实在是太大。
高力士带着歉疚,和不舍。
在李瑛和武惠妃接连死去之后,是他给陛下的建议,建议陛下无嫡便立长。
但命运像是一个环,曾经的推荐李亨为太子的念头在多年之后,套住了他自己。
不仅套住了他自己,还套住了陛下。
高力士越想越悲恸。
李隆基感受到了高力士心绪不平,回首,安抚性看了他一眼。
古来太上皇皆是如此结局,你不必介怀,这怨不得你。
你能在最后关头保下我,已经很好了。
高力士在李隆基身边那么久,自然读懂了李隆基的眼神。
他心中更愧疚了。
李隆基回头看向天幕,长长叹了口气。
天幕这是在一点一点把弃城而逃的后果展示给他看啊。
现在展示的是弃城而逃对他李隆基的影响。
要不了多久,就该展示安史之乱对整个大唐的影响了吧?
天幕像是把盖在大唐上空那张繁华锦绣一点点拉开。
李隆基知道,终有一日,这锦布会被完全拉开。
那些隐藏其中的黑暗,蛆虫,人性之恶,会完完整整暴露出来。
李隆基面容带着悔意。
若他晚年已经如此悲凉,那这个大唐呢?安史之乱的大唐会是怎样一番图景?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长恨歌》里说,有个道士来找李隆基,说自己能找到杨贵妃的魂魄。在现实里,李隆基住在了太极宫之后,也喜欢上了修道。】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上穷碧落下黄泉啊,哪里都找不到杨贵妃。那杨贵妃她究竟在哪呢?】
[不得不说,白居易真的很厉害,这句诗真的很有名。]
[碧落黄泉,我次次读都为之感情之至纯而感动,其实现在看来,还是白居易太会写。]
[或者说,真正历史上的李隆基,他上穷碧落下黄泉追寻的是曾经年轻的自己,是那个繁盛的大唐。]
[何止李隆基一个人在追寻啊,我们所有人都想看到真正大唐是怎样繁荣。]
[只可惜,大唐的繁盛到底还是消失在历史里的,我们现在只能通过一些史书和古诗来了解了。]
“两处茫茫皆不见……”
杨玉环念着天幕里的诗。
李瑁紧张起来。
玉娘她到底还是被这诗里的感情打动了?
他是被父亲打动了还是被诗打动了?
他就说,这些诗人少写些蒙骗世人的诗句吧!
看都把玉娘哄骗成什么样子了。
真正的历史上,她跟父亲哪里有那种真挚的感情啊。
和父亲在一起只能丧命!
李瑁越想越觉得痛心疾首,甚至想摇晃杨玉环的肩膀让她清醒过来。
杨玉环念着这首诗,边念边觉得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真美啊。
陛下找不到她这件事,真美啊。
别管皇帝是去天上找她还是去地府捞她,只要找不到她那就最好!
希望现实中,皇帝也不要找到她。
她已经被冠上“妖妃”的称呼了,圣人应该没有把她纳进后宫的相放了吧?
这是要被后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不,圣人要是真的干了这件事,那不仅仅是后人戳他脊梁骨,满朝文武马上就该行动了吧。
【“忽闻海上宇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宇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仙子”、“太真”,这两个词已经将这人的身份给对应上了,这个仙子就是杨玉环,杨玉环就是这个仙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听到人间的天子来找她,她从帐子中惊醒。】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霓裳羽衣舞进一步把这仙人的身份给落在实处了,这就是大唐的杨贵妃。杨玉环听到李隆基派人来寻她了,是什么心情呢?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啊,杨玉环在天上也十分想念人间的李隆基。】
[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这可能也是后人推崇他们爱情的原因?]
[事实上本身算不上什么爱情,但是诗中的艺术手法把这两个人塑造成了痴情人。]
正在高兴的杨玉环:……
完全开心不起来了。
李瑁又开始了,他又在根据杨玉环的表情揣摩她的心情了。
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看不到陛下?
一向敬重父亲的李瑁气哼哼的。
他,李瑁,才是玉娘的原配丈夫!
他才是原配!
他才是那个要跟玉娘携手共度一生的良人。
李瑁开始没话找话转移杨玉环的注意力。
不要看天幕了,看看我吧。
天幕那都是荼毒你们小姑娘心智的情诗,不好看。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宇誓两心知。”】
【杨玉环将金钗一分为二,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了道士,让道士转交到李隆基的手里。】
【在道士即将离开的时候,杨玉环和道士说了只有她和李隆基两个人知道的誓词,那是她尚在人间的时候,和李隆基一同月下许下的誓言。她要道士务必把话给带到,只要把这话告诉李隆基,李隆基就知道她还在了。】
【杨玉环相信,他们二人终有相见的一天的。】
天幕下,赵丽妃把嘴咂的啧啧响。
“哦呦,还有誓言呢。”
王皇后久久看着天幕,她是在看天幕,又不像是在看天幕。
她好像是在借这天幕看些别的什么。
看着天幕里那孱弱的老人。
还有杨玉环那张明媚动人的脸。
她真美,岁月在她脸上像是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一般。
美到不可方物。
她也有曾经这样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临淄王妃,李三郎是年轻的临淄王。
她极年轻的时候就嫁了他,那时候的三郎极不受宠,没人会想到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王爷最后当了皇帝。
别人不知道那是未来的皇帝,李三郎他也不知道日后的命运。
他感念自己与他相互扶持的情谊,极为珍视她,也悄悄拉过她的手,许下过誓言。
誓言……
王皇后想了想,最后还是自嘲笑了。
这笑里带着释然。
她最终轻飘飘道:“誓言,是最无用的东西了。”
这轻如细沙的话最后还是散在了风里。
妃嫔们皆没什么反应。
她们或许没有听到,也或许听到了。
但即便是听到了,誓言两个字在她们心中都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入宫的每一个女子在最初年轻的时候都曾怀揣着懵懂思春之心,在这之后,如复一日的重复生活都让她们懂得了,誓言,的确是最无用的东西。
【《杨太真外传》里是这样写的,某日晚上,李隆基思念杨玉环吹响了笛子,笛声让一对仙鹤翩翩起舞,李隆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吹完笛子后,他沐浴焚香,然后睡觉。等到宫女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或许他是去赴杨贵妃的约了。】
【历史上,李隆基也差不多也是这样死的。】
【被幽禁之后,他迷上了修道,辟谷多日后,他溘然长逝。】
【睡梦之中,他拿着杨玉环给的金钗,去天上寻她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七夕佳节,长生殿内,他和杨贵妃二人笑着许下誓言。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誓言时时刻刻缠绕在他心头,活着的每一分一秒,他都在想念杨玉环,想念自己的大唐。】
【或许他觉得,见到的杨玉环,也就等于看到了他一手缔造的盛世。就此,他不是那个被一个小小宦官带兵就能团团围住的窝囊太上皇,他是被万人朝拜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他至今还记得那誓言。】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天幕上,李隆基又恢复了年轻的模样。
他最终攀登上了去往天界的鹊桥。
他与杨玉环分站在两端,鹊桥升起,两个人越来越近,两只手终于拉在了一起。
他最终拉到了杨玉环,他最终伸开双臂,揽住了那个如明珠璀璨的大唐。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对杨玉环的爱如江水绵绵,不可遏制,没有终期。
他一手缔造的大唐盛世如江水尽头的旭日,自东方升起,永不落幕。
【李隆基去世之前,被流放巫州的高力士遇到大赦。他可以回长安了!时经两年,他终于能重回长安,长久伴于李隆基的身侧。】
【然而他最终晚了一步。就在高力士回京的路上,李隆基去世了。】
【闻此噩耗,高力士如坠冰窖,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两年前被流放巫州之前没有见成的一面,竟成了永远的遗憾。他为李隆基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宦官欺辱到李隆基头上的时候,维护了这个曾经帝王最后的脸面。】
【高力士面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那是李隆基去世的方向。他长久跪地不起,失声恸哭,吐血而死。】
【唐玄宗的时代早已过去,而最终为唐玄宗李隆基,这个一手缔造了开元盛世的帝王陪葬的人,也仅仅只有一个高力士。】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一两个视频就完结了,会讲到睢阳之战,潼关沦陷,颜真卿,哥舒翰,李白,…… 我再构思构思怎么安排。
突然的事情就是来的很突然……今天没来得及多码一点,明天,明天一定。(顶锅盖跑走)
第95章 (视频) 李隆基“认贼作儿”
赵丽妃听明白了。
她看着天幕里, 那鹊桥之上相拥的两人,双手紧握。
只觉得陛下握住的或许不是那个在马嵬坡死去的贵妃,而是自他弃城而逃之时就已经走向败落的大唐。
仙界够大, 容得下他的整个盛世复兴梦。
“陛下晚年,也挺惨的。”赵丽妃道。
武惠妃看着天幕:“大唐更惨。”
李隆基听到自己溘然长逝的时候,整个人都呆呆的。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他也会死。
这个问题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但天幕就这样平平淡淡,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 他蓦然发现, 自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凄凉的晚年的。
被囚禁,被侮辱,甚至一个小小的宦官都能骑在他的头上。
背后传来极力抑制的小声啜泣。
李隆基知道, 那是高力士。
他被囚禁之后, 就连高力士都不能服侍在他身边,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是自年轻时就陪在他身侧,伴他一路走来的老人啊。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高力士会离开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儿子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与高力士此后的命运。
那么多料想不到夹杂在一起, 冲击着李隆基固有的价值观。
天幕里的表演区逐渐暗淡下来,观众席上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我问一下啊, 那个安禄山很厉害吗?我不是很了解历史, 感觉如果安禄山不反叛, 李隆基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安禄山啊……一个胖子。]
[很难评, 反正我是很讨厌他的。]
[我其实不懂李隆基为什么那么信任安禄山, 好像把他当亲儿子一样。]
【既然有人提到安禄山, 我大概讲一下他。】
【安禄山这个人, 是营州杂胡, 原名不是这个, 为了方便跟汉人沟通,改了个名字。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个偷羊贼,不用花养羊的钱,就能获得卖羊的钱,他顶多就是舔着大肚子动动嘴皮子。】
【后来被张守珪抓住后,因为一句“大夫不欲灭奚、契丹邪!奈何杀壮士”,成功让张守珪把他留在身边了。他也算争气,打了几次胜仗,俘虏了一些契丹人,所以张守珪就认他当了干儿子。】
【至于安禄山的干爹,当然不止张守珪一个,这个我们很快就会讲到。】
【好运气当然不会持续很久,不久之后,他也因为一次败仗需要受到惩罚。但是张守珪这个人,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干儿子,他不忍心让安禄山就这样死了,所以他把安禄山送去了朝廷,由李隆基来决定安禄山的生死。】
【这看起来是把安禄山推到火坑里,但是实际却是在给安禄山机会。他不能让安禄山无罪,但有人一句话就能赦免安禄山的所有罪过。在张守珪的述职报告中,他不仅仅把这场战斗失败的经过写了出来,他还附上了安禄山所有的军功。】
【李隆基这一看,好啊!是个能打仗的。那时候的李隆基是想发展军事力量的,他认为安禄山就是他需要的人才,且安禄山身材魁梧,又极为白净,迎合了李隆基的审美,于是李隆基大手一挥,释放了他。】
【当时的宰相还是张九龄,张九龄认为安禄山这个人有反相,不支持李隆基那么做。但是那时候的张九龄已经渐渐失宠了,李隆基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李隆基:……
他已经知道了。
他在这次天幕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噩耗。
就在几天前,他亲手放走了安禄山,他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天幕就不要再戳他的心窝子了。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悔之晚矣。
他不能直接了当杀了安禄山,或许只有安禄山自寻死路才可以。
李隆基已经开始在思考了。
得想个办法,让这个逆贼作茧自缚,自投罗网。
在保证天幕不消失的情况下,悄悄解决了安禄山。
刀了他!
安禄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喽对喽,神迹说的都是他。
没错,他是半胡,他是偷羊起家。
能赚银子的事儿,不丢人!
“安禄山身材魁梧,又极为白净,迎合了李隆基的审美。”
是的!
安禄山抖了抖身上的肥肉,那一叠叠的肉在乱颤。
但安禄山丝毫不觉得恶心难看。
神迹夸了,这是魁梧,这是白净!
他说前几日那傻皇帝怎么把他给放走了,原来就是喜欢肥肉?
安禄山更得意了,肥肉晃的更欢畅了。
“李隆基认为安禄山就是他需要的人才。”
安禄山更开心了。
又对喽!
最好一直都这样认为,直到他攻打到长安,踹翻那傻子屁股底下的那个皇位为止!
安禄山飘了,他听了天幕的话之后彻底飘了。
开始自鸣得意洋洋之。
现在皇位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唾手可得,甚至为他量身而定的东西。
此时,在街上游手好闲的史思明匪夷所思看着天幕。
天上出现了什么东西?
这弥漫在各处的声音是什么?
为什么这声音在讲安胖子的事情?
还说的半分都不差。
史思明一身衣服显得尤为松垮,眼里带着精光。
他太瘦了,好像这辈子该他吃的饭全部被安禄山吃了一样。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定了这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见后,缩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开始放心看了。
让他看看这神迹为什么讲安胖子。
莫名的,史思明有一种预感,安胖子要发达了。
连带着他史思明,也要鸡犬升天了。
[张九龄真是有远见。]
[说的好听是身材魁梧,说的难听就是一个死胖子,真不懂哪里戳中了李隆基的审美。]
[李隆基的审美也很迷,我怀疑他是不是太瘦小了,而对肥美有一种执着的爱好。]
[不知道李隆基听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要不是他多此一举,把他逼得逃离长安的逆贼就死了。]
“说的好听是身材魁梧,说的难听就是一个死胖子。”
“要不是李隆基多此一举,把他逼得逃离长安的逆贼就死了。”
安禄山停止晃动身上的肉,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了。
这是什么话?
死胖子?
这世界上只有史瘦子才能叫她死胖子!这谁啊,算哪跟葱!
安禄山再次拍上了自己的肚子,这回是带着愤怒,重重的,把肚子上拍出了两个红手印。
这是魁梧,这是魁梧!
逆贼死了?
他不是逆贼,他是未来的皇帝!
他会死?
安禄山嗤笑。
他,天命所归之人,怎么会死。
无妨,现在说他是逆贼就是逆贼好了。
反正以后他当了皇帝,想干什么不行,到时候史书之上就会把李隆基写成那个逆贼。
这短暂的插曲很快被安禄山放在了脑后。
天幕下的所有人又开始沉默。
和刚刚看杨贵妃和李隆基爱情的沉默不同,刚刚是沉溺于《长恨歌》描摹的美好事物。
现在的沉默没有别的情绪,就是愤怒。
此时所有人的沉默都震耳欲聋。
他们提笔开始把天幕的一字一句都给记下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怎么才能不让陛下下诏,就弄死安禄山。
所有人都在脑中将安胖子千刀万剐。
虽没有人说话,但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阴森森起来。
【李隆基没有听张九龄的话,安禄山是幸运的。但是他的幸运当然不仅仅止步于此,很快,张九龄下台了,取而代之的宰相是李林甫。】
【李林甫给李隆基提过一个建议,让李隆基重用胡人,他们出身低微,对朝廷忠心耿耿,给点小萝卜就能拉磨,很好用。】
【这建议是彻底提到李隆基的心坎里去了,这时候的李隆基猜忌心一天比一天重,长安本土的生长的文人,他们在京城的势力就像百年老树的根,谁知道哪一根触角就跟宗室搭上了,他用着实在不安。】
【李林甫的建议是好的,李隆基觉得从此他用人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是李林甫的心思真的单纯吗?他也不单纯,这个建议也是他基于自己的利益提出的。我们都知道李林甫他排斥异己,他最忌讳的就是有文化且有军功的人了。唐朝有一个著名的传统,出将入相,意思是皇帝会选当过将军的人来当宰相。】
【萧崇就是一个很好的出将入相例子。】
萧嵩捋着自己的胡子点头。
没错,大唐是有这样的传统,好儿郎都是马背上征战而来的!
那些文绉绉的,只知道动动嘴皮子的人,不堪大用。
韩休像是听到萧崇的腹诽一般,看着他,笑。
萧嵩一抬头,被韩休吓了一跳。
他瞬间就把刚刚想的话给否定掉了。
他在这话的后面悄悄画了个括弧,并标注,韩休除外。
韩休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比那成千上万的突厥人都可怕。
最近完全没有打什么坏心思的李林甫又开始肝颤。
勿Q,勿Q,求求了,不要再提他了。
他最近实在是战战兢兢一心冲业绩,因怕陛下的猜忌他是把所有的坏心思都藏起来了啊。
他甚至还开始学张九龄的做派,甚至请了先生偷偷学知识。
他一把年纪悄悄摸摸挑灯夜读他容易吗,他不容易啊。
宇文融完全不知道李林甫又背着他偷偷学习了,还在这里傻乐。
让他看看是谁又遭背刺了?
哦,是李林甫。
快乐。
【但是李林甫这个建议也不是完全没用处,大唐后期出的那些名将,也大多是因为这个政策才有了更广阔施展拳脚的天地。】
【李隆基把安禄山放回去了,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就爬上了平卢节度使的位置。抛开一切不谈,安禄山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定本事的。首先他懂得投降不杀以及杀鸡儆猴的道理,不投降,那下场很惨,投降,那会获得一个不错的待遇,没什么民族节气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说到这里就得提一提安禄山的语言天赋了,他会九种番语,能跟不同种族的人沟通。这些是他的第一份职业,互市牙郎带给他的。互市牙郎就是在边境做小贸易的人,边境人口繁杂,各族都有,掌握多种语言有利于安禄山赚钱。】
【就是这样的天赋给安禄山劝降敌军提供了帮助,他善于沟通,嘴皮子很利索,会讨人欢心。】
[可不就是会讨人欢心吗,那李隆基被他骗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也不是骗啦,感觉李隆基是对自己的制衡之术太有信心了,然后他玩脱了。]
[……这,怎么说呢,我还不如安禄山。]
[一个小小的英语都让我头疼了一辈子。]
[我说当时我的老祖宗们再努力一点,我现在就不用努力了,]
[每天都在做梦中,希望唐朝的繁盛延续下去,希望万国来朝的盛况延续下去。]
自从听到自己死讯的李隆基蔫巴巴的。
但一句“老祖宗努力一点”又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嗯?子孙后代们原来是这样看好他?
原来延续唐朝的繁荣和那万国来朝的盛况,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愿望,也不仅仅是大唐百姓的愿望,更是千年之后每一个人的愿望!
倏然,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悄然降临在李隆基的身上。
他隐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握起。
握爪.jpg
他会努力的!
他不能辜负这么多人的信任!
安禄山又惬意上了。
李林甫有眼光,他的提议对他升官有帮助,他记下这个人了。
以后给他个大官做!
“安禄山的语言天赋了,他会九种番语,能跟不同种族的人沟通。”
对啊,谋生活嘛。
多学几种语言也没有坏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别人认为难学的番语在他这里显得很容易,他多听听就会了。
可能这就是天命之子吧。
“爬上了平卢节度使的位置。”!?
安禄山震惊了。
他居然能爬上节度使的位置?
还是在五年之内,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但是调整一下心态,这事在安禄山心里就变得逐渐合理起来了。
他,天命之子,这神迹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他以后当皇帝的人,当个小小的节度使怎么了,这不是绰绰有余的事吗?
五年?
安禄山皱眉。
五年太久了。
他现在既已经从神迹中知道他的未来经历,他就会把这个时间给缩短的。
史思明正扣着自己的黄牙,他差点被天幕的话吓死。
节度使?
安胖子,节度使?
可别跟他开玩笑。
这什么玩意啊?他怎么听起来觉得虚头巴脑的呢?
【在平卢节度使之后,安禄山身上的官一层接着一层累加,在平卢节度使之后,安禄山又多了个范阳节度使的身份,是多了一个身份,而不是平调,也就是说,这两个地方的军政大权都是他的。李隆基觉得这尚且是不够的,又给他添上了一个河东节度使。就此,安禄山手里能调度的兵力已经有二十万了。】
【手里有兵力还不行,李隆基觉得这不够,不够凸显出他对安禄山的宠爱。他还要给安禄山封爵!给他个东平郡王的爵位!还记得张九龄在宰相位置的时候吗?那时候李隆基想给牛仙客一个小爵位都遭到了反对。现在李隆基好像是在报复性消费,区区一个爵位,给!他不仅要给,还要给个大的。】
【这下安禄山有了二十万兵力,有了爵位,李隆基还是觉得不够。为什么不够呢,因为安禄山总是来长安见他,安禄山来长安,怎么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呢?于是李隆基开始琢磨着给安禄山建造一个超级豪华的大豪斯。】
【是怎么样豪华的大豪斯呢,李隆基叮嘱了:“但穷壮丽,不限财力。”意思是你们怎么豪华怎么来,不用考虑金钱的问题!】
【有了这样一句话,工人们心里就有数了。床用珍贵的白檀木,吃饭的碗用金子做,筷子用银子做,就是厨房那些厨娘用的厨具,都得用金子银子。众所周知,安禄山是个胖子。李隆基又大手一挥,什么都要做成加普拉斯版本,床要能躺下五个人,碗要能盛五斗米。】
【最开始安禄山在张守珪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张守珪嫌弃他胖,严格限制安禄山的饭量,安禄山吃的多了点,张守珪就要凶安禄山。安禄山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张守珪是他干爹,他吓得要死,根本不敢多吃一口饭。】
【但是现在好了,他的第二个干爹对他很好,他可以吃饱饭了,就此,他能放心大胆横向生长了。】
李隆基几乎呆滞了。
他听到自己给安禄山的这些荣耀,几乎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这是他半夜惊醒都要抽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不是,他二臂吧?
安禄山,谋反的逆贼,大唐的罪人,逼的他抱头鼠窜的死胖子!
他把三个要地的军政大权给了他?手里能调动多少兵力?二十万!
李隆基马上化身尖叫鸡,他在心里喊的石破天惊。
二十万人马!给他干什么?用来攻打长安的吗!
李隆基现在就是心痛,非常心痛。
天幕之前说,节度使在他统治的后期已经逐渐拥有了很大的权力。
他现在有意识收拢权力,并没把所有军政大权下放。
但天幕里的自己是个傻子啊,他不知道啊!
可想而知安禄山究竟是权势滔天到了何种地步。
李隆基的肝在颤抖。
还有,他还干了什么?
给安禄山一个爵位?
“李隆基好像是在报复性消费,区区一个爵位,给!”
李隆基心虚看了一眼张九龄。
果不其然,他的爱卿皱眉了。
张九龄下意识看了眼李隆基。
李隆基早早就把眼神看过去,等着张九龄了。
他冲着张九龄小幅度,但快速且坚决地摆了摆手。
意思是,你万万可以放心,朕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还有,他还给了安禄山一个大豪斯?
什么是豪斯?
李隆基联系上下文,很容易就弄懂了这个豪斯的意思是房子。
他给了安禄山大房子。
还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巨丽!
总是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为大唐的角落缝缝补补的李隆基这回真的心痛了。
钱啊,他的钱啊。
有谁会嫌弃自己钱多呢?
他现在过生日,朝臣们回回送他金镜,他根本不敢往自己兜里多揣什么。
金镜金镜,时时自省。
他那么老些钱,都给那死胖子了?
他真的都给那死胖子了?
李隆基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的。
安禄山越听越开怀。
现在,他似乎能看到一条金灿灿的大路铺在自己的脚下。
他,安禄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啦!
二十万兵力,用来攻打长安!
爵位,先要着,之后换个更大的,换成皇帝!
大豪斯,收下,白给不要是傻子。
哈哈哈哈,傻子帝王这是在做慈善呢!
哦不不,不是慈善,这就是他安禄山,一个天命之子应得的!
史思明开始奔跑起来。
平卢节度使!范阳节度使!河东节度使!
这是谁,这是他的好朋友,安胖子!
此时不待抱大腿更待何时啊?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天幕此前说安胖子的过去,完全正确。
他有理由相信,天幕说的这些未来也是正确的。
虚到眼底乌青的史思明跑出了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
他墙角不蹲了,牙上的菜叶也不抠了,他现在只想看看他亲切的朋友,未来的平卢节度使,范阳节度使以及河东节度使,安胖子!
被一连串爆锤打击到反射弧飞速拉长的李隆基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等一下。
李隆基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
一些听起来比给二十万兵,封爵位还有建造大豪斯,更二臂且不切实际,又毫无可能的行为,混进来了。
他不敢相信地掏掏耳朵,伸手招来高力士。
“天幕刚刚,是说安禄山的第二个干爹?”
高力士心知肚明李隆基就是逆贼第二个干爹。他慎重小心的点点头:“天幕是这样说的。”
李隆基咧了咧嘴,干巴巴地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才不会让安禄山吃饱饭,他巴不得安禄山被饿死。
所以第二个干爹一定不是他吧。
李隆基急速摇头,竭力反对。
天幕在连环拳后对着他的脑门给了他重重一击。
【没错,安禄山的第二个干爹是李隆基。】
李隆基连苦瓜脸都摆不出来了。
苍天啊,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个破事啊!
他怎么会这般愚蠢?
真是蠢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李隆基的愚蠢。
这让他一张威严的老脸往哪里搁!
此时,李倩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阿耶,皇爷爷为什么要认一个逆贼当干儿子?”
李瑛开始尴尬。
他觉得丢人。
对,父亲这个愚蠢的行为,连带着他的儿子们似乎也不太聪明一样。
李瑛试图捡起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顺手把他父亲的威严也一并捡起。
但是向来一筐篓子话的李瑛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嗯……其实……”
李倩持续发问:“是因为皇爷爷根本看不出那是个逆贼吗?”
李瑛脸开始发烫:“你皇爷爷他……”
李倩保持自己的输出能力:“我皇爷爷他一定是觉得他是好人吧!”
李瑛哽住。
李倩愤愤然感慨:“那叫安禄山的是在是一个惯会伪装的坏人!他坏透了!”
李瑛又觉得自己能呼吸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汗。
他的倩郎真是善良啊,出了问题从对面身上找原因,他在怪对面,而是没有怪他的皇爷爷。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李隆基,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有认贼作父,李隆基这是认贼作儿!]
[可惜,没有认贼作儿这个成语。]
[李隆基有多宠爱安禄山,后面就会被背刺的多惨。]
[我要是能穿越到唐朝,我只干一件事,就是凑到李隆基的儿子轻轻说一句:你干儿子来杀你了。]
[李隆基不会听的,首先,李林甫会捂住你的嘴巴,其次,杨国忠也会捂住你的嘴巴。]
[难道不是李隆基在装睡吗?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将天幕尽收眼底的小李倩严肃看着自己的父亲。
“阿耶,认贼作儿。”
李瑛在自己儿子的注视下,又开始流汗了。
为什么啊,一个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威严,他根本就想不通啊?
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儿子面前尴尬害怕且觉得愧疚啊?
李倩补充:“这是不对的。”
李瑛一副你说的对:“是的,这是不对的。”
啊,又不是他认贼作儿,他在替他的父亲心虚些什么啊!
李瑛挺直腰板,终于恢复了一个父亲的样子,他叮嘱儿子:“你日后不许这样。”
李倩听话点点头。
此时李隆基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知道天幕还要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安禄山究竟是为什么当上李隆基的干儿子呢?】
【他采用了迂回战术。李隆基最宠爱的贵妃是谁?是杨贵妃,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讨好杨贵妃让杨贵妃开心,是不是李隆基就能开心了。】
【所以安禄山上谏了,他表示要当杨贵妃的干儿子。】
【他这不仅仅是试图讨好李隆基的欢心,他更是看到了杨家的恩宠。但凡和杨贵妃沾上一点边的,都能捞到无穷无尽的好处。这样的好处安禄山的是不会放过的。】
【在此之前,安禄山是参加过杨家跟李隆基的家宴的,在宴会上,安禄山已经跟杨家众人互相认了干兄弟。这里我提一下,这杨家兄弟里是不包括杨国忠的。这个时候杨国忠还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宰相,他跟杨贵妃是不来往的远亲,他混的还不行,配不上这个宴会。】
看着天幕的杨钊先是羡慕嫉妒恨。
他说杨国忠那傻子怎么爬的那么快,原来是绑上杨贵妃这棵大树了。
傻子,没用!
杨钊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看天幕。
说起来,他也有一房远亲。
要不是这天幕提到远亲两个字,他险些彻底忘了。
远亲……
他也有个远亲。
杨钊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盘腿坐起来,带着一些慌张扒拉自己的手指头。
他的曾祖父叫杨令本,他曾祖父有兄弟吗?
不记得了啊。
哎呀!
往低点扒拉。
扒拉祖父辈,祖父叫杨友谅,他的祖父有兄弟,好像叫什么,杨志谦。
弘农杨氏河中房……
杨志谦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杨玄琰啊?
杨玄琰有点耳熟啊。
杨钊不断默念这个名字,他一拍脑袋。
这不就是杨贵妃的爹吗!
他跟杨贵妃有同一个曾祖父,他们是同族啊!
所以杨贵妃这个不来往的,混的不怎么样的远亲,难道是他?
他骂了那么久的杨国忠,其实是他杨钊?
杨钊目光呆滞,他cpu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给三傻剧透……
第96章 (视频) 杨贵妃给安禄山洗三
因为吃惊, 杨钊现在看起来有些痴傻。
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天幕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杨钊,后来改名叫杨国忠?
谁给他改的名字呢?
再等等。
他心想。
等天幕再多透露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好让他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
尽管杨钊非常谨慎, 并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轻易下结论,但这样一个可能依旧让他心潮澎湃。
心间涌动着飞黄腾达的渴求, 还有一步登天的奢望。
天幕这小小的, 看似是无意间加上去的一句话也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杨国忠是跟杨贵妃是不来往的远亲。”
李隆基:!
不是派人去查了杨家的族谱吗?
杨家世世代代都没有一个叫杨国忠的人。
怎么现在, 杨国忠又重新从杨家冒出来了?
杨家生了新孩子?
可要是刚出生的稚儿, 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等到那小孩儿长大到能入朝为官的年纪,他自己估计也早驾崩了吧?
李林甫皮笑肉不笑。
他还记得这杨国忠就是把他挤下相位的那个人。
他此生,就是再也当不上宰相, 他认了。
但是杨国忠他必须死!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 他最后落得被劈开棺木,扒去紫袍,贬为庶人的结局,跟这个叫杨国忠的他脱不开干系。
宇文融在一边看着李林甫这表情, 有些胆战心惊。
哦吼,这阴货开始疯狂记仇了。
记仇好啊。
最好这个叫杨国忠的奸臣赶紧冒出来, 这样李林甫针对他的矛头就会转移到了这个杨国忠的身上。
除了转移矛盾, 杨国忠还能变成所有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现在整个朝堂上, 细数上过天幕的人, 风评比较差的当属他宇文融还有李林甫了。
李林甫被陛下猜忌被众人远离这没什么, 他宇文融不行啊。
如果把一个比他更差的人放在朝堂上, 那么所有人的矛头就都会跟着这个人走。
宇文融觉得, 这个人非杨国忠莫属了。
李倩从没一次性听过那么多坏人的名字。
刚刚出现了一个安禄山, 现在多了一个杨国忠。
“爹, 这杨国忠……”
李瑛肯定:“这是奸相,不是好人。倩郎要慢慢养成识人之能。”
李倩点点头,但是他依然有一点困惑:“既然他是奸人,为什么要让他当宰相呢?”
李瑛:……
他当然不能说这是因为他爹昏庸。
作为一个太子,他说这种话算怎么回事。
于是李瑛换了一个更委婉的方式帮李隆基遮掩:“有些大臣,或许最开始是好的,后来登上高位享受到权力带给他的益处,就变了。”
“又或许,这奸臣实在是太会伪装,蒙骗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
李瑛把话又扯回到教育李倩上:“所以倩郎要明白识奸臣能臣的重要。”
李倩点头:“我记住了。”
[这个杨国忠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隆基的识人之能到了晚年消失殆尽。]
[杨国忠会伪装?他不啊,他只是会拍马屁说好听的话。]
李倩转头:凝视.jpg
李瑛:……
父亲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我真的很难帮你遮掩。
【现在先讲安禄山,杨国忠先放在一边。】
心急如焚的杨钊着急了。
怎么就捡着那个死胖子说啊?
既然说到了杨国忠,就多说两句啊。
别的事都可以放在后面说,这个杨国忠可否换过姓名,如果换过的话,那他的本名叫什么?这些总得说说清楚吧?
可天幕像是忘记刚刚在说杨国忠一般,开始对其缄口不言,话题继续扯到了安禄山的身上。
杨钊手背在后面,从小路边站起来,屁股上的泥都没来的及拍。
就这样带着黑黢黢的屁股,焦虑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安禄山认杨贵妃当干妈这件事还是比较离谱的。首先他已经跟杨家的兄弟们拜了把子,按道理,他应该是跟杨贵妃以兄妹相称的,这是完全差辈分了。】
【其次从年龄方面来说,那时候的安禄山马上就快五十岁了,而杨贵妃才不到三十岁,安禄山这是认比自己小二十岁的人当干妈啊。】
[差辈分也无所谓了,李隆基先抢了儿子的媳妇,差辈分还算什么大事吗。]
[为了攀附有什么不行的。]
[安禄山是太清楚讨好杨贵妃能得到的好处了吧。]
[或者换个说法,杨贵妃是他干妈,那李隆基就是他干爹。]
[原来安禄山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安禄山想起了天幕里那个身着瓦蓝襦裙,裙摆绣大片牡丹的女人。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眼子也跟着转了转,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说为什么要跟他这个天命之子讲杨贵妃呢。
原来那以后是他的干娘啊!
他懂了,这下他全部都明白了。
安禄山抱着肚子志得意满。
自从知道那个貌美的贵妃和他有这样的关系之后,他就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
如果让他认李隆基当干爹,他是有几分勉强的,毕竟他安禄山,是以后要占领长安,彻底把大唐拿在手里的那个人。
但是要让杨贵妃当他干妈,那他是一百二十万分的愿意啊!
胡人可没有中原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等他打进长安,先擒住李隆基,然后把干娘占为己有!
安禄山开始嘿嘿笑了起来。
突然,后面传来急切的跑步声还有哼哧的喘息声。
安禄山转头,看到了史思明。
“哦?史瘦子?”
史思明看到安禄山这肥肉堆满的脸,丝毫不觉得恶心,反而倍感亲切。
这是什么?这是钱,这是权!
史思明更激动了,越跑越激动,胸腔着火般的灼烧感都恍然不觉。
越接近安禄山,他跑的步子就越快,在马上要到安禄山面前的时候,他被石头绊住,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安禄山扑去。
史思明不觉得自己在扑向一个数天没洗澡,身上有浓烈汗臭味的胖子。
他觉得他在扑向前程。
哦,大腿,大腿!
史思明朝着安禄山的大腿扑过去,牢牢抱住了柱子一样的腿,嘴里大喊道:“安胖子,你要发达啦!”
安禄山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
他马上要当皇帝这件事,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
他还没把神迹看完呢,他自己没有到处乱讲啊。
难道说,别人通通都能看到这神迹?
安禄山警惕:“你看到了什么?”
史思明抓着安禄山的裤管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我看到一神迹,就在天上,说你日后会当上平卢节度使,范阳节度使,河东节度使!”
安禄山更害怕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这事要被所有人都知道,那他还玩什么,马上那愚蠢的皇帝就会派兵来把他给抓起来!直接杀掉!
史思明疯狂摇头:“不不不,我观察过,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别人都看不到天上的神迹。”
安禄山这才放下心,往天上看去。
史思明激动摇晃安禄山,但是却没能把安禄山成功晃动起来:“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安禄山粗胖的手指伸到嘴唇边:“嘘!”
史思明比了一个把自己嘴巴封住的手势:好的,我不说话。
但他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向往常一样把胳膊搭在了安禄山的肩膀上,瘦瘦的一个他像是安禄山的挂件。
“胖子,你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
安禄山点头:“我不会忘记的,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饭吃!”
史思明跟着点头,傻乐。
【有个干儿子这个身份,安禄山讨好李隆基就更方便了。】
【每次李隆基跟杨贵妃在一起的时候,安禄山去给两个人行礼,按照中原的礼仪,天子为尊,安禄山应该先给李隆基行礼,然后再对杨贵妃行礼。安禄山在中原生活了这么久,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偏偏安禄山反其道而行,在认了杨玉环当干娘之后,先给杨玉环行礼。】
【李隆基就很好奇啊,他也不生气,就问安禄山:“你怎么先对贵妃行礼呢?你应该先跟我行礼啊。”】
【安禄山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认真且一板一眼说:“胡人先母而后父。”在胡人的礼仪里,见到双亲是要先对母亲行礼,再给父亲行礼。说完这话后,安禄山给李隆基行了大大的一个礼。】
【这话把李隆基逗的哈哈大笑。这样没有心机,且忠心于他,并且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不会抢他皇位的干儿子,才是他真正的好儿子!】
【这下好了,通过认杨贵妃为干妈,安禄山成功把大唐的天子变成了自己的干爹。这可比那个什么张守珪这个干爹好多了。】
【李隆基也很宠爱这个干儿子。之前给他权力,给他军队,给他大豪斯都是一种物质上的奖赏,现在,李隆基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宠爱了。】
【李隆基用了最明晃晃的办法。每逢什么节日,要办宴会了,李隆基都邀请安禄山。当然,他也邀请朝廷的重臣,但是不同的是,朝廷大臣们坐在高台下面的位置,而安禄山的座位就离李隆基不远,跟李隆基一起坐在高台上,仅仅只是隔着屏风,坐在李隆基的下手位罢了。】
[我其实百思不得其解,李隆基为什么对自己亲儿子就跟防贼一样,看到安禄山就跟看到亲人一样。]
[可能那时候的李隆基太自信了?只觉得自己儿子是有可能抢他的皇位的,跟李隆基没有血缘关系的就不会被他怀疑了。]
[费解嗷,真的很费解。]
[李隆基毕竟是宫廷政变出来的,他可能只对那个敏感。]
李隆基越听越觉得尴尬。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先给母亲行礼再给父亲行礼?
杨贵妃她是皇后吗就母亲母亲的?
还有给安禄山搞了个亲子专座?
他是真敢坐啊!
也不怕闪着自己的老腰!
朝臣像是在听什么笑话,每个人都表情复杂,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笑话甚至几近于丑闻。
是的,毫不夸张,这是丑闻。
这事要是被李唐皇室的列祖列宗给知道,陛下怕是要皮开肉绽。
这事不光光是陛下听了觉得尴尬,他们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没面子。
现在甚至不满二十的杨玉环完全无法想得出,一个近五十岁的人开口闭口都是干娘的场面。
这干娘还是对她叫的。
难受,非常难受,胸口有点东西不上不下的。
李瑁虽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叫安禄山的长什么样子,但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对这号人的描述。
父亲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放过了一个偷羊贼这事,已经传遍皇宫了。
二哥拉他喝酒的时候,还特意给他讲过。
当时二哥把两个胳膊都伸出来,比了一个最大幅度的动作,说:“那人就这么胖,这么胖躺在那里,像一滩肉。”
李瑁唯恐面前玉娘觉得有个干儿子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开始给他描述这个叫安禄山的人长什么样子。
杨玉环看着前面的李瑁伸出胳膊比划,她一双眼睛都睁大了:“这么胖?”
李瑁点头,状似无意:“听说还不喜欢洗澡,说话声音难听,嚣张跋扈,十分不好相与。”
这是纯纯抹黑。
杨玉环胸口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了。
谁要当这人的干娘啊?
现在杨玉环对进宫这件事更是避之不及了。
李瑁将杨玉环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炸开了一朵小烟花。
不喜欢这个叫安禄山的干儿子就好,就好也一并厌恶上贵妃这个位置。
杨玉环缓了缓,觉得那不适被压了下去后,开口问李瑁:“你怎知安禄山的模样?你见过吗?那不是只有皇帝大臣们的,才能见到的吗?”
李瑁笑容甚至还没收回去就傻了:……
“是我那个,在朝当官的朋友告诉我的。”
“哦……那你朋友当的官儿一定很高吧?”
“啊,是,是啊。”
【关于安禄山是杨贵妃这干儿子这件事还有则笑话,我们现在看是笑话,但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不觉得啊。】
【洗三,是在中国古代就有的一个针对刚出生婴儿的习俗。婴儿出生三天之后,要给婴儿洗澡,主要是洗去身上的污秽,还要在盆里放钱,也有吉祥如意的好寓意。】
【没错,杨贵妃和安禄山搞了一场洗三。】
【至于这洗三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尚且不知,但是李隆基看到的时候,接近五十岁的安禄山被包在了锦绣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张脸。杨贵妃口中叫着“禄儿”,周围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李隆基就好奇啊,他来问这怎么了?】
【周围人回到,说贵妃在给安禄山洗三。李隆基又是哈哈大笑,大声赞好,赏赐了周围所有人,并且命人放多多的金银在洗三的盆中。】
【从此后,宫中所有人俨然把安禄山真正当成了李隆基的儿子,都用禄儿称呼他。】
[yue……yue!我不行了,家人们救救我。]
[我想了想安禄山满脸大胡子,一身肉的样子,我快吃不下饭了。]
[所以得是多大的盆才能装得下安禄山啊?]
[怎么杨贵妃也跟着李隆基一起荒唐啊。]
[其实也不是杨贵妃跟着一起荒唐,皇帝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她得捡着皇帝喜欢的话说,还有皇帝喜欢干的事做。当然我并不是说她没错的意思。]
[她最大的错就是没尽到规劝的责任。但是她跟丈夫过的好好的被抢走,还规劝呢,不刀了李隆基就是好的。]
[啊,给安禄山洗三,我接受无能了。]
[太惨了,贵妃这个职位也是高危职业啊。]
[得怎么才能强忍着恶心把洗三进行下去的呢?]
天幕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洗三??
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杨贵妃,给安禄山这个肥头大耳,马上五十的老人洗三?
赵丽妃手上的糕点都吃不下去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疯了吧?”
王皇后皱眉:“怎么胡闹成这样。”
武惠妃讥讽一笑:“李三郎高兴着呢,不仅大肆褒奖和赏赐,还让所有人都喊安禄山禄儿。”
赵丽妃拿着黏腻腻的糕点,有些反胃。
禄儿,禄儿,陛下他实在荒唐。
百官也面面相觑。
“这……”
“我认为有些过分离谱。”
“我也是这样觉得。”
“难以想象啊,未来的陛下是这样的陛下?未来流行给,给近五十岁的大宝宝洗三?”
“五十岁的大宝宝……我,这,唉!”
好了,这下丑闻更丑了。
陛下这不仅仅是在丢自己的面子,这是连带着把他们大唐官员的脸面一起丢了。
他们作为朝廷命官,整个人都跟李隆基绑在一起。
现在他们有种想因为李隆基而解绑,但是为了两毛钱和这个官位又得继续坚持下去的感觉。
宇文融挠挠头,蹭蹭脸,眼神飘忽,十分不自在。
李林甫依旧保持一贯的假笑,但是这个假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韩休嘴边一贯的酒窝消失了,他低头,严肃在记些什么。
韩休又不知道藏在哪两个朝臣的后面了,找他得找朝臣肩膀之间的大胡子。
哈哈,禄儿。
天幕这不仅仅是想背刺陛下啊,这是想要他们在场所有人的命啊!
洗三?
禄儿?
李隆基两眼一黑。
这样恶心的称呼真的是可以用在安禄山的身上吗?
自从知道了安禄山以后会抢走他的皇位,现在他已经不觉得安禄山魁梧了,也不觉得他白白胖胖充满希望了。
他若是再看到安禄山,只会觉得他恶心。
杨玉环已经不行了。
刚刚压下去的反胃感觉又上来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她,为那样一个满身肥肉和异味的人洗三……
杨玉环再也维持不住原来的端庄。
学的那些大家闺秀的礼仪被她抛到脑后去,她踉跄着,仓皇跑到院子里那有点歪脖子的树下,一手扶着树,一手制止了李瑁往这里来。
“呕……呕……”
李瑁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早知如此,就不把安禄山说的那样恶心了。
而安禄山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此时安禄山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洗三,嘿嘿,那样的美人儿亲自给他洗澡,嘿嘿……
史思明羡慕到几乎有些嫉妒了。
那可是贵妃啊,皇帝的女人!
他一个巴掌拍在安禄山宽厚的肩膀上:“可以啊,禄儿!”
【安禄山让李隆基彻底放下心防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了杨玉环当干娘,还有一件事。安禄山深谙认主只认一人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当时的太子李亨是李隆基的儿子,安禄山也很不愿意鸟他。准确的说,是在李隆基面前做一个姿态。】
【在皇帝李隆基和太子李亨同时在场的时候,安禄山只给李隆基行礼,并不给李亨行礼。李隆基跟安禄山说,你该拜见太子。左右的宫人看到了也在着急,他们知道安禄山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所以纷纷提醒他。】
【但是安禄山就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说不拜,就不拜!】
【安禄山也没有光站着,在李隆基又一次的提心后,他开口了:“我不是汉人,不知道朝廷的礼仪,这个太子到底是什么官啊?”】
【李隆基就给他解释了,说太子不是官,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死了在之后,他就要当皇帝的人。】
【安禄山义正言辞:“我愚钝,我只认识皇帝,不认识什么太子。”】
【李隆基丝毫没管李亨的面子,开心坏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忠义之臣啊!】
[哈,有骨气,牛逼。]
[讨好李隆基呢吧。]
[我是知道为什么李亨之后那样对李隆基了,放任朝臣这样不尊重太子,李隆基这不纯纯自找吗?]
[李隆基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尴尬的李隆基再次沉默了……
天幕说的对,他抛开所有的成见仔细想了想,安禄山的这个行为,的确能戳在他的心巴上。
对不起,他忏悔,他真的会悔改!
太子李瑛没有经历这种事,他幸灾乐祸。
真是惨啊。
李亨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浑身都在说着四个字:我不开心。
纯怨种。
【还有一件事。安禄山不是特别胖吗?李隆基跟安禄山闲聊的时候曾开玩笑问他,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安禄山依旧拿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说:“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全是对陛下您的赤诚忠心啊!】
[李隆基真的太傻了。]
[对,就是这个“忠臣”把李隆基逼的抱头鼠窜。]
[太可笑了。]
史思明哈哈大笑,他把安禄山的肚子拍的啪啪响:“禄儿,你这里装的是什么啊!”
安禄山和史思明脸对脸嘎嘎笑:“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应该不太喜欢看现代过渡,所以把下一个讲安禄山和杨国忠的视频挪这个后面,减少过渡,然后就只剩最后一个高潮视频了。
第97章 “野无遗贤”,遗了杜甫
杨钊听天幕讲安禄山已经听到厌烦疲倦。
为什么不继续讲他了, 能不能确切地告诉他,杨国忠和他杨钊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焦躁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天幕开口了。
【杨国忠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江湖混混, 好吃懒做,只知道吃喝嫖赌。尽管他是靠着裙带关系,借助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往上爬的, 但是事实上, 他跟杨贵妃是远亲, 只是同属一族, 两人甚至不怎么熟。】
李隆基又开始疑惑了。
刚刚他就想说,不是派人去杨家,把杨家的族谱都翻过了吗?
确实没有一个人叫杨国忠。
那这个杨贵妃的远亲, 杨国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杨贵妃不是叫杨玉环?
可天幕在讲《长恨歌》的时候将杨玉环的父亲、叔父都说的明明白白的。
杨玉环现就在洛阳杨家。
李隆基拧着眉头, 陷入了苦思。
且他的眼光真的如天幕所说的一般,彻底丧失了准度了?
他是怎么做到在老年之时,看好的两个“忠臣”,一个是偷羊贼出身, 一个是小混混出身?
他是怎么做到眼光如此之差,看一个错一个?
杨钊焦躁的毛病被天幕一句话给治好了。
又开始讲杨国忠了!
“杨国忠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江湖混混。”
是啊, 没错的, 他是这种混迹在江湖上的小混混。
什么游手好闲啊, 好吃懒做啊, 喜欢吃喝嫖赌啊。
没错, 是他!
杨钊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一样渴望被说成是一个一无所成的混混。
他兴奋极了。
对!混混就是我, 我就是混混!
【杨国忠这个小混混最开始也是当过官的, 他没有文化没读过书, 自然不会走科举考试的路子, 所以他打算参军。但是真正的士兵是需要冲锋陷阵的,杨国忠又是在惜命,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他在军队里不是负责打仗的,是负责屯田的。】
【他这工作做的确实不错,所以混上了县尉的位置。但杨国忠也很背,他不被所在地区的节度使喜欢,所以也就半死不活呆在了这个县尉的位置,没有人赏识他,没有人提拔他,一直等到县尉任期满了以后,杨国忠只能卸任,就此他没有了收入来源。】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杨国忠也是没有什么钱的,他太喜欢赌了,有点钱全扔赌场了。】
【这个时候,小混混杨国忠还不叫杨国忠,他叫——杨钊。】
[杨国忠居然在这之前还当过县尉。]
[真的离谱,老天无眼,他这样的人还能有官做啊。]
[还有老天更无眼的事情,他被李隆基给看上了。]
[这就不能说是老天无眼了,这是皇帝李隆基无眼啊。]
“他这样的人还能有官做啊。”
“老天无眼啊。”
“皇帝李隆基无眼啊。”
这些明显是在拐弯骂杨钊的话都被他忽略了。
此时此刻,杨钊的内心被喜悦之气塞满了,他像个膨胀的气球,不用给风就能慢慢飞起来。
只因为天幕更前面的那句话。
“小混混杨国忠还不叫杨国忠,他叫——杨钊。”
神音的这句话落在杨钊的耳朵里分外悦耳,这算是坐实了他最初的猜想。
好啊,好啊!
他就是杨国忠,杨国忠就是他。
这个能借助貌美的贵妃,官运亨通,平步青云,直至宰相的杨国忠,就是他杨钊!
杨钊左右走来走去,一手成掌,一手握拳,掌拳相接,来回摩挲。
他太激动了。
他仿佛看到了金银财宝成群结队手拉手朝他奔来。
这能赌多少把钱啊!
不,这甚至能买下一个赌坊!
让他看看他第一个官儿是在哪里做的,县尉是吗?
哪里的县尉?
他现在就要过去,连夜赶过去!
杨钊把刚刚天幕的话在心里倒过来,转回去,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地方的确切信息。
他犯了愁,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他应该去哪里搞这个县尉做呢?
如果不当这个县尉,会对以后的仕途有影响吗?
这样的担忧将杨钊从兴奋跟脑热之中拉回来。
如果杨国忠就是他,那么刚刚被他骂了那么久傻子的人……
杨钊陷入了沉默。
他在骂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骂杨国忠是傻子来着?
他记得,因为什么事情,他兴奋的要命。
他跟着天幕讲的那群士兵一起欢欣鼓舞来着。
究竟是什么事呢?
士兵……
杨钊傻眼了。
天幕是不是讲过,在那什么马嵬坡,闹了一场军变,把宰相杨国忠杀了。
是这样吧?
宰相杨国忠死了,不就等于他死了吗?
杨国忠彻底呆住了。
曾经的他有多么兴奋,现在就有多呆滞。
升官发财和死于非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杨钊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高高扔到了天上,在他以为自己能揽云捞月的时候,这心脏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置身高空的感觉恍如一场大梦。
他死了?
他当宰相就得死?
出于人的本性,杨钊不想死,但是也是出于人的本性,杨钊想要宰相的位置,想要荣华富贵。
所以他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有可能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
皇帝是受到他的唆使才会弃城而逃,那如果他不唆使呢?
他在紧要关头,鼓励陛下留下来守城,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不不不,这样还是不安全的,他最好在安史之乱爆发之前就罢官,离开那危险的位置。
或者投身于力另一个人,太子李亨!
这样还能保他长久的荣华富贵。
欲望在杨钊的心底膨胀起来。
知道杨国忠就是杨钊的李隆基彻底明白了,他一拍大腿,悔之不及。
他说为什么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这个叫杨国忠的,原来他的原名是叫杨钊!
好了,这下他有目标了,他要先把这个叫杨钊的找出来,然后杀掉!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李隆基给按下去了。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
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天幕又该摇摇欲坠着要消失了。
为了天幕的存在,杨国忠,不是,这个叫杨钊的还得活着。
真是太搞笑了。
杨国忠,国忠?忠心为国?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杨钊真是恬不知耻,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国忠!
真是害他这番苦找啊。
李隆基一摔衣袖,联想到国忠之名的含义,对杨钊这个人更是不齿了。
这是得有多大的脸啊,舔着脸好意思跟自己叫国忠呢!
【古代讲究的是,体之发肤受之父母,就是名字也是父母给的,不能轻易改掉。杨钊为什么会改名为杨国忠呢?很简单,在封建社会,比父母更大的就是帝王了,国忠一名是李隆基赐给他的。】
[我就问李隆基,你打脸疼不疼啊。]
[让李林甫当宰相我就不说什么了,他至少有点能力,但是让杨国忠当宰相是为什么啊??]
[国忠,真的是太讽刺了。]
李隆基:……
刚刚自己在心里的怒骂还没彻底从心里消失。
“得有多大的脸啊,舔着脸好意思跟自己叫国忠呢。”
不是杨钊舔着脸跟自己叫国忠,这名字是他李隆基舔着脸安到杨钊的脑袋上的。
现在李隆基不觉得自己是被天幕给背刺了,他只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给背刺了。
脑瓜子嗡嗡的,还有些发昏。
昏了头的哪里是现在的他啊,是天幕里的他啊!
李隆基在心里揪住了天幕的自己,拳打脚踢。
国忠,国忠,国个屁的忠!
叫你随便取名字,叫你看错了人,先是一个偷羊贼,后是一个小混混,大唐不够你嚯嚯的!
李隆基越来越担心自己百年后到地下的场景了。
那得是怎样一番恐怖的场面啊?
【杨国忠只会赌钱,不会存钱,我们现代是有点钱都炫到肚子里,杨国忠是有点钱都炫到赌场里。所以没了官做,也就等于没有钱花了。杨国忠得另谋出路了。】
【这个时候,杨国忠的第一个贵人出现了。】
韩休面色不虞:“就这奸相,还配有贵人?”
萧崇有点话想说,但是最终他看看凶凶的韩休,又看看笑面虎一样的李林甫,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萧嵩想说的是,你还是李林甫的贵人呢,这事儿你怕是忘了……
但是萧嵩不敢,
他怕韩休记仇,日后参他一笔。
杨钊倒是打起了精神。
不能当县尉就罢了,他还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县尉呢。
他以后是要当宰相的人。
【鲜于仲通这个人可以说是杨钊的第一个贵人,他非常有钱,别人都没能入他的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看中了杨国忠,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大有前途,所以杨国忠没有钱了,他就给杨国忠钱。】
【杨国忠投靠鲜于仲通,一直投靠到四十几岁才等到一个登云梯。】
[四十几岁啊,也就是鲜于仲通一直养着杨国忠,养了十几二十年?]
[要不就是对杨国忠真有信心,要不就是真的有钱。]
[我是觉得他真的有钱……]
[哈哈哈哈除了李隆基谁会相信杨国忠呢。]
鲜于仲通……
杨钊觉得一条明晃晃的大路通向了自己的面前。
这条大路是接连富贵的媒介。
【当时的宰相是李林甫,四川节度使跟李林甫关系不好,既然他抱不上李林甫这个大腿,自然会找一个别的大腿。他看到的人是杨贵妃,依照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只要傍上了杨贵妃,那就不必再因为李林甫而担惊受怕了。但贵妃不是这么好结交的,四川节度使苦于没有结交的门路。】
【在这个时候,鲜于仲通推荐了杨国忠。】
[还是借着杨玉环的光啊。]
[也不一定,可能没有杨玉环的关系,鲜于仲通也会推荐他,只是过程波折了点。]
[反正我感觉要不是跟杨玉环是本家,杨国忠的仕途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
[如果杨贵妃不再是杨贵妃呢?杨国忠还能当上宰相?]
杨钊挥挥手笑了。
开什么玩笑,刚刚天幕说的,皇帝李隆基是有多么喜欢杨玉环,大家都忘啦?
怎么可能不立杨玉环为妃呢?
真是好笑。
杨钊笑了,李隆基也笑了。
杨玉环为妃?
这是一件只会出现在天幕里的事情了。
杨玉环思忖着。
得让叔父跟杨钊保持距离才好。
【节度使有军政大权,自然也有所属地方的官职任免权。四川节度使给了杨国忠一个官做,然后跟杨国忠交流了两个月的感情后,眼看着时机也差不多了,开始给杨国忠分配任务了。】
【他让杨国忠把一批蜀锦运到京城去,除了办好这件事,四川节度使还让杨国忠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杨贵妃牵线搭桥,告诉杨贵妃,她要是有什么想办的事情,他一定肝脑涂地为她办好。四川节度使这是来杨贵妃这里表忠心了。】
【节度使非常明白,要想马儿跑的好,就得给马儿吃最好的草料。所以他为杨国忠准备的盘缠,说的是这只是够你去长安一路花销的盘缠,但实际上,这里面不仅仅有钱,更是有四川所有名贵的特产,数量多不说,还都十分珍贵。】
【节度使给杨国忠交代的任务,第一个,护送贡品蜀锦是很好办的,难办的在第二个,这也是重点所在。】
【那时候的杨国忠什么都不算,他没权没势,仅仅只是一个四川派来的小官。但是杨国忠知道自己被节度使看中的地方是什么,也明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跟杨家的关系。所以尽管贵妃难见,但凭借跟杨家同族的这个身份,杨国忠还是顺利的进入了杨家。】
【我们之前不是说,李隆基因为宠爱杨贵妃,所以也一并给杨家所有人恩宠吗?这所有人里,包括了杨贵妃的三个姐姐。这三个姐姐是可以入宫觐见皇上,并且跟皇上说话的。所以杨国忠先走这杨玉环姐姐的路子。】
【杨国忠走这条路看的不仅仅是杨玉环跟姐姐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她们跟皇帝的关系,更看的是她们跟自己的关系。】
【准确的说,是这三个姐姐之一跟他的关系。】
【来到京城的杨国忠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一桩往事,他跟杨玉环二姐,也就是虢国夫人的私情。】
[妈呀,他们有私情?]
[我记得杨玉环的姐姐们都很好看,便宜杨国忠了。]
[真神奇,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
[说是年轻的时候,我想知道是多年轻的时候。]
杨国忠这回认同了弹幕说的话。
说的不错,他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
杨玉环的二姐,以后的虢国夫人。
他的第三个贵人!
李隆基冷笑了一声。
他已经决定完全杜绝杨玉环为贵妃的可能了,杨国忠不管跟谁牵线搭桥,都不管用!
杨玉环一张脸有点白。
二姐跟杨国忠有关系?
这关系可不兴有啊。
天幕结束后得探探二姐的口风。
那是奸相,死于非命的奸相,可不是良人。
【他们是在杨玉环父亲去世的时候见面的。那时候的杨国忠还很是年轻,沾了点杨家的血统,也算是风度翩翩。杨玉环的姐姐就更不用说了,更是貌美。两个人就这样看对眼了。那时候的虢国夫人也年轻,还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看到杨国忠没有钱,就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钱都给了他,希望他能用这个钱做点生意。但杨国忠赌钱,前脚拿了钱,后脚就又扔赌场了。】
[虢国夫人就是最好看的那个吧?]
[唉,得说几遍,心疼男人倒霉第一步。]
[给男人花钱倒霉第二步。]
[虢国夫人倒大霉了。]
[杨国忠真的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啊。]
[他居然把钱都熟了,这合理吗?]
赵丽妃几乎要尖叫:“这是哪个傻孩子把钱都给他了?”
王皇后点头:“小姑娘攒点私房钱不容易的,都是头油脂粉钱。”
武惠妃依旧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更没把杨国忠这个孬种放在眼里:“骗女人的钱去赌坊,呵呵。”
赵丽妃很气愤:“陛下是在看天幕的吧?能不能弄死这个叫杨国忠的啊?能不能弄死他?”
杨国忠若有所思,往事全钻进自己的脑子里了。
对,没错,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把钱都赌输了就没再回去了。
他跑了。
对,他跑的很干脆。
【杨国忠把钱都赌输了,就跑了。这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但是杨国忠来京城的时候也算是赶上好时候,虢国夫人的丈夫在那时候死了,杨国忠就捡了这个空隙。这时候的杨国忠也不是之前那个一穷二白只会赌的年轻人了,他在四川当了个小官,但是来京城的时候他是带了许多最珍贵的特产啊。】
【这个时候的虢国夫人在杨国忠眼里,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欺骗的小姑娘了,因为虢国夫人跟杨贵妃的关系很好,还能在李隆基面前说上话。曾经的小姑娘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他需要攀附的人。在杨国忠眼里,虢国夫人朝廷里的那些官员还要厉害一些。】
【所以杨国忠几乎把那些珍贵的特产都给了虢国夫人。这就给了虢国夫人一种错觉,杨国忠混的好了,能配得上自己了。时隔数年,两个人又搞在了一起。】
【杨国忠傍上了虢国夫人哪里就肯撒手呢,他不会撒手的,他不仅不撒手,他还时不时唆使虢国夫人去宫中帮他说话,让他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
【要说在皇帝面前露脸,要不就拿出政绩,要不就拿出军功,对吧?但是杨国忠什么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帝了,这个时候的李隆基沉迷享乐,他也喜欢赌,尤其对樗蒲有着非常爱好。你说巧不巧,杨国忠他擅长的就是这个。】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说大唐一点点,从根就烂了。]
[是李隆基先烂的。]
[一个皇帝沉迷赌博?我听了都觉得可笑。]
[好家伙把我给气笑了,李隆基他当个人吧。]
张九龄又看向了李隆基。
他听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迷赌博?
李隆基在心里双手合十,为自己默哀,并不断安抚朝臣。
不会的,爱卿放心,现在的我不是天幕的我,我一定不会赌博!
远离黄.赌.毒,从朕做起!
杨钊兴奋地搓搓手。
樗蒲!
真是给天幕说着了,他就擅长这个啊。
从现在开始,要苦练樗蒲技术了!
【但杨国忠如果真的能只靠这个樗蒲就变成宰相,这也是太可笑了。李隆基虽然昏庸,但是还没到那么离谱的地步。因为樗蒲玩的好,李隆基给了杨国忠一个八品官的位置。】
【这个时候,杨国忠的下一个贵人出现了。】
【这就是当时的宰相,李林甫。】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李林甫就是败在杨国忠手里的吧?]
[笑死,不是说李林甫能看清人心吗?他怎么不看看杨国忠的心?]
[大冤种李林甫。]
宇文融大声嘲笑李林甫:“李公,李公,快看天幕,一代奸相,你提拔上来的!”
哈,朝廷那么多有用的人才,提拔谁不行呢,提拔以后会害死他的杨国忠。
瞧瞧李林甫那吃了屎粑粑的脸啊,真是太难看了。
李林甫现在的表情真的十分微妙。
他,被劈开棺木,贬为庶民,都是拜杨国忠所赐。
但这杨国忠,居然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不是太讽刺了吗?
杨钊志得意满。
李林甫,记下来了!
去京城就巴结他。
虢国夫人和李林甫,两条路子,一块走,势必要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宰相的位置!
【李林甫为什么会重用杨国忠呢,他排斥异己我们都知道。这和李隆基想招揽人才的心是背道而驰的。李隆基曾发了诏书,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来长安参加考试。但这次考试被李林甫搞成了一场闹剧,因为所有参加考试的士子,无一人中举,所有人都落榜了。李隆基问起原因,李林甫大声恭贺李隆基,这是天下的人才都成了陛下的大臣啊,“野无遗贤”!】
【所以李林甫他重用杨国忠,一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二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野无遗贤”,杨国忠不是那个贤能的人,所以李林甫用的非常放心。】
【既然说到这个“野无遗贤”,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因为李林甫排斥异己搞了这场闹剧,李隆基流失了一个人才。这就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他被尊称为“诗圣”,他的诗被称为“诗史”,他和“诗仙”一起,并为大唐诗坛上的双星。一个沉郁顿挫,一个豪放飘逸。史书无他们之名,但千年后甚至百年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时年二十有五,开始齐赵之游没多就的杜甫抬头,看着天空骤然出现的光晕。
有模糊的画面传来,但空灵的,似是隔着时空,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先一步进入他的耳朵。
“这就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一个年轻人一手挠头,一手拿着一张纸。
杜甫?
是在说他吗?
杜甫的眼里清澈干净,脸上那因为手中诗而激动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的眼中除了对神音的疑惑外,还有刚刚看到纸上诗的激动和崇拜。
这上面的诗是他的偶像所作。
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能见李太白一面!
第98章 奸相升官记
偷羊贼安禄山能成为三地节度使, 小混混杨国忠坐上了一国宰相的位置。
“野无遗贤”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好笑。
野无遗贤,那贤能者都去了那里呢?
都在朝堂吗?
是谋反的安禄山,还是奸相杨国忠呢?
宇文融觉得十分离谱, 他看着李林甫:“李公是如何想到野无遗贤这个办法来排斥异己的呢?”
他表面赞叹,实则讽刺:“真是个好办法。”
李林甫只在心中叹息。
他如今尚且没有得到陛下的恩宠,陛下对他仍有疑虑, 他如何会干出排斥异己的事情。
那不更是招惹陛下的厌恶了吗?
除他们二人之外, 天幕下的所有人, 只要是有些文学素养的皆因为神音兴奋起来。
他们知道了诗佛是谁, 但曾提过的“诗仙”和“诗圣”还没有出来。
现在,这用诗描摹整个大唐的两个人终于出来了!
一个沉郁顿挫,一个豪放飘逸。
千年之后, 天下谁人不不识君。
这实在是极高的评价!
他们现在有机会一览诗仙和诗佛的风采, 这怎么能不让人为之心潮澎湃啊。
但这澎湃的心情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李林甫排斥异己搞了这场闹剧,李隆基失去了一个人才。这就是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所有人看着李林甫,怒目而视。
这哪里是陛下失去的人才, 这是整个大唐失去的人才啊!
李隆基内心戚戚,悔恨交加。
尽管他没有按照天幕所说, 让李林甫当宰相, 但天幕倏然将这样沉重的事实砸向了他, 他是难以接受的。
李隆基捂着自己的心口, 仗着背对着朝臣, 脸上皱巴的褶子拧在一起, 像个包子。
痛, 真的是太痛了。
“诗佛”写出来的诗句尚且是那样让人惊艳, 这“诗圣”写出的诗该是怎样完美。
诗圣诗圣, 那是孔夫子嘴里的圣人啊!
圣人之言,他该洗耳恭听的!
悲痛的同时,李隆基还带着一些庆幸。
他在庆幸现在的朝廷有一个极好的风气,一代诗圣杜甫还是有机会来朝廷上为他效力的!
远离长安的杜甫当然听不到李隆基的心声。
他反复看着手里纸张上的诗句,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他都要感叹这诗的精妙绝伦。
年轻的杜甫满眼澄澈,有的只是对偶像的崇拜。
至于天幕所说的那个“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杜甫不甚在意。
他这一路走来听过很多人说长安出现神迹天幕。
神迹之上会轮番讲朝廷命官的过往经历。
杜甫想了想前不久自己科考落第的窘状,摇了摇头。
这天幕说的“杜甫”恐怕不是他。
那姚公,张说张公,还有宰相的宰相张九龄,哪个不是只一次就能高中的,那是骑马戴花,游便长安的状元郎啊。
且这个人人都熟知,大名鼎鼎的“诗圣”……
怎么也该是能写出锦绣词句之人。
他自问还是没能达到大唐之最的程度。
想到这里,杜甫瘪了瘪嘴。
后人究竟是怎么评这“诗圣”的啊?
他觉得这个跟他重名的“杜甫”很是配不上这个称呼。
至少应把诗句写的像他偶像一般才是。
杜甫看了看手里的纸,嘿嘿一笑。
诗圣在哪里,诗圣在这里啊!
李太白没有被选上诗圣?
他第一个不同意。
杜甫越想越觉得这“诗圣”的评选相当不公。
后人评的时候没有把他偶像考虑在内吧?
还是他偶像的诗到了一千三百年之后就失传了?
杜甫很不认可“诗圣”的称呼被冠在了除李白之外的其他人身上。
要是他偶像在评选之列,能把所有人通通都干趴下!
诗圣诗圣,能写出这样诗句的是当之无愧的大唐第一,是顶好的圣人!
他不管,他的李太白就是最厉害的!
此时的李白斜靠在酒馆二楼的窗子旁晒太阳。
他脸有些微红,身上带着酒气,有几分醉醺醺的。
长安街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着赶路,李白忙着从酒中品味人生。
他举杯击箸,一个人也怡然自乐。
突然,敲碗敲的正欢快的他打了个喷嚏。
这一喷嚏倒是让他酒醒了不少。
李白挠了挠鼻子。
怎么回事,艳阳高照的,还能受凉了?
殊不知远离京城的杜甫正在高举他的诗作,冲着天幕为他摇旗呐喊鸣不平。
杜甫:李白,李太白,啊!此生能见李太白我死而无憾!
李白又是一个喷嚏:“阿嚏!”
他嘀咕:“真是怪事……”
【李林甫排斥异己,但仍愿意提拔杨国忠,那说明他没有把杨国忠放在眼里。那时候的李林甫确实是想让杨国忠帮他办事的,他需要帮手。他为什么需要帮手呢?】
上一秒还想着日后等他当上宰相,留李林甫一条活路的杨钊不高兴了。
他一脚踹上了停在路边的推车。
踹翻你的小车!
“那说明他没有把杨国忠放在眼里。”
哈哈,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什么世道啊,敢不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谁管李林甫为什么需要帮手啊?
他需要帮手,那就是他自己无能,他办不成事!
史思明看着天幕,不是很明白。
他用手肘撞了撞安禄山:“这神迹,怎么扯上了这个叫杨国忠的人?这神迹不是应该讲你的事情吗?”
安禄山也有了杨贵妃的先例,现在的他非常自信。
也不会因为天幕讲安禄山而不耐烦了。
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史思明:“这杨国忠,以后估计是我的手下。”
史思明徐徐疑惑:……
“为什么?神迹不是说,杨国忠是以后的宰相,跟着皇帝一起跑了之后被乱军杀死了吗?”
安禄山给他解释:“神迹之前一直在说杨贵妃,不说我,结果最后说,贵妃要亲自给我洗澡,这就是一种暗示!”
“什么暗示?”
安禄山露出得意的笑容:“暗示我要拯救那杨贵妃,把她从李隆基的身边抢到我的身边,救她于水火!”
“所以?”
安禄山明显来劲了:“所以这个叫杨国忠的也是这样啊!神迹既然着重讲他,那便说明他日后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史思明犹疑着:“可他以后是宰相……”
安禄山听到疑似反驳的话,明显不高兴了:“宰相怎么了?跟着我安禄山吃香的喝辣的,等到我踹翻那个皇帝,什么宰相他杨国忠不能当?”
史思明听到要让杨国忠当宰相,明显有点着急了。
他跟安禄山才是最好的朋友。
他拉了拉安禄山的袖子,试图给安禄山洗脑:“让那杨国忠当宰相作甚!他对你又不是忠心的,我对你才是一心一意的!”
安禄山不理他,接着看天幕。
史思明抿嘴,尽管未曾和杨国忠谋面,但是他依旧悄悄记了他一笔。
【李林甫是支持武惠妃的儿子,李瑁当太子的。所以他和当时的太子李亨斗的不可开交。杨国忠也是李林甫手里很好的一把刀,李亨三次下狱都跟杨国忠脱不开关系。】
李亨:……
感觉为真正的太子挡了很多灾的感觉。
大家都是太子,怎么二哥过的就是那样舒坦?
舒坦的李瑛在院子里站累了,找了个躺椅,晃晃悠悠,懒散地看着天幕。
李倩劝阻了一番,未果,闭口不言了。
李瑛摇晃着嘀咕:“所以啊,当太子有什么好的,要跟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斗来斗去……”
李倩在一边默默提醒着:“阿耶,现在朝堂大约是没有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的。”
李瑛不管:“所以啊,当太子有什么好的,还要被当父亲的猜忌。”
李倩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阿耶不想当继位的心已经冲破天际了。
就是因为这不想继位的心,皇爷爷才对他格外放心……
猜忌?
好像不存在。
李瑛叹气:“唉,所以啊,有什么好的呢……”
李倩不再说话。
他理解,他爹每个月都有那样无病呻吟的几天,现在大约是发病了。
不用搭理他,他就会因为没人捧场自己消停了。
【有李林甫的提携,杨国忠从八品小官,一路升到了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他从八品一跃而上,成了五品官员,且无论是给事中,还是御史中丞,都是十公重要的岗位。】
杨钊嘴上还在骂李林甫,但是心里默默把这几个岗位给记住了。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升到宰相位置的,只要不出岔子,这辈子他还能当宰相!
那李林甫人是讨厌了点,但是为了宰相,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愿意忍辱负重暂且讨好李林甫。
杨钊握拳,下定决心一定要爬上高位。
宇文融欠嗖嗖的:“李公够大方啊,一下就给了他这样重要的位置,这是在为杨国忠把你赶下台铺路?李公这是在铺自己的下台路啊。”
本以为是提拔了一个看门狗,没想到这看门狗会咬主人。
李林甫心里非常不痛快,在宇文融的讥讽下,他的脸一会青,一会白。
但宇文融丝毫不知道收敛,欠嗖嗖地看着他。
把一种很明显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传达出来了。
【杨国忠升职那么快当然不是李林甫一个人的努力,随着杨国忠逐渐斩头露角,他在李隆基面前也逐渐混了个眼熟。李隆基也看好他了。】
【杨国忠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他理财的本领不错,因为赌钱,经常跟钱接触,他很会算账。我们之前说过,在李隆基流放了宇文融之后,他就没能找到什么很好的帮助他搞经济的能人,现在李林甫把杨国忠推到了前排,李隆基就打算重用他了。】
[让一个赌钱的人帮他搞财政,李隆基也是真的敢。]
[我始终不明白,李隆基最后用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垃圾。]
[可能那会他身处垃圾之中?]
原本欠嗖嗖的宇文融傻眼了。
李林甫是为什么能被陛下留下,他太清楚了,李林甫会办实事啊。
他虽然跟李林甫不对付,但是他得承认,李林甫搞实事确实有一手的,听说张公都在偷偷学他的是手段。
宇文融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陛下提拔到这个位置。
陛下看重的就是他理财的能力啊。
虽然和宇文融想比,他半事的能力是有些欠缺,但是他胜就胜在,他比李林甫多了个会理财。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会理财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那个未来的宰相杨国忠也会理财?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宇文融甚至没有心情去撩闲了。
他不再欠嗖嗖看着李林甫,他开始真心实意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了。
这回到了李林甫得意的时候了。
他咬住自己的腮,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深沉地问宇文融:“宇文公,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儿的,想必宇文公知道不可替代很重要的吧?”
宇文融奓毛。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李林甫看宇文融不理他,装模作样:“哎,宇文公听到我说话了吗?”
宇文融彻底奓毛。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李林甫把握了一个合适的度,在宇文融彻底生气之前,闭口不言了。
宇文融越发担心起来。
如果这个杨国忠真的顺利进入朝堂,焉能有他的位置啊?
要知道,天幕说他早早被流放了,但杨国忠的命可好着呢,他不仅成功得到了皇帝的恩宠,还得到了宰相的位置。
也算是杨家人了,只要杨贵妃在一日,杨家有的一切他肯定都有。
杨贵妃……
宇文融偷偷握拳。
绝对不能让陛下再纳杨玉环为妃了!
更不能让那个叫杨国忠的进到朝堂来,抢走他的位置!
不能,不可以!
一向不爱记笔记,也不喜欢劝谏的宇文融开始深思。
是不是该加入劝谏大军,劝劝陛下了?
【李隆基既然放权给杨国忠,杨国忠准备大刀阔斧干出一点实绩了。在杨国忠眼里,什么能能算实绩呢?让李隆基能亲眼看到的才算实绩。所以他自信满满,开始出馊主意了。】
【“古者二十七年耕,馀九年食,今天置太平,请在所出滞积,变轻赍,内富京师。又悉天下义仓及丁租、地课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
【杨国忠说,义仓是储存粮食,以备饥荒年岁用的。但是现在天下富饶太平,哪里需要义仓这种东西啊!不如把这些粮食都换成布帛,送到长安来吧!】
【这建议是对的吗?这建议简直蠢透了。我们现在有袁爷爷的杂交技术,粮食产量成倍增长,那国家的粮食储备都是分毫未动的,就更别提时不时干旱,时不时洪涝的古代了。只要出一次洪涝灾害,必定处处是饿殍遍野的场面!】
[看,这就是李隆基任用的垃圾。]
[就是李林甫都没把杨国忠放在眼里呢,李隆基还当自己捡到宝了。]
[我算知道杜甫的小儿子是怎么死的了。]
[饥荒的时候饿死那么多人,李隆基和杨国忠就是罪魁祸首。]
[我是真的明白从根烂了是什么意思了,这一点点小事看起来是不影响什么一样,但是积在一起就成了大患。]
[像一棵树里,长了虫子窝一样,这树的表面是枝繁叶茂的,但是树干早就空了,等待它的只有轰然倒塌的结局。]
李隆基愤怒。
不仅愤怒杨国忠,更是愤怒天幕的自己。
这样差的提议,自己会同意?
这样的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这办法一施行下去,甚至没有容错的几率。
粮食一年一生长,没有储备粮,但凡发生饥荒,那对大唐就是一场劫难。
这样浅显的弊端,他难道看不见吗?
【是的,这样浅显的弊端,李隆基是看不见的。他非常高兴!在此之前,所有的财政政策都是偏向百姓设置的,比如这个义仓,就是为大唐的百姓储备粮食。再怎么闹饥荒,都不可能饿着皇帝。】
【李隆基完全没看到这背后的隐患,或者是他看到这样的隐患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别管百姓了,及时行乐吧!这是一个让地方财富聚集到中央的大好机会啊!】
史思明皱着眉看天幕:“安胖子,这叫杨国忠的,真的会是你的手下?他怎么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啊。”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拉踩的成分在,但是这智障的办法,真的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天幕将办法的弊端全部分析了出来,所以史思明理所当然认为,这就是杨国忠他蠢。
杨国忠又生气了。
“他自信满满,又开始出搜主意了。”
这能是馊主意吗?没看到皇帝还很高兴吗!
能让皇帝高兴的,就不算馊主意!
“罪魁祸首是杨国忠。”
怎么怪到他头上了?
他杨国忠一点毛病都没有,要不是皇帝批准了这个建议,他根本没办法把这个政策施行下去。
要是错,也是错在皇帝,皇帝骄奢淫逸,只知道享乐,他杨国忠有什么错处?
他唯一的错处就是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
曾经因为杨国忠的死而哈哈大笑的也杨钊此时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全天下都是有错的,他杨钊,就是没错!
【但杨国忠并不忠心于李林甫,五品不是杨国忠的终点,他要的是更高的官位,在他的利益不被满足的时候,他开始跟李林甫走到对立面了。】
【当时御史大夫出现了职位空缺,杨国忠是候选人之一。但杨国忠升的太快,又得到了李隆基的宠爱,他开始忌讳杨国忠了,所以这个御史大夫的位置,李林甫没给他。杨国忠不乐意了。】
【偏偏这时候还很巧,另一个候选人身陷谋反案件之中,这主要也不是他的过错,是他弟弟的过错,但无论是谁的过错,这都是杨国忠能抓住的把柄,杨国忠不仅要抓住了这个把柄,逼死了他们一家,踩着他们的尸骨上位了。】
【现在,杨国忠是三品官员了,加上李隆基对他的宠爱,他有和李林甫一战的实力了。】
[杨国忠阴险小人。]
[原来时势不仅造英雄,还造狗熊。]
[杨国忠早点死吧,呸!]
[可惜,杨国忠没死,他还要继续踩着李林甫的尸骨上位呢。]
史思明又开始了:“我怎么觉得,这神迹不是很推崇这杨国忠一样?”
继续踩踩杨国忠。
安禄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承认了神迹讨厌杨国忠,就等于承认神迹讨厌他安禄山。
“不管神迹推不推崇,能为我所用,就是好的。”
史思明看了眼安禄山,眼神晦涩。
踩的不够啊,他还要继续踩杨国忠,站着踩,跳着踩,用屁股踩,踩死!
宇文融看了眼李林甫,啧了一声。
“继续踩着李林甫的尸骨上位……”
“李公,这个杨国忠踩你。”
李林甫生气:“这与宇文公无关吧。”
没人会愿意听自己是如何落魄,如何身死的,李林甫也一样。
宇文融这回不是才刺激李林甫的,他是放下成见,来跟李林甫统一战线的。
“怎么与我无关,杨国忠若踏进朝堂一步,就会抢了我的位置,不仅抢我的位置,李公也有性命之忧,所以杨国忠,不能入仕!”
宇文融带着期待看李林甫:快啊,我们联合起来,打倒杨国忠。
李林甫不再奓毛。
他单知道宇文融蠢,但是他不知道宇文融蠢成这样。
沉默良久,李林甫开口:“陛下不会允许杨国忠入仕的。”
宇文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有几分担忧。
坏人总是无孔不入的,他担心杨国忠迷惑了陛下。
李林甫不再说话了。
这傻子……
【杨国忠成功升职,李林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他想找办法除掉杨国忠。当时剑南在跟南诏打架,剑南吃了败仗。偏偏这个剑南的节度使是杨国忠。那时候的杨国忠是没打算把心思放在立军功上的,这对杨国忠来说,就是挂个名,让他在朝堂里个更吃得开。】
【但这个时候,李林甫看不允许剑南节度使仅仅只是一个挂名的作用。他要用这个名头,杀了杨国忠。李林甫上谏,剑南吃了败仗,需要节度使亲自回去督导工作。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李林甫肯定在剑南安排了陷阱,等着杨国忠跳。杨国忠要是没把剑南的烂摊子收拾好那就更好办了,给李隆基吹吹耳边风,直接贬杨国忠的职。】
[打起来了。]
[掐起来了,其实要不是李林甫老了,杨国忠斗不过他。]
[还是感觉杨国忠身上有点运气在的。]
[希望上天把这个运气给有需要的人,而不是给杨国忠……]
杨钊气坏了。
李林甫,李林甫这个歹人啊!
不怀好意的伪君子,真小人!
“李林甫,歹人!”
杨钊怒骂。
来往的行人诧异看着行为诡异的杨钊。
“这二流子怎么了?”
“刚刚赌钱输了,被赌坊的人提腿丢出来了。”
“嚯嚯,这二流子钱输光了,也疯了。”
杨钊听到有人在嘀嘀咕咕,转头怒视:“谁在我背后说坏话!”
行人毫不惧他:“二流子,是我说的,怎么了?”
杨钊起红了眼:“等我当了宰相,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跑!都得死!”
这话引无数人侧目。
哄堂大笑。
赤裸裸的嘲笑。
【杨国忠知道了这件事,转头就去李隆基面前哭,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陛下你不能不管我啊,李林甫他这是害我呢,我要是去了那就是等死啊!”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时候杨贵妃也帮杨国忠求情了。当时她被李隆基赶回家的时候,杨国忠也为她回宫出了一份力。】
【李隆基是什么反应呢?他做了一个看似两面不得罪的决定。】
【他跟杨国忠说,你先去剑南干着,你放心,我很快就让你回来,回来让你当宰相。】
【表面看,李隆基完全顺从了李林甫的意思,他好像在跟李林甫说:看吧,朕很重视你的,我听了你的意思,让他去剑南了。】
李瑛品出了门道。
他咂嘴摇头:“帝王心已经偏了啊……”
他又开始逗儿子:“倩郎知道为什么我说帝王心偏了吗?”
李倩点头:“表面上,皇帝是在听宰相的,实际上,宰相没有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李倩沉沉看着天幕,带着婴儿肥的脸已经能隐约看出帝王之相了:“如果李林甫不能让杨国忠死在剑南,那么杨国忠一旦回到长安,等待他的就是宰相之位。”
“如果李林甫在剑南的陷阱够好,尚且能博弈一番。”
“但……”
李倩没把话说完,李瑛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但此时帝王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杨国忠了,李林甫很难做手脚。
【李林甫听到这个消息,气病了。因为透过李隆基的这个决定,他明明白白看懂了李隆基的意思,他这是彻底失去帝王宠爱了。】
【给李林甫看病的医生说,这是心病,去看李隆基一面就好了。但这时候的李林甫病到下不了床了。】
【当时唐太宗为了给自己的将军李勣治病,可是剪下自己的胡子了。这都不用李隆基他薅头发拽胡子的,他只需要去看李林甫一眼就行。】
【但李隆基觉得麻烦。为他卖命将近二十年的宰相,甚至不值得李隆基在其病入膏肓的时候去看他一眼。李隆基那会正在骊山的华清宫玩儿呢,让他下山?那必不可能。他让人把李林甫抬到院子里,让人站在骊山最高处挥动红绸,这全当李林甫面见圣颜了。】
[挥红手绢?李隆基你别太离谱。]
[感觉李林甫也是蛮可怜的。]
[可怜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但凡是个正直的大臣跟李林甫夺权,都不至于把他逼成这样。]
[这是“面圣”,能不能看到那红手绢都两说呢。]
上一秒说宇文融傻的李林甫又郑重其事看着宇文融。
刚刚说的,合力排斥杨国忠那话,还算数吗?
对李隆基很有信心的李林甫现在完全失去了他的信心。
帝王心难测,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谁知道几年后是怎么个光景。
【“圣颜”是看到了,但李林甫的病是彻底好不了了,李隆基伤透了他的心,他的心已经死了。在这件事之后,李林甫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他吊的这口气,是为了等杨国忠回来。】
【李隆基也知道李林甫命不久矣了,他下令让杨国忠回长安了。】
【杨国忠很担心李林甫是装病,所以回到长安就来探听虚实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李林甫甚至没有力气和他斗嘴了。他只说了一句:“林甫死矣,公必为相,以后事累公!”我马上就死了,我死了之后,你必定是要当宰相的,以后朝廷的所有事情,都拜托你了。】
【这话宣告了李林甫在李杨斗争中的彻底失败。李林甫他是排斥异己,但是在没有人威胁到他位置的前提下,他是愿意大唐更好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林甫这不是在把宰相的职务交给他,这是把大唐都交到他的手里了。可以说李林甫跟杨国忠说的所有话里,只有这句是真心的。】
【但杨国忠完全没有听懂李林甫是什么意思。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李林甫,居然对他示弱了?这好像在唱空城计一样,越说没问题越是有问题,杨国忠冷汗都吓出来了,说了好几句“不敢不敢”,就离开了李林甫的家。】
【没几天,李林甫就死了。】
【没有人关心李林甫是不是死了,杨国忠开心,他马上就能当宰相了,李隆基也开心,杨国忠是他的新宠,他的新宠马上要当宰相了。满朝文武不管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都在营造一种开心的氛围,即将做宰相的是杨贵妃的兄长,是陛下面前当红的人,他们赶着去巴结呢。】
【但李林甫死,这不是结束。杨国忠要永远把李林甫钉在耻辱柱上。他给李林甫的身上扔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头。于是李林甫被夺爵,抄家,李家所有人流放岭南。而已经死了的李林甫也不能因为死了,就躲过惩罚。】
天幕之上,一个脸色乌青,瘦小的老人穿着百姓的粗布衣,衣衫潦草地躺在一口最小号的棺材里。
棺材里的人实在是太小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落魄模样。
看着天幕的每一个大臣,都欲言又止。
直面棺材里死人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
他们几乎很难把这个人和叱咤官场十九年的宰相联系起来。
这个可怜凄惨的老人就是李林甫?天幕里说的那个,权倾朝野的李林甫?
【李林甫那上好木头制作的棺木被劈开,象征身份的紫袍被扒下,口中含着的玉珠被夺走。】
【一口小棺材,一处乱葬岗,十九年的宰相,以这样潦草且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李杜下个视频详细写,这个视频先拉出来遛遛。飞快码字ing……
第99章 (后续) 杨玉环的结局
安禄山看着天幕, 用笨拙的脑袋思考了一会,对史思明说:“ 我看这杨国忠好像还行,能斗得过李林甫, 不错的。
史思明完全不觉得杨国忠不错:“那是因为李林甫他又病又老,不然杨国忠斗不过他的。”
安禄山怀疑地看了一眼史思明,宽厚的手掌拍在史思明瘦弱的肩膀上:“史瘦子, 你怎么总跟我唱反调?”
安禄山现在是知道了自己以后能当皇帝, 说话都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气势来了。
一心想拉踩杨国忠的史思明只能暂且把自己的那些心思给揣好。
杨国忠看到李林甫身死的画面, 只觉得大快人心。
他拍手称道:“好!”
跟他作对, 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他就说,自己肯定是比他强的。
【杨国忠没什么本事,在他当了宰相之后, 大唐以不可逆转之势往下坡路走。】
杨国忠:……
史思明像是找到了靠山, 急忙道:“你看你看,我没说错,杨国忠他没什么本事的。”
【我们看安禄山对李林甫和杨国忠两个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可以说李林甫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安禄山谋反的计划。安禄山很尊敬李林甫,这种尊敬里带着打心眼里的惧怕, 有李林甫在,他是不敢在短时间内谋反的。举个例子, 李林甫跟安禄山交谈, 尽管李林甫没有说什么重话, 甚至面部表情都是柔和的, 这依旧能在寒冬腊月把安禄山吓到满背是汗。】
【安禄山在范阳当节度使的时候, 还没有常驻长安, 他搞了个打听消息的地方, 用来搜集长安的消息。每次打听消息的人从长安回来, 给安禄山汇报工作, 安禄山首先问的一定是,李林甫他说了什么?问的胆战心惊,很有意思。】
【如果听到了李林甫夸赞他的消息,安禄山能高兴的转圈圈,如果李林甫对他有了微词,哪怕只是一点,他整个人都蔫吧了,垂头丧气趴在床上了连连叹气:“噫嘻,我死矣!”】
[我要被安禄山笑死。]
[这么看安禄山还挺有意思。]
[原来安禄山还会看人下菜碟呢,我记得他就很看不上杨国忠。]
宇文融没想过李林甫还有这个本事。
他两个眼睛都放在了李林甫的身上,来回打转。
是的,怎么看都没有看出李林甫能有站在那里就吓退逆贼的气势。
这并不能赖李林甫。
天幕里的他已经在宰相位置坐了多年,身上的威严自然是不可比拟的。
现在的李林甫还没混上宰相的位置,他不仅没有混上宰相的位置,还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
想到这里李林甫就不由叹息。
帝王之爱啊。
唉,帝王心难测,帝王爱也难得。
陛下的宠爱,他是连一两分都没有得到啊。
“可以啊李公。”
宇文融夸赞道。
李林甫默不作声。
宇文融继续夸赞,并且自认诙谐地开了一个玩笑,试图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层。
毕竟他们是要联手对付杨国忠的人。
想天幕里,要不是杨国忠趁着李林甫生病了,谁胜谁负尚且不分呢。
现在不仅有一个李林甫,还有他宇文融,他们加起来,再战胜不了杨国忠就说不过去了。
“李公对安禄山有这样的威慑作用,若是安禄山那逆贼真的打到城门口,把李公放在安禄山的面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吓退逆贼啊。”
李林甫向来是被宇文融阴阳的。
现在宇文融用真诚的表情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他一时间还真分不清是夸他还是损他。
李林甫默不作声。
于是宇文融单方面认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的努力之下又更近了一步。
喷完了李林甫的杨国忠因为天幕的一句话,把火力又转向了安禄山。
“安禄山就很看不上杨国忠。”
什么,他没听错吧?
他能混上宰相的位置,怎么都能算是一个人才吧?
安禄山瞧不上他?他还没有瞧不上那个偷羊贼呢。
他,杨国忠,是李杨斗争的最终胜利者。
他凭什么被看不起啊?
杨国忠骂骂咧咧,急的跳脚。
史思明又开始说小话了。
“胖子,你看啊,杨国忠虽然斗过了李林甫,但是神迹说了,你都瞧不上杨国忠那货呢。”
安禄山的关注重点倒是不在杨国忠身上。
他的重点在自己十分惧怕李林甫这件事上。
他,怕李林甫?
是不是有点假了。
他,一个未来的皇帝,怕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小垃圾?
必不可能。
想想自己穿着大棉袄,大冬天在李林甫面前吓出一身冷汗的模样。
安禄山觉得没面子,忍不住呸了一口。
窝囊。
他安禄山,以后的皇帝,才不会做那么窝囊的事情。
【李隆基的眼光差不仅仅在安禄山跟杨国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还体现在了史思明身上。】
史思明整个人要沸腾了。
什么,神迹提他的名字了?
神迹不仅仅是提了安胖子,神迹还提他了。
安禄山能感受到史思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他又用自己的大手拍了拍他:“很正常,你日后肯定是要跟我打天下的,神迹自然会提到你。”
“做我麾下的大将,要稳重一些.”
史思明听话的点头。
但实际上 他心潮澎湃,稳重不起来,完全稳重不起来。
[安史之乱安史之乱,有安禄山当然要有史思明。]
[史思明怎么说呢,跟安禄山是好朋友。沆瀣一气。]
[他和安禄山也很有意思,一个胖一个瘦,每次说到他们两个,我的脑子里就很有画面感。]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史思明:……
安禄山:……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到了他们的身上。
李隆基在听到“眼光差”三个字之后,就开始觉得背不舒服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又要被背刺了。
让他想想他都干了什么蠢事。
他把攻陷长安的逆贼当成了保家卫国的大将,精心培养,不仅从张九龄的手里救下了他,还给了他无上的荣宠。
李隆基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种好笑之中还夹着着对着自己识人不清的怒火。
现在,天幕又说到了史思明。
他不会又酿成了什么笑话吧?
用自己的话,打自己的脸,实在是太疼了。
【史思明跟安禄山是最好的朋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在他们身上是完全合适的。安禄山就像史思明暴富的闺蜜,带着史思明吃香的喝辣的,他当官了,就把史思明放在身边,也给他个官做。等到他变成节度使,拥有官吏任免权,提拔史思明就更方便了。】
惊喜一波接着一波。
虽然史思明觉得安禄山发达了之后,肯定会提携自己,但这毕竟只是觉得,这是设想之中最美好的未来。
要是安禄山不愿意带他一块吃肉喝酒,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但现在神迹里的话像是把一瓶定心丸都囫囵塞进了史思明的嘴里。
史思明惊喜又感动看着安禄山。
好朋友,一辈子!
【随着安禄山官位不断往上走,史思明的身价跟跟着水涨船高。在成为知平卢军事的时候,史思明得到了面见李隆基的机会。】
【李隆基先是问了问史思明的年纪,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他,用非常满意的目光看来看去,最后意有所指,神神秘秘来了一句:“卿之贵在后,勉之!”】
[不是吧,他也看好了史思明?]
[李隆基他真的,我哭死,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他能精准筛选出最垃圾的那些人?]
[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巧合,三个是什么?]
[李隆基这个眼睛堪比探照灯和x光线啊,看什么什么是垃圾。]
[或许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本事?]
倏然,天幕的光闪了闪。
一段很有节奏的提示音传了出来。
【啊,扩展延伸就讲到这里吧,手机没电了,下次再跟你们闲聊。想看什么可以给我评论哦,我抽一个评论作为下一个视频的主题。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啦,我们下次见。】
这话说的很快,天幕消失的也很快。
啪地一下就没了。
看天幕的所有人眼睛里都带着还没反应过来了迷茫。
最迷茫的是李隆基。
他脑瓜子里还是那句“卿之贵在后,勉之!”
这是他跟史思明说的话?
安史之乱安史之乱,安是安禄山,史原来是跟那安禄山沆瀣一气的史思明?
他,先是觉得安禄山必能当大将,不顾反对救下了他。
接着,他又觉得史思明以后必定大富大贵?
我的天哪。
他脑子里是塞驴毛了吗?
简直不可思议。
天幕要是再这样下去,他怕真的要被自己气早夭!
“就,这就结束了?”
“这是否过于突然了一些。”
“啊……天突然亮了,有点晃我的眼睛。”
“刚刚天幕是否还说,有想看的可以给她评论?我们能给她评论吗?”
“如果说了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话,那大唐的命运或许真的能改变了。”
大臣们的话把李隆基的脑子从那堆驴毛之中解放出来。
说的不错,或许给天幕的评论,会变成下一个天幕的内容呢?
但天幕嗖的一下消失了。
已经没了啊。
李隆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说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李隆基小声说了一句:“朕想评论。”
“啊,啊啊,出来了!”
“我看到天上在闪光!”
李隆基这话让天幕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扑闪扑闪着又出来了。
于是李隆基看到了那久违的评论区。
众人眼睛亮晶晶看着李隆基。
现在的评论权在陛下的手里。
天幕不知道几年才能出现一次,现在的评论或许就是下次的天幕内容。
李隆基在思索。
他想看什么?
他想看自己长久坐在皇位上,想看大唐在他的治理之下井井有条的模样。
可这是他能看到的吗?
这不是啊……
李隆基叹息。
想要看到盛世大唐,就要直面最惨烈的安史之乱。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安史之乱之中的主要人物,安禄山和史思明,他知道了他弃城而逃之后长安沦陷,他知道自己在这逃亡的路上并不好过,兵乱时有发生,奸相死状凄惨,他也失去了最爱的贵妃。
他甚至知道了自己儿子收回长安之后,他过的是怎样落魄的日子。
但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
那是他一人得失,一人的过往和未来。
他想看的不是自己,他想看的是大唐。
看那个在长安沦陷之前,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大唐。
李隆基的眼神一点点严肃起来。
最重要的,是深挖安史之乱如何发生。
或许在此过程之中他会看到自己更多的斑斑劣迹,或许他还会看到自己那些昏庸的决策将大唐一步步推向深渊。
或许下次能看到这天幕的人,不仅仅是宫中这寥寥几人,而是整个大唐的百姓。
他的刚愎自用,重用奸臣,保全自己,心无百姓,会被天幕揭露的一览无余。
或许,就此,他的姓名再也不能跟明君相连。
可是,他得看。
不仅他要看,满朝文武也都要看。
知道安史之乱是怎样一步步酝酿成一个足以拖垮大唐的灾祸,才能躲避灾祸。
李隆基目光沉沉。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能让大唐没落在他的手里。
作为一个大唐人,他不能眼看着大唐的没落而无所作为。
安史之乱,大唐的耻辱,也是……他李隆基的耻辱。
如今他愿意把耻辱摊开,给所有人看,换一个挽救大唐的机会。
在满朝文武百官期待的目光中,李隆基开口了。
“我想看看,安史之乱是怎样发生的,长安究竟是如何沦陷的。”
李隆基说出的话在天幕之上转化成文字,变成了评论,混在了所以人的评论之中。
这评论平平无奇,并没有这是因为李隆基发的评论而有什么格外的优待。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顶着初始头像,是最低级别的小白号,承载了整个大唐王朝的希望。
评论纷杂。
[我想看李白!啊,我的男人李太白!]
[有李太白怎么能没有杜子美啊,我的子美!!!]
[想看睢阳之战,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颜氏一族才值得看啊,颜家那是满门忠烈啊!]
在众人都以为,李隆基的评论会被不断跳出来的评论淹没的时候。
那条想看安史之乱如何发生的评论,慢慢被顶上来了。
[讲一讲安史之乱是怎么发生的吧。]
[是啊,看了杨玉环,不能不看安史之乱。]
[有了安史之乱的大背景,才能更好的看我的李白和杜甫啊。]
[唉,灾难孕育文坛之盛,但灾难对文人来说,就仅仅是灾难。]
[杜甫,想想我就难过。]
[我记得睢阳之战也是在安史之乱里头的吧?]
[颜氏家训,也是在安史之乱里被展示的淋漓尽致,颜家满门忠烈,都投里边去了……]
[是啊,讲讲安史之乱吧。]
[无论是李杜的才华,还是颜氏的忠骨,都得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才好看。]
于是你一个赞,我一个赞,李隆基这条不起眼的评论就被顶起来了。
接着,博主评论。
【下个视频就是这个了。】
得到肯定后,文武百官激动了。
下一个天幕,就是安史之乱的经过。
只要在每一个事情发生的重要节点小心预防着,必定能躲避这样战乱!
李隆基看到自己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并得到了肯定,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刚刚任由天下人评说的豪情不知道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李隆基满脑子都是:完了。
天下人都要看到朕是如何的昏庸,天下人都将耻笑朕。
他失魂落魄挥挥手,散朝了。
晚节不保啊!
安禄山和史思明兴奋起来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
很纯正的反派的笑声。
“神迹还会出现!”
“神迹要说的是安史之乱!”
“安是谁,安是我安禄山啊!”
“史是谁,史是我史思明啊!”
两人又对视一眼,继续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神迹这简直就是在说他们的发家史。
这是要把财富荣耀都拱手送到他们面前啊。
安禄山磨拳霍霍,就准备以这里为起点,踏上成为帝王的征程。
天幕消失,杨国忠开始琢磨了。
很明显,鲜于仲通是他的第一个贵人。
这个人不仅认为他以后必成贵人,还一直资助他,并且把他介绍给了节度使。他因此能够拿上蜀锦去长安办事。
先去找鲜于仲通!
后宫众人开始一齐琢磨李瑁的婚事了。
武惠妃问:“十八郎他执意要娶?”
王皇后点点头:“他说跟那姑娘两情相悦。”
武惠妃眯了眯眼。
有满朝文武在,李三郎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且可以以此为机会,离开长安外任官职。
武惠妃原先的一腔意气被磨得干净。
现在的太子李瑛很得陛下的喜欢,李瑛虽然不是什么争气的,但是李瑛的儿子够争气。
她看的明晰。
回想天幕上演的父子相斗,李隆基和李亨。
武惠妃更下定了让李瑁远离长安的决心。
既无缘登上皇位,远离是非之地也是好的。
长安不是什么好地方,外头更自在一些。
武惠妃分析完利弊后,点头了。
“那便把那姑娘喊来,探探口风吧。”
于是王皇后又安排了一场女人们的见面会。
而这场见面会过后,李瑁挨打了。
武惠妃眉毛几乎倒竖:“你不是说你跟人家姑娘两情相悦吗!人家说了,跟你不熟,不认识什么寿王。”
李瑁挨了打,小心捂着伤处,很小声:“我没告诉她我是皇子……”
武惠妃冷哼。
呵,愣头青,还搞起了弯弯绕绕的小情趣。
打归打,骂归骂,儿子的婚事还得操办。
借着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的生辰,王皇后办了一个更大的宴会,男女皆有。
在这场宴会上,王皇后和武惠妃终于看到了小年轻看对眼的场面了。
武惠妃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等赐婚的时候,那愣头青可有的解释呢。”
于是第二天,王皇后和武惠妃二人双双去为李瑁请旨了。
李隆基听了半晌,还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最后他带着一种近乎奸诈的笑,同意了。
王皇后看的惴惴不安。
回去的路上,他问武惠妃:“陛下是不是有些怪?”
武惠妃点头。
王皇后更害怕:“不会还要纳杨玉环为妃,走老路吧?”
武惠妃揣摩着李三郎的心思,有些无语的摇头。
“不是,他对杨玉环没有情爱,也不会因好色背负无尽骂名。”
“那是?”
武惠妃很想翻白眼:“他在逗朝臣。”
王皇后想了想李隆基最后随口一说的那话,渐渐想明白了。
陛下只让她们把选杨玉环为十八郎之妻的事说出来,不让她们把十八郎即将去外地赴任的事说出来。
看来是真想逗大臣。
王皇后莞尔,摇了摇头。
算了,随他吧,也是被朝臣的谏言压抑的太狠了。
就在当日,铺天盖地的奏折涌上了李隆基批阅奏折的书案。
李隆基像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般,终于站起来了。
他哗啦啦把所有奏折都推下去。
很解气!
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知道这些大臣们在说些什么。
杨玉环成了十八郎的妻子,担心他走老路呢。
完全不为美色所惑的李隆基嘿嘿两声。
杨玉环算什么,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他在这群大臣的眼睛里,是有多么的蠢。
明知道这事会遭唾骂,还干?
他又不是傻子。
李隆基脑袋上像是长了恶魔的犄角,恶狠狠想着。
让他们天天都拿奏折赌他的嘴。
他要拿圣旨赌他们的嘴巴!
堵嘴,堵他们的嘴巴!
李隆基把奏折推了,自己在书房翘脚,悠哉起来。
外面炸开了锅。
朝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连一些稳重的都被带的不那么稳重了。
众人聚在一起,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走来走去。
“根本不行!走老路,开历史的倒车!”
“我已写了谏言,我明日上朝,我要大谏特谏,谁都拦不了我!”
这些是激动的。
一些表面上不激动,但内心焦灼的也有。
比如宇文融。
“杨玉环要变成贵妃,那杨国忠是不是要爬上来了?”
“杨国忠要是爬上来了,咱俩不都得完蛋吗?”
“李公,李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李林甫也摸不出李隆基的态度,闭目养神呢。
被宇文融的嘀咕声搞得心烦意乱。
宇文融输出稳定:“我给陛下写了奏折,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唉,我第一次因为这些事谏言呢,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听进去。”
“李公,李公你说句话啊。”
李林甫睁眼了,说话了:“闭嘴。”
宇文融:……
李隆基心眼很坏,放任众人急的团团转。
满朝文武急了一天,李隆基气完全顺了,他神清气爽,甚至有几分志得意满,他觉得差不多了。
次日上朝的时候,在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炮火猛烈往李隆基这里发射的时候。
李隆基轻飘飘来了一句:“你们还不知道?十八郎他大婚后外任。”
有些脾气在脑子前的愤愤。
外任怎么了?外任就能避免……
外任……
地方好像还挺远……
聪明的都明白了,也纷纷联想到外头那些寿王为娶杨家女茶饭不思的小道消息。
原来那些消息,是真的?
陛下这是想成人之美,不是想占儿媳啊?
李隆基继续翘尾巴:“你们原来不知道,是皇后跟武惠妃一起来求朕赐婚。朕原本是不想到,传出去又得是一桩事儿。“
“唉,但是皇后和贵妃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十八郎和杨家女娘又情投意合,朕实在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来,哪成想,朕在你们心里就是如此不堪的形象……”
百官:啊?搞错啦……
他们就是听说十八郎要跟杨玉环大婚,没听说十八郎要外放啊。
若是外放,那杨家女娘跟十八郎都会离开京城,就此淡出陛下的视线。
武惠妃这是,自愿放弃夺嫡啊。
也是,保住一条命尚且不易了,哪里还有心思争呢。
百官沉默了。
他们射向李隆基的炮仗全成了哑炮。
李隆基看着所有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开心坏了。
有人出列,想拿出昨日送来的奏折。
使他们误会了陛下,他们把陛下想的太坏了。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
李隆基算是小小出了口气,心情都舒畅了很多。
但接下来的“有本启奏”让他笑不出来。
来人表示,找不到李白和杜甫。
李隆基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找不到呢?
此人又说,有许多重名。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在听到官府找人的风声后,甚至改名。
这大大增加了找人的难度。
这人继续表示,仅有两个名字,实在是太难找了。
不知祖籍在哪,家住何处,写过什么诗。
偌大的大唐,找人如大海捞针。
找不到正确的人,他们哪里敢往陛下面前带啊。
李隆基内心戚戚,又惆怅起来。
朕的“诗仙”和“诗圣”啊,朕的人才啊,你们究竟在哪里啊,你们出来啊,朕真的很需要你们。
唉,罢了。
李隆基挥挥手散朝了。
朝臣只知道谏他,却不懂他。
他这种才子式皇帝,得需要“诗仙”、“诗圣”这样人的人,来跟他产生点精神共鸣啊。
俗物,都是俗物。
李隆基两手背在身后,摇了摇脑袋,带着贤才难求的郁闷,踢踢踏踏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十留2分评有红包哦,宝贝们儿童节快乐!
第100章 蜀道难与谪仙人
公元742年。
距离上次天幕出现, 已经过去了八年。
长安,人声鼎沸,繁盛熙攘。
范阳节度使骑马走在人群之中, 哒哒的马蹄沉闷,节度使□□之马沉重的喘息声不时传来。
这马并非赶了多日的路,也没有饿肚子。
实在是它背上背着的人实在是太肥了。
这画面非常可笑, 俨然成了路过之人, 人人都要看一眼的风景。
一匹瘦马之上, 驮着一个小山般的胖子。
马哼哧哼哧地走, 马背上的肉跟着一颠一颠。
这人犹然不觉快累死自己的马,他陷入了沉思。
一边的瘦子开口问:“安胖子,你怎么了?”
安禄山皱眉:“我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已经八年了, 我为何才当上范阳节度使?”
“且陛下对我……亲密又不亲密的样子。”
史思明不甚在意:“亲密又不亲密, 这话怎么说?”
他补充:“你又不常驻京城,跟陛下不亲密也是常有的事吧。”
这话并没有打消安禄山的疑虑。
很怪,非常怪。
当年在洛阳,李隆基命人把他放了的时候, 根本不是这个态度。
那时候他能感受到李隆基对他,是热情的, 真诚的, 且有一种莫名的坚定的。
按常理, 他现在已经成为节度使了, 所得的圣宠应当比从前更甚。
可陛下这个热情怎么, 好像还是带自动升降的呢。
罢了。
安禄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还是先去见皇帝汇报工作吧。
这些事情想破头也是想不明白的。
上次来做工作汇报毕竟还是上一次的事, 说不准这次来, 那李隆基的态度就正常了。
安禄山继续骑着自己的马往宫里去。
到宫中, 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大臣。
宇文融不着痕迹打量了安禄山几眼。
萧嵩一把大胡子遮住半张脸, 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韩休表情不变,脸上还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
李林甫更是保持一贯的笑面虎笑容。
由李林甫带头,几个人陆陆续续和安禄山行礼。
宇文融最热情:“原来是安公啊!失礼失礼,我这眼神不大好使,这才看到。”
李林甫在背后悄悄掐了宇文融一爪子。
过了过了,演的太过了。
也不知道这个宇文融是天天内涵他内涵习惯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安禄山打招呼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
可别被这个傻子看出来。
李林甫描补:“他这眼神确实不行,上回也没认出来来。安公这是去见陛下?”
安禄山点头:“是啊是啊。”
李林甫言笑晏晏:“那我们这就不打扰了,我们这便走了。”
“好的好的。”
安禄山还有理智,知道这不是在自己的范阳,自己也没有成功当上皇帝,认真回了礼。
一番假意的虚伪后,安禄山与他们分开了。
宇文融眼看着安禄山走远了,在背后呸了一口:“死胖子!”
李林甫制止:“你注意些,他还能看到。”
宇文融收敛了。
萧嵩叹息:“也不知他何时能出错,等真出错,也就离他死期不远了。”
韩休保持笑容:“陛下这是打算借刀杀人呢。”
李林甫沉声:“能除掉安禄山,也算是除掉大唐的毒瘤了。”
宇文融诧异看了李林甫一眼。
那意思,你李林甫排斥异己居然还能说出这话来?
李林甫习以为常,不理宇文融。
这边的安禄山在与他们分开后更迷茫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神迹不是说,李林甫看起来很可怕吗?
他完全没觉得啊。
他感觉那李林甫还挺热情的,甚至怕尴尬,努力不让话掉地上,圆了过来。
且李林甫不应该是宰相的吗?
他怎么还没当上宰相,是不是不行啊。
但是说热情,又不算热情。
他们的行为是热情的,怎么就是没有那个,哥俩好的氛围呢?
热情,又不热情……
这样子,很像陛下。
安禄山把奇怪压在心头,找李隆基去了。
李隆基坐在个皇位上,好像很忙,连眼神都没分给安禄山几分。
偶尔看了几眼,也是因为他说到了别人。
比如,安禄山提起了他新任命的手下,范阳户曹参军,颜杲卿。
李隆基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终于开了尊口:“姓颜?”
安禄山点头。
李隆基也点头。
他想起了上次天幕随口一提的内容。
颜杲卿,是那个满门忠烈的,颜家吗?
天幕只是短暂提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李隆基也不能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天幕说的颜家,就是问了祖籍也没用。
于是李隆基没再说话。
安禄山这工作越汇报越觉得心里发毛。
怎么感觉有把刀就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呢?
李隆基听完安禄山的汇报,李隆基像是忙完了,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开口:“好!安爱卿说的非常不错,任用贤能,一心为国,我觉得是别人学习的榜样!”
李隆基不假思索一般,又给了安禄山两个位置。
“这样,平卢和河东也交给你了!”
安禄山难以置信地抬头。
他三地节度使的成就,就这么轻易达成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要干的大事马上就能提上日程了?
李隆基看到安禄山不相信的模样,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演技不大好。
他又给自己的演技润色了一番:“任命书朕马上就派人送你家去!”
为了增加可信度,李隆基上前几步走,犹豫,但热情地把手搭在安禄山的肩膀上:“好好干,朕看好你,你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
安禄山恍恍惚惚点头谢恩了。
还是很难相信,他一下就变成了三地的节度使。
安禄山谢恩准备离开。
李隆基又叫住了他,加上一句:“那什么,没什么事儿,就抓紧离京吧,把那两地整治整治。”
短暂的惊讶后,安禄山就是被馅饼砸中的惊喜。
这喜悦让他一整张饼一样的脸都涨红了,白面饼涨红成了酱香饼,他浑身发热,脑门上都隐约冒着热气。
安禄山再三谢恩,并保证一定将这三地治理好。
保证完他才离开。
李隆基一直看着安禄山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李隆基一张脸才垮下来。
他眼睛幽深,看着刚刚安禄山呆过的地方。
给他机会,给他恩宠,他才会犯错。
他不能直接下令杀了安禄山,但总有名正言顺的罪名,和忠心为大唐的人能杀了安禄山。
祸国的蛆虫,就该身首异处。
李隆基又把视线放在了自己拍过安禄山肩膀的那只手上。
他凝视,端详,看了又看。
他,拍了逆贼的肩膀,这逆贼像一团肥肉一样恶心。
yue!
这手不能要了。
李隆基越想越崩溃。
“来人,来人,焚香,朕要洗手,高力士,高力士!”
此时,正在鲜于仲通家中的杨国忠也觉得怪怪的。
没错,他是搭上了鲜于仲通这条线,吃穿不愁,但是有了天幕告诉他,他日后一定会是宰相,他怎么能甘心于吃穿不愁呢?
他要最尊贵的位置,要最大的房子,要最美的美人陪伴在他的身侧!
想了想天幕之中,那杨贵妃的美貌,杨国忠觉得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
听说杨玉环的姐姐比杨玉环都好看。
不由得,杨国忠想起了年少的往事。
那还是他相当年轻的时候了,那会他还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俊朗……
嘿嘿。
杨国忠摸了摸自己的脸。
现在也不差啊,风采依旧,十分俊美!
如果现在就能和以后的虢国夫人搭上关系就好了……
这样不管杨玉环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贵妃,他都能凭借贵妃的关系,一飞冲天!
想到目前的窘境,杨国忠动起了别的歪心思。
他当然暗示过鲜于仲通把自己介绍给节度使。
经过他多番劝说,加之信誓旦旦的保证,鲜于仲通终于同意了。
但事情的走向跟天幕说的大不相同了。
节度使根本就不爱鸟他,更别说给他什么送蜀锦的任务了。
没有送蜀锦的任务,当然也不会有那价值千金的特产。
没有特产,怎么去长安,怎么吊到虢国夫人的心呢?
不,或许不用千金特产。
杨国忠又重新摸上了自己的脸蛋子。
或许他,就凭借他俊朗的容貌就可以。
想到这里,杨国忠卷走了自己所有的银钱,上路去了。
但这注定是场事与愿违的行程。
杨国忠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杨府大门都没进去,只报了个姓名,就被门前的两个侍卫叉出来了。
他说他叫杨钊,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门口侍卫跟看到瘟疫一样,生怕他脏了杨家的大门。
就在杨国忠垂头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一只小轿缓缓停在了杨府门口。
出来一绝美的女子。
电光火石之间,杨国忠把她的脸跟幼年时期的表妹对上了。
这是,这是以后的虢国夫人!!
杨国忠兴奋起来,急吼吼就跑到她面前,摆出一个自认为甚是有礼,风度翩翩的姿势道:“表妹,你可还记得我?”
这女子很是认真看了面前人一眼,礼貌且疏离:“你是?”
杨国忠急不可耐想勾起她的回忆,并假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怎忘了我!我是你的表哥杨钊啊!你忘了吗?令尊去世之时,我曾到府上帮忙……”
有礼的貌美女子连杨钊的话都没听全,只听到杨钊二字,马上就拉下了脸,面如寒霜,以迅捷的速度闪到了自己家中。
杨国忠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张俊脸居然不是通行卡。
他拾级而上,又来到杨府门口。
杨国忠甚至想伸出手来够到女子的衣袖。
女子大约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了,她身子一侧,从门缝溜进家。
“嘭!”
大门紧紧闭上。
杨国忠再次被叉走了。
里面的女子摸了摸胸口。
“差点吓死,妹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叫杨钊的来往,他得罪里宫里头的人,若来往了恐连累杨家。”
妹妹可是现在的皇子妃,她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的。
想了想刚刚那张突然横在自己面前的老脸,女子狠狠啐了一口:“丑东西!”
再想了想自己年轻的时候甚至干过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银钱都给他了的事,女子又狠狠啐了一口:“蠢东西!”
真晦气!
明天去庙里拜拜吧,好好的回个娘家,还没进门就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和杨家搭上关系的计划宣告失败,杨国忠一肚子火。
尤其是刚刚那女子用高高在上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十分不能接受。
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好像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知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啊?
她拒绝了一个未来的宰相!!
气过之后,杨国忠又在感叹感情的无常。
明明之前的表妹是那样温柔可人,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就是他拿去赌场上都输光了,表妹也没有一丝怨言。
这两年不知道跟什么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了,竟变成了这市侩模样。
那嫌弃的眼神,究竟是在嫌他穷,还是嫌他丑?
杨国忠摸了摸自认为俊朗的老脸,生平难得陷入了自我怀疑。
真的很丑吗?
但自我怀疑归自己怀疑,他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他得继续回蜀中啃那个怨种鲜于仲通。
他垂头丧气的走,没看前面的路,差点跟前面一头同样垂头丧气的马撞在一起。
杨国忠的怒火被这头马瞬间点燃。
他指着马主人就开始骂了:“怎么走路的?!敢撞我杨钊,你不要命了吧?”
杨国忠的视线往上抬,看到了腰粗膀圆,高高在上的马主人。
这是已经离开京城,正准备回任职地的安禄山。
看到安禄山的体格,杨国忠一腔牢骚瞬间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瘟鸡,屁都不敢放。
满脑子是,被他打也一拳会死吧。
安禄山是打算发火的,但是他听到了那句“杨钊”。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杨钊就是以后的宰相杨国忠?
得把他拉倒自己的阵营啊,说不准日后真的能帮自己除掉朝廷上的大批人,让他顺利攻进长安呢。
安禄山跟史思明对视了一眼。
接着,安禄山一改不耐烦的神态,笑的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我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杨国忠眼睛亮了。
杨国忠?
他都混上范阳节度使了?
是不是借他之力,他的仕途就能步入正轨了?
在这一刻,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看对眼了。
每个人都想借助对方的力量,帮助自己完成目标。
此时的长安,有一场世纪性的会面。
一个小酒馆的二楼,八十岁的贺知章举坛豪饮。
“痛快,此生能得见如此有才的晚辈,是我一生之幸啊!”
一身白衣的晚辈扔了杯子,拿着酒坛和贺知章的相碰:“能在偌大长安得一知己,也是我一生之幸!”
二人先是用杯,接着用坛,酒一口一口下肚。
他们从朝廷政局聊到人生之旅,从古陶渊明聊到诗坛新星,他们高谈阔论,聊诗,聊理想,谈抱负,说看过的大好河山。
年轻人朗声:“我此生见过最崎岖之景,当属蜀道!”
贺知章略有遗憾:“有所耳闻,只可惜为俗世所累,未曾得见壮丽之景啊……”
俗事所累,他半辈子都在官场,都在长安,如今他年已耄耋之年,便览山河不过是年轻的一个梦。
“罢了罢了,想必此生无缘得见,不去想了。”
贺知章砸了砸嘴中的酒,甘冽,却带着苦。
李白放下酒坛,挑眉间都带着说不出的豪情:“为何不想?怎能不想?”
贺知章道:“我已年至耄耋……”
“耄耋便不能看蜀道之景?”
贺知章哑然。
他看出面前的年轻人还有话讲。
“蜀道而已,可想,可看,无论贵贱,不分年龄,稚儿看得,壮士看得,男子看得,女子看得,耄耋亦能看。”
“笔来,墨来,酒来!”
借着酒劲,年轻人要来笔墨,于长安一隅,小小的酒馆里,挥毫泼墨。
他一边写,一边念。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
年轻人两颊微红,只觉得曾看过的蜀山就在这平铺的纸上高高隆起,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酒气墨香混杂在一起,连带墨的笔端都染上了极好的佳酿。
巍峨险阻的蜀道从纸上,皆随着酒水,进了年轻人笔端。
最后,蜀道化成了年轻人写下的诗,又回到了纸上。
周围人慢慢聚了过来。
他们因满屋的酒香而来,因独独那里有的墨香而来,因年轻人的豪迈而来,也因那如在眼前的蜀道而来。
六龙回日……
冲波逆折……
原来蜀山是如此模样。
与长安不同,它不繁华,不婀娜,无奇珍异宝,无似锦繁花。
可它潇洒,壮美,有奇崛之石,有接天之梯。
人人皆可来长安,可并非人人皆能攀蜀道。
长安的小酒馆里,竟出现了蜀山奇景!
贺知章越听越激动,他的心神像是被整首诗摄住了。
他不再是耄耋的老年人,久经官场而磨平的少年意气,被年轻人用笔,一点点描摹了出来。
马上致仕反乡的他,在此刻,竟成了永攀蜀道的少年郎!
年轻人文思如泉涌,诗句在他嘴中越念越快,像是一江春水奔泻而来,又如滚滚长江,滔滔不绝。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最后一笔已然落成。
年轻人将笔扔在桌上,拿着酒坛,猛灌两口。
酒随着他大口的吞咽,从他的嘴两侧滑到衣领之中。
他放下酒坛,目光灼灼。
这双眼睛里是年轻人的抱负,是便览山河的豁达,是对自己才情的极度自信,是此生必有作为的宏大志向。
他带着意犹未尽之意:“这,便是蜀道。”
贺知章拍桌站起。
他如获珍宝,小心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看了又看。
他的脑中是蜀道,是接连琼玉的天梯,是天上腾云驾雾的神仙。
可他的眼中却只有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四周寂静,满座皆惊。
最后,是贺知章打破了这寂静。
他满目欣赏,甚至带着狂热。
“如虬飞蠖动,起雷霆于指顾之间。”
“你本不该是凡间的浊物,你是天上的神仙!”
“你是真正的,谪仙人呐!”
席间气氛被推至高潮。
二人饮酒谈诗,说蜀道,说这天下止此一首的《蜀道难》。
一直饮到日头西斜,不得不归。
年轻人伸手解囊。
贺知章伸手制止了他:“这酒,该我请。”
贺知章摸了摸腰间,却发现今日没带银钱。
他爽朗一笑,既没银钱,便拿金龟来抵。
他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金龟,给了店家。
周围仍有未散去之人。
年轻人以及在座眼神好使的全惊住了。
这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佩戴之物啊。
就在这小小酒馆,如普通老叟饮酒的,居然是朝中大官!
李白讶然,躬身行礼:“还未请教先生之名。”
贺知章笑了笑:“四明狂客。”
有人认出他了,惊呼:“四明狂客,他是贺知章!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
“这是贺监呐!”
贺知章并不在意周围声音,只把目光放在了面前年轻人身上:“还未问你的名字。”
“李白,先生可称我为太白。”
贺知章心中震惊。
李白,李白,这是后世人人奉为“诗仙”的李白!
能写出那样豪放潇洒之诗,他早该想到的。
贺知章拿着手中纸:“我请你喝酒,以酒换诗,如何?”
李白自然同意。
二人离开了酒馆,众人散去。
此时天已暗了,灯火阑珊。
李白带着酒气回住所休息。
他今日实在饮的酒实在有些多,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李白走路虽晃悠,但脑中却极为清醒。
昏昏的灯影下,他看到一人将怀中的饼拿出来,塞给了路边的乞儿。
灯将二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两个影子,一大一小,皆散发着一种猫儿般无害的气息。
一只大猫,一只小猫。
李白因自己脑中的联想,摇头失笑。
这时,更大的影子动了。
李白顺着影子看过去,与那人对视了。
那是个比他更年轻的年轻人,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大约是刚来长安。
他怀中的,大约是自己仅剩的干粮。
路灯离这人很近,他的眼睛很亮。
那是一种独特的,悲天悯人的气质,有一种能包容天下,甚至是兼济天下的容量。
二人相视,视线碰撞。
李白点点头,杜甫愣神,也跟着点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接着,二人错身而过。
萍水相逢,不过是过客罢了。
皇宫内。
李隆基在进行自我疗愈。
他昨日见了安禄山,很是虚与委蛇了一番,他觉得自己的胃要被安禄山给创飞。
得看点什么让他舒心的东西。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太子李瑛和李倩,是让李隆基为之舒心的。
李瑛好啊!
不争不抢也不闹,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平日会偷点小懒,其他没什么缺点了!
大事小事分的清楚,小事偷懒些没什么。
总归派给他的大事都办的好好的。
且,这太子,跟天幕上那个成天想着抢他权力的太子是太不一样了!
李隆基努力让自己的心不有什么偏颇,但天上那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实在让他有了极大的阴影。
李亨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当了皇帝,当了皇帝之后,把陪了他一辈子的宦官高力士给放逐了,还把他幽禁起来,让宦官欺负到他头上!
不可饶恕!
想了想,李隆基又生气了。
他看着自己的太子跟孙子,努力平息怒火。
消消气,消消气。
现在好了,现在的太子是省心的。
不仅太子省心不跟他抢皇位,孙子更好啊!
孙子天赋出众,小小年纪已经相当稳重,无论是何政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前些时候的洪涝之事处理的相当不错。
虽然那是派给他父亲的活儿,但是他知道,出力动脑的还是他的孙子。
李隆基惧怕他的儿子们抢他的皇位,但对于孙子,就没那么多忌讳。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长生不老的,最好的办法是,他寿终正寝之后,他孙子继位。
李隆基看下面二人,是越看越满意。
八年的时间没在李瑛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发福了些,鬓边多了点白发,没什么变化。
但李倩不同,这几年他个子疯长,遗传了他爹俊朗的面容,但却没有沾染他爹不良的风气。
有张九龄当他的老师,李隆基十分放心。
李隆基偷偷扒拉手指翻白眼算。
八年前五岁,现在十三岁了。
很有前途的!
此时,有人传话:“陛下,寻到李白了。”
李隆基刚顺了的气管又被堵死了。
究竟是谁把朝廷正在找李白的消息给放出去的啊?
现在三天两头有人叫嚷着自己是李白杜甫的。
全天下的李白杜甫?
疯了吧?
他前两天才见了个自称李白的人,诗是会写,平平无奇,毫无特点。
他要的是仙人啊,仙人!
那种诗作拿出来,能让他怦然心动,为之赞叹甚至拜服的诗作!
李隆基呼吸了几下都不能把心里的郁结之气给疏通。
他觉得这完完全全,是昨天安禄山那死胖子闹的。
他好像喝了一碗不能消化的猪油汤。
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里,昨天拍了拍安禄山的肩膀。
联想到天幕之中,安禄山做的那些恶心事,李隆基又想yue了。
通报的宫人还在这里杵着。
李隆基挥挥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给挥成竹蜻蜓:“你还站在这里作甚?快走吧!什么李白,又是个假的,不见!”
宫人无奈,只得把这消息传出去。
贺知章站在殿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叹了口气。
他小心展开,上面写的,赫然是《蜀道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视频啦,李隆基肯定会被打脸的,不急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