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0-70

作者:九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视频) 李林甫吓疯:削官,抄家,劈开棺木?


    【宇文融和李林甫两个人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一拍即合,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宇文融身上的皇帝的恩宠,他说话好使啊, 这下不会给他安排到一个虚职上去的。】


    【宇文融看到李林甫眼睛也亮了,这小伙子有能力还一心投奔他,这是好事啊, 他本来就是后起之秀, 顶多算是朝廷新贵, 贵是贵了, 但他新啊。新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在朝堂上都没有什么根基,完全无法和朝堂的老人张说相抗衡, 这也是宇文融相当忧虑的一点。李林甫来的好啊, 他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这帮手长了两条腿自己走过来了。】


    [各取所需,挺好的,我还以为宇文融是纯怨种呢。]


    [到底谁占了便宜这很难评。]


    [他俩这波纯纯是双向奔赴。]


    李林甫知道在源乾曜之后, 自己下一个贵人是宇文融。


    他甚至还没开始为了天幕指明的方向而开心,就眼睁睁看着天幕骂宇文融提拔他这一举动是“怨种”。


    糟了, 天幕好像是在骂宇文融。


    李林甫冒汗了。


    天幕这样说, 日后该让他如何面对宇文融?


    他还需指望着宇文融提携呢?


    天幕这话不知道会不会惹怒宇文融, 若真惹怒了他的下一个台阶, 啊不是, 下一棵大树, 他该去哪找更粗壮的大树去?


    李林甫心里只希望宇文融宽宏大量一些, 不要计较后人的无心之言。


    骂宇文融的是天幕上的后人, 可不是他李林甫。


    冤有头债有主, 宇文融要生气,也是要生后人的气,可不能生他的气啊……


    与此同时,宇文融踹翻了桌子。


    他怒了,嘴巴险些气歪。


    天幕真的不是在挑拨同僚之间的关系吗?


    什么叫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


    什么叫纯怨种?


    天幕在骂他?


    他宇文融是没什么文化,但是他的政绩谁都比不上。


    天幕何苦这样辱他!


    不就是只当了九十九日的宰相,后因贪污流放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贪污会面临流放的结局,他还会贪吗?他根本不会!


    要他说,自从天幕开始讲他宇文融的那一刻,这历史就已经开始改变了。


    这一次,他会长长久久坐在宰相的位置!


    想想李林甫,宇文融又生气了。


    什么哥奴,来跟他抢宰相之位的?


    好嘛,他在宰相位置就坐了九十九天,板凳都没捂热乎呢。


    他这就上来了,一坐就是十九年?


    宇文融气疯了,他只觉得在这样的对比下,自己显得越发可悲。


    “他俩这波纯纯是双向奔赴。”


    去他的双向奔赴,他是朝廷新贵,是陛下眼前的红人,那李林甫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里头呢。


    是李林甫来巴结他,而不是他宇文融奔赴李林甫而去!


    这太可笑了。


    【宇文融当即把李林甫拉入自己反张说的小团体,宇文融也很义气,帮李林甫要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和他一样的岗位。御史中丞这个岗位只有两个人,现在宇文融和李林甫各占一个。】


    [哈哈哈哈,一人一个感情才不会散。]


    [宇文融他人真是好啊。]


    [宇文融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这不比那什么源乾曜干脆多了。]


    [就是就是,李林甫磨了源乾曜那么久,才给了他一个给太子谏言的闲职。]


    [说到底,源乾曜不图李林甫什么,但是宇文融可是指望李林甫跟他站在一线,一起打倒张说的。]


    [李林甫这波抱大腿真是抱对了。]


    李林甫震惊。


    御史中丞!和宇文融一样的位置!


    短暂的兴奋后他平复着心情,毕竟这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尚且不可知。


    可那是御史中丞啊!


    此时仍旧没有触及到政治权利中心的宇文融相当眼热那个位置。


    天幕说的对,现在的他对宇文融来说是有用的,宇文融势头正盛,想扳倒张说,这谁人不知。


    不论宇文融是否会因为天幕说的话而生气,只要他还想扳倒张说,他就得来拉拢他。


    李林甫沉着冷静来了一波分析。


    而另一边,盛怒的宇文融又因为天幕的话而动摇了。


    是啊,他还要扳倒张说啊……


    但扳倒张说之后,很明显,李林甫也不是什么容易控制的人。


    他把李林甫抬上来,究竟是给自己抬了个助力,还是给自己多找了一个竞争对手?


    现在宇文融像是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尴尬境地。


    究竟是把张说扳倒,把李林甫提拔上来对他更有利,还是不管张说,也不提拔李林甫对他更有利。


    张说和李林甫两个人,究竟谁的危害性更大一点呢?


    张说不倒台,他要被张说力压一头。


    张说倒台,说不准多久后,他要被李林甫力压一头。


    怎么看他都是被压的那一个。


    形势不妙。


    宇文融陷入了沉思。


    【我们之前说了,李隆基在崔日知和崔隐甫两个人的任命问题上产生了逆反心理,张说认为崔日知有文化,适合当御史大夫,李隆基偏偏不那么干,他把还是把崔隐甫调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崔隐甫是一个记仇的人,他记了张说骂他没文化的仇,就是当上了御史大夫,这仇依然放在心里。宇文融和崔隐甫两个人组成反张说联盟,宇文融觉得人太少,所以把李林甫拉入伙。现在御史台的三个人,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宇文融、李林甫才是一个完整的反张说群体。】


    【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盯住了张说,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什么打倒他的把柄。果然,苍天不会辜负他们瞪直了的六只眼睛,真让他们发现了点儿什么。】


    【于是他们精心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集体上谏,列举了张说的三大罪状,把张说告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这三条罪状分别是结交术士,占卜天象;以权谋私,接受贿赂;放纵下属,包庇贪污。】


    【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当年姚崇是因为什么下台的?因为他包庇自己手下贪污的小吏,彻底惹怒了李隆基,因此下台。】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


    [那这样说,姚崇就才犯了张说犯的三个错误之一啊。]


    [怪不得张说要凉了,当年姚崇就才犯了一个错,他现在一犯犯三个。]


    [而且还有结交术士,古代迷信,一般沾上这个罪名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这回张说是真的凉了。]


    天幕说的话字字诛心,被列举出来的三条罪状像是三把刀,刀刀直中张说的心脏。


    “结交术士,占卜天象。”


    “以权谋私,接受贿赂。”


    “放纵下属,包庇贪污。”


    尤其第一条罪状更是让他心惊。


    这回张说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了,他跪在李隆基面前,心都凉了半截。


    陛下最忌讳什么?最忌讳臣子结交术士啊。


    要知道陛下最初当太子的时候,就是被术士那些非正统,可能篡位的预言陷害,若不是太上皇明智,陛下险些就要被拉下太子之位。


    术士之言,实在是让朝廷动荡,危害统治根基的一把利器。


    张说半刻都没敢耽误,干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臣认罪,臣认以权谋私之罪。但请陛下明察,结交术士和包庇贪污纯属子虚乌有之事。”


    张九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随张说之后,也为他求情。


    李隆基没什么表情。


    没让张说起身,也没有说治张说之罪。


    之前几件小事已经充分说明,看过天幕之人的心境产生变化,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许也会随之变化。


    且天幕出现的次数越多,这样的特征就越发明显起来。


    张说已经在上一次天幕之中知道,下次天幕或许并不会说他什么好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肆无忌惮结交术士吗?


    张说不是那样没脑子的人,继续肆无忌惮的可能性很小。


    就但说以权谋私这一条罪名,张说干的事也顶多是把自己的女婿抬上去罢了。


    除此之外,泰山随行人员的安排非常合理。


    在张说汗顺着面颊即将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李隆基终于开口了:“你先平身,此时在天幕结束之后,朕会派人调查。”


    李隆基话音落了,张说这才真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


    他是生是死,就在陛下刚刚一念之间。


    谢天谢地,他暂且还活着。


    另一边,还在纠结张说和李林甫哪个人的危害性更大一点的宇文融兴奋的面红耳赤。


    “结交术士,占卜天象!”


    “以权谋私,接受贿赂!!”


    “放纵下属,包庇贪污!!!”


    天幕每说一条罪名,他就要更兴奋一层。


    在天幕把张说的最后一条罪名和盘托出的时候,宇文融的脸红的像个小猪肝。


    我的天!


    这是什么,这是上天的馈赠,这是天神的赐福!


    他正愁应该怎样让张说这已经有了缝隙的鸡蛋臭掉,天幕就把方法给他送来了。


    这下好了,他甚至不需要把那什么讨人厌的李林甫给拉入伙,他直接去跟陛下告状就可以了!


    宇文融兴冲冲,袍子一撩,红脸一昂,就想去和李隆基告状。


    没走几步,他想起来了。


    陛下现在在哪啊?在泰山封禅呢。


    他不是封禅的随行人员,离陛下相去甚远。


    那被告张说在哪里呢?


    也在泰山,跟陛下一起封禅呢。


    宇文融傻眼了。


    对啊,陛下在泰山,应该已经看到了天幕。


    天幕这是把他的台词给提前说出来了啊。


    天幕说了他的台词,他再把这话跟陛下说一遍,还有什么作用吗?


    宇文融在心里忖度着。


    好像,作用大打折扣了……


    那他还能成功把张说拉下马吗?


    宇文融的沉默了。


    他不确定。


    现在好了,张说在陛下身边,而他不再陛下身边。


    张说和陛下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罪到底还治不治了?


    且张说被找出这三条罪名是在几年后吧?


    他要是现在还没做这些坏事怎么办?


    那更没法定罪。


    要完,要完。


    本来张说和李林甫两个人已经够让他心里不舒坦了。


    现在想到张说跟可能不会被陛下治罪,他好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御史台这三个人可以说是对着蛇的七寸就是一顿乱打,把张说跟术士扯上关系,张说就是八张嘴巴都说不清楚。要知道李隆基还在当太子的时候可是险些在术士的嘴上栽了大跟头,要不是张说等一众重臣宁愿自己被贬也要力保李隆基,那李隆基最终能不能登上皇位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张说这三项罪名里,后面两项罪名还好,最严重的是第一项罪名,结交术士。果然不出御史台三人的预料,这联名递上去的奏报让李隆基震怒不已,李隆基当即就派人把张说的家团团围住,然后成立了重案小组,来调查张说是否真的犯罪了。】


    【张说是否真的犯罪了呢?这并不重要。】


    天幕一句“不重要”急坏了天幕下的张说。


    这怎么能不重要呢?这对他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现在,没有比证明他清白更重要的事情了!


    若不是顾忌着在李隆基面前的仪态,张说已经想背着手焦灼地走来走去了,他甚至想叫起来。


    他以权谋私,给女婿谋了个职位他承认。


    天幕要是说他贪财……他咬咬牙也能认!


    但他发誓,真的很少很少,真的只有一点点,他们硬塞给他的,他已经拒绝了很多了。


    张说化身流泪猫猫头,心里的悔恨绵延千里。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去提携女婿,靠他自己的本事不好吗?


    女儿有他这个当爹的在难道还能差了去?


    在子寿第一次说起名册有失偏颇的时候,他就应该将名册里不合适的名字全部删掉,包括他那个蠢女婿!


    以权谋私,那确实。


    张说立正挨打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是要说他和术士交好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他没干过的事情,凭什么要把这事强行安在他脑袋上?


    宇文融才不是那冤大头,他才像那个愚蠢的冤大头。


    他天天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和手下那些文人吹牛,他哪里有这个时间去结交术士啊。


    且旁人不知道陛下对术士的厌恶,他能不知道吗?


    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术士的吃了多少亏,他就是那力保陛下的重臣之一!


    他一心扶持陛下,留守东都无怨无悔,怎么会有不知死活去结交术士呢?


    张说眼巴巴看着李隆基,寄希望于李隆基能明察秋毫,看到他的忠心。


    另一边的李隆基沉思。


    他无甚表情,但心里的天平已经往张说那里倾斜了。


    “要不是张说等一众重臣宁愿自己被贬也要力保李隆基……”


    是啊,张说是自己的老师,在自己是太子羽翼未丰之时,就像一只大鸟张开臂膀将他放在后面,为他挡住了许多的疾风暴雨。


    他这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发展自己的势力,慢慢成长起来。


    李隆基看着如今已两鬓苍苍的张说。


    那个当时力保他的老师,现在已经老了。


    时间在张说身上留下了极为明显的痕迹,想起过去的种种,李隆基深深叹了口气。


    张说明知道他讨厌术士,又怎么会去结交术士呢?


    这罪名是真是假也许确实有待商榷。


    且宇文融那样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想把张说拉下台来编出什么谎话实在太正常不过。


    要不是上次天幕告诉他清查黑户一事出了纰漏,他至今都被宇文融蒙在鼓里。


    李隆基叹息是对过去的怀念,是对张说这个老臣的心软。


    但张说看到李隆基叹息,心拔凉拔凉。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认同了天幕那句“张说是否真的犯罪了这并不重要”吗?


    还是陛下现在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犯了错的姚崇一般,犯错只是一个引子,实际上陛下早有罢相之心?


    想到这个可能,张说的心更凉了。


    不要相信天幕啊,他还能救一救,能不能不要放弃他?


    [为什么不重要啊?我感觉这挺重要的。]


    [是啊,毕竟张说也做了挺多的事情。]


    [引领文坛的人呢,张九龄能有之后的成就和他也是密不可分的。]


    [感觉还是把理由说清楚吧?]


    此时此刻,张说感觉向来喜欢背刺人的天幕终于说了让人内心熨帖的人话。


    天幕飘出一条评论,张说点一次头。


    是啊是啊,真的很重要,他一身清白可不能毁在宇文融那小子的手上。


    【为什么说张说犯不犯罪都不重要了呢?我们看看李隆基成立的这个重案小组里有哪两个重量级的人物。】


    【第一个是源乾曜。没错,就是在泰山封禅的时候已经和张说结下梁子的那一个。在封禅的时候,张说把所有能被记录在史册,以及能在李隆基面前露脸的活儿全部都抢走了。源乾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在封禅的时候没有发作,是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封禅之时的张说盛极一时,那时候的张说不是他能抗衡的对象。】


    【但今时不同往日,张说得罪的人太多了,以宇文融为首,那么多人想拉他下马,他怎么能不逮住这个好机会呢。更重要的是,源乾曜知道,这时候的李隆基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宠爱张说了。在任命之事上的小小插曲被宇文融注意到了,又怎么逃得掉源乾曜的眼睛呢?】


    【我们刚才说过源乾曜和李林甫的关系,源乾曜和李林甫的关系不错,他提拔过李林甫。而将矛头对准张说的宇文融,他和源乾曜的交情也不浅。我们之前讲宇文融的时候简单提了一下,他因获能力突出获得京兆尹的赏识,彼时的京兆尹就是现在的宰相源乾曜。】


    【所以我们可想而知让源乾曜来调查张说的结果了。】


    [我的天!关系网这么复杂!]


    [说实话我之前在博主提到源乾曜的时候都没怎么注意到他。]


    [是啊,存在感好低,在张说和张嘉贞斗法的时候他作壁上观,根本不参与。]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守成的老实人,原来也是一个不简单的?]


    [就我这脑子,把我塞进去当天我就得凉。]


    宇文融死灰一般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源乾曜!


    天幕说的对,源公在朝廷之上是元老级的人物。


    他本不知道源公和张说有矛盾,现在他知道了。


    既然他知道了,他就不能让让这个消息白白流走,他就要利用起张公和源公之间的矛盾。


    天幕说了,张公在封禅的时候把源公给得罪了。


    这对于张公来说或许是什么不妙的事情,但对于他宇文融来讲,这是大大的利好消息啊!


    这是否等于他能把源公拉入自己的小团体?


    源公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吗?


    宇文融心中又一次燃气了希望之火。


    可惜宇文融并不知道,源乾曜的气还没撒出去就被张说的道歉打的措手不及。


    而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矛盾,远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激烈。


    最重要的是,宇文融忽略了源乾曜的性格。


    此时的源乾曜垂眉耷眼,和张说排排站着陷入了后悔的情绪。


    张说因为自己以权谋私而后悔,源乾曜因为自己对两个后辈伸出援助之手而后悔。


    源乾曜开始努力回想自己之间是为什么要提拔这两个人来着?


    哦,提拔宇文融是因为这小伙子能力不错,提拔李林甫是因为这小伙子人不错。


    可是,一个宇文融,一个李林甫。


    这两人在后人间的风评不是那么好啊?


    先是宇文融在清查黑户中耍手段,贪污巨款而被流放。


    再有李林甫口蜜腹剑,堵塞陛下的耳目,是唐朝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快看看他提拔上来的两个人都干了什么。


    源乾曜闭上眼睛:想死。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陛下会不会认为他眼光有问题?陛下是否会觉得他难以堪当宰相重任?


    他甚至不敢和李隆基有什么视线上的交流,他担心李隆基会因为这层关系而对他产生什么偏见。


    他算是看明白了,张公以权谋私根本没有像天幕说的那般严重,说不定张公罢相也是一个说不准的事情。


    且张公未来的敌人,宇文融、李林甫都没有随着陛下一同来泰山。


    罢相这件事就更是未知数了。


    宇文融尚且能说他羽翼渐丰,李林甫现在是什么,一个毛头小子,要不是天幕说他会在以后当十九年的宰相,又有谁会多看他两眼?


    就现在的李林甫想和宇文融联起手来对抗张说,简直像是痴人说梦。


    此时的源乾曜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拉张说下马的想法了。


    他一向保守,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若把这件事放在几年后,张说不再得宠,和宇文融等人政斗落败,他或许会上去踩上一脚。


    但现在让他和张说对上,那也是痴人说梦。


    打死他都不干。


    【再来看一看负责审查张说这个重案小组的另一个成员,崔隐甫。】


    【在李隆基想提拔崔隐甫为御史大夫的时候,张说竭力阻止,他认为崔隐甫没什么文化,只配去当一个武将。所以张说和崔隐甫的关系也很不好。崔隐甫最终没有因为张说的话而失去御史大夫这一官职,但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呢。】


    【而且崔隐甫甚至在联名上谏,状告张说罪行之人的行列。现在让他来参与调查,这不正中他下怀了吗?】


    【所以有源乾曜和崔隐甫在,张说犯没犯罪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最后的结果已经相当明朗了。】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感觉张说没活路了。]


    [李隆基这也是存心不给张说机会啊,大臣之间的矛盾他应该清楚的。]


    [看来现在的张说是真的失宠了。]


    [只能说张说得罪的人太多了……]


    [他太飘了,要是谦虚一点的话还好说。]


    [可能在他罢相的时候也就一个张九龄能帮他说点话?]


    [封禅的时候那么风光,现在好凄惨。]


    崔隐甫不淡定了。


    天幕这是什么意思?说他公报私仇?


    这和张说以权谋私还有什么区别?


    他是讨厌张说没错,但不代表他就干那种给张说穿小鞋的事情啊。


    此时天幕说的一切在现实中都没有发生,崔隐甫自然以也认为自己很公正。


    但尚未发生之事,哪里有能言之凿凿的呢。


    张说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他安慰自己,不就是源乾曜和崔隐甫嘛,又不是宇文融。


    慌什么,不慌。


    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的准呢,说不准陛下不治他的罪。


    张说试图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然而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腿在打哆嗦。


    【源乾曜总负责这个案件,又有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堂会审,张说最终被定罪,李隆基夺了他的相位,张说锒铛入狱。】


    这下那些“以后的事谁说的准”,“陛下不治他的罪”这样的话已经不能让张说自己欺骗自己了。


    “锒铛入狱”四个大字好像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他张说风光一世,此时就在最神圣的地方,知道了自己不久后的结局。


    自姚崇以来,贤相算不得频出,但也是不少。


    而“锒铛入狱”一词瞬间就把自己和那些宰相的差距给拉开了。


    这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


    这距离让张说恐慌,他恍然有一种自己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架上的错觉。


    【有人为张说求情吗?有,且这人不惜割掉自己的耳朵为张说证明清白。】


    [哇,张说把人都得罪干净了,还能有人为他求情?]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友情?张说还有这种好朋友,没听说过啊。]


    [感觉张说就像是一个愤怒的炸药桶子,一点就炸。]


    [他还喜欢到处拉仇恨值。]


    [而且他不谦虚,尤其是后期,整个人就跟充了气一样。]


    张说被背刺惨了。


    “愤怒的炸药桶子。”


    “到处拉仇恨值。”


    “不谦虚。”


    “像充气了一样。”


    张说又变成了流泪猫猫头:别骂了,快别骂了,现在的他和以前想比已经有很大的变化了。


    他有在检讨自己。


    张说又变成了流泪猫猫,他边流泪,边把天幕说的话记下来。


    有则改正,天幕说的缺点他都要改掉。


    “有人为张说求情吗……”


    张说记到这里,也跟着天幕一起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为他割掉耳朵的人究竟是谁。


    那不是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嘴皮子上的求情啊。


    他从此就失去了一只耳朵。


    张说因此而感动,但宇文融对此嗤之以鼻。


    哪个冤大头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证明张说的清白?


    就张说那臭脾气,居然会有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宇文融双臂环在胸前,不理解地咂嘴。


    他十分好奇,这样没脑子的人究竟是谁?


    封禅队伍后面的张嘉贞差点吓得跳起来。


    割耳朵?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了张说那种只会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割耳朵?


    此时张嘉贞的好奇心攀升到了极致,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不聪明的人是谁。


    他若是知道是谁,高低得跑到他面前对他说:你没事儿吧?


    张嘉贞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他扯了扯前面人的衣袖,不太智慧的样子:“天幕说了什么?“


    那人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儿吧?”


    天幕的声音那么大,大家都听到了,你跟我离的那么近你没听到?


    耳背成如此模样,收拾收拾也该致仕了。


    张嘉贞不死心,又拉了拉后面的人,认真问道:“天幕说什么了?”


    这回他更聪明了,他赶忙跟了一句:“割耳朵?”


    这回被张嘉贞拉住的人脾气更好一些。


    他虽不耐烦但也没有说什么,回答张嘉贞:“是的,有人为张公求情,割耳朵。”


    说完,连忙把视线又重新移回天幕。


    可别耽误他看天幕,他好奇着呢。


    张嘉贞彻底惊呆了。


    这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张公那样猫狗都嫌的人也有朋友?


    这也引起了李隆基的兴趣。


    他坐直了身子,更提高了几分注意力。


    他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谁,能为张说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人叫张光,张说的弟弟。他的此番行为让李隆基看待了,李隆基沉默半晌最终感叹了一句:“兄弟情深。”张光的这个行为也确实让李隆基的态度更松动了些,最后还是派了高力士去探望监狱中探望张说了。】


    [是他的弟弟,原来是亲情。]


    [张说和他弟弟的感情也是很打动人的。]


    [自古不是都一句话,患难见真情吗?张说犯了这样大的罪,在那个时候应该是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吧?]


    [唉,古代重视家族,其实张说倒了,张光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个人叫张光,张说的弟弟。”


    听到这句话的张说彻底变成了流泪猫猫头。


    他的弟弟张说,这是他的好弟弟,舍弃一只耳朵救他。


    当真是兄弟如手足,这是真真正正的手足之情啊。


    天幕之上,一年迈老人身陷牢狱,潦倒落魄。


    牢笼之外站着的年轻人耳缠纱布,面色苍白,但看着牢狱之中的人,嘴角却带着点点笑意。


    那是他的阿兄或许有救的欣慰之笑。


    他以一耳,换为兄长正名的一个机会。


    尽管他知道兄长被判无罪的机会渺茫,这期望荒唐。


    可他依旧想这么做。


    他不如兄长有才,也比不上兄长之能。


    他整日在闲散官职混日子,靠兄长荫蔽才能得半辈子安宁。


    现在兄长有难,他岂能坐视不理。


    可他没有人脉,没有能力,甚至想不出扭转局面逆风翻盘的锦囊妙计。


    而这个办法,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行之法。


    他总该试一试的。


    幸而陛下因此动容,幸而高力士能来狱中探望阿兄。


    兄长护他半辈的周全,而他能做的仅仅只是为兄长割耳以证兄长清白。


    还是怪他,他太没用了。


    画面上的两个人,一个在牢中,一个在牢外,一个嘴唇干裂,一个面色苍白。


    在隔着牢门对望的瞬间,两个人都笑了。


    可天幕下的张说要哭了。


    他扭过脸,把自己的脑袋藏在大袖子里,泣涕涟涟。


    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糊了一脸。


    他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讨厌他,众人联手要把他推向火坑之中,把或是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想踩上他一脚。


    但仍有一人相信他,坚定不移认为他是清白的。


    张说想了又想,彻底绷不住了。


    他哭到哽咽。


    张九龄在一旁看着,叹息着递上了手帕。


    张说手上摸到了能擦眼泪的东西,很是感激,他把手帕展开,擤了一把鼻涕,又把手帕原路送回。


    张九龄默默离张说更远了一些。


    有亿点点丢人。


    宇文融嗤声更严重了。


    他就说呢,谁能忍的了张说,原来是他弟弟,怪不得。


    什么兄弟情深,不过是他弟弟知道树倒猢狲散罢了。


    张说都倒台了,他们张家哪里还能有一个人落得什么好。


    怎么陛下也因此而感动了起来。


    不过是政治做戏,不要太真情实感了。


    他倒要看看,张光割了一个耳朵能不能救得了张说。


    想靠一个耳朵把张说给换下来,做什么美梦呢?


    张嘉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木木站在一边。


    哦,原来是他弟弟。


    难怪和张说感情那么好呢。


    张嘉贞想起了自己父母早亡的凄惨身世,想起了那个自幼时就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


    张嘉贞即将变成第二个流泪猫猫头。


    他弟弟虽然贪是贪了一点,脾气也算不得好,总是跟他顶嘴,也不是那么听他的话,甚至于自己宰相的位置都是因为这个弟弟而丢的……


    麻蛋,更想哭了。


    张嘉贞彻底变成了第二个流泪猫猫头。


    大家都是弟弟,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啊。


    【张说的弟弟虽然没什么才能,做不了高官,但是他救哥哥的一颗心是真的。兄弟情深的例子我们之前也讲了一个,张嘉贞和他的弟弟。】


    [我去,这对比,高下立见。]


    [张嘉贞的弟弟还是金吾大将军呢,抱住张嘉贞的后腿就不撒手啊。】


    [一个实力救哥,一个实力坑哥。]


    [张嘉贞要是知道恐怕得吐血三升。]


    [可能这就是弟弟与弟弟之间的差距吧?]


    [所以,张嘉贞不仅方方面面都被张说碾压,他的弟弟也比不上张说的弟弟。]


    [张嘉贞,完败。]


    经天幕这么一提,大家又都把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给想起来了。


    哦,张嘉贞也有个弟弟,张嘉贞的弟弟可比张说的弟弟厉害多了。


    哥哥当文官,他就当武官。


    哥哥当宰相,他就当金吾大将军。


    两个人一文一武,当时可是羡煞长安城的众人。


    哪个家里有两个儿子的不得被父母耳提面命,要以张氏二兄弟为榜样?


    啧,果然像天幕说的那样,张嘉贞和张说就是比弟弟,也输的彻底啊。


    张嘉贞气坏了。


    为什么要拿他跟张说比!这一点无法让人感觉到快乐!


    这个天幕不是用来背刺张说的吗?


    上一个天幕提他也就罢了,这回怎么还提他?


    再提的话,他真的要闹了!


    【李隆基派高力士去看望张说,只见昔日站在百官首位,意气风发的文坛领袖,现在落魄至极,半点威风都没有了。高力士看到心有不忍,于是回去禀告李隆基:“我去看张公的时候,他正在以瓦砾碎片做碗吃饭,我再仔细一看,吃的都是牲畜吃的粗麦粒。”】


    【李隆基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高力士帮张说说话:“我一问,张公说,这是他让家里人送如此饭菜的,他想着他犯罪之身,不配吃什么好的,吃粗麦就行了。张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这是有意悔改。”】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更动容几分,最终说出了目的:“陛下你想啊,年轻之时,张公毕竟是您的老师,且您在太子位时,他也是功臣,当了宰相之后更是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从轻发落吧。”】


    【最终,李隆基还是把张说放出来了,但是张说肯定不可能回到宰相的位置了,李隆基彻底废了他的职位。】


    【我们可以回过头看看李隆基是如何对之前的宰相姚崇的,姚崇罢相,他给了姚崇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宋璟罢相,这回就仅仅是罢相,没什么优待了。再看张说,这个时候的宰相已经可以被关进监狱了。】


    【为了更方便大家对比,我把李林甫为宰相的最终结局也说一下。李林甫最后被削官,抄家,李隆基甚至命人把他的棺木劈开,夺去朝服,改以白衣,换小棺以庶人礼下葬。】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在张说罢相之时,李隆基已经逐渐失去了维护明君形象的耐心了。】


    此时,尚在认真看着天幕的李林甫喘不上气了。


    这回不是喜的涨红了脸,这回是吓的。


    “削官,抄家,劈开棺木。”


    李林甫脸都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累瘫,彻底累瘫,只能阴暗爬行x_x


    第62章 (视频) 李隆基:皇后好爱我


    “为了更方便大家对比, 我把李林甫为宰相的最终结局也说一下。”


    李林甫看着天幕,开始疯狂怀疑自己的眼睛。


    削官,抄家, 劈开棺木,甚至换了小棺,把和他一起下葬的朝服扒下换上白衣, 这是不仅仅把他贬为庶民, 还带着侮辱他的意思?


    李林甫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 马上就站不稳了。


    他是希望天幕把他的未来告诉他, 但是他没想到天幕那样直接干脆,把他的结局都告诉他了。


    谁想知道自己死的是怎样之惨啊?


    他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的家是不是被抄了,棺木是不是被劈开, 遗体是不是被动过。


    他像一个期待振翅高飞一展宏图的人, 最开始被告知,是的没错,你是有这个能飞机会的。


    你不仅有飞的机会,你还可以飞到九万八千米那么高, 你甚至可以直接挂在那九万八千米一直不动,你生来就是应该搏击苍穹之人。


    在他真的跟随着描述一起做了这个美梦之后, 那托着他飞天的力量消失了, 他“吧唧”就摔了下来。


    是的, 不是匀速下降, 甚至不是减速下降, 他是直接掉下来, 摔死了。


    死相凄惨。


    李林甫的心脏跟随天幕的话而起伏, 疏忽上升, 然后又骤然下降。


    他的确正值壮年, 但就是壮年之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李林甫扶住门框,试图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但身体尚且能稳住,可心神却并不能。


    他只希望天幕能讲讲他是因何落得如此结局,自他为相那日,他就要时时刻刻谨记心中。


    不,自现在,他就会铭记心中。


    看完天幕的张说感激看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能出言帮他说话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这件事也确实能推断出,入狱的他已经相当狼狈可怜了。


    高力士跟在陛下身后,什么样的惩罚和结局没有看到过?


    想来那时候的他已经与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相去甚远了。


    张说无法想象自己一身傲骨被折断的场面。


    他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为文人最要紧的是这一身的骨头不能折。


    他曾经与张嘉贞争论刑法是否应当于大殿之上就施加于士大夫的身上。


    彼时他认为,不可施刑,文人总要傲骨。


    后来张嘉贞怪他因为这一点小事在大殿上和他起争执,落了他的面子。


    他的确有打压张嘉贞的心思,但维护士大夫傲骨的心也是真的。


    这不是一点小事,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属于文人的傲骨一点点敲碎,用事实告诉他你也不过如此,你能爬到这个位置,也可以轻易就摔下来,摔到粉身碎骨。


    所以他和张嘉贞说,他在大殿不是为那一个文人说话,而是为千千万万的文人说话,因为所有人都无法保证,他们自己以后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张说听着天幕讲述着自己的结局,久久地沉默了。


    李隆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想替自己辩白。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在张说罢相之时,李隆基已经逐渐失去了维护明君形象的耐心了。”


    怎么就是失去了耐心呢……


    皇帝惩治臣子这古已有之,不仅有,甚至还非常常见。


    且谁知道李林甫究竟是干了什么惹怒了他呢?


    若他真的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那他的处罚或许算得上是从轻发落。


    李隆基扣了扣手,不是很认同天幕的说法。


    【如果说李隆基对手底下臣子的惩治方式是以暴戾一以贯之,那他后来的行为也算不上让人惊讶。但我们可以明显发现,最开始的李隆基不是这样的。】


    【他从最开始谨小慎微,逐渐变得自大自傲起来。封禅时前的谦虚和谨慎好像在封禅之后消失殆尽。】


    【在百官请愿封禅的时候,李隆基尚且能推拒三次以示谦逊,但在封禅之后,张说提出把李隆基的生辰作为全国性节日的时候,李隆基已经满口答应了,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还有一个能证明李隆基在封禅之后逐渐不再掩饰本性例子,那就是废后。】


    李隆基停下的扣手动作。


    他的心因为天幕那句“废后”而剧烈跳动起来。


    天幕终于要讲到在第一次天幕就出现过的“废皇后”是吗?


    可现在封禅即将结束,他也确实没有废后之心。


    他时时小心,事事注意。


    天幕都已经说了他会因为废后这件事被戳脊梁骨,难道他还会把脊梁骨露出来任由别人乱戳吗?


    他又不是傻子,他不会了。


    他甚至还在临去封禅之前同姜皎喝酒,他说废后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干!


    能让他在醉酒之后都谨记于心的事情,他怎么会在封禅之后就变了主意。


    在屋子里喝酒的姜皎因为天幕一句“废后”,连滚带爬又跑到院子里。


    什么,废后?


    在封禅后就要把王皇后给废掉?


    他就知道陛下有废后之心呐!同陛下喝酒的时候全被他听到了!


    他就知道酒后吐真言,陛下说的话全是真的呀!


    没想到陛下封禅前跟他说了这件事,封禅后就要把这件事给落实。


    怎么落实废后这件事就如此之快,平日里怎么没有看到陛下能有这样的速度?


    姜皎愁眉苦脸蹲在台阶上。


    他已经把废后的消息放出去了,也许能改变王皇后的结局吧?


    那万一陛下废后之心实在迫切,他的所作所为没能救下王皇后怎么办。


    不仅没能救下王皇后,陛下要是知道这件事,根本不会轻饶了他!


    此时姜皎开始后悔了。


    他肠子悔青,把大腿也拍紫了。


    姜皎你糊涂呀,你不该说的!


    这要是牵连到你自己该如何是好?


    陛下若是有心治罪,你的荣华富贵就全没了,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在听了天幕之言后的姜皎抓耳挠腮,焦虑极了。


    此时的后宫,赵丽妃在听到“废后”字眼的时候蹦了起来。


    她一手推着王皇后,一手指着天幕,因为过于激动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快,快看啊,废后,废后。”


    不仅是赵丽妃,就是刘华妃、杨贵嫔等人也都站了起来,众人表情严肃,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们所有人都看过第一次的天幕,在天幕刚出现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了皇后被废的结局,包括王皇后自己。


    王皇后伸手示意众人都坐下来,安抚道:“莫要激动,先坐下来,且看看天幕说些什么。”


    她是一宫之首,需得先照顾好众人的情绪。


    可安慰诸位嫔妃的话很容易说出口,自己内心的恐惧却很难排解。


    尽管这几年她在摆烂过日,但事关自己命运之事,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乐观豁达。


    她这两年身居后宫,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一切她所认为有风险的事情她都小心避开。


    她不争宠,不和盛宠中的武惠妃针锋相对,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她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美人色衰爱弛,陛下已经厌倦她了,她也无意往陛下面前去凑。


    她甚至不拿和陛下相互扶持的过去情谊来打什么感情牌。


    她尽力做到能做的最好了。


    如果命运依旧无法改变……那她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不过她十分庆幸,自天幕出现,她决定不再争宠后,她安心、顺心,不再变得歇斯底里,面目可憎。


    【李隆基泰山封禅的时间是开元十三年,李隆基废后的时间是开元十四年,从封禅到废后,这之间甚至不到一年的时间。】


    [刚封禅就要废后!]


    [我只知道他废后,我不知道他在封禅后就废后了。]


    [本来感觉封禅的时候李隆基还是睿智的,没想到他已经糊涂了。]


    [王皇后真的惨,她有什么错?]


    [可能在古人眼里没儿子就是最大的错。]


    [可算了吧,王皇后就是有儿子,也只是增添了李隆基废后的一点点阻力罢了,他废后的心是一直都有的。]


    [没儿子没儿子没儿子,吐了,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生。]


    [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李隆基有多气人了,我宣布,从封禅开始,李隆基不会得到我一点点的好脸色。]


    “从封禅到废后,这之间甚至不到一年的时间。”


    王皇后险些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洒脱。


    原来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吗?


    这下一众妃嫔都坐不住了。


    她们纷纷围绕在王皇后的身边,脸上的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刘华妃帮忙出主意:“皇后和陛下毕竟是有相互扶持的情谊的在的,我们一起帮皇后求情,或许能有转机呢?”


    赵丽妃沉默着没有搭话。


    要是陛下废后之心已然酝酿许久,那她们就是把情求到他姥姥那去都没什么作用。


    天幕发出“王皇后她做错了什么”的疑问,想必皇后她并没有犯错。


    陛下要废掉一个没有犯错的皇后,想来是蓄谋已久了。


    诚如天幕说的那样,无论皇后有没有儿子,都只是增添一点废后的阻力罢了。


    陛下要废后,谁能阻止?


    赵丽妃生出了命运不能自己做主的无力之感。


    好像宫中的女子生来就是这样,一旦进宫就只能不断献媚邀宠,身上没有帝王的宠爱,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就是过的举步维艰。


    她们几个不愿献媚的妃嫔,若不是靠着皇后相护至今,还不知道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这废后的时间把李隆基也吓了一跳。


    这么快就废后了?


    “本来感觉封禅的时候李隆基还是睿智的,没想到他已经糊涂了。”


    天幕的话仅是最普通的文字,但是李隆基从这质朴的文字之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失望之意。


    他已经糊涂了……


    这是什么话。


    他既能登顶泰山,又是开创盛世的帝王,何来糊涂一说?


    李隆基本能反驳。


    但天幕飘出来的弹幕接二连三,已经开始让他再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他废后的心是一直都有的。”


    “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李隆基有多气人了。”


    “李隆基不会得到我一点点的好脸色。”


    嗯……我已经糊涂了吗?


    现在的李隆基在天幕背刺下,从未产生过什么废后的想法。


    哪怕是他宠爱的武惠妃在他枕头边吹耳旁风,他都不曾有半刻动摇过自己的心。


    废后就会被骂,被天幕骂,被朝臣骂,被记录在史册上让所有人骂。


    所以他坚定不废后一百年。


    不就是一个后位吗?给她!她应得的!


    李隆基回想起了那些险些被武惠妃诱惑的曾经。


    每到他鬼迷心窍的时候,天幕总能从他的回忆里溜出来,逮住他就是邦邦两拳。


    “他要是早死二十年就好了。”


    邦!


    “狗拴这皇帝位置做的都比他好。”


    邦邦!


    “杀子废后占儿媳,弃城而逃,我最不喜欢的皇帝了没有之一。”


    邦邦邦!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从武惠妃的温柔乡中惊醒,然后接连打好几个寒颤。


    瞬间清醒了。


    阴魂不散,太可怕了。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心理阴影,那就是和宋真宗这个废物进行捆绑,两个人的玉册挨在一起被泰山囫囵丢了出来。


    李隆基已经感受到脑袋被击打的疼痛感了。


    真的不知道封禅泰山有什么好让他飘的,要知道这可是在宋真宗封禅之后,再也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来的地方啊!


    他究竟在骄傲些什么?


    提前知道未来的李隆基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觉得之前那个为封禅而欢呼雀跃的自己像个傻子。


    现在的李隆基和即将封禅的李隆基像是隔着时空站在了一起。


    现在的李隆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曾经的自己手舞足蹈。


    傻,太傻了。


    【我们都知道,王皇后是李隆基的正妻,在他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嫁给了他,然后跟他一路扶持,陪伴着李隆基走上了皇位。在李隆基诛杀韦后的时候,王皇后就曾帮忙出谋划策,先天政变的时候,她跟自己的哥哥王守一也都有立功。】


    [就这样李隆基还有废了他,李隆基你没有心。]


    [我要骂了,我真的要骂了!]


    [李隆基你睁眼看看啊,那么好的一个媳妇啊?]


    [救命,已经开始替王皇后感到不值了。]


    李隆基被天幕背刺,他尴尬挠头。


    是啊,天幕里的自己为什么要废后呢。


    后宫众人也纷纷为王皇后感到不平。


    赵丽妃想撸袖子:“这么好的皇后他为什么不要?”


    刘华妃也觉得王皇后很惨:“是啊,说废就废,一点旧时感情都不念。”


    另一边的武惠妃和这一众嫔妃完全是两个心情。


    果然是要废后。


    她就知道,搞厌胜之术必然会招致陛下的厌恶,到那时候什么扶持的情谊全都没有用处了。


    武惠妃想着不久前拦截下的那封送往皇后宫殿的家书,心里对天幕所说的废后之事更笃定了一些。


    只是她不太能拿得准皇后的态度。


    看样子她并无争宠之意,那她会真的想用厌胜之术要个儿子吗?


    一个不想争宠的人,会想要儿子?


    可从王守一送给皇后的那封信来看,皇后确实迫切想要个儿子。


    或许平日的不争不抢只是伪装……


    【王皇后既然是个很好的贤内助,那什么还会被李隆基废掉呢?】


    【有多条原因,我们慢慢分析。首先我们来看王皇后的家世,她的父亲是折冲府果毅都尉,五品武将。王皇后作为五品武将的女儿,和当时并不受宠的临淄王还是相配的。但随着李隆基地位的不断攀升,他当上了皇太子,当上了皇帝,王皇后的家世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感觉我好像在看古代那种高中状元就抛弃糟糠之妻的话本子。]


    [李隆基就是那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


    [男人有钱有权了就总觉得之前的妻子配不上现在的他了。]


    [原来李隆基也是这样的人。]


    泰山脚下的一众文官表情严肃,把头低下,耳朵却高高竖起来。


    嚯嚯,这大约算是陛下的家事,看天幕还能听点八卦,还有这好事。


    现在李隆基的心境大不相同了。


    刚刚他是在看他臣子们互相撕扯的笑话,捧着嘎嘣脆的甜瓜吃的开心。


    此时他成了瓜本身。


    他要被他的大臣们看笑话了。


    李隆基现在明白了,吃瓜者人恒被吃。


    后宫中,诸位嫔妃又活跃起来。


    赵丽妃招呼众人:“快快快,快打起精神,知道了陛下废后的原因,我们就能对症下药,看看这事是否还有什么转机。”


    她风风火火去找了纸笔过来,然后给每个人都塞了纸:“我怕自己记不全,大家都来记一记。”


    她往王皇后里也塞了纸,然后郑重其事叮嘱着:“不要伤心难过了,事情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此前天幕讲的大多都是朝廷重臣,说不准这天幕单独把你拎出来讲,是想要改变你废后的结局呢?”


    王皇后感激点点头。


    是的,赵丽妃说的没错,是她在这深宫之中呆久了,对陛下失望太甚,以至她在面对自己废后这件事的时候始终处于一个消极的状态。


    还是要振作起来的。


    【王皇后的家族并不能为她提供什么助力。一个显赫的家世并不是单单提供助力那么简单,它更可以提高皇帝对皇后的重视程度。如果皇帝想动皇后,需要衡量的就不单单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族带来的影响。】


    【当年的长孙皇后是真正贵族出身,长孙宗族从北魏开始,就培养出了无数的人才,长孙这个姓代表的就是“门传钟鼎,家世山河”。就单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唐太宗高看她一眼了,更别说她本人的能力和魅力。】


    【王皇后的家族并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也不能引起李隆基的重视,王皇后父亲去世之后李隆基给予的关注就更少了。在这种情况下,王皇后的弟兄争气或许也能让李隆基改观,但王守一他没什么政治远见和政治能力,只能在闲散官职上不尴不尬地混着。】


    [从古至今娘家都蛮重要的。]


    [其实现在已经很好了,能通过自己努力改变身世带来的影响,只不过这个过程相当艰辛罢了。]


    [哈哈哈哈在闲散官职不尴不尬地混着,王皇后哥哥也不太争气啊。]


    [……其实王皇后被废,也有她哥哥帮倒忙的原因。]


    王守一本来在看到天幕说的皇后被废就十分心焦。


    现在他更焦虑了。


    “没什么政治远见和政治能力。”


    “不尴不尬地混着。”


    “她哥哥帮倒忙。”


    说他没能力便罢了,这是事实他应当承认。


    说他帮倒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从知道妹妹或可能被废的消息后,就忙前忙后,为妹妹想各种办法。


    现在说他帮倒忙?


    后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们哪里知道这事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是王皇后的哥哥,他们是兄妹,他还能害了自己的妹妹不成?


    后宫中。


    听完天幕之言,连一向活泼的赵丽妃都说不出什么话了。


    天幕是对的,这也是让她相当无力的一点。


    她出身卑微,在陛下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因一舞被他看中,索性她懂一些诗书,得到了陛下短暂的宠爱。


    在这后宫中,没有家族撑腰确实更艰难一些。


    【另一个原因是王皇后她文化不大高。我们刚才说了,她是将门之女,但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且并不重视女儿的教育。所以在李隆基搞政变的时候,她身为将门之女的胆大特质让她大放光芒。但等到李隆基登基之后,这个品质就没什么亮眼的地方了。】


    【在无战争无政变的太平时期,她的文化程度不足以让她为李隆基出谋划策了。】


    【另外,在李隆基开元初期宠爱赵丽妃的时候,王皇后就已经逐渐因为自己不能抓住李隆基的心生恐慌了。她的这个状况在武惠妃出现之后变得更严重了些。】


    【王皇后是将门女,性格豪爽,不懂后宫争宠的办法,她没有家族依靠,所能依靠的只要李隆基对她的喜欢了,她太想让李隆基对她回心转意了,所以王皇后本能用了最傻的办法,在李隆基面前说武惠妃各种不好,甚至搬出自己之前陪李隆基打江山的情谊,以此隐晦指责李隆基他不念旧情,忘恩负义,只看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李隆基看着天幕只觉得匪夷所思。


    天幕里的皇后穷极所有办法只求重新获得他的宠爱,这和现实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他的皇后?这是他那个从不邀功争宠,看到他恨不得绕路走的皇后?


    现在的皇后是被夺舍了吗?


    莫名的,李隆基被天幕敲打已久的心酥酥麻麻,他有些感动。


    哦,皇后原来如此爱他。


    第63章 (视频) 王皇后的结局会被改变吗?


    李隆基开始细品。


    “不懂后宫争宠的办法。”


    啧, 单纯。


    “能依靠的只要李隆基对她的喜欢。”


    啧,弱小。


    “本能用了最傻的办法。”


    啧,可怜。


    李隆基感觉心里对王皇后消失已久的感情逐渐复苏了些许。


    啧, 有点喜欢。


    连那句“总是在李隆基面前说武惠妃不好”这句话听起来都没有那样让人厌烦。


    毕竟此时的李隆基只是听到天幕的描述,而并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现在的他不像天幕说的那样厌烦王皇后,王皇后也没有为争宠干诸多傻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搭理李隆基的王皇后才是能让他惦记的。


    李隆基至今没有明白天幕中的自己为什么要把王皇后给废掉。


    难道就是因为王皇后的背后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


    还是因为他太想让武惠妃当皇后了?


    他是喜欢武惠妃不假, 但是武惠妃毕竟姓武啊, 就是他有这个想法, 朝中大臣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整日在天幕背刺的阴影下已经逐渐清醒起来的李隆基又开始困惑起来。


    此时后宫众人的心情和李隆基的心情是截然相反的。


    她们重复着天幕的话,然后不可置信般看着王皇后。


    刘华妃:“不懂后宫争宠的办法。”


    不知道皇后到底懂不懂争宠的办法,反正她是没有看到过皇后争宠。


    杨贵嫔:“能依靠的只要李隆基对她的喜欢。”


    这话是不假, 但怎么听着就那么让人不舒服呢?


    赵丽妃:“本能用了最傻的办法。”


    想起了当时她得宠的时候, 皇后学化她妆容的模样。


    明明那个恣意胆大的皇后才是最耀眼的。


    最后众人有志一同认为,陛下真的让人厌烦至极。


    对陛下的不喜疯狂加一。


    【最重要的一点是,王皇后膝下无子。就是我们刚刚说到的身世显赫的长孙皇后,她也是生了三个儿子。最初得宠的赵丽妃也有儿子, 后来常年霸占李隆基宠爱的武惠妃也生了许多儿子,尽管她前两个儿子夭折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能生出儿子的事实。】


    【武惠妃的第一个儿子叫李一, 李隆基有多喜欢这个儿子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了。这件事我们在前面讲宋璟的时候也有提到过。李隆基让宋璟帮忙想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但宋璟坚定拒绝了, 认为李隆基作为皇帝不能偏私, 对待自己的孩子要一碗水端平。】


    【宋璟坚决不给李隆基搞特殊, 李隆基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李隆基心里转了个弯, 行吧, 既然宰相不给我的孩子起名字, 那我自己起。李一就是李隆基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


    【可见有儿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能巩固帝王宠爱的办法。】


    说到这里,诸位嫔妃暂且放下了对李隆基的偏见。


    赵丽妃更是上前握住了王皇后的手,安抚她:“没能生出儿子不是你的错。”


    但众位嫔妃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句安慰性的话语。


    生不出儿子就是天大的错处。


    陛下要是以此为由头废后,朝臣们或会因为皇后变动引发动荡来为皇后说话,但绝不会否认皇后无子有罪论。


    周遭的气氛又低沉了起来。


    泰山下的众位大臣也摇头叹息。


    是啊,皇后生不出儿子。


    想当年的长孙皇后也是生了三个儿子呢,皇后怎能一个都生不出来。


    这放在寻常家族中,正室没有儿子,且正室身后没有一个显赫的娘家,那这女子多半要过的艰难许多了。


    更何况皇后是一国之国母,身处帝王之家。


    没有儿子就是最大的罪过。


    谁说不是呢。


    李隆基也摇头叹息。


    是啊,皇后的肚子不争气啊。


    他刚刚产生了些许喜欢又逐渐有消散的趋势了。


    但此时,天幕画风一变,各种激烈的言辞纷纷冒了出来。


    [我最看不得那种把生不出儿子赖到女人身上的事了。]


    [这种事情已经看累了。]


    [可算了吧,现在十几岁的学生都知道,生不生儿子是男性染色体决定的。]


    [两性结合,女性携带X染色体,男性携带X染色体和Y染色体,如果X染色体和X染色体结合,生的就是女儿,如果X染色体和Y染色体结合,生的就是儿子。]


    [所以生男生女是男性染色体决定的,不是女性的染色体,这初中就学过吧。]


    [我希望前面的科普能变成常识。]


    [生不出儿子完全不能怪到女性头上的。]


    [王皇后无子,感觉也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后来年纪大了生孩子就更困难了。]


    弹幕围绕着这一问题讨论的热火朝天。


    天幕下的众人感觉到自己从小到大养成的世界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婴儿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会不是女人决定的呢?


    且后人怎么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什么结合不结合的。


    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李隆基看傻了。


    染色体是什么?这个两个叉叉的符号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看不懂了?


    他们明明是在说人话,除了这两个叉叉符号,每句话的每一个字拆开来都是他能看懂的文字。


    怎么偏偏连在一起就让人如此费解呢?


    他不理解啊。


    什么是X染色体?什么又是Y染色体,怎么扯到X和Y两两结合的事情上去了呢?


    李隆基拧眉苦思冥想。


    开始考虑天幕之言的真实可信度。


    沉默且纹丝不动的李隆基和一边愤怒且手舞足蹈的大臣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尚且没有经历过背刺的大臣们,此时怒不可揭,面红耳赤,竭力想要否定天幕摆出来的事实。


    但已然在天幕背刺之中身经百战的李隆基已经学会的反思。


    他开始反思,原来生不出儿子真的不是王皇后之过?


    那天幕中的自己如果用这个理由废后,是不是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现在只要接受了义务教育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吧。]


    [是啊,这是早在多少年前就被经过验证的科学理论了。]


    面红耳赤的大臣们安静了不少。


    生男生女并不能由女子决定这件事已经被验证了?


    且这还是九年义务教育里的内容?


    张说低沉的情绪也因为天幕如石破天惊的话,还有周遭热烈的气氛而消失了。


    在听到这句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他为前途担忧的沮丧暂时被忘的彻底。


    张说转头,带着几分呆滞看着张九龄。


    这个“九年义务教育”天幕曾是讲过的。


    子寿的诗出现在后人所说的九年义务教育之中,是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学习的内容。


    后人们不仅仅要学诗,还要学这些道理?


    一千三百年之后的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后人需要学习的内容好多啊。


    张说讷讷,看了李隆基一眼。


    如果陛下在天幕出现之后,还执意因此而废后,那就难堵悠悠众口了。


    此时,后宫之中。


    王皇后扶着桌角的手因用力而泛白,这足以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是的,她对陛下失望至极,她不再争宠,不再干任何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她看似洒脱,似又回到了未出阁之前无拘无束无所求的自由模样,但她真的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洒脱吗?


    不是的。


    皇后内心凄然。


    无子好像成了她的心病,她这几年眼看着宫中添了一个又一个皇子,她开始是艳羡,后来就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在。


    反正终究是要被废的,何苦再去迎合陛下,仰仗他的鼻息度日。


    可偶尔情绪上来的时候,她依旧会怪自己。


    怪自己身为一国皇后,生不出一个真正的太子,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可现在天幕把事实明晃晃昭告众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女子生不出儿子,不是女子肚子不争气的缘故,生儿生女是男子决定的。


    这种新奇又大胆,甚至还带着大逆不道的言论是她此前闻所未闻的。


    但这话,却意外把压在她身上的担子放了下来。


    王皇后知道,这天幕不单单是只有自己能看到。


    后宫之中所有的妃嫔都能看到,泰山封禅的皇帝和朝臣能够看到。


    因为天幕列举的一个事实,她被废后的可能性大大减小了。


    王皇后的哥哥王守一从未有一刻如此感激天幕的出现。


    要知道这次的天幕,或许能改变他妹妹的命运。这些天来始终盘桓在他心头的忧惧终于能放下了不少。


    他忍不住抚掌道好。


    好啊,这不是女子的错处,那他的妹妹也就没有错处。


    他的妹妹是否就不用面临废后之危了?


    天幕所颠覆的,不仅仅是李隆基、朝臣、后宫妃嫔们的观念。


    天幕此言颠覆的是整个朝代的观念。


    大唐所有百姓都在举头望着天幕。


    这个存在已久的固有观念被完完全全冲击了。


    从此以后,生不出儿子不再是束缚在女性身上的枷锁。


    这枷锁或许不会马上消失。


    就像天幕之言对世人观念带着绝对性的冲击,总有人想反驳,想否定。


    可是,也总有人愿意去相信,相信观念会改变,舆论风向会改变,这个世界,也会改变。


    天幕的话如雷霆之击,冲击他们观念的同时,还要给他们脑袋上邦邦来两拳。


    他们晕乎乎的,本能又往李隆基那里看去。


    原来陛下被背刺的时候是这样痛苦的感受吗?


    陛下的脸是否也会如抹了辣椒一般疼痛,陛下的身躯是否也会如蒲柳一般摇摇欲坠,陛下的脑袋是否出现无数金星手拉手转圈的场面?


    这下李隆基本就坚定不会废后的心更坚定起来。


    这后位是不能被废的。


    【至于王皇后究竟是怎么被废黜的,这就要从李隆基的宠臣,姜皎讲起了。】


    【这个姜皎在李隆基做临淄王的时候,就看好了这个可能会飞涨的股,他果断出手买下,然后成为李隆基的至交好友。】


    【李隆基没当皇帝的时候,姜皎很义气,又是送钱,又是送衣服,又是送吃的,那李隆基当了皇帝之后,也不能让兄弟过的差了呀。李隆基给了他爵位,然后还允许他自由出入宫廷,甚至不忌讳姜皎和自己的嫔妃同桌吃饭,这是非常放心这个兄弟了。】


    【李隆基有什么心事,自然也会跟自己的好兄弟吐槽。某日晚上,他和姜皎一起喝酒,酒酣耳热,两人都至微醺的时候,李隆基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李隆基认为自己现在这个皇后实在太差了!长得不如赵丽妃和武惠妃好看,性格也不温软,甚至善妒!善妒这还了得?天天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武惠妃的坏话,这哪里有一国之后的样子啊。】


    【此外她还没有才情,别说读书背诗了,就是大字都不识几个,跟她说花比人娇,月如玉盘,她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月亮为什么像个蛋。这谁受得了啊?】


    【李隆基吐槽完,说出自己的目的:这种皇后我看着都倒胃口,你快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废了她。】


    姜皎吓疯了,他揪自己的头发,险些失声叫出来。


    完大蛋了!事情暴露了!


    这天幕怎么连陛下在去泰山封禅之前找他喝酒这件事都知道?


    有一点说的不对,他们不是酒至微醺,他们是双双大醉啊。


    但他姜皎虽然喝醉了,但耳朵依旧是敏锐的。


    陛下跟他说了想要废后这件事,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陛下的原话他都还记得呢!


    “那事要无脑干!”


    他仔仔细细询问了是何事,陛下毫不在意,说废后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是很想当陛下的好朋友。


    如果当陛下的好朋友意味着要听到一些什么皇室辛秘,那不如让别人当好了。


    皇室辛秘这种东西,听来就是要掉脑袋的。


    姜皎拍了拍脑袋,感觉此前发了善心的自己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那可是皇室辛秘啊,怎可到处乱讲!


    果真是喝多了,姜皎抱着脑袋流下了后悔的眼泪。


    他因喝多想起了和陛下还有皇后曾经一起吃饭的情谊,那样一个贤惠的女子,要只是因为陛下的厌倦就被废弃,实在太凄惨了点。


    年轻时候他们两口子风风雨雨那么些年,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来的。


    陛下不能不念旧情啊。


    但同情归同情,他怎么能把这件事说给王皇后的妹夫听的。


    他怎可说出去?


    万一这件事暴露了,第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姜皎看着天幕,眼神带了几分万念俱灰。


    哦,不用等到万一了,这件事或许马上就要暴露了。


    他命休矣!


    李隆基看着天幕,困惑如汪洋一般涌向了他。


    他没有让姜皎帮他想办法啊?他根本就没敢产生过什么废后的想法,更别说把废后这件事说出来了。


    老天哝,天幕在上,他哪里敢的呀!


    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说出来啊。


    但和姜皎喝酒,确有此事。


    他因为压力很大,且为泰山封禅这件事准备了太久,他想跟姜皎喝喝酒放松放松。


    这也不行了?


    当皇帝不能喝酒,这谁定的规矩!


    别说废后了,他甚至还在喝酒的时候警醒自己呢。


    别以为他喝醉了就把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他后来清醒的时候还反思过自己说没说错话呢。


    他反思了,他没说错。


    想到自己对自己的约束,李隆基感觉腰杆都能挺直了。


    他说了:“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不能干!”


    姜皎还问他了呢,问他哪些事。


    他告诉姜皎,就是废后那些事。


    可不就是那些事吗?自从天幕出现之后,就让他时时刻刻面临背刺的那几件事。


    杀子废后占儿媳,这些在后世深受诟病的事情,他就是变成傻子都不会再干一遍了。


    更别说现在的他英明神武!


    李隆基不悦看着天幕。


    这天幕,乱讲话,净瞎说。


    等天幕结束后,他就要马上回去让姜皎证明他的清白。


    有关废后的话,他可是半句都没讲。


    天幕别想诬赖他。


    【李隆基让姜皎给他出出主意,他现在太想废后了。作为李隆基的好兄弟,姜皎给他出主意了吗?姜皎没有。】


    [姜皎好耶!]


    [我喜欢姜皎!他是一个好人!]


    [李隆基难得有一个还长着良心的兄弟啊。]


    [希望李隆基他珍惜。]


    李隆基又不高兴了。


    天幕这光夸姜皎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就没有过废后的念头,姜皎怎么帮他出主意,姜皎当然不会出主意了啊。


    行,天幕就逮着别人夸,然后逮着自己骂是吧?


    天幕最好赶紧夸夸他,不然他真的要生气了。


    真生气哦,他没吓唬人。


    【姜皎不仅没有出主意,出了宫门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皇后的妹夫。姜皎这举动并不是碎嘴皮子啊,他这是其实就是隐晦提醒王皇后一家了,让他们赶紧想想对策,或者是早日做准备吧。】


    【姜皎他和李隆基是从年轻的时候就一起玩到现在的朋友,姜皎和王皇后的关系自然也是不错的呀。年轻时他去找李隆基玩儿,还是王皇后帮忙做饭的呢,彼时他们夫妻那样要好的感情,怎么就能说变就变呢?姜皎有点看不过去了。】


    李隆基听着想笑。


    快听听吧,天幕说的话更荒谬了。


    他都没有说废后的事情,姜皎怎么到处跟别人乱讲?


    还说到了王皇后的妹夫,煞有其事的呢……


    李隆基撇撇嘴,表示对天幕的质疑。


    煞有其事……


    若是真的有这件事呢?


    李隆基内心带了几分不确定。


    经过前面类似五丈一超规格大坟没有发生的种种事件,他是明白现在的世界所发生之事,或许会和天幕所讲的有一些出入的。


    他没有产生废后的念头,但姜皎却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那姜皎究竟为什么要凭空捏造事实呢?


    李隆基表情越来越严肃,甚至带上了一点被背叛的愤然。


    姜皎想要谋害朕!


    李隆基已经开始生气了。


    好啊,他在听到天幕“姜皎接近李隆基是因为他本来就知道李隆基会当皇帝”的时候,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当没有看到。


    皇帝也是人啊,皇帝也想要好朋友啊。


    但他的好朋友姜皎都干了什么?


    他到处说自己的坏话!


    李隆基感觉自己一腔真心都被辜负了。


    他想马上回到长安和姜皎理论去,他要问问,他自问待姜皎不薄,姜皎何苦这般对他!


    愤怒之中的李隆基脑子却是难得的清醒,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件完完全全被他忽视的事情。


    王皇后的妹夫李峤确实找过他啊。


    李隆基眯着眼睛仔细在脑子中翻找,终于找到了李峤的原话。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无冤无仇为何要动皇位啊,这一动社稷将乱……”


    “好啊,还在后位就好,你们小夫妻要好好的啊……”


    对,没错!


    那日李峤上来就给他当头一棒,开口就是问他要不要废后。


    那会他还匪夷所思呢,这闲散皇室怎么想起来跟他说这件事了?


    这一问把他问的一哆嗦,他当时就连忙否定了。


    他坚决说着不废后,肯定不废后。


    在得到了他确定回答之后,李峤又苦口婆心劝导了两轮回去了。


    他说呢,为什么李峤突然不对劲了。


    原来根源在姜皎啊!


    姜皎这碎嘴子,他不仅凭空捏造事实,他还要把谣言散播出去了。


    回宫,现在就回宫。


    这禅是一天都封不下去了!


    张说站在一边,把李隆基从怀疑到愤怒,再到暴怒的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眼看着李隆基要撸起袖子好像要跟谁打架的模样,他连忙上前把李隆基给拉住。


    “陛下,现在我们尚且还在泰山,回程还需一个月呢。”


    “且天幕并未结束,不如看完天幕再走也不迟啊。”


    张说好说歹说,把李隆基劝下了。


    对,地祀还没有进行,玉册也没有放进密室。


    至于这玉册应当写什么才不会被泰山之神丢出去,他还要再三思量。


    不能因为一时愤怒而蒙蔽的双眼。


    李隆基深呼吸一口气,暂且冷静下来看天幕。


    而此时姜皎心更冷了。


    帝王无心呐。


    李隆基在知道他把他想废后这件事给捅出去之后,会不会真的降罪于他?


    要说本来是不会的,在被天幕背刺之后,陛下恼羞成怒拿他开刀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现在别说喝到嘴里的酒从甘甜变成苦涩了,现在他连酒都不敢喝了。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自己上断头台的凄惨画面了。


    姜皎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这回真要完了,金银珠宝手拉手旋转飞翔,他的爵位长了翅膀即将远航。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调整作息,定时九点更新。如果哪一天九点没更,就是我调整作息失败了……


    第64章 (视频) 姜皎:我被流放岭南,路上就死了?


    此时王皇后的妹夫, 李皇室的李峤正在悠闲逗鸟。


    “姜皎不仅没有出主意,出了宫门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皇后的妹夫。”


    是的是的,没错, 姜皎确实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就说嘛,陛下是有了废后之心。


    前些时候他去同陛下讲这件事,陛下还矢口否认。


    要说这一切都多亏了他。


    他及时知晓了陛下废后的心思, 然后及时去劝谏。


    小夫妻之间的事情, 床头吵架床尾和, 要他说, 夫妻哪有隔夜仇,皇后又没有做什么错事,把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呢。


    废后风险大还会被人诟病, 落得一个无情无意的名声有什么好的。


    要他说, 真的没什么好的。


    李峤咂咂嘴,心里很得意。


    唉,这个家要是没他迟早得散。


    他不仅改变了王皇后被废的结局,他还保全了陛下明君的名声。


    要知道陛下现在可是在泰山封禅啊, 那样紧要的关头,可不能让他一意孤行去废后, 而毁掉自己的名声。


    一向不怎么插手政治的李峤从未感到自己如此重要过。


    天朗气清, 风和日丽, 他心境甚是开阔。


    李峤把手里的鸟食全撒了出去, 啧啧嘴逗鸟:“多吃点, 长得白白胖胖才好看。”


    和瑟瑟发抖的姜皎不同, 他悠闲极了。


    【王皇后的妹夫李峤也是皇室之人, 他更趋向于把废后这件事看成一桩家事, 皇上要废后, 他作为皇室中人,且又是皇后的妹夫,沾亲带故的,他认为自己来做这个和事佬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李峤就找到了李隆基,他直接问李隆基是不是要废后。劝李隆基小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呢。李峤甚至从另一角度给李隆基剖析,废后影响他名望,更严重的或会引发朝廷动荡,所以陛下要是有什么废后的想法,还是赶快打消了吧。】


    [李峤也是真敢劝,他不怕李隆基生气啊?]


    [勇气可嘉,李峤的心是好的。]


    [但一般皇帝都是要面子的,这个时期的李隆基应该听不进劝谏了吧?]


    [确实,他听人话的时候也就刚当上皇帝那两年。]


    [感觉李隆基马上要恼羞成怒了。]


    李峤先是听到了神音,点点头。


    是的,他是这样劝谏的。


    他不仅从家事的角度出发,他甚至还从公事的角度出发,双管齐下,他真厉害啊。


    接着李峤看到了弹幕,摇头表示不认同。


    就是这天幕之言不大中听。


    他的劝谏之言那样完美,陛下怎么会生气呢?


    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陛下不仅没有发怒,还跟他再三保证不会废后。


    要他说啊,这天幕就是太过于风声鹤唳了,总是想些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吓唬自己。


    陛下哪里就像天幕说的那样吓人了。


    李隆基激动起来。


    对上了对上了,对应上了!


    李峤确实是这么劝他的,天幕所言非虚。


    看来姜皎是真的凭空捏造他废后的谣言啊!


    李隆基觉得要是这事他还是能继续忍下去,他枉为一个皇帝!


    蹲在墙角长蘑菇的姜皎已经不对这件事抱任何希望了。


    李峤这愣头青居然直接把这件事告诉陛下了,他甚至还想和陛下去理论,简直不知所谓。


    这不就是戳他的痛脚吗?


    完了,现在不仅他要完蛋,李峤也要完蛋。


    如果李峤真的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陛下了,也许不用等陛下回来他就要遭殃。


    他告诉陛下了?他真的告诉陛下了?


    姜皎动起了自己长时间不动的脑子,开始分析。


    如果李峤已经把这件事说出去,那陛下或许当场就发作了,根本不用等到封禅回来。


    陛下没必要忍着这气啊。


    可天幕又说了,废后是在封禅结束的一年之后。


    李峤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时间也对应不上啊?


    难道陛下真的忍了这份气?就等着封禅结束回来把大家打包了一起收拾?


    那这样酝酿已久的怒火就更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经过一通乱七八糟的分析,姜皎彻底把自己吓住了。


    这就是未知的恐惧,他知道头上有把刀要掉下来,但这刀摇摇欲坠,他不确定究竟何时才是自己的死期。


    这个过程才是最折磨人的。


    李隆基连连摇头。


    天幕说他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他没有。


    他只是让李峤小声一点,他没有惩罚李峤,他甚至也不知道他要废后的事情是姜皎告诉李峤的。


    天幕又在污蔑他。


    【李峤上来就戳到了李隆基的痛处,李隆基自然恼羞成怒了。他最开始只是有废后的想法,但如何去实施这件事他是没什么主意的,所以他才要问问姜皎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没有一个完全的废后计划,那废后这件事就还不能暴露。李隆基废后的想法只跟姜皎一个人讲过,他自然把所有的错处都怪在了姜皎身上。】


    [李隆基居然还有脸怪姜皎?那不是他自己说的要废后吗?]


    [姜皎实惨。]


    [伴君如伴虎是真的,一个合格的皇帝的朋友嘴巴就应该像铁焊的那样严实。]


    王皇后看着天幕,心中不免担忧。


    阿兄知道皇帝最近有废后之心,莫不是从李峤的口中听到的吧?


    李峤又是从姜七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如此看来,姜七或许要有难了啊。


    王皇后想起那个总是跟在李隆基身后,见了她会一口一个嫂子的恣意少年,心里有感念,更多的还是担忧。


    姜七其实大可闭嘴不言此事,他能在陛下身边长获盛宠,自然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不是那等莽撞草率之人,同李峤透露这件事,恐怕不是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是因为李峤的另一层身份,他不仅仅是宗室之人,他还是她的妹夫啊。


    姜七这是想借李峤之口,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及早想应对之法。


    只是没想到李峤会如此鲁莽,知道找到了陛下,和陛下说了这件事。


    所以现下李峤究竟有没有和陛下说了这件事呢?


    若真是说了,恐怕陛下归来之日,就是姜七大祸临头之时。


    此时的姜皎已经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他目光呆滞看着前方,光是听天幕的声音,整个人就已经木木的,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果然,一切都往他所想的方向去发展了。


    陛下只把废后这件事告诉了他,那么出现任何人知道陛下有这个心思,这都会变成施加在他身上的罪状。


    他不该心软,他应当老实本分,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巴的。


    姜皎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来了一下。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你一个靠着圣上荣宠而获得爵位的人,怎么敢那么碎嘴巴啊。


    李峤品出了不对劲来。


    难道陛下这是表面上答应了他不废后,实则内心知道是姜皎给他透露的消息,现在正在记仇?


    陛下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他当时没有感觉到陛下脸色有什么不对劲啊?


    【所以李隆基明面上和李峤说,自己不会废后,但是背地里,他给姜皎安上了挑拨自己和皇后之间关系的罪名,先是削去了姜皎的爵位,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打了姜皎六十板子,然后流放岭南去了。】


    【姜皎小时候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李隆基登上皇位之后他的日子就更舒坦了,流放对他来说就是判处死刑。果然,他甚至没能到岭南这个地方,在路上就死掉了。】


    [我就知道姜皎不能善终了,果然。]


    [我猜到李隆基恼羞成怒,我没猜到他怒的那么厉害。]


    [唉,只能说姜皎真的太惨了。]


    [我还记得当时张说和张嘉贞争论过刑究竟应不应该加于士大夫身上。]


    [当时张说拦住了李隆基,以后可能没有人能拦住他了吧。]


    王皇后站起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看着天幕。


    “打了六十板子。”


    “流放岭南。”


    “在路上就死掉了。”


    姜七,因为间接性给她传递了消息,所以死了?


    王皇后有些站不直了,这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背后议论皇室确实有罪,但何至于此。


    先在朝堂上打六十板子,是轻他贱他辱他,接着流放岭南,这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陛下知道姜皎一直过的都是优渥的生活,陛下也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去往岭南这一路上会经历什么。


    陛下这是存心要姜七死啊……


    曾经李隆基和姜皎喝酒吃肉,一同打马球狩猎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王皇后至今都还能回想起两个人的笑容是何等明朗。


    这倏忽十几年过去,陛下已经变成她不认识的模样了。


    若说此前王皇后对李隆基的失望仅仅是因为天幕所说的杀子废后占儿媳以及弃城而逃。


    那现在对李隆基的失望就是因为她真切感受到了李隆基不是曾经的他了。


    这个当着朝臣的面,打了姜七六十大板,并将姜七流放岭南的皇帝,已经隐约有之后那个昏君的雏形了。


    此时的姜皎已经被吓傻了。


    他,没多久就要死掉了?还是被发配到岭南那种地方?


    陛下他当真是一点情谊都不顾了。


    甚至为了惩戒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他六十大板。


    这何尝不是杀鸡儆猴。


    陛下想废后的心思已经暴露出去了,想来陛下就是想用严惩自己的办法,让满朝文武都看清楚,忤逆皇帝的下场是什么。


    如此,在陛下下次提及废后之时,朝中非议就会减少大半。


    姜皎已经无意再继续听天幕说什么了,他失魂落魄回到房间,拉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床里。


    能有什么办法呢?


    事已至此,他只能等死。


    张说心里有些难受。


    张嘉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们在官场混迹已久的老人都知道陛下这个行为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姜皎有有阻止废后之心,那就是如此下场。


    张说和张嘉贞两个人都想起了曾经的那场争论。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再来争论谁是谁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自在这次天幕中知道张说的结局甚至比自己还凄惨之后,张嘉贞那颗一定要跟张说争个高低的心也消失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曾经的自己坚持刑法在朝堂上于官吏的这个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无论当时的张说是出于什么想法,但他说的或许是对的。


    今日的杖刑可以施在别人身上,有朝一日这杖刑,也会施在自己身上。


    张说低头思索了一番,最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他抬头,面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为宰相的时日已经无多了,可他现在尚且还在宰相之位,他还可以为姜皎求情。


    姜皎该罚,但罪不至此。


    国之发展需要臣子,需要敢说话的臣子,需要不寒心的臣子。


    于是张说一撩衣袍,跪下了。


    这一跪,着实把李隆基给吓着了。


    听到张说慷慨激昂且痛心疾首的求情之言后,李隆基更是被吓得不轻。


    他可从来没说过要因此严惩姜皎啊?


    陈情完毕的张说也愣住了。


    什么?陛下没有惩罚姜皎的意思?


    那既然陛下没有这个意思,天幕是什么意思?


    张说私以为李隆基说这话是带着几分抹不开的面子的。


    天幕既已经背刺陛下,陛下为防止朝臣说闲话,决定不惩罚姜皎。


    但事实上,陛下是有惩治之心的。


    李隆基感受到了张说怀疑的视线,他被看的浑身不对劲。


    他真的没有打算惩罚姜皎……


    哦,不!


    习惯被天幕背刺而本能打算改正的李隆基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


    天幕里的李隆基是有废后之心的,姜皎因此把这件事给透露出去。


    现在他可没跟姜皎说过这件事啊,他一丝一毫废后的心思都没有,他甚至还和姜皎信誓旦旦保证,他一定不会干天幕说的那些事情。


    怎么现在大家一个个都以为姜皎是无辜的?


    他哪里无辜,他在背后偷偷说他坏话,姜皎在背刺他!


    李隆基痛心疾首,感觉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他很孤独。


    难道应该和张爱卿说,他没有废后之心,都是姜皎那碎嘴子瞎说的。


    老天,谁会相信啊?


    天幕明晃晃就摆在这里,谁会相信他李隆基的话。


    李隆基:难受,想哭。


    被用这种奇怪的视线打量就打量吧。


    被看看不少二两肉。


    他要是真把事实给说出来,那时候就会有更多人用质疑的目光看向他。


    李隆基想回去的心更迫切了。


    早知道就不来封禅了。


    先不说这后头那些皇帝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个地方,单说自己的玉册和宋真宗的一起被捆绑丢出来这件事,就已经够他膈应很久了。


    现在更离谱了,他想把姜皎找来当着大臣的面澄清这件事,都因为两地的距离而变得困难起来。


    李隆基悲愤。


    唉,清醒的只有他一个人。


    【姜皎被流放之后,王皇后也不再说武惠妃的坏话了,或许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明白自己的这种行为只会招致李隆基的厌恶。所以王皇后打起了感情牌,他提到了自己的父亲在身无分文的时候,为了招待李隆基而把自己的衣裳给当掉,给李隆基换面汤的事情。】


    【王皇后提起了旧情,这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李隆基短暂回想起了曾经,也短暂感动了一小下。但打感情牌是不能长久的。】


    【废后的第一次风波就这样暂且被平息了,但李隆基废后的心思平息了吗?当然没有,他始终在寻找一个能彻底废后的机会。其实,这个机会是被王氏兄妹一起送到李隆基的手里的。】


    [啊?皇后害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感觉后宫的女人都很惨,皇后都需要看皇帝的脸色生活。]


    [谁说不是呢,王皇后没有娘家做依靠,就更难了。]


    [她还没有皇帝的宠爱,她还不会争宠。]


    此时的王守一又紧张起来。


    废后风波不是平息了吗?怎么还有另外一波?


    皇上的废后之心这是如滚滚黄河滔滔不绝?


    废后的机会是被他和妹妹一起送到陛下手里的?


    怎么可能?


    天底下哪里有当哥哥的会害妹妹呢?


    皇后自己把废后的机会送到陛下的手里这更是无稽之谈了。


    人哪里有害自己的!


    【王皇后想要儿子的心已经很久了,在经历了第一次废后风波,有一个儿子作为依仗的心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么多年没能有一个儿子,这让王皇后兄妹二人开始往神鬼方向去思考了。怎么大家都能生出儿子,偏偏她生不出,是不是她无意间得罪了什么神灵?就是没有得罪神灵,这样的事情去求求神灵也是没有坏处的。】


    【当时京城里有个叫明悟的和尚,所有人都说他佛法精妙,是神仙转世,机缘巧合,王守一和这个明悟和尚结交了。在二人相熟之后,王守一就把始终缠绕自己心头的烦心事说给明悟和尚听。】


    【这个叫明悟的一听,挥了挥手表示,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生孩子这根本就不是事,你按照我说的来。你先去找一块雷击木,然后在这个木头上写下“天地”和“李隆基”,然后你把这个木头佩戴在身上,对着上天说出自己的愿望,最重要的是,要念出我给你的咒语。】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招摇撞骗的还有咒语。]


    [什么咒语,芝麻开门吗?]


    [感觉到被陷害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对啊,实在是太巧了,怎么王守一需要然后一下就能认识和尚啊?]


    王守一倒退两步,怎么连他认识的和尚叫明悟天幕都清清楚楚。


    还有,天幕说,这是被陷害?


    若真的陷害,那小妹那封回信可以说是完全救了她!


    他的确有找明悟要生子之术的想法,但小妹来信到底还是制止了他。


    彼时他在家中气愤妹妹不思进取,但既妹妹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能强迫什么。


    现在看来妹妹才是真正有远见之人啊!


    天幕的话让王皇后想起了那封不引人注意的家书。


    在家书里,阿兄提到了厌胜之术,但她并不愿节外生枝,生子的执念也不如之前强烈,所以她最后劝兄长不要折腾了。


    没想到此举反而救了自己……


    这家书之后王皇后知道,不知道这事情的赵丽妃紧张询问:“怎么样,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吗?皇后可有如此想法?”


    刘华妃也提醒着:“若是还没发生,这想法可切不能有了,陛下最讨厌厌胜之术……”


    更何况,天幕也说了,这或许是陷害。


    王皇后示意她们安心,并把家书一事告诉了她们。


    这下几个妃嫔终于放下心来。


    但她们并没有掉以轻心,依旧紧盯着天幕,生怕又出现什么意外。


    但若这件事就是废后的源头,想来皇后的命运,或许会改变了。


    后宫中,武惠妃面色不是很正常。


    天幕谁说的陷害?


    没有证据的事情如何能乱讲。


    武惠妃在心中反复将这之前的事情想了又想,确定查不到自己身上后才放下心来。


    她做事向来是不会落下把柄的。


    且那事毕竟,没有成……


    不是说皇后要子心切吗?怎么办法都送到她脸前的都不知道用。


    李隆基看着天幕,面色彻底凝重起来。


    厌胜之术……


    他的确是没有废后之心,但皇后若是真有心借厌胜之术做些什么,那他顶着天幕的压力,也是要废后了。


    【王皇后求子心切,自然是明悟说了些什么,她就做些什么。王皇后搞厌胜之术是没拿到台面上的,但这私下进行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李隆基给知道了。我们都知道,李隆基非常机会厌胜之术,于是李隆基亲自审问了涉及到这个案子的人。】


    【这一调查不要紧,调查出了危及皇后之位的一件大事。】


    【我们回忆一下明悟和尚让王皇后做了什么,他先是让王皇后在雷击木上写下“天地”和“李隆基”,然后把这个木头长久佩戴在身上,此外要对着天幕说出自己求子之愿,并且还要念出明悟和尚的独门咒语。】


    【雷击木和这木头上的字没问题,把木头佩戴在身上也没有问题,求子的愿望更是没有问题了。问题出在了明悟给的咒语上。】


    [完了,“芝麻开门”失灵了?]


    第65章 (视频) 李隆基痛哭: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那和尚给的咒语有什么问题?]


    [不都是什么招摇撞骗吗?难道还会有真的有效的咒语?]


    [别吧, 一条咒语怎么可能会害了王皇后啊。]


    [不如说这个咒语真的能让王皇后生儿子来的实际。]


    [姐妹们换个角度啊,这咒语没效果,但这这咒语让李隆基看了就有废后的效果了。]


    [醍醐灌顶!]


    王皇后一众妃嫔看着天幕, 不知道天幕究竟会说出什么。


    虽然已经基本确认了王皇后不会被废,但赵丽妃依旧心有余悸。


    她追问道:“你不认识这什么明悟和尚吧?你也没有佩戴他给你的劳什子木牌吧?”


    刘华妃紧随其后:“是啊是啊,若真的有这个牌子, 还是快些扔了为好。那什么咒语呢?有人跟你说过什么咒语吗?”


    杨贵嫔也帮忙想天幕的细节:“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你再仔细想想呢?”


    赵丽妃拍着桌子就怒了, 明媚动人的面容满是怒气:“谁陷害你, 看我不撕烂了她!”


    王皇后看着大家为了不让她被废后, 齐心协力的模样,心里感动。


    自从看过天幕之后,尤其是看过上官昭容的天幕, 她就常常想, 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才情也没有政治头脑的女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嫁给李隆基,为什么要进这深深似海的宫门呢?


    她此生注定不会得到夫妻之爱,也不能感受到亲子之情,她为何要进这后宫呢?


    但周围, 围着她绽开的每一朵笑靥,每一张表情生动的脸都告诉了她答案。


    不为丈夫, 不为儿子, 她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和她们相遇, 尽自己所能张开臂膀, 维护着她们每一刻动人的表情。


    或许就是为了明白, 女子之间所能有的不仅仅是闺怨相斗, 更有真情存在。


    她们或许不如上官昭容的才华, 也或许没有太平公主的手腕。


    在她们艳羡婉平惺惺相惜之情的时候, 她们自己就拥有了不输婉平的情谊。


    王皇后安抚着正在撸袖子的赵丽妃:“没有, 我没得罪旁人。”


    她又看向众人:“我都不认识这个明悟和尚,更别说佩戴他给的木牌,咒语更是无从谈起了。”


    听王皇后这样说,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为什么说坏就坏在明悟给的咒语上呢?因为这个咒语是:“配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哦呦哦呦,多损啊,谁教皇后念这种咒语的?]


    [皇后就是再傻也知道这咒语不能念吧?]


    [感觉前面姐妹猜的是对的,王皇后应该是被陷害的。]


    [李隆基听到这话不得疯了啊?]


    不用天幕说李隆基要疯了,李隆基现在马上要疯了。


    他的表情从严肃变成了狰狞。


    皇后她想干什么?


    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儿子还没生出来就觊觎他屁股底下这凳子了?


    他都没有因为皇后没有儿子而废后!他仁至义尽,他感念旧情,他甚至觉得皇后与天幕那个胡搅蛮缠,说人坏话的女人是不同的。


    但是皇后都做了什么?


    “配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这是一国之后能说出来的话?


    开什么玩笑呢?


    他刚刚才知道自己被好兄弟给背刺了,还不待回宫呢,就又知道他被自己的皇后给背刺了。


    他原以为皇后身居后宫深居简出,是因为看了天幕之后对他失望了。


    他甚至有几分愧疚和不自在。


    李隆基想踹翻小桌。


    快看看他的皇后都干了什么啊?


    她作为一国皇后那么没有分寸吗,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她不知道吗?


    哈,现在好了,他通过天幕知道了皇后原来打的是这个心思。


    这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他要掐着时间去抓皇后搞厌胜之术,踹翻她的门板,把她打入冷宫!


    人赃并获看皇后还有什么话可说。


    回宫,现在就得回宫,这破泰山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就才出来一个月啊,仅仅一个月,宫里就出了那么多的乱子,他要还不回去,这不得反了天啊?


    一个个都快爬到他头上拉屎了,简直不知所谓。


    要是再晚一点,这天下是不是不再是他李家的了,拱手让给谁?


    啊?谁想抢走他老李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李隆基气成了包子。


    他还以为在这个讲张说的天幕里不会提到他呢。


    确实没提到他,提的是他的皇后。但这和背刺他有什么区别?


    天幕讲张说的时候他还在悠哉悠哉吃瓜呢。


    此时李隆基气得想掀翻天幕产下来的瓜。


    瓜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好了,谁知道变成谁吃谁的瓜了,悠哉悠哉的变成了那群大臣。


    现在李隆基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好好当皇帝吧,没事吃什么瓜啊。


    李隆基生气了,这又到了张说上场的时候了。


    陪伴李隆基多年的张说自然知道他这回又是因为什么而发怒。


    张说毕竟不是皇帝,没有李隆基的逆鳞,也不如李隆基那般气愤。


    他更冷静着看天幕,也更冷静分析这件事情。


    他认为皇后已经从第一次天幕中知道自己废后的结局,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使用什么厌胜之术。


    且弹幕猜测的也不错,皇后虽不是什么才女,但绝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不准真的是被陷害了。


    张说上前对着李隆基乱糟糟的心灵又是一通抚慰:“陛下,臣以为皇后不是那般不识大体之人,且天幕曾说废后在一年之后。天幕刚刚所言之事,应当还未发生。”


    李隆基点点头,对,我得看看皇后干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时候。


    先看完,天幕应当快要结束了。


    【这话简直就是触碰到了李隆基的逆鳞,不单单是触碰那么简单,这是要把李隆基的逆鳞给薅下来啊。李隆基他生母死在谁手里呢?就是死在了武则天手里,而彼时的李隆基甚至连为母亲守尸的能力都没有。】


    【这句话就是在李隆基的雷点疯狂蹦迪,李隆基能不生气吗,他要气疯了。】


    【所以他当场把废掉了王皇后,贬皇后为庶人,接着把她打入冷宫。进冷宫的女子下场大多都不会好,所以王皇后没多久也就去世了。而王皇后的哥哥王守一也被处死了。】


    武惠妃攥着衣角,紧紧盯着天幕,彻底紧张了起来。


    她生怕天幕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隆基看着天幕,非常认同。


    是啊,他能不生气吗?他当然非常生气啊。


    天幕还是很人性化的,天幕了解自己的脾性,设身处地为他考虑,他确实会震怒。


    不仅仅是他,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想必都是不能忍受的吧?


    李隆基产生了一种天幕在这件事上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错觉。


    王守一的心也跟随天幕的话一起一伏的。


    皇后被贬为庶人,皇后的哥哥王守一也被处死。


    王守一想到之前自己拼命想要妹妹搞什么厌胜之术的场景,就觉得胆战心惊。


    他甚至想到了脑袋和脖子分家的场面。


    要不是妹妹坚持不用,说不准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看天幕了啊。


    王守一从未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他擦了一把冷汗,如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这回他打定主意从此远离什么佛教道教,这个法师那个大师的,都不要接触了。


    真是害人命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注意就死掉了。


    后宫之中。


    虽然知道了王皇后应当不会被废了,但诸位嫔妃听到天幕“贬皇后为庶人,把她打入冷宫”这样的话依旧心有余悸般摸摸胸口。


    多吓人啊,这简直就像是在鬼门关晃悠。


    差一点皇后就没命了。


    等到她们心情都平定一些了,大家都想起了天幕说的那句咒语。


    皇后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


    皇后常伴陛下身边,应该最知道陛下讨厌什么了。


    莫说是皇后了,就是她们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口的严重性。


    难道真的是被陷害的?


    【至于皇后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这个在正史上并没有记录,但多数学者认为,王皇后就是再蠢都不会说这句话,所有人都知道,这话被皇帝听到了就等于送死。】


    【而且王皇后搞的这个厌胜之术,必然是私下进行的,她是一国之母,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尤其是李隆基就更不能知道了。为什么这事偏偏还是被李隆基给知道了呢?】


    【其实分析一下当时的后宫的情况就能猜出大概了。李隆基这辈子也就把宠爱给了三个人,最开始的赵丽妃的,但李隆基宠赵丽妃的时间不长,她很快就失宠了。接着就是自出现就一直霸占李隆基宠爱的武惠妃。最后是我们熟知的杨贵妃。】


    【王皇后被废的这个时间段,在李隆基后宫风头盛极一时的人是武惠妃。如果皇后被废了,那就一定会产生新的皇后。后宫之中有哪种人会觊觎皇后之位呢?那就是有野心有手腕,且正得盛宠的。一旦皇后被废,那登上后位的极有可能就是她。】


    【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是武惠妃,她想要皇后之位,想要皇后的身份和权力。】


    [啊?武惠妃还干这种事,我不太了解武惠妃。]


    [但武惠妃以聪明著称是真的。]


    [武家的女儿没有一个简答的啊……]


    [所以这波王皇后是被陷害的,实惨。]


    [李隆基也是昏庸到顶点了。]


    [我猜测李隆基看出来王皇后是被陷害的,但他自己也想废后,所以干脆顺水推舟了。]


    [皇室真乱啊……我穿过去活不过一集。]


    [感觉武惠妃也不一定爱李隆基,她是事业批,心中无情爱。]


    武惠妃像是浑身失力了一般,手扶着桌边才堪堪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且不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成功。


    单说天幕把这件事说出来,那陛下会如何想她?她应该做些什么?


    否定天幕之言的真实性吗?


    那可是陛下想否定都没办法否定的东西。


    天幕的权威如果真的那样容易挑战的话,陛下怎会容易天幕继续存在。


    一时间,一向拥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的武惠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还有机会当皇后吗?


    事情来了反转,李隆基怒气未平就听到了天幕提供的另一种可能。


    王皇后被废是武惠妃害的?


    这虽然没有被正史记载,但后世学者是这样推测的?


    难道王皇后实际没有“当如则天皇后”之心?


    李隆基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道应该对谁发。


    像是囫囵吞下了一整颗栗子,就卡在他的胸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难受极了。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武惠妃啊。


    但李隆基难过虽难过,被愤怒冲昏的神志却是归位了。


    王皇后与他幼年相识,她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


    年少的王皇后就以夫为天,心里没有什么权势和壮志。


    只是性子烈了些,但心地不坏。


    她不通诗书,所以他也鲜少有什么话同她讲。


    那时候的王皇后是一心向着他好的。


    还有他刚登基之时……


    李隆基像是想起了在自己记忆角落里,从没被他注意过的一些生活片段。


    彼时他刚刚登基。


    他终于能把养在外头的赵丽妃给光明正大接到宫中来了。


    那时候他志得意满。


    甚至还想着,她性子烈又能怎样呢?他现在可是皇帝,皇帝纳妃那是常有的事情,他不仅要把赵丽妃接到宫中,他还要三宫六院,妃嫔成群。


    果然,在看到他盛宠赵丽妃的时候,皇后果然害怕了,连性子都收敛了很多。


    她学着赵丽妃的妆容,她甚至想和赵丽妃争宠。


    那柳叶眉画在赵丽妃脸上是好看的,王皇后画上不伦不类,不成样子。


    偏她自己不知道,总故作姿态往他这里凑。


    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


    觉得这个皇后有点丢人,不仅不通诗书,现在连模样都不大能看了。


    原先是有意冷落性子不好的王皇后,后来就是真的不想往她那里去了。


    他虽冷落王皇后,但他知道,那时候的皇后依旧一心扑在他身上。


    后来他也不喜欢赵丽妃了,乡野出来的毕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他要是没见过武惠妃尚且觉得她不错,但武惠妃一出现,赵丽妃就显得不是那么够看了。


    武惠妃不仅精通诗书礼乐,还十分聪慧。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


    这样,王皇后就更被他抛之脑后了。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皇后不再化那古怪的妆容,也不再喜欢给他送粥送汤了,她开始喜欢和妃嫔们聚在一处。


    但皇后依旧把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


    妃嫔们好像都很喜欢她。


    除了他偏爱的武惠妃……


    李隆基恍然大悟。


    他想起了武惠妃不喜欢王皇后的种种细节。


    她或许不是不喜欢王皇后,而是不喜欢皇后。


    无论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是谁,是王皇后也好,是赵皇后也罢,她都不喜欢。


    李隆基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和王皇后对比起来,武惠妃好像更温婉聪慧识大体。


    但是人总该有情绪,就是他也要时不时发脾气。


    武惠妃怎么完美的就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人一样呢?除了表达她有多么喜欢他之外,武惠妃好像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给武惠妃的已经够多了,甚至吃穿用度都要越过了皇后去。


    即便这样,即便她住着最好的宫殿,获得最多的宠爱,后宫妃嫔深居简出没有一人与她争宠,她还是想要后位。


    那武惠妃是真的喜欢他吗?


    武惠妃究竟是喜欢喜欢他这个人,还是皇后那个位置能给她带来的权力呢?


    李隆基呆呆看着远处山峦,整个人都老了两岁。


    好兄弟姜皎背刺他,皇后和其他妃嫔们疏远他,他尚且能够安慰自己,无妨,她们轻信了天幕,但武惠妃不会,武惠妃是真的爱他。


    他喜欢武惠妃的聪慧,给了武惠妃最多的宠爱,理所应当的,武惠妃应该爱他。


    他原以为武惠妃虽姓武但与旁人不同。


    可现在天幕讲述的事情,字字句句都好像都在击碎他曾经笃定的事实。


    姜皎接近他本就带着目的。


    武惠妃原来爱的是权力。


    好像……好像没有人爱他。


    没有人是真心待他的。


    倘若说姜皎主动结实他是为了他帝王的身份,武惠妃博他欢心是为了皇后的地位,那王皇后与一众妃嫔的疏远是因为什么呢?


    此时此刻,在看过多次天幕后的李隆基第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们最初不是这样的,王皇后为了让他多看她一眼,放下身段去学赵丽妃,甚至拿起了她最不喜欢的诗集,其余妃嫔也是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


    是因为第一次天幕吗?


    因为天幕里的自己让她们失望了吗?


    第一次天幕的内容李隆基看了许多遍,现在就是不看笔记都能倒背如流。


    第一次,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甚至以事件受害人的角度去思考,别人眼里的李隆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代入到皇后的视角,他去看废后事件。


    果然,怪不得皇后不想同他接近了,谁愿意整日面对未来会剥去自己位份的人呢?


    代入到三个儿子的视角,他去看待一日杀三子事件。


    果然,怪不得孩子的生母也不待见他,谁会愿意同杀了自己儿子的人密切交往呢?


    待入到武惠妃的儿子,以及杨贵妃的视角,他去看待占儿媳事件。


    果然,他那些成了婚的儿子应当终日惶惶吧?皇命不可违,被看上了自己媳妇也只能认栽吧?


    那个什么杨贵妃,成婚后跟自己的丈夫过着甜蜜生活,却突然被公公抢到宫里了,人家能愿意吗?


    还有武惠妃,抢走了她的儿媳,拿她的儿媳当她的替身……


    哦,武惠妃为什么不生气?


    她果然只爱权力吧?


    李隆基的心更痛了。


    代入到黎民百姓和一心为国的忠臣视角去看弃城而逃事件。


    把百姓从安稳生活中扯入连天的战火中……


    文臣死谏,武臣死战,却被他们追随的皇帝背刺……


    李隆基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原来在第一次天幕,自己恼羞成怒,指着天幕说这是在妖言惑众的时候,其余人是这般心情。


    他的宰相姚崇罢相前同他说的话,原来饱含如此深意。


    “我这一生即将走到尽头,已然如此,无可改变。天幕于我而言,来的太晚。但陛下您,尚且有挽回之机。”


    想起已经去世多年的姚崇,李隆基不禁流下两行眼泪。


    原来他的宰相离开朝堂之时,想的是皇帝贤名,想的是国家之危,想的是江山社稷,想的黎民百姓。


    一瞬间,李隆基有几分呆呆傻傻,像是失去浑身的力气,没了神志一般。


    看着颇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张说不忍心看了。


    他别过脑袋,陛下这是被天幕背刺傻了。


    无妨,只要不是盛怒,只要没有想踹翻案几,就且随陛下去吧。


    伤心总比愤怒好,至少众目睽睽之下,不会失了帝王仪态。


    【皇后被废,武惠妃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后了吗?当然没有。说到底武惠妃姓武,且不说她的手腕心计难比当年的武则天,单说当时的朝廷,是不允许第二个武则天出现的。】


    【李隆基确实有心立武惠妃为后,在开元十四年,李隆基大着胆子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了,但这想法一出来,就遭到了群臣激烈的反对。有人上谏:“武氏乃不戴天之仇,岂可以为国母!太子非惠妃所生,惠妃复自有子,若登宸极,太子必危。”这话一出,有大量朝臣站出来附和。武惠妃想要当皇后的难度实在太大太大了。】


    【李隆基会为了武惠妃和整个朝廷为敌吗?不会,李隆基毕竟还没有昏聩到这个地步。所以王皇后的确是被废了,但是在王皇后之后,再也没有女人在活着的时候登上皇后之位,连李隆基最爱的杨贵妃都不能。】


    【我们之前为什么用“有野心有手腕”来形容武惠妃呢?其实李隆基一日杀三子这件事,算得上是武惠妃一手操控的。那种“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是束缚不住武惠妃的,她想要权力,就必须干政。杀三子这件事应该算得上是武惠妃做出的最大政治事件了,因为在这件事之后,她总觉得被害死的三个皇子要来找他索命,就这么被自己吓死了。】


    【关于杀三子的事情,我们下个视频继续来讲。由于视频长度原因,本期视频到这里就结束啦,我们下期再见。】


    [武惠妃忙了一圈白搭,自己也没能当上皇后。]


    [她居然和李隆基杀三子有关系!家人们我去百度了。]


    [这就被吓死了?或许武惠妃有政治头脑,但是心理素质不太行。]


    [你别走啊,你说清楚武惠妃怎么把自己吓死了啊?你回来!]


    第66章 (后续) 李隆基恍惚:我错怪他了


    弹幕在喊着让天幕把话说清楚, 天幕下的众人也在迫切想让天幕把话说清。


    想让天幕停留的人中,尤以武惠妃的想法最为迫切。


    什么杀三子,陛下干的事情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呢?


    陛下有多忌讳天幕说的那几件事她是知道的, 若自己真和杀三子的事情有扯不断的纠葛,那陛下对她的宠爱还能如从前一般吗?


    “武惠妃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后了吗?当然没有。”


    “当时的朝廷,是不允许第二个武则天出现。”


    “武惠妃想当皇后的难度实在太大。”


    “在王皇后之后, 再也没有一个女人在活着的时候登上皇后的位置。”


    天幕的话像是阴影一般在武惠妃的脑袋中来回响。


    她最终颓然坐在塌上。


    原来她苦心孤诣想要拥有的皇后之位, 竟是没有一人能走上去吗?


    她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被吓死”的结局就像是一场笑话一般。


    武惠妃, 荣宠加身的女人最后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现在不仅后人全部知道了, 所有看到天幕的人也都会知道。


    王皇后应该会很得意吧?


    一向跟她针锋相对的赵丽妃说不准在什么角落里笑话她。


    武惠妃坐在床榻上,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


    天幕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她的结局,但在她耳中却像是被判处了死刑一般。


    她接受不了的不是死亡, 接受不了的是发疯而死。


    接受不了自己离开的方式这样不体面, 更接受不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种种行为此时看来都像一个笑话一般。


    既然如此,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吗?


    费劲心思得到那个位置值得吗?


    随着天幕的消失,李隆基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逐渐有了光彩。


    天幕结束了,是不是能去算账了?


    李隆基沮丧成一团的身子慢慢直起来。


    回宫, 他现在就要回宫!他得问问那姜皎到处散播流言是怎么个事儿,他得问问王皇后和武惠妃那个什么咒语是怎么回事。


    李隆基想着想着, 又把自己气着了。


    掀桌!他可是皇帝, 为什么都不爱他!


    张说老神在在站在一边, 原是等着李隆基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没想到从悲伤情绪走出来的李隆基又奓毛了。


    张说及时摁住了他:“天幕已结束, 陛下看这封禅是继续还是……”


    一句话把李隆基脱缰如野马般的情绪给拉回来。


    李隆基想起了封禅。


    哦对, 封禅还没结束, 他现在还在泰山脚下。


    准确来说, 天是已经祭完了, 但是这泰山土地神还没有祭。


    泰山土地神……


    李隆基沉默了。


    大约就是这个土地神把自己玉册和宋真宗那废物放在一起的。


    他不愿意。


    后世那么多皇帝都不愿意去泰山是为什么,就是不想跟宋真宗捆绑。


    凭什么他就要跟那废物捆绑。


    他可不绑。


    正当李隆基犹豫这玉册究竟怎么处理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姚崇罢相之时说的话。


    “我这一生即将走到尽头。”


    “天幕于我而言,来的太晚。”


    “但陛下您,尚且有挽回之机。”


    挽回之机……


    已经多次出现天幕所说之事没有发生的情况了。


    姚崇是对的,一切都能改变。


    那么他是功是过,需要用这小小的一张玉册来评定吗?


    他在玉册上写下自己的功德,那便是事实吗?


    还是写下愿望便一定会实现呢?


    李隆基平视远方,该怎么做,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答案。


    李隆基就站在泰山脚下,看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


    这里不是泰山顶,他没有此前登顶泰山那慷慨激昂的满胸壮志,也不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伸手就能与天接触。


    他站在山脚,和登山顶时看的是一样的风景,可却意外安心。


    站在低处比站在高处更让他安心。


    于是李隆基站起身,上前拿起准备好的香,对着泰山地神拜了三拜后,就又退到了原处。


    他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回宫。”


    李隆基能有此举,这让众人惊讶万分。


    陛下三次推辞封禅请愿,但陛下心中有多想封禅他们所有人都知晓。


    就是站在李隆基身后的高力士也完全没想到李隆基能有如此举动。


    他抬头带着几分震惊看着李隆基。


    站在一旁的张说却笑了。


    他似乎能明白陛下之感。


    在天幕把封禅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后,陛下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了。


    就像他知道自己因为刚愎自用,轻视敌人,而落得锒铛入狱的结局之后,他那登顶泰山之时那意气风发的情绪就已经消散了。


    所谓封禅不过是他们以人力堆积塑造了一个顶峰,然后自己站在顶峰之上,志得意满,昭告天下自己会永永远远站在这里。


    可他们会永远站在这里吗?


    不会的。


    花无白日红,骄傲自大之人又如何能长久屹立于巅峰呢。


    站不稳的。


    站在山巅那一刻固然风光,可摔下来的那瞬间也的确凄惨。


    他不是居功不自傲之人,他不是圣人,没有那样荣辱不惊的心境。


    陛下也不是。


    如果登顶注定会因为自傲而摔下来,那不如最开始就站在山脚下。


    在山脚下仰望着目标,脚下才不会打滑。


    此时是否罢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看着面前眼神逐渐坚定的李隆基,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张九龄,眼前像是冉冉升起一个全新的盛唐。


    这个盛唐不再是天幕口中的盛唐,不再是那个有屈辱历史的盛唐,不再是那个付之一炬,风流云散的大唐。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封禅前张说很喜欢这句诗。


    现在张说依旧很喜欢。


    但与封禅前不同,现在残夜消失,旧年已去,一切或许都迎来了新生。


    封禅队伍浩浩荡荡来了泰山,又浩浩荡荡离开了。


    而那个未来或许会被泰山打包扔出来的玉册,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被泰山弃如敝履了。


    它现在跟着那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一同离开了,现在就放在李隆基的身边。


    李隆基坐在马车里,桌上精致的盒子中就是玉册。


    李隆基苦大仇深看着它。


    功绩该谁评说呢?


    他不知道,反正不该是这个倒霉玉册。


    所以李隆基怎么把它揣来的,又怎么把它揣走了。


    但是这玉册放在哪里呢?


    扔了?


    写满他功绩的东西就这么扔了?


    不合适吧,毕竟写的功绩都是真的呢。


    那放在自己的小金库里?


    哦,它不配,这玉册都已经和宋真宗那个把泰山搞臭了的皇帝捆绑了,怎么能放进他香香的小金库。


    不行,也不合适。


    李隆基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看到这玉册的感觉,很熟悉。


    这种背后痒痒的,脸蛋烫烫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李隆基拧着眉毛,摸着下巴。


    啊!


    这不就是他看自己笔记之时的感觉吗?


    每次天幕出现他都会做笔记,那些笔记都放在书房,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天幕说的话虽不中听,但他要时时翻阅,从中找到一些未来发生的之事的细节。


    他需要强忍着背后痒痒的,脸上烫烫的感觉去看笔记。


    现在看这个玉册就是这样的感觉。


    李隆基自认为替这个玉册找到了同类,准备把这个玉册和那些写满字的纸放在一起。


    很完美。


    解决了玉册的事情,其他需要解决的事情接踵而至,一并涌入李隆基的脑袋。


    张说罢相,姜皎传播谣言,王皇后压胜,武惠妃陷害王皇后……


    李隆基悲从心来。


    处理不完,根本处理不完。


    悲的不仅仅是事多且棘手,悲的更是全天下无一人爱他。


    天幕出现的时候,李隆基持续被天幕背刺,天幕消失的时候,李隆基委屈巴巴翻笔记,还在承受着天幕背刺的余威。


    他是玩也不敢玩,歇也不敢歇。


    本来姜皎是他的好兄弟,姜皎能跟他喝酒吃肉,听他发牢骚。


    可现在姜皎背后说他坏话。


    这兄弟不能要了。


    本来武惠妃是他的宠妃,温柔小意,会在天幕结束之后软声哄他。


    可现在武惠妃对他并非真心。


    她只爱权力不爱他!


    李隆基开始怀念王有容了。


    是的,怀念的不是王皇后,怀念的是那个一心一意待他,化他喜欢的妆容,读他喜欢的诗词的那个王有容。


    但她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皇后一早就从天幕知道他会废掉她,这回天幕结束,她更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了。


    可那是天幕的他啊,那不是真正的他!


    该怎么隐晦又不失风度地告诉王皇后,他其实没有废她之心呢?


    他是一个皇帝,总不能巴巴跑到后宫去说,我没害你吧?


    那他面子往哪搁!


    李隆基头疼,他扶住了悲伤脑袋,几根秀发悄然飘落。


    发量持续-1。


    李隆基就在这样气愤纠结又难受的心情中度过了半个月的路程。


    没错,李隆基回宫心切,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压缩到了半个月。


    直到封禅队伍到了长安,他才舒了口气,偷偷揉揉屁股。


    他屁股要被颠碎了,真疼!


    早已有人把陛下回京的消息传到宫中。


    一众人严正以待,预备迎接李隆基。


    这站的笔直的一众人中,有一个歪七扭八,浑身像是长了虱子一般的人。


    这人脱下了平日里颜色艳丽的骚包衣裳,换上一身官服。


    这人就是姜皎。


    姜皎打量着自己,觉得够庄重,非常好,很适合请罪。


    衣服庄重了,人就不太庄重了。


    姜皎像尿频尿急尿不尽,怎么都站不住。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原谅他,他难不成还要被流放岭南吗?


    姜皎偷偷掐了一把自己胳膊的肉。


    红的立竿见影。


    他苦叹,这细皮嫩肉的,屁股先被打六十棍子,接着就被流放岭南,这是纯纯要了他了命啊。


    早知如此何必多嘴一提。


    陛下想废后你管他呢!那是人家的事情,你一身荣华富贵都是皇帝给的你还挑上皇帝的错处了。


    在姜皎掐胳膊拧大腿,恨不得再给自己两个鼻窦的时候,李隆基的到宫门了。


    姜皎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衣食父母,眼冒星光一路小跑过去,他甚至还带着因想到自己的结局而流下的忏悔之泪。


    李隆基刚下车,准备悄悄伸胳膊拉腿挺直肩背,让自己身上零件重组的时候,一个团子飞速往自己这边虎扑而来。


    像是要把他创死。


    谋害朕!


    李隆基瞬间回神,后退几步。


    本该英姿飒爽的姿势因为久坐,而显得虚浮起来。


    事实上,他踉跄了几步,晃了晃身子才站定。


    周围侍卫要把姜皎给叉住。


    姜皎在此之前灵活跪下,“噗通”一声,跪的结结实实。


    “臣不该妄议皇室之事!臣有罪!”


    李隆基反应过来这是姜皎,怒火蹭地就窜起来。


    哈,你有罪,你当然有罪!


    “臣原想着陛下说废后只是一时起意,臣身份不宜劝谏,李峤为皇室,身份却刚好,臣想要若能打消陛下废后之心就再好不过了。”


    李隆基嗤之以鼻。


    哈,说的比唱的好听,学会倒打一耙,还想把这个罪名摁死在他身上。


    这不能够!


    “臣是担心陛下贤君之名毁于一旦啊!”


    李隆基彻底怒了,好啊,不仅想把废后的罪名摁死在他身上,还替自己辩白上了!


    好话都让你姜皎说了。


    李隆基忍不住了:“你姜皎有罪,可罪不在此,罪在凭空造谣皇室。”


    姜皎彻底傻了。


    怎么陛下去了一趟泰山,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他什么时候造谣皇室了?


    李隆基看姜皎呆呆傻傻二愣子的模样,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怎么这样迷茫?


    他被当场揭穿了罪行,他不心虚吗?


    朕对他那么好,他不愧疚吗?


    “朕何时说过朕要废后?”


    姜皎讷讷道:“陛下与臣喝酒之时说……”


    李隆基越发想笑了。


    朕喝酒了不是朕失忆了,朕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陛下与臣喝酒之时说,要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无脑干。臣问哪些事,陛下说,废后之事……”


    李隆基当即反驳:“朕说的是那些事不能干!”


    这话一说,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两句话,有点像啊?


    姜皎:我喝多耳背了?


    李隆基:我错怪他了?


    姜皎又讷讷开口:“那李峤是否与陛下谏言……”


    李隆基:“谏言了,让朕不要废后。”


    姜皎沉默了。


    陛下刚刚回来,李峤肯定不是现在谏言的,既然李峤在封禅前就谏言,那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流放岭南去?本该落在他屁股上的板子呢?


    只有一种可能,李峤去谏言并没有让陛下恼羞成怒,陛下没有恼羞成怒,李峤就不会害怕,李峤没有害怕,就不会供出他来,李峤不会供出他,那他就不会被流放岭南,屁股也不会开花……


    他那样凄惨的结局,就这样被化解了?


    不用被打屁股不用流放也不用死了?


    姜皎恍然在梦中,迷迷瞪瞪的。


    那陛下为什么没有恼羞成怒呢?是因为陛下本就没有废后之心吗?


    相通一切的姜皎一拍大腿,完了,好心办坏事了!


    他听错话了!


    不知道皇后有没有收到废后的消息,有没有因为这个消息产生什么搞压胜之术的想法,还得托人去跟她说一嘴。


    陛下没有废后之心,而皇后却因为这场乌龙而落得被废的结局,那他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但此时,他尚且得求得陛下的原谅。


    于是姜皎磕头:“臣误听圣言,臣有罪。”


    邦邦邦。


    李隆基语塞。


    这傻子。


    还真是误会。


    姜皎阻止他废后,心毕竟是好的。


    罚吗?六十大板?流放岭南?


    李隆基觉得天幕说的惩罚多少带了杀鸡儆猴,和恼羞成怒的成分在的。


    现在他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杀鸡儆猴的想法。


    且姜皎,毕竟是他难得能说上话的人。


    李隆基感觉无尽的孤独包围着自己,心里惆怅起来。


    “罚俸三年,回家思过去吧。”


    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无奈。


    姜皎大喜,磕头谢恩:“谢陛下!”


    邦邦邦。


    李隆基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不要来烦他了。


    姜皎走了后,李隆基回宫之路走的顺畅,没什么人来拦他了。


    堆积的公文还有好些,他得回去批奏折去了。


    再堆堆该批不完了。


    这一批就是好几天。


    李隆基连后宫都没去,像是真正上进了一般。


    他一是担心天幕背刺,二是不知该同王皇后开口,三是不知该怎样对待武惠妃。


    于是李隆基借政事为由,可耻地逃避了。


    李隆基这几天也确实干了不少大事。


    他把李林甫提拔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同宇文融一个官职,像天幕所说的那般。


    这可是把李林甫兴奋坏了。


    在天幕出现之后,他就担惊受怕。


    他担心陛下听天幕言,他“口蜜腹剑”,不是贤相,从而罢免他的官职。


    原来陛下如此圣明,陛下还愿意给他机会!


    或是这之中有人帮了他一把?


    李林甫转动自己八百个心眼子开始思考起来了。


    究竟是谁呢?


    张说?


    不,首先排除张说,天幕都说了他要和宇文融合起伙来给张说送进大牢,张说就是圣人转世也不会如此宽宏大量。


    更何况张说是个暴脾气,还记仇。


    源乾曜,源宰相?


    有这个可能,源宰相向来是满意他的,且源宰相立场坚定,说不准不会轻信天幕之言。


    李林甫不确定帮助他的人是不是源乾曜,打算去拜访他。


    就是不为一个答案,源宰相提携过他,对他帮助良多,源宰相从泰山回来,他也该带礼问候一声的。


    但一向对他大开的源府大门,这回紧紧关着。


    李林甫不死心,又第二次下了拜帖,甚至亲去源府,以表诚意。


    但大门依旧是紧紧关着,苍蝇都进不去的那种紧。


    李林甫心往下沉了沉。


    坏了,这是对他有了成见。


    但李林甫向来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他搞迂回战术,不找源乾曜,找他的儿子。


    当年正是借源乾曜之子的口,他才得以升官。


    门依旧不开。


    但墙头稀稀拉拉的几棵草动了,草之间冒出一个脑袋。


    源乾曜的傻儿子从府内踩着大石头上来,露出一个脑袋笑的憨厚:“改日找你玩儿,我爹让我在家温书……”


    李林甫回以得体的笑容:“好,那我们改日再约。”


    话没说完,源乾曜那傻儿子好像是被谁拽住了脚,杂草之间那颗傻不愣登的脑袋倏然消失。


    紧随着就是墙那头的“哎呦”声。


    李林甫收回笑容,表情晦涩。


    看来源公不仅没有帮他,还要与他划清关系了。


    可他明明擢升职位,源公何故如此?


    源府内,源乾曜在揍儿子。


    “让你不要与他来往了!你还敢爬墙头,我说的话都进了狗耳朵!”


    啪啪。


    这是打手板的声音。


    “可哥奴他人很好,且擢升了,或许不久后……”


    委屈辩解。


    啪啪。


    又挨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跟他玩儿了还不行嘛,不玩了。”


    源乾曜恨铁不成钢看着傻儿子,手背在后面离开了。


    陛下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的确,陛下是把宇文融提拔上来了。


    但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往往都是会打虎之人。


    李林甫是会咬人的虎,但栓牢了,能干的事就太多了。


    联系自己知道的消息,源乾曜想了想不久后朝廷要发生的变动,心里更慎重了几分。


    这是帝王制衡之术啊,他们小辈尚且年轻,还在雾里呢。


    李林甫拜访源乾曜不成,就想试试拜访宇文融。


    他与宇文融算不得交好,但天幕说,宇文融有拉拢他之心,且天幕还说,御史中丞的位置就是宇文融帮他谋划的。


    此次擢升或许有宇文融的推波助澜。


    不熟悉无妨,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毕竟以后都是一个官署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且宇文融回了他下的拜帖,应当也是有结交的意思。


    想着宇文融的回复,李林甫心里着实安定了不少。


    可这回,李林甫依旧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


    李林甫傻眼了。


    什么啊,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宇文融这是何意?


    深谙人性,交往一把好手的李林甫难得的不知所措。


    这短短的时间内,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府内的宇文融看着刚得到的消息,表情严肃。


    这严肃里还有不可置信,不可置信里还有几分喜悦,喜悦里又夹杂着忌讳。


    张说要主动罢相。


    这可是能让如今朝廷抖一抖的大事。


    宇文融因为张说居然真的能舍弃现在的地位而不可置信。


    接着因此少了张说这一大劲敌而喜悦。


    最后,他目光扫到了一旁的拜帖,眼睛里是浓浓的忌讳。


    御史中丞李林甫是吧?


    陛下为什么要给他提上来?


    还跟他一个职位?


    平起平坐?


    哈哈,开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历史记载来看,李林甫和宇文融实干能力都非常不错,但这两个都不是善茬,让他俩撕起来就没心思想别的了,顺便再让他们内卷起来。


    第67章 (视频+后续) 显眼包,显着你了!


    李林甫来找他?


    不理, 根本不会理的。


    谁理他谁是傻子。


    宇文融坐在家中稳如老僧。


    他李林甫说到底也不过是攀附他才有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官升上来的,拿什么跟他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来争?


    争不过他的。


    就是天幕说的,李林甫是大唐未来的宰相。


    可别逗了, 说的好像谁没当过宰相一样。


    他宇文融也当过呢。


    不要拿九十九天的宰相不当人看。


    九十九天,那也是宰相!


    虽然九十九天,和十九年, 这差距看起来是很大, 但他和李林甫都能当宰相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他和李林甫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 他们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哦,不。


    谁跟他在一条起跑线,他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和李林甫可不一样。


    李林甫, 一个刚爬到御史中丞位置的小喽喽。


    宇文融内心忌惮,却仍作嗤之以鼻的模样。


    而李林甫在宇文融门前徘徊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 明白了什么。


    陛下将他提拔到御史中丞位置的这件事中,没有宇文融的手笔。


    宇文融不仅没有帮助他, 甚至还想跟他划清界限。


    按道理来说, 源乾曜那样的前辈闭门不见, 这尚且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事出有因。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小小官吏, 而源乾曜已经是坐稳宰相位置多年的老臣了。


    因为天幕之言, 源乾曜想跟他这个“口蜜腹剑”的争议性宰相划清界限, 这是有可能的。


    但宇文融未来跟他是同一个官署的同事, 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宇文融闭门不见的动作是否太刻意了一些?


    他们同为御史中丞,谁又比谁更厉害,宇文融闭门不见多少有点看不起他了!


    宇文融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在宣战吗?


    李林甫心有恼意,但并不发作。


    他开始思考自己擢升这件事的原因。


    首先,擢升与张说是没有关系的。


    他此前就在想,这次的擢升究竟是与源乾曜有关,还是与宇文融有关。


    现在从二人的反应来看,他的升职和这两人都没有关系。


    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升上来的。


    这擢升,或许是陛下深思熟虑后亲自所为。


    是陛下亲自把他调上来的。


    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究竟是什么让陛下在看到天幕说他“口蜜腹剑”,闭塞言路,排斥异己之后依旧要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呢?


    为何陛下依旧按照天幕所说的去做呢?


    李林甫踱步,左思右想。


    莫非……


    莫非陛下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天幕也曾强调过,他的实干能力非常好。


    他身上的实干能力让陛下忽略了他的口蜜腹剑,排斥异己。


    陛下这是看重他!


    或许让陛下看到他身上再无天幕所说的缺点之后,自己仍旧能伸手够一够那宰相之位!


    李林甫再一次激动的红了脸和脖子。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接收到了宇文融的宣战信息。


    此时,李林甫重新定义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更有底气了。


    他记下了宇文融对他的轻视,暗暗咬牙,握紧拳头。


    走着看吧,谁能笑道最后尚且还不一定呢。


    这边的宇文融和李林甫之间锋芒暗涌,另一边的张说在岁月静好。


    张说与他的弟弟张光在下棋。


    “我又输了。”


    这是笨笨的张光。


    “再让你十子。”


    这是享受难得闲暇时光的张说。


    张光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心眼子都拿出来了,紧拧着眉毛苦大仇深看着棋盘,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为朝事忙忙碌碌大半辈子的张说感受着难得的闲适,心里却有几分怅然。


    他知道,自己要从历史舞台上退下来了。


    自开元之初到现在,已经十三年过去了。


    他老了,该为年轻的人才腾位置了。


    这回,他是自己走下来的,而并非被众人合力赶下来的。


    想着天幕说的自己入狱结局,张说摇头叹息。


    果然人老了啊,到底还是重视这些虚名。


    他想干干净净,无甚污点地出现在史册,他干干净净考取功名步入仕途,如今也得干干净净地离开。


    辞呈已经拟好,只待陛下批阅了。


    泰山封禅之后,陛下已经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在经历泰山封禅之后,没有变成那刚愎自用的模样,想必陛下也不会被封禅之功蒙蔽心智。


    不过这盛世,究竟是否还是那个盛世,他大约是看不到了。


    那谁能看到呢?


    张说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恍惚之间,他像是看到了姚崇。


    看到了开元之初的姚崇带着政治纲领,意气风发走上了首席宰相的位置。


    看着姚崇罢相之时心心念念的是没能看一眼大唐之盛。


    在他尚且没有看明白自己脚下之路的时候,姚崇就看到了他脚下之路。


    所以姚崇把身上的担子交付在了他身上。


    彼时他尚且不懂姚崇的遗憾。


    现在他明白了。


    若有有机会,他是真的想看看这能被延续的盛世,究竟是什么模样。


    谁是下一个接力者呢?


    谁会是下一个辅佐陛下,让这盛世走到更高峰的人。


    张说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预备等这盘棋下完,就回书房写封信。


    想好了一切的张说长吁一口气,然后转头看着面前拧眉,像是面临着天大难题的弟弟张光,心里感怀。


    就是这个他一向都不大能看上眼的弟弟,在自己入狱之时不惜割掉耳朵来证明他的清白。


    这弟弟是不聪明,也没什么政治头脑,但是他却难得的真诚。


    这种真诚是他这种久在官场之人所没有的。


    张光像是感受到了张说的视线一般,抬起脑袋,憨憨笑了。


    他挠挠头:“兄长这步棋有些难,我再多想一会儿。不过兄长向来都是这样厉害。”


    张光的眼睛里是没有掩饰的崇拜。


    张说心里的怅然消散了不少。


    罢官归家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过生活了。


    张说跟他的弟弟张光之间是一派和谐之景,但张嘉贞和他的弟弟张嘉佑就不是此番模样了。


    张嘉贞在画画。


    越至晚年他便越醉心于作画,这画虽比不得名人之作,但张嘉贞自己很是喜欢。


    这日张嘉贞见天气极好,他将自己作画的工具都搬到了外头的石桌上,对着院子里头笔直的青竹就开始了创作。


    张嘉佑欠嗖嗖走到张嘉贞的身后,两手背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勾着脑袋去看他哥哥在画些什么。


    张嘉佑原是个武将,哪能懂什么画画。


    但他人菜瘾大,看着自己哥哥的话,忍不住点评几番。


    “这枝干,不挺拔。”


    “叶子,也不苍翠。”


    “你这是在画前面的竹子?我没看错吧?这也不像啊。”


    “咿呀,你怎么手抖了。”


    张嘉贞气得手抖,好好的画也因为手抖,涂在花上的颜料涂到竹竿上去了。


    张嘉佑兴奋了:“呦呦,红色的竹子,新奇啊。”


    若说此前张嘉贞顾念父母双亡的兄弟情谊,心里始终把这个弟弟放在首位,不计较弟弟的言语行为。


    但这一切在看到天幕之后,就全都变了。


    张嘉贞想起了张说的弟弟。


    人家弟弟能割耳朵,只为了换证明哥哥清白的一个机会。


    他弟弟倒好,他弟弟自己跑大牢里去了,还得他舍弃宰相的位置捞他去!


    现在连他的画都毁了。


    张嘉贞看着脸前的弟弟,一肚子火气:“去去去,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一边儿玩去。”


    张嘉佑被骂了也不难过,依旧笑呵呵的:“这就走,我再看一眼这红色的竹子就走了。”


    张嘉贞更生气了,拿着笔就上前赶他去了。


    把张嘉佑赶走后,张嘉贞又恢复了清净。


    他在的时候嫌他烦,他走了吧又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些。


    作为张说的老对手,张嘉贞自然知道张说罢相的消息了。


    他们两个人争了一辈子,临到张说罢相的时候,他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


    连上朝都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张说在的时候,他还争一口气,想要把张说屁股下宰相的位置给抢走,那本来就是他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张说能力强,也没有张说得陛下欢心,无论文武,他都要比张说差上那么一截。


    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想要打败张说的心。


    说到底,他这后半辈子以张说为目标,和张说拌嘴的日子过久了,倒习惯了。


    前头那个目标突然没有了,他就像是丧失了斗志一般。


    没什么方向。


    也罢,没什么方向就没什么方向吧,他的能力就止步于此,官途应当也止步于此。


    未来的朝廷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他们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该退场了。


    他们若是长久霸占着位置,那年轻人往哪站。


    这些年轻人,都不简单啊。


    至于他因为张说罢相而难过……


    张嘉贞冷哼,摇摇头把这想法扔出脑子。


    这怎么可能。


    张说罢相了,他可还在上朝呢,他在官场呆的时间比张说久,他才是那个屹立不倒的。


    他就说,他张嘉贞这辈子怎么能一件事都比不过张说呢。


    他才是站到最后的那棵常青藤。


    张嘉贞提笔准备继续作画,但他看着那已经坏了颜色的画,迟迟没有下手。


    外面张嘉佑的声音又传来了:“怎么不画了,那红色竹子不是挺特别的吗。”


    张嘉贞一转头,那扒着院门,只冒出一个脑袋的不是张嘉佑还是谁。


    于是张嘉贞拿着笔就又去赶人了。


    张嘉贞追,张嘉佑只能跑。


    跑了一段距离,他确定自己那哥哥没追上来之后,放慢了脚步。


    张嘉佑摇头晃脑嘀咕着:“那画的不错呢,我夸他呢,追我作甚。”


    张嘉贞回到石桌边,画上的墨迹已干。


    周遭又安静下来,他难得认真看自己的画。


    上面的竹子确实没那么挺拔,叶子也并不苍翠,竹子枝干都是红的。


    但这墨迹干了,红绿各占一半,竟然看着意外的顺眼。


    这不完美的画,似乎也挺好看。


    张嘉贞啧啧咂嘴称奇,心境在不自知的时候开阔了许多。


    他把画拿起来,心里想着该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


    李隆基以处理政事来逃避自己的后宫,然后宫之事可以逃避,政事无法逃避。


    张说的辞呈端端正正放在了他的案几上。


    李隆基有几分恍惚。


    当年姚崇罢相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般将自己的辞呈递了上来。


    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可场景却恍如重现一般。


    张说真的错的彻底吗?


    他的确有以权谋私之过,但他及时警醒,悬崖勒马。


    平心而论,张说任宰相之位,功远远大于过。


    李隆基思索半晌,然后将准了张说的辞呈。


    接着他任命张说为开府仪同三司,一品官职,并特要求张说每五日上一次朝。


    给姚崇的礼遇,李隆基也原封不动给了张说。


    至此,他依旧是那个礼遇能臣的皇帝。


    而另一边,他始终逃避着的后宫传来了一个消息,让他再也不能在书房当鹌鹑了。


    武惠妃她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隆基是很震惊的。


    怀了?


    你说谁怀了?


    武惠妃?


    那个心中只有权力而没有他,甚至和杀三子扯上关系的武惠妃?


    若在这次天幕出现之前,李隆基知道这件事,应当是会非常开心的。


    但知道武惠妃不仅诬陷皇后搞厌胜之术,还有可能和未来发生的杀三子事件有什么牵扯之后,李隆基完全开心不起来了。


    在李隆基掉了许多根头发之后,他的圣旨送到了武惠妃的殿内。


    武惠妃这几日始终害怕。


    她不知道天幕说的话到了李隆基耳朵里会引起怎样的波澜,不知道李隆基提前知道了她与杀三子有牵扯后,会做些什么。


    这圣旨的到来像是最后的宣言一般。


    武惠妃从塌上起来接旨,她紧张看着地面。


    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她甚至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不过是一死罢了。


    但圣旨的内容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松了一口气的同事,她心更冷了。


    陛下要把她腹中的孩子送给皇后养。


    所用由头依旧是放在她身边的孩子或养不活。


    用这个理由,武惠妃无法拒绝。


    或者说无论是不是用这个理由,武惠妃都没办法拒绝。


    那是皇命。


    皇命难违。


    而这个看起来与天幕毫无关系的圣旨,却处处都透露着陛下的态度。


    陛下这是猜忌她。


    武惠妃看着依旧如流水般往殿里送的补品和赏赐,把李隆基的心摸了个透彻。


    他可以给她宠爱,但不能给她权力。


    倘若说在天幕出现之前她尚有一丝机会,天幕出现之后她就连那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她从天幕中知道,在没有任何事干扰的时候,陛下要立她为后就面临着那般多的阻力,更别说现在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幕,陛下若再有立后的想法,那面临的会是整个朝廷震天动地般的激烈反对。


    武惠妃接过圣旨,整个人都不负往日的神采。


    既然再无得权的机会,那她何必讨好再违心讨好陛下。


    武惠妃觉得有些累了,那些赏赐看都未曾看一眼,转身回了殿内。


    王皇后和一众妃嫔如往常一般聚在一起。


    此时王皇后手里拿的是一封信。


    王守一先是表达了自己妹妹不必面对废后结局的欣喜,接着转达了姜皎和李峤的话。


    王皇后看过信后有些出神。


    赵丽妃原在和刘华妃说话,余光看到王皇后失神的模样,轻轻碰了碰她,开口问她怎么了。


    王皇后觉得这里坐着的都是自家姐妹,也就把信里的内容说了。


    赵丽妃听完眼睛瞪的比牛眼大:“真的?”


    王皇后点头:“姜七托我兄长传话,姜七说的,应该没假。”


    刘华妃也是难以置信:“陛下居然一直没有废后之心。”


    赵丽妃:“是啊,天幕上说他嫌你出身不好,又嫌你不通诗书,后来你又遭那,武惠妃的陷害,用厌胜之术求子……虽然你没有用厌胜之术,但前面几条或许说的就是陛下心中所想。”


    王皇后补充信里的内容:“李峤托我兄长告诉我,皇上最近总是想念还是临淄王的日子。”


    赵丽妃:“这是什么意思?怀念没权没势,当临淄王的时候?这怎么可能,还是说他怀念的不是临淄王,而是那时候的你?”


    王皇后道:“那时候姜七与陛下之间的情谊的确深厚,至于陛下是不是怀念我,并不重要。”


    是的,没那么重要,她也不甚在意了。


    刘华妃因为王皇后提到姜七,自然也想到了他现在的情况:“听说姜七被罚俸三年,闭门思过?这是犯错了?”


    王皇后把信中其余内容复述出来:“姜皎同陛下喝酒的时候,听错了陛下说的话,误以为绝不废后是马上废后,所以在陛下回宫那日在宫门请罪,陛下罚了他。”


    杨贵嫔开口:“或许姜皎的结局也改变了?”


    赵丽妃认同:“天幕中的姜皎被当众打了六十棍子,削去爵位,面子里子都没有了,然后发配岭南,路上就死了。”


    刘华妃想到了别人:“要说姜皎的结局变了,那张宰相的结局也是变了。天幕中的张宰相下牢狱,弟弟割耳才换来了一线生机,但现在张宰相罢相了,陛下甚是不舍,给了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


    王皇后补充:“这个位置无甚实权,但褒奖的意味非常浓厚。陛下这是在肯定张公的政绩。”


    杨贵嫔感叹道:“所有人的结局都变了啊……”


    赵丽妃犹担心废后一事出现什么变故,她问其中的关键人物:“那李峤呢,是他转达姜皎的话,也是他的话让陛下恼羞成怒,他现在如何呢?”


    让王皇后纠结的点就在这里。


    “陛下封禅前,李峤在逗鸟,陛下封禅之后,李峤在过着舒坦的日子。”


    “我兄长说,李峤的确去劝谏陛下莫要废后,说的话与天幕描述的一模一样,但偏偏陛下的反应和天幕上说的截然不同。”


    “陛下什么反应?”刘华妃问。


    王皇后继续:“陛下始终强调自己不会废后,但李峤以为陛下抹不开面子,劝谏多次,陛下也就听了多次,这期间没有一次不耐。”


    赵丽妃:“……啊?真转了性子?”


    一样一样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那个天幕曾经说的那个老年昏庸的皇帝像是依旧维持着年轻之时的清明。


    王皇后长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我膝下无子,他不因此提出废后,我是应当感谢他的,他毕竟是皇帝。”


    后宫众人说不出自己心中复杂的感受,就像是一个曾经认定的事实,瞬间被推翻一样。


    但这推翻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推翻。


    她们对此依旧保持着质疑。


    王皇后吩咐宫人为李隆基准备了甜汤。


    赵丽妃面色迟疑:“你不会,还念着他吧?”


    他是变了,但是谁知道他是迫于天幕压力作给众人看的,还是真的变了性子。


    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一个皇帝能瞬间转了性格。


    怕是天幕消失,就要原形毕露。


    王皇后摇摇头:“无关情爱,只为感谢。”


    她不想和陛下有什么过近的距离,相敬如宾已然是最好的状态。


    这事告一段落后,王皇后又想起来别的事情来。


    这事情陛下托人给她透露了,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声张出去。


    武惠妃现在怀的孩子要给她养?


    王皇后心里泛起了嘀咕。


    历史上,武惠妃的孩子真的有一个养在她膝下?


    还是说这其实也是发生了变化之事。


    这事没有缠在王皇后心中很久,毕竟生孩子还是一年后的事情,王皇后暂且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不再多想。


    若真让她养,那她便会好好教导,若这过程武惠妃重获盛宠,又把这孩子要回去,她也不会沮丧。


    至于历史上她膝下是否真的有武惠妃的儿子,还希望下次出现的天幕能够说清楚吧。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李隆基于泰山封禅。


    封禅一事以轰轰烈烈为开头,却草草收尾。


    除了随李隆基封禅的众人知道李隆基并未将玉册放进密室,寻常百姓只觉得圣人除了路程行的快了些,与去泰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圣人离开泰山,普通百姓的日子依旧寻常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都像是无甚变化的样子。


    可总有什么是在变化着的。


    比如张说罢相,离开朝堂退居家中。


    比如王皇后更有皇后的气度和模样,后宫上下井井有条。


    比如姜皎从此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跟圣人照常喝酒吃肉,但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再说。


    比如朝中上下有志一同,直言上谏的风气弥漫朝野,众人皆以正直为荣。


    再比如张九龄登上了首席宰相之位,一个年轻的新星冉冉升起。


    又比如陛下空置了辅佐宰相的位置,宇文融和李林甫为了这位置疯狂内卷起来,谁都想向李隆基证明自己才是最能干的。


    还有李隆基。


    封禅次年过寿辰的时候,他不仅没办几桌筵席,连大臣送的贺寿礼都明令规定了不能超过的数额。


    当日,众人纷纷赞颂李隆基的节俭。


    同日夜里,李隆基躺在床上,摸着瘪瘪的荷包,委屈的泪水要酝酿成汪洋。


    他那么些的寿辰礼啊,都没啦,被他亲手推出去啦。


    李隆基拽着瘪荷包只觉得难过。


    他好想要很多值钱的寿礼,可是他不能。


    要了就要被天幕骂,就要被朝臣骂。


    朝廷里的大臣们可都盯着他呢,每日他都像在跟他们打游击战,朝臣们逮他错处,他就跑,并在他们之前就检查自己的言行,坚决不能让他们找出一点错误。


    找出来了,他不仅得听着,还要表扬他们,还得给他们赏赐。


    他荷包都瘪啦!赏赐个屁。


    但幸好他的好兄弟愿意同他一起喝酒,后宫嫔妃似乎也更待见他了,虽然朝臣们总抓他小辫子,但他们也会夸他,抚慰他内心的脱发之痛。


    李隆基在床上翻了个身,黑夜中,书桌上的一角亮晶晶的。


    那是从泰山带回来的玉册。


    本能的,李隆基挠了挠背,摸了摸脸,背更痒了,脸更烫了,连气息都更紊乱了。


    这就是被背刺的痛苦。


    但痛苦又有什么办法呢,谁愿意以后跟那什么宋真宗那个废物捆绑啊!


    莫来挨他!


    李隆基愤然又翻了个身,脸对着墙面。


    他摸了摸不再浓密的秀发,眼睛又想尿尿了。


    为了民生,他不仅荷包憋了,头发也快没有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的秀发?-


    西安。


    席冉开始剪视频的时候,外面仍旧下着小雨。


    终日不歇的绵绵细雨不仅没有让席冉厌烦,她来了灵感,咔咔又是一顿操作,一个视频产出了。


    等到她剪完视频的时候,天已然放晴了。


    她点进作者后台,设置了定时发布视频后,就开始翻着上两个视频的评论。


    [原来大唐还有这群努力的好宰相。]


    [博主加油呀,我看好你哦。]


    [科普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细节,很喜欢。]


    [讲的这么细的博主还是很少的,回回三连。]


    看着这些鼓励性的评论,常伴席冉的焦虑也好了不少。


    她又把界面切换到了数据一栏,最近视频的播放量都很稳定,不算高但也并不低。


    这已经足够让她满意了。


    她物欲并不高,且有存款,剪视频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单纯喜欢做这件事。


    能做喜欢干的事情,并且从中获得价值满足感,这样的经历是让席冉新奇的。


    她把窗帘彻底拉开,阳光透了进来。


    席冉伸了个懒腰,眺望远方,放松了自己的眼睛。


    既然天气好了,那是不是就该出去玩儿了?


    席冉回头把手机拿过来,就站在窗边,让阳光透过窗户直直打在的身上。


    她边晒太阳边找着西安的特色景点。


    她不急着马上就去,所以找景点的过程也并不快。


    就这样,席冉在后台设置的视频发布时间到了。


    对此,席冉无知无觉。


    她还在纠结着该去哪里玩,吃些什么填饱肚子-


    公元731年,开元十九年。


    这日,满朝文武为默哀。


    在宰相之位多年的源公,源乾曜因病逝世。


    众人哀伤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哀伤的是开元十七年病逝的张嘉贞,哀伤的是开元十八年病逝的张说。


    在这三人接连逝世之后,常伴李隆基身边的老臣就只剩宋璟一人。


    恍然间,李隆基觉得他老了。


    他叹息着问身边的高力士:“朕老了吗”


    高力士自然不能回答你老了:“陛下正值壮年,尚且年轻。”


    李隆基晃晃脑袋,摸摸头发。


    果不其然,指尖出现两根秀发。


    骗朕。


    张九龄站在一旁,也想起了一手将他提携上来的张说。


    他内心甚是怀念。


    他尚且记得张公在罢相之时,仍旧给他递了一封书信。


    信中仔仔细细嘱咐了他许多事情,尤其强调的是,莫要因为李林甫是个白字先生就看轻了李林甫,要时刻戒备着。


    张说提醒,张九龄哪里会不放在心上呢。


    他看着站在比他更低位置的李林甫,心里的忌惮丝毫没有因为他现在的位卑而减少一点。


    他不仅戒备着李林甫,他还戒备着宇文融。


    而此时李林甫正在上前跟李隆基汇报着最近的工作。


    宇文融在后面低头挤眉弄眼,嘴里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也许是在阴阳怪气。


    这两人一贯谁都看不上谁。


    这个张九龄是知道的。


    他身姿挺拔,没有一丝久站的疲态。


    因此前生了场病,此时面上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


    这苍白丝毫没有降低他一丝一毫的风骨,他的气质反而因为这病犹胜一筹。


    他手里拿着纸笔,边听李林甫说话,边记录着。


    他知晓,缺乏实干是他的短处,既然是短处,那便要补全。


    李林甫既擅长实干,那便把他做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时时分析。


    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是不为学什么,为更了解这个李林甫,他也是应当拿出如此态度的。


    这简直就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偷师。


    但张九龄向来是以“笔杆子”著称,一个文采飞扬的文人写点什么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更何况人家是首席宰相,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呢。


    如此认真的态度值得他们学习。


    且陛下都没说什么呢,轮得着他们吗。


    李隆基在听完李林甫的汇报后,简单点评了几句,然后把视线给到了张九龄。


    他笑的更和蔼了,带着几分亲切:“张爱卿可感到累了?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过度操劳为好。”


    这就是他的新宰相啊。


    要他说是真不错啊,真不错!


    不仅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质还浑然天成。


    就喜欢他身上这不卑不亢的文人味道!


    有年轻时候那张说的味道了啊。


    且那文采斐然,一手字写得那是一个漂亮。


    看张爱卿的奏折都是一种享受。


    更别说最近的张爱卿在干事实方面的能力也是显著提升了。


    这是更得他的喜欢了。


    李隆基看着面前的张九龄,是越看越满意。


    张说罢相没多久后,他就让张九龄继任了。


    张说虽然离开了朝堂,但张九龄也算是他认了本家的半个徒弟,有什么张说是真教啊。


    这个新宰相他用的简直不能再顺手了!


    李林甫带着得体微笑退到自己的位置:“张公甚得陛下之心啊。”


    宇文融嗤之以鼻。


    是的,张九龄那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炙手可热的红人,是他都要避其锋芒的人物。


    李林甫这话是想干什么?


    挑拨离间?


    让他跟张九龄掐起来,然后李林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是吧?


    他才不是傻子。


    张九龄尚能容忍他,李林甫能忍他吗?


    李林甫可不忍他。


    表面上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一个笑面虎。


    咬人可疼着。


    宇文融暗自把李林甫汇报的工作都记下来。


    就干了那么点的工作,还想跟他这个陛下眼中的红人争啊?


    那不能够。


    与此同时,崇仁坊和平康坊挤挤攘攘。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崇仁坊和平康坊离礼部南院十分之近。


    街上摩肩擦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


    能否步入仕途,改变命运,就在这张榜上了。


    挤挤挨挨的人群之中,一个白衣红唇的少年如鹤立鸡群一般,单站在那里就是无限风华。


    这是实打实把他塞进人堆,也是能让别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此时他怀着与众人一样的心情看着榜,在上面一排排扫视寻找自己的名字。


    周围人挤人,他随着人群的流动而不自主跟着动,在他以为此次步入仕途无望的时候,他在榜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王维,王维,那是他的名字。


    他高中了!


    而此时为得中状元欢欣鼓舞的王维并不知晓,一千三百年后的他,会是众人口中,影响一众人诗风的“诗佛”。


    天上渐渐堆积起了阴云,熙攘的人群不再把重点放在榜上,他们看着周围的异象。


    这是什么?


    有经验的在人群中喊道:“天幕,天幕又出来啦!”


    王维看着阴云上逐渐堆积的光,喜悦之心更平添着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长安城看到天幕!


    此时皇宫,百官上朝的大殿内,以李隆基为首,众人都激动了起来。


    时隔六年,天幕又重现天日。


    不知道此次天幕要讲的是什么内容。


    朝臣们已经有经验了,有纸笔的从自己宽大的袖子中掏出纸笔,没有纸笔的让周围的宫人帮自己拿纸笔过来。


    所有人,包括李隆基在内,都聚精会神看着天幕。


    不知道这次天幕会说起谁,谁会是被背刺的主角。


    若是自己天幕主角,像张九龄那样,仕途一步登天是最好了,若不是主角,就是看别人被背刺的窘迫模样,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李隆基表面上一副沉着冷静,这都是小场面的样子,其实在心中,已经双手合十默默拜了又拜。


    不要再讲朕了,那么多大臣都可以骂,骂了他们了,可不许再骂朕了。


    熟悉的神音传来。


    【哈喽大家好,又见面啦。我们这期视频把着眼点放在张九龄和李林甫这两个宰相身上。】


    张九龄更认真了几分。


    这是讲他的,也是讲李林甫的,或许会涉及到他与李林甫之间的斗争,要拿出最认真的态度。


    说不准天幕之中的哪个细节,就是扭转结局的重要关键。


    而李林甫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把把着眼点放在张九龄和李林甫这两个宰相身上。”


    是的,张九龄是高高在上当宰相了,他李林甫呢?


    还在这干苦力呢。


    尴尬,真尴尬。


    已经封了张九龄这个宰相,为什么不按照历史把他李林甫也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去啊。


    比之李林甫,心里更不是滋味的是宇文融。


    讲张九龄和李林甫。


    那他宇文融呢?


    原是他不配?不配跟他们相提并论?


    这是在讲什么笑话呢。


    他,宇文融,可是除了张九龄之外,最得陛下宠爱的人!


    李林甫他都没跟自己一样高呢,还去跟人张九龄比。


    开什么玩笑。


    李林甫想当宰相,且等他宇文融干够了宰相再说吧。


    自我安慰一番,宇文融心中依旧难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讲讲他宇文融呢?


    天幕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吧!


    【但事实上,李隆基将张九龄这个贤相提拔上来之前,还走了很多的弯路,经历了不少的曲折。】


    李隆基挠挠头。


    曲折?哪里曲折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完美,张说罢相了,张九龄就上来了。


    他可没有制造什么曲折啊。


    【我们知道,开元初期,李隆基那一双眼睛识人的本领是非常强的,他先后看重的几个宰相都被证明的确是独当一面的贤相,姚崇、宋璟更是被列为唐朝四大贤相之二。】


    【但是到了后来,尤其是封禅之后没多久,张说下台,李隆基的眼睛像是浑浊了一样,不仅没有什么识人之能,还乱搞一些搭配,整个朝廷乱七八糟,没了秩序,宰相带头搞起纷争。】


    [我就知道他老了,老眼昏花了。]


    [怀念宋璟,怀念姚崇。]


    [原来张九龄做宰相之前还有乱子呢?]


    [乱子好啊,我爱看乱子。]


    [好啊好啊打起来,打起来。]


    “没有什么识人之能。”


    “还乱搞一些搭配。”


    “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他老了,老眼昏花了。”


    李隆基可怜巴巴,像个秃头受气包,又挨了背刺。


    他摆手,我没有啊,我没有把朝廷搞得乱七八糟,我有认真在工作。


    此时张九龄站了出来,一脸正直:“天幕所言之事或与现实有出入,陛下不必将明显错误的虚言放在心中,有用之言,臣自当记录。”


    李隆基看着张九龄的眼神越发带着光了。


    张爱卿如此仙人之姿,真的不是神仙下凡吗!


    这是来救他的神仙吧!


    李林甫表面微笑,内心口吐芬芳。


    拍马屁不是我的技能吗,什么时候被你学走了?!


    显眼包,显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视频会讲到的人主要有张九龄,李林甫,王维,宇文融应该也有点,杀三子也会说清楚。杨贵妃大概率是下个视频。


    第68章 (视频) 李隆基:不要吵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张九龄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拍马屁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天幕之言有失偏颇。


    无论从哪种来说,实事求是还是更好一些。


    现在朝堂之上风气正好,全然不是那乌烟瘴气的样子。


    尽管这是因为陛下因为天幕的出现而做出的改变,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风气和陛下的贤明是有一定关系的。


    但无论张九龄是处于怎样的目的说出这样的话,这都让李隆基的内心极度熨帖。


    就像是奓毛乱糟糟的毛发被温水洗涤过一般, 又顺又滑又舒服。


    他喜欢这个好宰相。


    张说带出来的徒弟真棒!


    李隆基和张九龄对视, 一种君臣之间的温情自视线之中挥发开来。


    他们二人是满意了, 李林甫不满意了。


    拍马屁是谁的技能啊, 那是他的啊!


    老天,这技能可是经过后世认证的,天下独一份的技能, 他还指望着靠这个登上宰相的位置, 现在这个技能怎么被张九龄给点亮了?


    不行,不能让张九龄太得意。


    他一定比张九龄更会拍马屁,他一定能做的更好。


    于是李林甫不甘示弱,紧随张九龄之后:“陛下贤明, 治理国家管控朝堂费尽心力,如何能是天幕说的那个样子!依臣看, 陛下大可不必看将天幕看在眼里。”


    很明显, 陛下是不喜欢被天幕背刺的, 他这话一定说到了陛下的心坎里。


    李林甫信心满满。


    本看着张九龄的李隆基只觉耳朵里钻进了什么悦耳之言。


    “陛下贤明。”


    是的, 他贤明!


    “治理国家费劲心力。”


    那可不是嘛!哎呀这话, 真的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他掉头发的痛苦究竟有谁知道呦……


    “大可不必看将天幕看在眼里。”


    李隆基甚至想拍大腿。


    是啊!天幕总是背刺他, 谁会喜欢天幕这种东西啊, 他又不是一个受虐狂。


    快让他看看, 说这话的人是谁, 是他哪个贴心的好臣子?


    李隆基循着声音去看,这一看把自己吓了一个激灵。


    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李林甫!


    李隆基瞬间清醒了。


    夸他贤明治理国家费劲了心力?


    他说这话作甚?嘴巴是甜了肚子里说不定没憋什么好呢。


    还说大可不必把天幕放在眼里?


    我老天哝,他怎么敢说这个话的呀?


    他不把天幕放在眼里他把什么放在眼里,把李林甫放在眼里吗?


    那他即将被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给喷死。


    刚刚的蜜糖顿时成了砒霜。


    李隆基顿时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飘飘然忏悔。


    还敢飘呢,再飘就要和废物宋真宗捆绑起来,不嫌丢人啊!


    李隆基当然爱听好话,但是这好话和李林甫这个名字结合在了一起,就变成了讨好李隆基的debuff,李隆基害怕都来不及,更别说买账了。


    于是李隆基并没有接话茬,他狐疑又警告地看了李林甫两眼,继续看天幕了。


    狐疑:你在憋什么坏水?


    警告:我是明君你不要来诱惑我。


    对自己拍马屁功夫很是有自信的李林甫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的了。


    什么啊?


    陛下刚刚那复杂难懂的眼神里究竟包含了什么?他没看懂啊。


    天幕不是说他最会哄陛下开心了吗?


    他是哄了啊,陛下开心起来啊,为什么不开心?是他哄得不到位?


    宇文融站在李林甫身边,笑出了声。


    “噗嗤!”


    这声音不小,也不大。


    不是能让李隆基听到的程度,但一定是能让李林甫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宇文融撩闲:“让我看看是谁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啦~”


    他故作姿态看了李林甫一眼:“呦,是李公啊!”


    李林甫脸上一贯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我这满心为陛下着想,宇文公何出此言?”


    宇文融最看不惯他这张虚伪的笑脸,阴阳怪气学他:“满心为陛下着想~~何出此言~~”


    说完,宇文融不再看那张闹心的脸了,转头看天幕。


    李林甫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憋着。


    暗地里思忖着,什么时候给宇文融再下个绊子。


    【张说罢相后,李隆基把杜暹和李元纮抬上来了,他本意是希望这两个宰相能够好好相处,但事实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的,他俩掐起来了。】


    【李隆基把这两个人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也是出于考量的。李元纮是户部侍郎,会理财啊,杜暹他是西副大都护,军功等身。而且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勤俭!】


    [看起来挺好的,怎么撕扯起来了。]


    [……其实,其实根据我的生活经验,两个抠门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


    [之前姚崇比较爱钱,但他的搭班就勤俭,感觉这样搭配是更好的。]


    天幕下,杜暹和李元纮尴尬对视。


    就是没有天幕强调,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


    只不过没闹到台面上,也没彻底撕破脸皮罢了。


    二人尴尬归尴尬,心里仍有一丝不甘。


    那毕竟是宰相之位啊……


    至于说他俩勤俭。


    两个人一齐看向了李隆基,视线汇集到了他肩头开了线又缝缝补补的龙袍上。


    一向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默契想到了李隆基连过生辰都舍不得花钱的样子。


    要说勤俭,他们在陛下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清廉是个美好的品德啊,姚崇是怎么罢相的,就是因为他贪财啊。所以李隆基吸取了之间的教训,这回选的两个都是勤俭之名远播的人。先来看李元纮,他勤俭到什么地步呢。】


    【做官那么多年,他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还能住,他就不花钱修。唐朝官员大多是骑马出行,李元纮的马又老又瘦,这老马平时跟着他就吃不上什么好的。】


    [他当官那么多年,他的钱呢?]


    [是啊,不至于连喂马的钱都没有吧。]


    [这马真惨啊,又不能吃草还要跑的好。]


    李元纮想了想自己的老马,一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这是勤俭,怎么被后人说得那么……那么抠抠搜搜呢。


    【那他的钱都去哪了呢?都用来接济穷亲戚了。李元纮还有一大特点,就是穷亲戚多。要说这点,另一个宰相杜暹就跟他完全不一样了。杜暹就是富亲戚太多了,这些亲戚总是争着给他送钱,这影响杜暹本人清廉。】


    [我也想让亲戚给我送钱啊。]


    [杜暹好福气。]


    [从此以后我就叫杜暹。]


    [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天幕里的后人很羡慕杜暹。


    杜暹本人相当尴尬。


    他视线有意无意往李隆基那里看去,生怕陛下心里对他有什么不满。


    陛下清廉,以身作则,带动了他们下面的这些大臣们也以勤俭为荣。


    他虽有勤俭之名但远非天幕说的那样夸张。


    且他与那些亲戚们是寻常人际往来的走动啊,他本人是绝无半分贪念的!


    他可以指天发誓,他,杜暹,绝无半分贪财之心。


    希望陛下不要因为天幕之言想多了。


    李隆基的注意力自然不在杜暹有没有贪财上。


    他的思路是和天幕里的后人在一处的。


    这是怎么样的绝品好亲戚啊!


    还愿意去送钱?我老天呐。


    前些日子治理水患又让他花出去一笔银子。


    李隆基摸着瘪瘪的荷包,心里真的很难过。


    代入杜暹本人,想想收钱的快乐,李隆基有些羡慕。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几分不那么明显的艳羡看着杜暹。


    这一眼把杜暹看的惶恐起来。


    什么意思?


    怀疑他的意思?


    他没收钱啊!


    杜暹打定主意,减少亲戚之间的往来了,被天幕点名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这是事关他后半辈子的事情,一定要小心为上。


    【清廉之名给杜暹带来的好处是不少的,有一次杜暹办砸了事,在判罪的时候,因为上级考虑到杜暹本人清廉的名声在外,惩治他反倒不好。最终杜暹不仅没有被降职,出于激励其他官吏的考量,他反而升职了。】


    【从此之后,杜暹就更注意自己清廉的名声了,甚至把周围那些富亲戚当成一种阻碍般的存在,渐渐和亲戚们断开了联系。】


    [啊!他不要我要啊。]


    [感觉李元纮是真的抠门,杜暹和李元纮比起来还差一点。]


    [那匹又老又瘦的马实在是深入人心。]


    李隆基叹息。


    唉,这就是别人的亲戚啊。


    快看看他的亲戚都在干什么。


    哦,李峤那二货现在还在遛鸟呢,一只蓝皮鹦鹉能被他喂到肥成那样也真是奇事。


    是谁在岁月静好,又是谁在负重前行。


    李隆基摸摸不多的发量,哦,是他在负重前行。


    想罢,李隆基又深深叹了口气。


    杜暹紧张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


    叹气,叹气是因为什么?陛下对他失望了吗?


    因为自己没有李元纮那般勤俭?


    哈哈,不就是老马瘦马吗,他下朝了就去买一匹!


    他的马一定比李元纮的马更要慢悠悠!


    【两个人刚上台的时候,还能维持着岁月静好的模样,只在背后撕扯。但随着两个人的恩怨越来越深,他们已经不能够维持表面平和了,每天他们都要在李隆基面前吵架,可怜李隆基一个皇帝变成了调节臣子矛盾的和事佬。】


    【这和事佬当一次也就罢了,次次当就有点挑战底线了。就是普通人也无法忍受天天当和事佬,更别说李隆基了,所以李隆基一怒之下,伸出脚,把两个人都从宰相位置踹下来了。】


    【杜暹被贬为荆州长史,李元纮外放为曹州刺史。】


    【吵吵吵,让你们吵,都下台吧,这下你们可以吵个够!】


    [哈哈哈哈,已经脑补出李隆基被翻到不行的画面了。]


    [笑死我,这下终于清净了。]


    [李隆基:家人们谁懂啊!]


    [但是这对于皇帝来说,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吵架了,能干什么政事,被贬是对的。]


    天幕对李隆基的质疑一闪而过,但李隆基却把这话记在心上。


    尽管有人帮他说话,他依旧心有疑虑。


    是啊,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隆基把这小小的一件事放在心里反复忖度,天幕说的是,有些草率了,他一定不会这么干。


    那杜暹和李元纮就再考察……


    不对啊,他俩没当宰相啊?


    快把反思刻入骨髓的李隆基一摸脑袋,哦,他现在的宰相可是张九龄啊,不是杜暹和李元纮。


    看来现在的他做的还挺不错。


    李隆基因为没有天幕之中所讲的烦心事而高兴。


    感觉头发都又能更多几根了呢!


    而杜暹和李元纮齐齐瞪直了眼睛。


    杜暹:我被贬为荆州长史?!


    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这个安西副大都护的位置挺好的……


    李元纮:我被外放为曹州刺史?!


    这怎么能成呢?户部侍郎的位置不舒坦吗?


    刚刚因为自己坐不了宰相的别扭情绪消失殆尽。


    才当了多久的宰相就被踹下来了,这宰相当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又招陛下厌恶,又要被贬。


    二人又看向站在前面,身姿挺拔的张九龄。


    再者,谁能比过张公啊……


    那可是张说一手带出来的宰相啊。


    【杜暹和李元纮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争吵,史书上没有记载,既然没有记载,想必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并不涉及到什么原则性或者是有害江山社稷的问题。】


    【他俩下去了,总有人得上来吧?确实,有人上来了。一个叫萧嵩,一个叫裴光庭。】


    【或许李隆基之前被吵的脑袋疼,他再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找的这两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类型的。他想着,这回两个人应该不吵架了吧!】


    【是的,他俩是不明着吵,但两个人私下关系实在是差,尽管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不会像前面两个闹到李隆基面前起什么争执,但这两个生气了就沉默放冷风啊。】


    【两架空调一左一右,开着夏天十六度的高强度冷风就直对着李隆基身上吹。这又可怜李隆基被夹在两个人的中间,差点冻成冰碴子。】


    [哈哈哈哈,冰碴子。]


    [李隆基实惨。]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眼光不行了,他眼光要是行,一下就能选个厉害的出来。]


    [不过像姚崇那样的宰相毕竟不是常有的。]


    萧嵩和裴光庭对视一眼。


    有了前面两个人的前车之鉴,二人有志一同:这宰相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根据天幕对前面二人的描述,想必他们在宰相位上也没做出什么大的功绩。


    两个人齐齐叹气:只希望天幕的背刺不要太痛了吧。


    李隆基拿起笔准备记录了。


    他现在是有了一个很好的宰相,但是他也需要其他的能臣。


    让他看看这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过人之能。


    想到这里,李隆基隐约期待起来。


    能臣来能臣来,能臣从四面八方来!


    【说到萧嵩,这个人好看!而且好看的非常明显。他是南朝皇室后裔,身上有贵族血统。好看这个有点确实是为他的仕途提供了助力的。】


    [好看,我爱!]


    [哪里有美男子,哪里就有我的身影。]


    [什么,帅哥?哪里有帅哥?]


    [哎呀他如果是帅哥的话,其实也不用那么能干啦。]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萧嵩的身上。


    萧嵩有些无所适从。


    他感觉自己高大的身躯都因为视线的庞多繁杂而矮小了许多。


    李隆基在纸上写:“萧嵩,这个人好看!”


    好看之人想必都是有能力之人,就像他的张爱卿,人好看,且有气质,仙人之姿,一手文章写得甚好,现在连办事的能力都上来了。


    这怎能不让他喜欢呢。


    笔下写着萧嵩,李隆基心里想着张九龄。


    哦,他真是一个花心的皇帝。


    【李隆基封苏颋为相的时候,和封张嘉贞为相的情况差不多。我们之前讲过,张嘉贞这个宰相是李隆基苦思冥想,半夜想出来的。苏颋也是,所以李隆基当时想到了这个人选,半夜就想抓个中书舍人来给他起草诏书。这个被抓的人是谁呢,就是萧嵩。】


    【李隆基乍一看萧嵩,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了。这萧嵩长得也太好看了!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这人好看,文章必然不错。文如其人,差不了的。于是李隆基满心期待,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我觉得李隆基是有点颜控在身上的啊。]


    [是的,他就喜欢看美人,我说的不仅仅是好看的女人,还有好看的男人。]


    [之前张九龄不就是嘛,李隆基欣赏张九龄的风姿是有名的典故。]


    [哈哈哈哈,找到我跟李隆基的共性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的。]


    李隆基边记边思考。


    这喜欢美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天幕可没有告诉他啊。


    那他就姑且把这当成一件好事吧。


    后人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


    他也喜欢看。


    这下放在萧嵩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了。


    萧嵩更尴尬了。


    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想起自己帮他起草诏书的那件事,反正他是想起来了。


    当时现场的尴尬氛围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高高大大,威武雄壮的萧嵩,试图寻找一个能藏住他身形的背影。


    然而他最终没有找到比自己更高大的。


    于是他只能看地面。


    或许能有个地缝给他钻一钻。


    幸好他有长胡子,能盖住他一半的脸。


    李林甫试图抓住天幕的重点。


    这几个人在宰相位置没坐多久,和那没用的宇文融一样不足为惧。


    重点是,陛下喜欢长得好看的?


    李林甫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比照着萧嵩,试着寻找差距。


    找不出啊,萧嵩他一脸大胡子呢。


    那比照一下身量呢?他或许也有萧嵩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吧?


    反复对照了很久,李林甫终于沮丧确认,在身量上,他确实比不上萧嵩。


    算了,他比萧嵩能干,和他比什么脸啊。


    他是靠本事吃饭的,可不是那种靠脸吃饭的人。


    李林甫又把视线给到了张九龄。


    饶是李林甫不怎么待见张九龄,他也必须承认,就是大病初愈后的张九龄,身上的气度也是不凡的。


    真是如仙人一般。


    越对比,越自卑。


    李林甫心里十分难受,把视线收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看到宇文融贼眉鼠眼,猥猥琐琐在摸他自己的脸。


    一边摸,还一边看萧嵩,看完了萧嵩,又看张九龄。


    李林甫这自信瞬间就回来了。


    哈,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知道云泥之别是怎么写的吗?


    显然,皱眉的宇文融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


    这可被李林甫逮到机会了。


    他出言,带着微讽:“宇文公不会认为自己容貌,可比萧公张公?”


    宇文融的小动作被当场看到并戳穿,他恼羞成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才可比萧公张公!”


    话说完,才知道气极了,说了错话。


    李林甫笑了,这回倒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怎么不能比呢?”


    宇文融更怄了。


    【李隆基把写诏书的任务交给了萧嵩,萧嵩当然不敢怠慢,从往日的诏书里找了一个任命模板,抄了上去。任命诏书嘛,大差不差的,拿给李隆基也足以糊弄过去了。但萧嵩命不大好,抄的这个诏书有“国之瑰宝”四个字。】


    【说萧嵩命不好,不是说这四个字不好,而是因为这四个字和苏颋的父亲扯上了关系,这下就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了。】


    【苏颋的父亲叫苏瓌,瓌字在当时同瑰宝的瑰字,这是给苏颋的诏书啊,怎么能提及他父亲的名讳呢?李隆基心里诧异,这小伙子看着挺俊朗的一个人呐,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这错误可不兴犯啊。】


    【要放在旁人身上,这或许就引来降罪了,但萧嵩他好看,所以李隆基只当他是太紧张而疏忽了,甚至还好心提醒他:苏颋的父亲叫苏瓌,“国之瑰宝”这个词还是换一个吧。】


    [啊,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我就说,李隆基他是赤裸裸的颜控啊。]


    [李隆基甚至还提醒他,也不怪罪他。]


    [到底有多好看啊,我太好奇了。]


    萧嵩又迎来了新的一批注目礼。


    这其中有因为萧嵩写诏书却不记得苏颋父亲名讳而发笑的,也有因为天幕那句“到底有多好看啊”而又多看两眼的。


    嘿嘿,后人注定无缘看到萧嵩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们能看到了。


    顿时就很有优越感了呢!


    说到这件事,李隆基才想起来萧嵩这个傻孩子是谁。


    是他啊。


    李隆基带着几分失望。


    他还想着天幕能多给他讲讲那些人才呢。


    曾经的丑事又被扒出来了,萧嵩如芒刺背,怎么站着都不舒坦。


    这天幕怎么还不结束啊,可以了,可以讲下一个人了。


    不要再说他的经历了,要不还是说一说他和裴光庭怎么释放冷气的吧。


    两害取一轻,释放冷气比他这件丑事中听多了。


    【萧嵩拿着诏书正打算回去改呢,李隆基说:改个词的事情,你就不用费事了,在这改就行了。这下可把萧嵩吓坏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还怎么去找模板呢?这应该怎么改?他越着急脑子里就越想不出东西,记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嵩在着急,李隆基急吗?他完全不急,他在做别的事情打发时间,等萧嵩来把改过的诏书给他看。他左等右等,等不来诏书,心里越发期待了,能修改了这么久,这得是一篇怎样上好的文章啊?】


    [哈哈哈哈哈,萧嵩和老师眼皮子底下的我一样。]


    [一个着急一个期待,画面真的很有喜感。]


    [原来萧嵩也是一个没文化的。]


    [没关系,他这张脸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萧嵩和李隆基双双陷入了尴尬。


    一个为自己曾经的焦急而尴尬。


    一个为自己曾经的期待而尴尬。


    这天幕在背刺萧嵩,但宇文融和李林甫双双不对劲起来。


    他们感到背后痒痒的。


    “也没有文化……”


    感觉天幕好像在点他们。


    此刻,李林甫联想到了天幕讲他时候的场面。


    天幕是不是也会把他没什么文化的事情单独拎出来讲?


    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现在已然摸不清陛下心里的想法了,现在本该属于他的拍马屁技还能被张九龄给点亮了,要是天幕再对他没文化的事情大讲特讲,加深陛下对他的成见,那他还能有出头之路吗?


    看着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的张九龄,李林甫陷入了沉思。


    陛下喜欢有文采的人。


    要不,还是读读书吧?


    他现在已经开始惶恐天幕的背刺了。


    【但萧嵩让李隆基等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李隆基实在等不及看这绝世好文章了,于是自己走过去探头看。这一看,李隆基差点气死,这么长时间的功夫,萧嵩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国之瑰宝”的“瑰”,改成了“珍”。李隆基生气了,给你那么长的时间你就改了一个字?于是他气急败坏把萧嵩给赶出去了。】


    [真的是离谱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长得帅也没能救得了他。]


    李林甫更担心了。


    谁知道那个当了宰相的自己有没有干什么蠢事?


    天幕要是讲到他怎么办?


    宇文融幸灾乐祸。


    相比之下,他可能面对的背刺比宇文融需要面对的少多了。


    当九十九天的宰相就是好啊,那黑料都比当十九年宰相的那种人少。


    【那为什么李隆基会把萧嵩抬到宰相的位置呢,因为萧嵩有军事能力不错。他在开元十五年的时候立了军功,用反间计打了多场胜仗,大大削减了吐蕃的国力。萧嵩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相反,他很聪明,只是文采没那么好,不怎么会读书罢了。】


    李隆基眼睛亮了。


    有脑子,很聪明,军事能力不错。


    他的好大臣就该是如此模样啊,可用!


    李隆基在笔记上圈出萧嵩的姓名,把评价写在一旁。


    【李隆基给他配的宰相裴光庭,也是一个不错的人,李隆基当年封禅的安全问题就是他给解决的。但萧嵩和裴光庭也是八字不合的一对宰相。史书上依旧没有说这两个人为什么交恶,但他俩感情不好是明明白边被记下来的。】


    【这两个人不爱讲话,也不吵架,所以至少现在李隆基不用再感受脑瓜子嗡嗡的感受了,他只需要面对空气中持续的低气压就可以了。】


    【两个人没有闹得李隆基心烦,李隆基也不好给他们贬了,上班的时候冷点就冷点吧,他亲手选出来的宰相,再大的罪也得受着。】


    【但裴光庭他很识趣,当宰相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李隆基彻底松了口气,不用再冻成冰碴子了。】


    【经过两个宰相的不合经历,李隆基彻底不敢再乱点鸳鸯谱了,萧嵩不是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吗,那就让他自己选一个吧。他自己选的总得是一个他喜欢的吧,这下两个人总不至于吵架吧。】


    [李隆基也挺宠这个萧嵩的。]


    [给萧嵩的恩宠也不少。]


    [我现在百分百确定了,李隆基一定是个颜控,绝对是这样的吧。]


    [哈哈哈哈李隆基瞬间变得真实起来了呢。]


    [要是裴光庭没去世,李隆基还有的受吧。]


    感觉自己时时面对天幕的背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李隆基突然觉得,自己生活好像还挺好的?


    穷是穷了点,秃是秃了点,但至少不用听大臣在自己周围唇刀舌剑,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执,也不用感受大臣们释放出来的冷气。


    他都为天幕里的李隆基愁。


    天天换宰相,还选不出合适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呦。


    天幕的话完全是出乎萧嵩的预料。


    陛下竟对他有如此宠爱!谁当宰相他说了算?


    他还以为因为那什么写诏书的事情,陛下已经厌弃了他。


    就是不厌弃,也自然不会喜欢了。


    他实在没什么文化,陛下喜欢文采斐然的臣子,他知道。


    萧嵩摸了摸自己柔顺的大胡子,心里对李隆基的感激之情更盛一层。


    至于宰相之位,他并不因失宰相之位而痛心,那位置应当是更有才能之人来做的。


    想比起来,他倒是更喜欢军事方面的政务。


    宰相当是全能,可惜他不是。


    【好了,到了萧嵩自己挑宰相的时候了。他选的人叫王丘,但他选谁并不重要,因为王丘这个人根本就不想当宰相。他认为自己能力有限,这位置应该给与其适配的人来坐。王丘推荐了一个人,这人叫韩休。萧嵩一想,既然是王丘推荐的,那准没错啦,于是他就跟李隆基说了,让韩休来当宰相吧,这回我们肯定不吵架啦!】


    【李隆基心道好哇,不吵架这是好事啊!于是大手一挥,同意了。但他们真的就和和睦睦,不吵不闹了吗?】


    [不会还能吵起来吧?]


    [我的天,都换了那么多次宰相了,再吵起来我也是真的服气了。]


    [感觉还是会吵架的,不吵架,我喜欢的张九龄怎么上台呢。]


    宋璟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了,耳朵也不如以前敏锐了。


    陛下现在也几乎不犯什么错误了,用到他的地方似乎也少了起来。


    近几年,他在朝堂上像个透明人一般。


    宋璟也并不介意当一个透明人,毕竟他精神确实已经跟不太上了。


    但天幕这句“让韩休来当宰相吧”把宋璟给炸精神了。


    嗯?韩休?


    韩休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啊!让他来当宰相,自然没有不可的。


    只是现在的宰相是张九龄,韩休比张九龄还是差许多的。


    但没有机会当宰相也是无妨的,能因天幕之言步入陛下之眼也是很好的。


    想到韩休,宋璟是忍不住碎碎念。


    好啊,小伙子是真的很不错啊!


    宋璟站的地方离李隆基并不远。


    他的碎碎念也飘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嗯?什么?韩休这小伙子也是不错的?


    这话让倒是让李隆基还没有看到天幕,就已经开始重视起这个人来了。


    要知道宋璟那可是四大贤相之一啊,能得宋璟的一句夸奖,不容易。


    得宋璟喜欢,但并不攀附宋璟的关系,好啊!


    李隆基对韩休的态度,从无感,瞬间变成好感度拉满。


    他期待搓搓手,准备迎接他的下一位能臣。


    毕竟宰相不能当,其他的官都好说嘛。


    时刻关注李隆基的宇文融还有李林甫产生了危机感。


    不对劲,要说陛下因为萧嵩的样貌而对他高看一眼,那为何又对这个其貌不扬的韩休给与莫大的关注?


    天幕可是还没开始讲韩休呐?


    难道陛下这是在选宰相?!


    要知道,除了首席宰相,宰相之位可还空置了一地啊。


    一时间,宇文融和李林甫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张九龄带来的危机感了,现在,这些什么新冒出来的萧嵩、韩休,更让他们忐忑不安起来。


    【韩休这人,还没当宰相的时候,没什么突出的亮点,大家只觉得这是个勤勤恳恳的好官,他脾气柔顺,向来不与人起什么争执。】


    【但当了宰相之后的他摇身一变,变成了点燃的炸药桶子,逮着谁就喷谁。】


    【有人问他,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啊?他认为当了宰相后,身上的担子自然不同了,他有义务为整个大唐的盛世大业奋斗终身!】


    [好同志!]


    [炸不炸药筒子的先不管,就是那个为盛世大业奋斗终身,我就得给他点个赞。]


    [想不到那时候也有这样高觉悟的人啊。]


    [啧,韩休当宰相,我是认可的。]


    李隆基先是因为“炸药桶子”而害怕。


    该不会是什么脾气差的臣子吧?


    这他要用就得考量再三了。


    但后来李隆基又犹豫了。


    可是后世对他的评价好像不错的。


    再看看吧。


    【我们之前说到,萧嵩是个闷葫芦,笨嘴巴,不会吵架。但韩休文官出身,才名远播,嘴皮子十分利索。所以韩休跟萧嵩的吵架,往往是以韩休压倒式胜利收尾。萧嵩支支吾吾,半句话还没有说完,韩休长篇大论已经念完了。争论?没有争也没有论,那是单方面的碾压。】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很好笑。]


    [萧嵩:我,啊……我没有…]


    [韩休:@!#¥%……T&^Y%^&*#$%^……]


    [吵不过,根本吵不过。]


    【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这就是为官习惯的不同了。】


    【萧嵩做事圆滑,没什么太大的主见,比较在意自己在官场上的名声,还有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因此他会习惯性为自己打通朝廷各处关节,什么人都不得罪。可以说是社交满分选手了。】


    【但如果给韩休的社交打分,应该要算成负数了。因为他是个嫉恶如仇之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官场相互巴结的风气,更看不上拍李隆基马屁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越发僵硬起来,韩休甚至在公开场合怼萧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而此时,这个天幕评价为“火药桶子”的人,揣揣手站好,恭顺温婉的模样。


    百官看了韩休一眼,满眼是人不可貌相的感叹。


    可怕,太可怕了。


    萧嵩甚至又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往人群里塞了塞。


    可怕,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呢,韩休看着瘦瘦小小,白兔一般的人物,发起火来像个洪水猛兽。


    【要说韩休怼天怼地怼空气,他连宰相都敢怼,他敢怼李隆基吗?】


    【很显然,他敢,而且不仅仅只怼一次。】


    【他的上谏已经让李隆基恐惧到什么地步了呢?举个例子,在封禅之后,李隆基大不如从前勤勉待政了,没事的时候,他总想搞搞什么打猎啊,打马球啊,比赛啊,当然最多的还是大型联欢晚会。既然是联欢晚会了,声音当然小不了。】


    【李隆基宴请大臣,但是就是不请韩休,他不仅不请韩休,他还会嘱咐周围人声音小一点,不要大吵大闹,不要把韩休给招来。】


    【这画面也是很好笑的,像是小时候偷看电视机的小朋友,时时刻刻趴在窗户边上看看妈妈回来了吗,要是在偷看过程中被妈妈发现,小朋友就要挨揍了。】


    【难道李隆基声音小韩休就听不到了吗?当然不,李隆基这就是在掩耳盗铃啊。所以通常在李隆基载歌载舞,玩的最尽兴的时候,韩休就像美团配送员一样,带着他的谏书,雄赳赳气昂昂就来了,真正做到了虽远必达的使命。】


    【韩休总是能在李隆基玩的最欢的时候准时出现,李隆基可被他烦坏了。但这时候的李隆基想玩是想玩的,但他还想给自己留一条苦茶籽,韩休谏言,他再不情愿也得听,但当时是听了,以后该玩还是玩。】


    【韩休上谏对什么影响最大呢,对李隆基的精神影响最大。他俨然变成了李隆基最害怕和最想躲着的大臣,但韩休身上像是装了什么“李隆基懈怠”雷达,闻着味就去劝谏了,搞得李隆基吃不好,睡不香,玩不开心,神经都衰弱了,每天上朝的时候眼下都拖着两条长长的黑眼圈。】


    此时韩休依旧端庄得体站在大殿人群中,如果不仔细找还真的看不到他的身影。


    小小的个子,温润的面庞。


    是啊,天幕讲的“炸药桶”可是宰相韩休啊,这和他尚书右丞韩休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休两手交握,揣揣手,异常乖巧的模样。


    众人: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第69章 (视频) 比贺知章更幸福的人


    李隆基瞳孔震惊。


    甚至拿笔的手都带着几分微微的颤抖。


    韩休他, 他他这么可怕的吗?


    他究竟是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懈怠的他的?


    “吃不好,睡不香,玩不开心, 连神经都衰弱了。”


    有一个这样时时刻刻在最欢乐的时候从背后窜出来的大臣,他不神经衰弱谁神经衰弱啊!


    李隆基开始将自己现在过的生活和天幕中的所讲述的生活进行对比。


    他看着手中笔记的描述,反复琢磨着前面那句话。


    睡不好, 太惨了。


    不像现在的他, 每天处理政务都要花费好长的时间, 用来时刻检讨自己的时间也不少。他每天醒来一睁眼的事情就是处理政事, 到睡觉的时候已然疲乏不已,怎么可能睡不着呢。


    他睡得好香,他甚至会打呼呼。


    吃不好, 太惨了。


    他现在把吃饭的时间当成休息的时间, 宝贝的不行,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是有滋有味的。


    因为他不愿意用那些十分珍贵的食材,御厨都在味道上下功夫呢。


    他吃的好可了。


    玩不开心……


    玩……


    李隆基沉默了。


    天幕里的自己是可以玩的吗?


    “什么打猎啊,打马球啊, 比赛啊,最多的还是联欢晚会啊。”


    李隆基反复看了又看, 羡慕极了。


    原来天幕里的自己那么快乐?


    他也想要打猎, 他也想要打马球, 那什么联欢晚会一定很好玩, 一定有很多人, 一定非常热闹。


    羡慕, 想拥有。


    宋璟的眼睛在看过天幕之后越发有神了。


    “韩休总能在李隆基玩的最欢的时候准时出现。”


    “他就像美团配送员一样, 带着他的谏书, 雄赳赳气昂昂就来了, 真正做到了虽远必达的使命。”


    “他认为自己要为整个大唐的盛世事业奋斗终身!”


    虽远必达,好啊好啊!


    他就说吧,韩休这个小伙子,人不错的!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这是真正把直言上谏的精神刻入骨髓的呀!


    奋斗终身好啊,现在朝堂之上虽不缺上谏之人,但缺的是如此高觉悟的有志之士,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他时常担心自己已经老了,能为朝廷效力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但现在看来,他无须担心。


    宋璟目光灼灼看向下面揣揣手,乖乖站好的韩休,发自内心道:“韩休这小伙子,不错的呀!”


    宋璟的激动之言飘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李隆基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就在前几日,宋璟劝谏的场面。


    他的老臣按照惯例给他留了面子,找了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如往日一般抖落出了那张,已经磨到发毛,折痕深到已经几乎破损的笔记,开始了他的紧箍咒。


    而他只能双眼无神,呆愣坐在那里,悲催等着宋璟给他紧一紧脑袋上的环。


    这已经是他们君臣之间的早朝后必备节目,二人心知肚明,到点开始。


    一个念,一个听,连时常都烂熟于心,相当有默契。


    但尽管听紧箍咒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胜数,每每听起的时候,李隆基依旧有一种心有余悸之感。


    宋璟他念咒是念咒,他每次念咒举以佐证的例子不同啊!


    什么前朝某某违背礼法的凄惨下场,什么无视纲常的十大坏处,还有提升伦理观大家都是怎样做的……


    李隆基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他完全不懂宋璟为什么能举出那么多的例子来,十几年如一日的上谏,日日例子不带重样的。


    以至于他现在已经适应了所有人的直言上谏,却独独在看到宋璟的时候,依旧会心里抖上三抖。


    满朝文武的上谏加起来,在宋璟面前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没办法,他就是抖一百抖,他还是得乖乖坐好。


    宋璟念经,他除了认真听着还能怎样呢。


    在宋璟的持续性念经下,现在他已经听不得杨贵妃三个字了。


    什么杨贵妃,她就是貌若天女,神仙下凡,等到她出现的时候,他也会一脚给她踹的远远的!


    宫门都不要挨过来!


    老天,那可不是女人,那是洪水猛兽啊。


    现在宋璟说什么,说韩休这小伙子不错了。


    在这段天幕出现之前,他就在好奇为什么韩休能得宋璟一句夸赞。


    现在他懂了,他全都明白了。


    联想到韩休上谏事迹,李隆基在心里默默为天幕上的自己点了几炷香。


    哈哈,原来大家都是难兄难弟。


    他至少因为比较听话,不会被吓到神经衰弱。


    天幕的李隆基爱玩,回回都得被吓疯掉吧?


    对比起来,李隆基甚至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的优越感。


    萧崇已经彻底把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人群里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一截胡子在外面。


    一向沉默寡言的萧崇看着天幕,更是说不出话了。


    任谁能想到韩休小小的身躯里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呢?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当宰相了,韩休应该不会再追着他咬了吧?


    他可吵不过他。


    萧嵩把自己长长的胡子也拽到了人群后,力求不让韩休看到他一丝一毫。


    【我们讲宋璟的时候,说他是一心为公的人。韩休也是这样的人,只认道理。当时有个将军程伯献骄奢淫逸,激起民愤,但是因为他是高力士的结拜兄弟,所以没人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但韩休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别人不敢的事情,他敢。】


    【韩休始终在寻找机会,也确实被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时有个小县尉得罪了李隆基,李隆基大怒,把他抓起来,发配岭南。这个时候,韩休站出来了。】


    【他说,这小小的县尉犯的是小错,就获了这样大的处罚,那程将军品级更高,犯错更大,是不是应该获得更大的罪名。我认为应该先处罚程将军,然后再处罚这个县尉。】


    程伯献和高力士二人自从天幕提及他们姓名的时候,就开始害怕。


    两个人甚至不敢有一个视线的交流。


    高力士心里发苦。


    他跟程伯献是有点结拜关系,但自从他知道程伯献喜好享乐,且越发过分之后,他就主动疏远他了呀。


    天幕还在上头高高挂着呢,陛下为处理政务整日掉的那些头发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哪里敢做有违陛下意思的事情呢?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不高兴挑眉。


    嗯?


    还有这事?


    成天都是朝臣们抓他的小辫子了,现在轮到他抓朝臣们的辫子,现在就被他揪住了吧!


    整日听谏言的李隆基,体内的怨气能杀死一头牛。


    程伯献仗着他的宠爱和高力士的关系,为所欲为,骄奢淫逸是吧?


    他连打马球都没时间去了,程伯献还有时间去享受,这简直岂有此理。


    真是朝臣爬到皇帝的脑袋上,不把皇帝当皇帝看。


    他日夜操劳,可不是为了让臣子拿钱吃白饭的。


    严查!等到天幕结束就严查!


    李隆基体内的怨气像是终于有了散出来的地方,他拿出朱笔重重记了程伯献一笔,带着快意和狠劲,心里彻底舒坦了。


    等天幕结束,朕就要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力透纸背的字迹,闭了闭眼,心惊肉跳。


    老天哝,希望陛下明察。


    站在一旁没什么动作的韩休终于有动作了。


    他往纸上记了程伯献的名字,字如其人,字迹也小巧秀气。


    记完了之后,他又把纸放进了自己的袖中,然后揣手,面带微笑继续看天幕。


    众人也看的心惊肉跳。


    哈,被韩公记住了,程伯献要完。


    程伯献也看到了韩休的动作。


    他双眼一闭,完了,彻底要完。


    一个魁梧武官因为一个文弱文官简单的两笔而吓得彻底失去希望,这事说出去都惹人发笑。


    但事实确实如此,程伯献感觉此刻,他已经看到自己人生的尽头了。


    【程伯献得宠,所以韩休最终没能动得了他。但韩休却也把那个小县尉给保下来了。在韩休为宰相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如此做的,只有他没找的时机,没有他不敢谏的事情。】


    【那么萧嵩和韩休两个人的不合究竟是怎么收尾的呢?很简单,萧嵩主动请辞,顺便把韩休也扯下去了。】


    【萧崇这个人,虽然嘴巴笨也没什么文化,但是他脑袋灵活,他是个非常适合呆在官场的人。他知道李隆基已经厌烦韩休了,并且他很清楚,韩休是自己出口让李隆基提拔上来的,所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和韩休两个人迟早要玩完。可以这么说,李隆基因为韩休上谏遭的罪,和萧嵩有间接性的关系。】


    【如果把韩休放在开元初期,他或许能有比肩宋璟一般的贤臣之名,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封禅之后的李隆基已经逐渐走上了消极怠政的道路,他可以容忍韩休一时,但绝对忍不了自己身边长久存在一个韩休。】


    [没错,我在刚刚就很替韩休担心。]


    [韩休那么可爱,怎么可以被李隆基杀掉。]


    [希望韩休有个好的结局。]


    [一般这种直言上谏的臣子,需要摊上一个很好的皇帝,才能有作为。]


    [很可惜,现在的李隆基不能算那种好皇帝了。]


    李隆基又急了。


    哎~怎么能胡说呢!


    谁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就是一个最好的皇帝!


    天幕说这样的话,究竟对不对的起他脑袋上掉的那么多的头发!


    所有人往皇位上的李隆基看去。


    是啊……直言上谏是有风险的,万一触怒了陛下,那所面临的就是凄惨下场啊。


    直言上谏之语还是少说为妙?


    他们看着此时的陛下,欲言又止看着天幕,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嗯……这个急吼吼但又拿天幕没什么办法,把手背在后面转了两圈,最终无能坐下的陛下,好像真的不像天幕说的那样。


    现在的陛下哪里可怕,现在的陛下明明很好欺负。


    诸位谏官又笑着把刚刚心里的想法给打消了。


    哈哈,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陛下,和天幕讲的那个陛下都不像一个人。


    萧嵩又带着他的大胡子从人群中出来了。


    他从天幕的话中听到了话锋一转的气息。


    听天幕的意思,若是没有他,韩休应该不得善终了?


    那这是否等于他对韩休有着救命之恩?


    那么韩休是不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怼他这个救命恩人?


    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韩休站的端正,因为天幕之言而寻找萧嵩的身影。


    刚好看到了他带着自己的大胡子从几个同僚身后钻出来的场面。


    哦,原来在这里。


    韩休看着萧嵩,确保他能看到自己之后,对着他腼腆感激一笑。


    萧嵩有些激动。


    他笑了他笑了,这代表他不会怼他是是吧?


    那眼睛里的感激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这是在感谢他呢。


    不善言辞的萧嵩也回以微笑。


    但有着长长大胡子作隔,韩休究竟有没有看到,他就不知道了。


    【萧嵩把局势看的很明白,急流勇退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好的决定了。韩休当宰相仅仅七个月,萧嵩就去找李隆基了,向来不会说话的萧嵩对着李隆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先是和李隆基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实在不配坐在这个宰相的位置上,陛下还是把我贬了吧。”】


    [他在瞎说,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他早就退位了。]


    [他之前还以为李隆基给他选搭档的机会,高兴的不行。]


    [感觉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萧嵩又把自己连人带胡子藏起来了。


    他才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这是官场话术,大家都会的,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


    直接说出自己想法和目的的那是傻子。


    “傻子”韩休老老实实站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萧嵩给骂了。


    【萧嵩当宰相可是没有出过什么大错的人,不仅没有大错,他身上还有军功。加上他为人处世相当之圆滑,说最少的话,做最多的事,所以李隆基很喜欢他,还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萧嵩的儿子,两个结成了亲家。甚至直接在萧嵩夫人去谢恩的时候,以亲家母来称呼她。】


    【所以李隆基哪里能见得萧嵩流泪呢,他见不得,所以他当时就安慰萧嵩:“我从来都没有厌弃过你啊,为什么要贬你呢?”萧嵩先是拍了拍李隆基的马屁:“承蒙陛下的圣恩,我现在富贵至极。”然后才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现在离开不至于太难看,等到陛下真的因为别人的话而厌弃我,那我就真的不能保全自己了呀。”】


    【这个“别人的话”萧嵩没有明说,但是无论是萧嵩还是李隆基都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韩休。李隆基烦韩休总在他玩的最尽兴的时候上谏,萧嵩烦韩休总是紧盯着自己不放,还要和陛下去告状。两个人有着共同的敌人,韩休。】


    【李隆基也是人精,听明白了萧崇的意思。萧崇这是怕被韩休连累,顺便来给他送一份大礼呢。所以李隆基对萧嵩说:“你先回去吧,让我慢慢想想。”萧嵩一听李隆基这话,知道他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眼泪不淌了,鼻涕也不流了,起身拍拍屁股,等待李隆基的好消息了。】


    [哈哈哈哈,萧嵩这人也很有意思。]


    [等待李隆基的好消息可还行。]


    [萧嵩真的很豁达,已经从来不精神内耗吧。]


    [单说放弃宰相的位置,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萧嵩简直是人间清醒。]


    萧嵩被夸的有些害羞。


    高高大大的身躯有几分扭捏,胡子下面的脸也红了不少。


    “这人很有意思。”


    他夫人都说他这人沉闷乏味没意思呢,后人居然会这么夸他。


    “很少有人能做到。”


    也没有啦,张公也是能做到的,只可惜张公已经不在了。


    “简直就是人间清醒。”


    人间清醒,是什么意思,他是全世界最清醒的那个吗?


    哎呀担不得担不得,哪里能担这个虚名呢,清醒之人大有人在。


    怪不得大家都想在天幕之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这感觉,这胸腔塞满的感觉真好。


    这下李隆基是忍不住去看萧嵩了。


    懂为臣之道,好啊!


    这样贴心且有能力的臣子已经不多了。


    想想现在朝廷那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臣子,每一个都想逮住他的错处,争取一个上谏的机会。


    萧嵩这种不干坏事,也不挑他的毛病,甚至还愿意帮他分忧的臣子,简直就是绝世小可爱!


    让他看看,他的好臣子在哪里。


    小可爱,伸出你的双手,让我看到你!


    李隆基往前挪了挪自己坐在龙椅上的屁股,试图寻找萧嵩。


    乌泱泱的朝臣站得整整齐齐。


    可是萧嵩呢?萧嵩本该站的位置为什么没有他的身影?


    两个大臣之间,萧嵩的身子完全被挡住了,只露出半颗脑袋,还有两个大臣胳膊之间的那长胡子。


    把自己藏在后面的萧嵩红了脸:害羞.jpg


    【李隆基说是慢慢想,但他想的可不慢,第二天就把萧嵩的辞职申请给批准了,然后顺便把萧嵩提上来的韩休也给罢职了。两个宰相一起打包袱回家了。】


    【但这次的双双罢相是坏事吗?长远来看,并不是。对于萧嵩来说,他虽然罢相,但是更得李隆基的宠爱了,这份宠爱甚至让以后当宰相的李林甫忌惮。】


    李林甫把李隆基那翘首以盼的姿态看的清清楚楚。


    哈,已经不需要等到他当宰相的时候再忌惮萧嵩了,他现在,就非常忌惮他了!


    现在已知条件一:天幕说过他的坏话,但是却说萧嵩的好话。


    已知条件二:天幕说,他和萧嵩都当过宰相。


    已知条件三:和张九龄搭伙干活的宰相之位悬空。


    求问:陛下会选谁当宰相?


    李林甫越想越没有把握。


    悬呐,这事悬呐。


    他得多做出点政绩出来,让陛下看到他,不仅要看到他,还要看清他李林甫是那个能力最出众,最不可替代的!


    时刻注意李林甫的宇文融注意到了李林甫暗暗握拳的手,以及他还有更认真记笔记的动作,和更加专注的目光。


    他想干什么?


    偷偷努力,然后把他卷死?


    哈,想当年他可是不到一个月解决了所有黑户事件所有后续问题的人。


    算上奔波在各地的路程,都不满一个月啊。


    谁能比他宇文融更卷?


    李林甫要是想靠这个卷死他,那是真的想错了。


    谁卷死谁还不一定呢。


    宇文融冷笑,沉着冷静拿着笔,用着比李林甫更快的速度,旋风一般记笔记。


    不仅记笔记,他还在能延伸到现实的地方做笔记。


    这里记下,以后能学习。那里也有用,打个重点符号,回去好好研究。还有上一页,上一页的为官之道可以用来管理下面的人,正好,派出去干活的几个人不大安分了。


    宇文融边写边比照李林甫的字数。


    他,宇文融,就是做笔记,都会是最好的那一个!


    宇文融的动作当然瞒不过李林甫的眼睛。


    好啊,宇文融又想跟他开战。


    拔笔吧,谁怕谁!


    于是乎,两个擅长干实事的白字先生在看天幕的时候,找不到办实事的机会,在写字这件事上卷了起来。


    虽然这件事很莫名其妙,但两个人笔记的字数都越来越多了。


    至于两个人谁的字写的更丑,这很难评。


    【萧嵩不当宰相了,不等于他没官了,李隆基又给了他尚书右丞相的职位,和之前那两个因吵架而被贬离长安的宰相来说,萧嵩的结局实在太好了。】


    【当然,尚书右丞相并不是萧嵩最后的结局,三年后,他当了太子太师,年老辞官回家之后,他在家中种花种草带孙子,颐养天年,好不快活。】


    【萧嵩家中不缺钱,儿孙也不是无能之辈,一个儿子娶了公主,另一个儿子任中书侍郎,袭爵徐国公。孙子也都不错,有当大理司直的,有当吏部尚书的,还有娶了郡主的。甚至于到了萧嵩的重孙那辈,还出来个当太子妃的。】


    【当时满长安的大臣啊,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哪个不羡慕在家颐养天年的萧嵩。】


    【萧嵩一直活到了八十几岁,因病去世后被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这是开元之初,李隆基给姚崇的那个荣誉头衔。】


    [我的天!上一个让我这么羡慕的还是贺知章。]


    [不,我现在不羡慕贺知章了,我更羡慕萧嵩。]


    [原来在古代真的有活的那么舒坦的人啊?]


    [贺知章还坐了那么多年的冷板凳呢,萧嵩可没坐冷板凳,他诏书写错了都没被降罪呢,只是被李隆基赶出来了。]


    [那会写诏书的萧嵩就是中书舍人了。]


    [他还带有贵族血统呢。]


    [所以说,长得好看真的有用,对吧?]


    [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萧嵩到底有多好看啊?]


    [萧嵩真的是有大智慧在身上的。]


    李隆基连连点头。


    没错,萧嵩是有大智慧的人,我认可他!


    来自李隆基的点赞.jpg


    就是从天幕刚开始说萧嵩,到现在,他怎么都没看到萧嵩的脸呢?


    李隆基摸着下巴只感觉匪夷所思。


    不能够啊,难道朕不仅脱发,眼睛也开始花了?


    这是挑灯夜批奏折导致的?


    嘶。


    他还年轻,他才没有眼睛花。


    以后要提高工作效率,不能偷偷摸鱼,不许再把工作拖到那么晚了!


    “不羡慕贺知章,更羡慕萧嵩。”


    不不不,谬赞了谬赞了,他哪里配跟贺公相提并论啊!


    “是有大智慧在身上。”


    哎呀,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点的。


    “萧嵩到底有多好看啊?”


    讹传,讹传,以讹传讹,大家快别看他了。


    本来就缩在后面的萧嵩更想往后缩着了。


    这回连胡子都看不到了。


    萧嵩:彻底害羞.jpg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老婆即将开的文,感兴趣可点个收藏哦


    《您的名胜古迹上号了》


    从零打造异世界霍格沃兹,兰亭集序来写你的录取通知书,李白是你的主任,故宫是你的导师,来跟中华文化打怪升级~


    《群穿大唐后如何科教兴国》


    成为大唐公主,提前促进女性觉醒,和闺蜜们在唐代联手开展教育革命知识革命,来跟香香软软的姐妹们贴贴!


    第70章 (视频) 两个不可能有关系的人有了关系


    萧崇持续害羞。


    别夸了别夸了, 真的不要再夸了,再夸他心脏要受不住了。


    原来他以后的生活是那样美好!


    已经开始期待养老生活了。


    【从这件事中,我们也能看的出, 萧嵩是有大智慧的人,也就是我们常说大智若愚的那类人。许多人有那个攀登顶峰的能力,但是却没有急流勇退的能力, 被峰顶的风光迷了双眼, 丝毫没有看到危机已经降临身边了。就像之前的张说, 最终落得锒铛入狱的结局。若非如此, 他的评价或许可以拔高一层,或许可以成为比肩姚崇和宋璟的贤相。】


    [遗憾。]


    [遗憾+1,我因为磕婉平, 还真的挺喜欢张说的呢。]


    [他, 呜呜呜,张说死啦。]


    [冷静一点,他就是寿终正寝,现在也该去世了。]


    大臣们看着天幕, 心里难受与安慰并存。


    难受的是张公已然去世,安慰的是, 至少他们所看到的和天幕讲述的并不相同, 已经没有遗憾了。


    历史在悄然改变。


    至少, 在这里, 张公没有下狱, 真正寿终正寝了。


    退位之后, 与后人羡慕的那个萧嵩一般, 颐养天年去。


    【说完萧嵩, 来说说韩休吧。萧嵩虽然被贬, 但得到的官位还是不错的,那韩休呢?韩休也不错,他被李隆基贬职了,贬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也没有离开长安。】


    【三年后,他被加授太子少师,封爵宜阳县子。这也是寿终正寝的一位能臣,死后被追赠为太子太师。】


    [韩休的结局也不错,我以为他会被李隆基杀掉呢。]


    [感觉这主要是因为萧嵩自己下台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拖下去了。]


    [是的,如果他还坐在宰相的位置,后期的李隆基杀不杀他还真的不好说。]


    [虽然他们两个总是吵架,但这应该也能算另一种方式的和谐?]


    韩休笑意真了几分。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于非命,尽管他不是那种喜欢保全自己的人,但听到自己这样的结局,心里依旧十分宽慰。


    萧崇带着他的大胡子出现了。


    他试图和韩休再产生一些视线交汇。


    萧崇带着几分期待和几分你应该会懂的眼神,意思相当明显了。


    现在天幕说了,你的寿终正寝和我分不开关系,日后对我好一点吧。


    不需要多好,只需要你以后上谏的时候避开一点我,不要再挑我的毛病就好。


    我不烦你固执,你也不要厌我圆滑,多一点和谐多一些包容,你好我好大家好。


    都是为陛下干活的人,大家都不容易的。


    韩休小小的站在那里,对萧嵩点头致谢。


    是的,他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有赖于萧公,他应当感激的。


    但感激是一回事,直言上谏是另一回事。


    萧公要是做错了事情,他绝不会手软的。


    萧嵩完全读不懂韩休的内心,他看着韩休点头的模样,也傻傻以为自己和他达成了一致。


    等到天幕结束后,韩休依旧不分敌我,只认公礼上谏背刺萧嵩的时候,萧嵩才彻底傻眼。


    萧嵩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啊,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啊,当时在大殿里我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的呀?


    韩休乖巧一笑,理直气壮:我可没有跟你商量好。


    不过,无论天幕结束之后出现了怎样让萧嵩费解的场面,现在的情景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其乐融融。


    一直没有找到萧嵩的李隆基终于看到了他。


    萧嵩正在和韩休深情对视。


    李隆基甚至想抚掌道好。


    好啊,甚好啊。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这也是经过天幕认证的两个好臣子,他要好好记下来,日后重用。


    在场唯二融入不到这氛围之中的大约只有李林甫和宇文融了。


    两个水火不容的人难得在同一个问题上发出了相同的疑惑。


    为什么他们的结局那么好,凭什么顺顺利利颐养天年啊?


    棺木被劈开的李林甫:拳头硬了。


    被流放岭南的宇文融:掀桌,现在就掀!


    【李隆基对韩休的态度也是不错的,这个时候的唐玄宗比之开元之初已有懈怠,但但还没有到安史之乱那时的昏聩程度,这从一件小事可以看出来。】


    【韩休当宰相的时候,李隆基被韩休的上谏搞得神经衰弱,连体重都下降了不少。服侍李隆基的人看到了就疑惑:“韩公拜相之后,陛下吃不好了,睡不香了,连体重都下降了不少,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把韩休给贬了呢?”】


    [这话说的怎么茶里茶气,挑拨离间呢。]


    [看起来像是正常疑问一样,要是李隆基真的听了怎么办?]


    [就是说,皇帝身边服侍的人就不能有那些心术不正的。]


    李隆基吓坏了。


    谁?是谁在他耳朵边说韩休的坏话?


    他身边已经有这样挑拨离间的人了吗?


    挑拨他和贤臣之间的关系?


    李隆基往后质疑看了一眼高力士。


    心里疑惑着,怎么,是你说的这种话吗?


    高力士哪里看不懂李隆基这锐利视线的意思。


    他连忙道:“奴万不敢做如此闭塞陛下耳目之事!”


    开什么玩笑,李林甫究竟是为什么至今没有登上宰相的位置,别人看不明白,他这个日日服侍陛下的人还不明白吗?


    现在的陛下不怕上谏,怕的就是耳目被闭塞,从而酿成大祸啊。


    陛下对于自己的玉册被泰山丢出来这件事耿耿于怀,那玉册陛下回回看到都不舒坦,却还放在自己时常能够看到的地方,这是因为什么?


    为的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时时警醒自己吗。


    这种话他哪里敢说啊?这是等着陛下的厌弃吗?


    李隆基仔仔细细打量着高力士,确定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之后,就开始思索服侍他的人有品性不佳的吗?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大臣身上,现在也得看看周围近侍了。


    把那些心术不正的都换下去!


    【李隆基是怎么回答这个人的呢,李隆基先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说了出来:“萧崇虽然什么都会顺着我说,但是和他说完话后,我这心里始终不大踏实。韩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我回回听他说话,就很放心,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李隆基说完感受开始做总结了:“用韩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啊,我是为了江山社稷,为的是黎民百姓。”李隆基最后感叹:“我瘦一点有什么的?根本不要紧,我虽然瘦了,但天下所有的百姓都会胖起来!”】


    [君瘦国肥,不错。]


    [哦呦,李隆基这还金句频出呢。]


    [哈哈哈,唐朝果然以肥为美。]


    [但李隆基还是把人家韩休给贬了,打脸来的很快。]


    [说的比唱的好听,他怎么不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呢?]


    李隆基十分替天幕里的那个自己脸红。


    说完了让韩休当宰相是为了天下百姓,没多久就把人家韩休给废了。


    【韩休虽然彻底离开了宰相的位置,但是之后谁来当宰相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给李隆基推荐了一个宰相。】


    [家人们我去百度了,后面的宰相是张九龄,我推测韩休推荐的人是张九龄。]


    [是张九龄吗?也许韩休推荐的是别人,但是李隆基没有用这个人。]


    [能被韩休看好的人应该是不错的吧?]


    [好奇,能被韩休看好的人是谁。]


    天幕因为这个被韩休推荐的人议论纷纷,天幕下的众人也被勾起了兴致。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


    真的会是张九龄吗?


    如果真的是张九龄,那不得不说,韩休的眼光也太好的些。


    李隆基看了看张九龄,又看了看韩休。


    没想到韩休一张嘴巴厉害的不行,一双眼睛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早早就看好了张九龄这个宰相?


    好啊!


    李隆基彻底高兴起来,视线久久停在了韩休的身上。


    乖巧端庄,一心为公,心向百姓,不畏强权。


    现在多了一个,慧眼识珠。


    好!这个大臣好啊!


    李林甫和宇文融的心却是彻底沉下来了。


    陛下看起来很喜欢韩休的样子,那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尤其是李林甫。


    他的微笑甚至不能再继续挂在脸上。


    如果韩休上台了,凭借他公正的性格,外加陛下现在越发喜欢此类大臣的趋势,他还有机会吗?


    他,李林甫,可是当了十九年宰相的人啊?


    要是韩休真得了陛下的欢心,恐怕他李林甫的结局是要彻底改变了吧?


    别说十九年了,十九天有没有都不一定。


    宇文融也不高兴。


    天幕不是说过吗,他当了九十九天的宰相。


    这都说了几个宰相了?


    从天幕出现到现在,已经说了整整五个宰相了。


    怎么,是他宇文融不配在天幕占有一席之地吗?后人这是不把九十九天的宰相当宰相看?


    韩休就才当了七个月呢,都能被天幕说那么多的故事,他宇文融不必韩休差吧?


    就是这九十九天,和七个月比确实少了点,但是也没有少到哪里去吧?


    怎么还没轮到他啊?


    再轮不到他,就该讲到张九龄了。


    到那时候还能有他出场的机会了吗?


    莫不是……


    宇文融偷偷捂嘴。


    莫不是这天幕说的,被韩休推荐的那个人是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宇文融眼睛里一贯有的狠厉都消失了。


    他垫脚探头在百官中寻找韩休那个小小的身影。


    原来在他眼中只会叫唤且咬人厉害的韩休,现在看起来和善乖巧起来。


    瞧瞧这小矮个子,瞧瞧这双手揣好的动作。


    可爱。


    被韩休推荐的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了,就有点难以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宇文融也看向天幕,开始有些期待了。


    一直把手揣揣好的韩休听到天幕这句话,也把头抬起来。


    影响了之后的宰相?他现在连宰相的位置都没登上呢,原来他还干过这样的大事?


    这下韩休是真的好奇了。


    他揣在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与他的手一并拿出来的还要纸笔。


    这样的大事他应当记录下来,若在天幕之中,他看上了什么好的宰相人选,那么在现在他也会为陛下推荐。


    毕竟现在还空悬着一个宰相之位呢。


    宋璟看着韩休,越发满意了。


    从韩休的名字出现在天幕上的那一刻开始,“这小伙子不错啊”这句话就没有从宋璟的嘴巴里消失过。


    让他看看韩休的眼光,看看韩休推荐的究竟什么样的人才!


    或许真的像弹幕猜测的那样,韩休推荐的就是张九龄。


    这样或许韩休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更能拔高一层。


    文武百官也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天幕上的那个韩休,怼天怼地,连陛下都怼,可没说过任何一个人的好话啊。


    能被他推荐的,就算不是张公,也得是能比肩张公的人物吧?


    宇文融脚垫的更高了,眼睛里全是期待。


    选我选我,下一个宰相就是我。


    【韩休虽然只当了七个月的宰相,但是他推荐的这个人却是在之后当了整整十九年的宰相,这个宰相就是和张九龄相斗的李林甫。一年之后,李林甫登上宰相之位,可以说,李林甫能登上宰相的位置,和韩休也有部分关系。】


    [居然是李林甫?!]


    [救命,好好的韩休,眼睛坏了。]


    [老天,我那么喜欢韩休,我不太能接受。]


    [他们两个怎么看都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啊?]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李林甫是怎么认识韩休的啊。]


    [完犊子,三观炸裂。]


    翘首以盼的宇文融,脚也不垫了,手上的笔也不动了,连一双眼睛都变得无神起来。


    不仅无神,还震惊。


    他看着旁边的李林甫,槽点太多一时无法下口。


    假的吧?李林甫能入韩休那样人的眼?


    他本来因为熬夜就有些不大正常的心脏,现在更不正常了。


    跳动的有点快,一种即将猝死的感觉围绕着他。


    韩休看上的是李林甫?


    那天幕接下来是不是要讲李林甫了?


    那他呢,天幕把他放在了哪里?


    宇文融震惊、愤怒、不平,还委屈。


    他看着李林甫,满眼都是:凭什么啊?!


    别说宇文融了,李林甫本人也震惊到了。


    他和韩休向来是没什么交情的啊?别说交情了,就是迎面路过点点都打招呼都是少有的事情。


    他早被天幕评价为“口蜜腹剑”,陛下对他都多有忌惮,更别说以耿直著称的韩休了。


    他最看不惯那些弯弯绕绕,连萧崇都入不了他的眼,怎么可能跟他李林甫交好呢?


    韩休也是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险些都拿不稳。


    什么,天幕说什么?


    那个“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自他当了宰相之后,陛下的耳目就彻底闭塞住了的那个李林甫?


    天幕短短几句话,韩休听得心惊肉跳。


    他若真的向陛下推荐了李林甫,那他实在有罪。


    他该检讨。


    韩休一边检讨一边困惑,天幕上的那个自己,怎么会和李林甫结交啊?


    他们两个明明不熟。


    李隆基和宋璟被天幕引着思路,以为韩休推荐的是张九龄。


    在李林甫的名字出现的那刹那,两个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李隆基看天幕,看韩休,看李林甫,怎么都不敢置信。


    韩休和李林甫能成为好朋友?


    这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


    一个是他刚刚认定的好大臣,另一个被天幕认定的“口蜜腹剑”,他连用人都带着小心翼翼。


    他俩交好?


    宋璟也呆住了,嘴巴张张合合。


    “这小伙子不错的”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原是想天幕结束后就为陛下引荐韩休,他已经老了,能为陛下上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韩休的出现让他有一种看自己接班人的感觉。


    现在出现了这个事,他是怎么都不好意思和陛下开这个口了。


    宋璟甚至为韩休着急。


    哎呀,韩休糊涂呀!


    【对李林甫拜相帮助最大的人有两个,第一个是韩休。那么李林甫究竟是为什么跟韩休交上朋友的呢?像之前,李林甫对姜皎那样投其所好?还是像对源乾曜那样,靠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么?其实都不是,这回李林甫靠的是他的关系网以及他的情报。】


    【韩休要当宰相的这个消息,就是李林甫提前去跟他报的喜。】


    [我去,李林甫的关系网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这才多久啊?已经能知道韩休当宰相的消息了?]


    [李隆基也不行啊,身边漏的跟筛子一样,这都能被李林甫知道。]


    [笑死,要是李隆基知道了,从此之后他都会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了。]


    李隆基脸色又不好了。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周围凉飕飕了。


    诏书未下,消息就被李林甫知道了?


    这人不能轻视啊。


    李隆基眼神晦涩看着李林甫,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此人的不简单。


    宇文融更傻眼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林甫。


    宇文融:他居然有这种渠道?他有这种渠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明明大家都在互相内卷干实事,比政绩,怎么他悄悄摸摸发展上了关系网了呢?


    宇文融想了想自己那破布拉搜的关系网,还有不怎么样的群众基础,只感觉到了重重的背刺之感。


    好嘛,说好了大家一起干实事,你还偷偷背着我搞起了关系网。


    宇文融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像冤大头。


    李林甫感觉到了宇文融愤怒的眼神,站的离他更远了。


    他确实在努力和许多人搞好关系,但是,他确实没有韩休拜相的消息啊。


    现在时代变了,已经和天幕讲的不一样了,现在的韩休就没有当过宰相,他怎么给韩休报喜啊?


    现在好了,和韩休的关系是不可能发展上了,偷偷经营关系网的这件事情还被宇文融知道了。


    这下他怎么背着宇文融偷偷努力。


    【李林甫这点就和宇文融不一样,宇文融是出了名的关系差。】


    宇文融看着天幕,面无表情。


    你看我想笑吗?


    虽然喜得天幕第一次提名,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快乐呢。


    【李林甫人脉相当之广,他和李隆基身边最得宠的宦官高力士都有关系。这个关系是怎么牵上的呢,也是相当复杂的一段关系啊,听我慢慢给你们捋。】


    【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高力士还是个小宦官,那时候他因为犯了小错,触怒武则天被赶出宫门。太监被赶出宫门一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出路了,高力士也着急啊。这个时候,武三思伸出了援助之手,把高力士又重新弄回了宫里,从此高力士把这个恩情当成了救命之恩,时时想着报答武三思。】


    [啊,怪不得,救命的恩情,是得报答。]


    [所以这和李林甫又有什么关系?李林甫姓李,武三思姓武啊?]


    [这要能被李林甫扯上关系,那我真的能直呼牛逼。]


    [从此我就跟李林甫学习社交礼仪了,太厉害了。]


    [我要是有李林甫这本事,什么甲方我搞不定啊。]


    [所以他当宰相也是有原因的,就社交这方面,是真厉害啊。]


    [给李林甫放在现代,也是能在某个行业打出一片天下的。]


    李林甫脸色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随着天幕深入挖掘他和武家的关系,他的心跳速度就没有慢下来过。


    天幕虽然在夸他,但是他真的很慌。


    什么“从此跟李林甫学习社交礼仪”,“李林甫太厉害了”,“能在某个行业打出一片天下”,这些话已经不能入李林甫的耳朵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天幕能说到什么程度。


    李林甫向来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李林甫的脸色已经开始有点发白了。


    但所有人不包括时时刻刻紧盯李林甫的宇文融。


    自从他知道李林甫偷偷发展自己的社交网之后,他就决意时时刻刻盯住他了。


    可不要再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了!


    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人,不要耍什么心机和花招。


    现在差距已经拉开了,可不能越来越大。


    可李林甫的脸为什么有点白?


    宇文融感觉到疑惑。


    讲他的关系网他脸白什么?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宇文融眼睛亮了,像进了米缸的耗子那样亮。


    小秘密!


    【武三思有个女儿,继承了武家的政治头脑,是个女强人类型的人物。武三思这个女儿是宰相裴光庭的妻子。】


    【裴光庭是谁呢,是我们不久前说的那个宰相,和萧嵩一起对着李隆基放冷气的那个闷葫芦。】


    【武三思是高力士的恩人,那么武三思的后代也理所应当得到高力士的照拂了。】


    【那么李林甫和武三思这个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