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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视频+后续) 我替你看看盛世长安,究竟是何繁华模样。


    李隆基因天幕所说的“走食”一事, 想起了姚崇的好来。


    诚如天幕所说,姚崇这个人非常会说话,可以说是就目前来看, 他那么多大臣之中,也只有姚崇说话最合他的心意。


    他最会掌握君臣之间的分寸好距离,多一尺疏远, 近一尺又过于谄媚。


    可惜啊, 他的性格不适合长久为相。


    李隆基往姚崇的方向看去。


    这次天幕, 姚崇也来参加了。


    天幕的话将李隆基的回忆拉回了姚崇还执紫微令为宰相的时候。


    那时的姚崇严重颇有意气, 一心想与他携手开创君明臣贤的开阔□□面。


    可眼睛里看到的姚崇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本笔直的背佝偻了不少,头发胡子也全花白了。


    许是因为担任闲散文官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更多的不是进取, 而是守成。


    整个人身上更多的, 是祥和的气质。


    此时此刻,李隆基清楚地认识到,姚崇他老了。


    李隆基转眸又看向宋璟。


    宋璟还能当宰相吗?


    答案是能的。


    但他却不再适合当那个执掌紫微令的首席宰相了。


    性格刚直,却能力不足, 可当一时之相,却不能长久为相。


    李隆基看着天幕, 心里不免有些怅惘。


    宋璟退去首席宰相的位置之后, 把谁塞到这个位置最为合适呢?


    天幕呢, 天幕来说几句话啊, 刚刚背刺的那么欢乐, 现在怎么当了哑巴。


    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 该说的事情拼死拼活掖着藏着。


    下一任宰相究竟是谁?


    他做的怎么样啊?


    【如果我们将唐玄宗李隆基一手缔造的开元盛世划分为三个时期的话, 那有姚崇和宋璟辅佐的这个时期, 可以称为第一个时期。随着姚崇和宋璟双双下台, 这个锐意进取的开元初期,也算是拉下了帷幕。他们虽然不再任宰相,但他们的功绩却影响到了历史的进程,被史册永远记录下来了。在此之后,我们很难再看到这样一个君臣一心,为开创盛世这一个目标而齐心协力奋斗的画面了。】


    李隆基心里一个咯噔。


    天幕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下一任宰相是谁,不说就是了。


    怎么还扯上了时代的落幕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画面。


    姚崇和宋璟这两个宰相当然值得称赞,但天幕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各有各的缺点,他李隆基找宰相,难不成还会越找越差?


    什么叫“很难看到君臣一心,齐心协力努力奋斗的画面”?


    为什么难看到。


    他李隆基不是脚踩路上始终在奋斗吗?


    他在砥砺前行啊?


    天幕能不能张开眼睛看一看?


    【宋璟是个好宰相吗?答案是肯定的,论宋璟的政治品格,无论是当世满朝文武,还是跨越时空一直追溯到现在,那样一心为公的纯净之心绝无仅有,很难找到第二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很难抛弃自己的利益。相对于姚崇而言,宋璟的能力差那么一截,但这绝不是说他没有能力,只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在首席宰相的位置,管理整个庞大的国家政事。所以综合总结下来,宋璟他也在唐朝四大贤相之列。】


    [四大贤相,上个视频好像提到了,我忘记了。]


    [我回去看一眼。]


    视频的观众在往回翻上一个视频,天幕下,宣政殿前的众人也在哗啦啦翻着自己的笔记。


    张说也将自己满满当当的笔记翻的哗啦啦。


    这笔记多且详细,有批注、有感悟、有反思,张说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还有一种心安。


    一种认真学习的心安。


    姚崇看张说在一旁翻着笔记,目不斜视,出言道:“唐朝四大贤相,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张公可是在翻这个?”


    张说乐颠颠:“对对,我就是在翻这个。”


    姚崇说话的功夫,张说的手也翻到了那里。


    让他看看,还有谁能走上那个宰相的位置,让他从这个天幕的字里行间,窥得一线天机!


    他张说,睿智。


    张说用手指着重复一遍:“姚崇,与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


    姚崇,上一任宰相,已经下台了。


    宋璟,下一任宰相,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要下台了。


    可这房玄龄、杜如晦,是太宗的宰相啊……


    张说人傻了。


    他这哪里是窥得一线天机,他这是在翻历史吧?


    后面的人呢?


    在宋璟后面的人呢?


    他有些想当然了,默认为四大贤相是在陛下统治时期的宰相。


    原来是整个唐朝的宰相。


    房玄龄、杜如晦当列在这四大贤相之中,这个张说当然是承认的。


    但是怎么姚崇和宋璟也双双都被后人列在其中啊?


    这评定的标准是什么?


    难不成在姚崇和宋璟之后,满朝文武再无人可用了?


    没有人能超过姚崇的功绩?


    开什么玩笑。


    偌大一个唐朝,萎了?


    张说将自己的笔记翻的哗哗作响,正过来看,反过来看,像是要把这样纸给盯出一个洞来。


    后人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把他张说放在眼里了。


    他张说也是一个宰相啊?


    他就是还没有掌紫微令罢了。


    但他胜在尚且中年啊,他和那群老头子比,要年轻啊,只要他拿出熬鹰的态度,他们总能被自己熬下去。


    自己总能被陛下给看到。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张说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就被盖棺论定,他不如姚崇这小老头了?


    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他张说,在后人的眼里比不上姚崇?


    张说越想越气氛,甚至想拍拍桌子。


    真是岂有此理!


    姚崇看了一眼盛怒之中的张说,轻飘飘道:“呦,怎么张公不在这四大贤相之列?”


    张说怒视姚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唐朝四大贤相的名字一出,就注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张说没能比得上姚崇,二是他张说甚至都没在首席宰相之列,连参与排名的入场券都没能拿到。


    后一种可能性比前一种更让张说不能接受。


    翻笔记把自己翻难过了。


    一时间,短暂的愤怒后,张说心生凄凄切切之情。


    不能吧,陛下真的不会没有看到他,连试一下都不让他试啊?


    因为百官翻纸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李隆基也听到了。


    大臣们嘀嘀咕咕。


    “四大贤相。”


    “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姚公和宋公。”


    “意思是在宋公之后,再没有哪个宰相能超越姚公和宋公二人了吗?”


    想到他们还跟着天幕背刺姚崇和宋璟的节奏,暗自笑过他们二人。


    众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人家就是做错了事,还能跻身四大贤相之列呢,他们呢,史册能不能有他们的名字尚且还是两说。


    天幕上的动画搞笑,他们还在那龇着大牙傻乐呢。


    后人都不记得他们,还乐。


    百官能想到的李隆基也能想到。


    他现在心对宋璟尚且有一些不满,按照天幕的意思,后头的宰相还比不上宋璟了?


    他李隆基的眼光不能够那么次吧?


    是他眼光的问题,还是朝中大臣的问题,现在人才少到已经再无能人可用的地步了吗?


    再出现一个能约束手下的姚崇二号很困难吗?


    李隆基再一次把目光给到了安稳坐如泰山的姚崇,而忽视姚崇身边气成一只包子的张说。


    唉,姚崇,朕的姚爱卿,朕的好爱卿。


    【姚崇在李隆基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呢?是在安史之乱之后,李隆基逃亡的路上还会日日想念他的程度,他在逃跑的路上泪眼婆娑地说:“要是姚崇还在,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他对姚崇能力的认可,和对他本人的怀念了。但为时晚矣,那个时候,距姚崇罢相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啊,很漫长的时光了。]


    [唉,想想就觉得难受。]


    [整个盛唐付之一炬。]


    [那是盛唐啊,文化认同度最高的盛唐啊。]


    [就是现在,一千三百年之后,谁不想一睹盛唐的风采呢?]


    李隆基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安史之乱,他逃亡的路上。


    他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天幕虽然不过寥寥几言,但只言片语之中他能感受到作为一千年后的后人,他们都在为这件事遗憾和叹息。


    那当事人他呢?


    不行,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李隆基左手捂着心脏,右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开元四年,姚崇罢相。姚崇罢相近四十年后,爆发安史之乱。


    这个时间节点一定要牢牢记住,牢牢刻在心上。


    李隆基郑重其事将这张记着时间点的纸小心折起来放在胸口。


    回去贴在床头。


    【继姚崇和宋璟之后,大唐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开元之初,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好的开始,然而这个良好的开端却没有长久地维持下去,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众多令我们惋惜的事情。我们与他们之间横隔的历史长河有一千三百年这样遥远的距离,历史的那端,他们的故事在上演,而历史长河这端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凭空感叹。】


    【继宋璟之后的宰相是谁,他在历史的画布上涂上的又是怎样的一笔呢?这个问题留到下个视频解答,我们下期再见。】


    神音渐渐远去,天幕也逐渐消失。


    “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


    李隆基再一次把视线给到了宋璟。


    敢说话的就在这里,还并不算很老,看起来有很多年可以活。


    当不了首席宰相,那就降一点嘛,保证他还在中央,但所说的话却时时刻刻能够让他听到不就好了。


    这时候,气成一只鼓气包子的张说终于被李隆基看到了。


    对,就是张说这样的位置,就很好。


    虽不能做首席宰相,但仍旧给宋璟一个宰相的位置,让自己身边依旧能有宋璟的一席之地。


    这样便刚刚好了。


    张说感受到了李隆基的视线,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试图与李隆基的视线来一个隔空碰撞。


    陛下这是终于看到他了吗?!


    张说殷切看去,但李隆基视线只扫过他,又将目光移回到宋璟身上了。


    宋璟再次被李隆基热切的视线给吓到。


    他抬头试探看了李隆基一眼,但李隆基并没有现在说话的意思。


    宋璟内心惶惶,天幕消失,陛下这是要惩罚他了是吗?


    但李隆基最后并没有当场说什么。


    他看了看宋璟,最后只说了一句:“散朝。”


    散朝之后,李隆基并没有回去继续处理政事,他往后宫去了。


    难得的,他不是去的武婕妤的住处,而是去了王皇后那里。


    宋璟去处的问题想通了,他还有一件事要弄明白。


    这件事,关乎天幕的出现,是否会改变历史。


    天幕散了,王皇后和一众嫔妃也放松了神经。


    嫔妃们没有离开,聚在王皇后那里准备一同吃过晚膳再各自回去。


    王皇后心里安定不少。


    她最终没有像天幕所说的那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比照窦皇后父亲的墓给阿耶做一个同样的坟茔,的确不合适。


    况且她已不得陛下之心,又无母族支持,甚至也没有一个儿子傍身。


    已经知道了自己废后的结局,还是小心些好,不要招惹是非,在这殿里安安稳稳。


    哪怕不能得什么荣华富贵,能得清净也是很好的。


    此时,卸下防备的王皇后看兵书,赵丽妃在嗑瓜子看王皇后看兵书,刘华妃和杨贵嫔在一同打络子。


    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但这氛围随着李隆基的到来烟消云散。


    刚进殿的李隆基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怎么他要找嫔妃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说自己生病了,皇后要找的时候,就都凑过来了?


    这到底是他的妃子们,还是皇后的妃子们?


    他面色严肃,有些阴沉的样子。


    众嫔妃跳起来齐齐行礼,暗处里用视线在交流。


    赵丽妃:这瘟神怎么来了?


    刘华妃:我不知道啊,他不是应该去武婕妤那里吗?


    杨贵嫔:重点是他来这要干嘛啊?是找皇后的吗?


    赵丽妃:糟了,不会是因为那五丈一来的吧?那会不会是废后?


    李隆基看这莺莺燕燕一块杵着,心里烦躁,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赵丽妃站着没动,她看了眼皇后,帮她说话:“陛下,妾有一言。天幕所说王仁皎坟茔一事,毕竟未有发生,皇后也并未谏言,陛下明鉴。”


    刘华妃和杨贵嫔也都没有动,与赵丽妃站在一块,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也是为皇后求情的。


    李隆基匪夷所思看着她们,甚至眼睛里带了几分不解:“朕何时要说处罚皇后了?”


    是不是将他想的也太过可怕了些?


    他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皇后的昏君吗?


    赵丽妃放了半颗心,陛下既然这么说,这次应该是不会处罚皇后。


    剩下没有放下的半颗,是对李隆基人品的质疑。


    但李隆基毕竟是个皇帝,不会言而无信,此次说了不罚,应该就是不罚了。


    于是赵丽妃道:“那妾告退。”


    刘华妃和杨贵嫔紧随其后:“妾告退。”


    三人退下后,李隆基终于正眼看王皇后了。


    王皇后与他记忆里的模样不大像了,往常她总是画着一对柳叶眉,擦着不是那么合适的胭脂。现在素面朝天,却有种蒙尘珠玉褪去表皮,泛着光泽之感。


    就是眼尾隐约的皱纹也没有让这光泽减退半分。


    李隆基本是想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现在却不由说了一句:“你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王皇后深感这是一句废话:“陛下今日来,可有要事交代?”


    李隆基见王皇后并无闲聊之意,只得将话重新引到正题:“皇后可曾有过,将岳父之墓的规格,提升到五丈一的想法?”


    王皇后眼神复杂,认真看着李隆基。


    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光是有这个念头,都要治一治她的罪了?


    李隆基看明白了王皇后严重的防备,心里登时就名白了一半:“你如实说,朕不因此治你的罪。”


    王皇后只能道:“是。”


    果然如此。


    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又将这个想法打消,这才没有出现天幕所讲的,宋璟因此上谏之事。


    本该发生且记录在史,并流传到一千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在现在却没有发生过。


    可天幕没有因历史的变化而变化,那是否是说,现在与后世并不相通,也互不影响。


    是否存在一个没有天幕出现的世界,那个世界与天幕展现的后世的相通?


    无天幕的世界中,历史不可改变,而有天幕的世界,也就是他当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历史是可改变的。


    那王皇后行为的改变是因为天幕的出现吗?


    李隆基将混乱的思绪梳理整齐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皇后是因何打消了这个想法的呢?”


    李隆基目光灼灼看向王皇后。


    王皇后被盯地后退两步。


    她看到了李隆基对答案的执着。


    若她不把实话说出来,他就问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陛下可恕我无罪?”


    “可,恕你无罪。”


    于是王皇后回看他,这回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第一次出现的天幕曾言,妾将被废。因此妾时时谨言慎行。”


    听到答案,李隆基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原来天幕的出现真的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历史,而是,王皇后的目光太刺眼了。


    像正午的烈日,让他身处其中,渺小的有些自惭形秽。


    那是对于自己废后行为的愧疚。


    李隆基几乎有些不能和王皇后对视,他将视线转移,仓促道:“朕知道了。”


    继而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后,李隆基又回头:“只要你不逾矩,朕,不会废后。”


    这话像是保证。


    王皇后眼神微滞,最后归于平静:“妾当时时自省。”


    陛下刚刚的话不是免死金牌,帝王心,谁又能揣测明白呢。


    于是李隆基刚刚的话,在王皇后心中也仅仅如石子投入湖中,不过泛起点点涟漪之后,湖面又归于平静-


    “姚公去世了。”


    张说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他死了?假的吧?祸害遗千年,他这才活了多久。”


    后来这事逐渐传开了,张说半信半疑。


    不能是真的吧,距离上一次天幕消失,尚且不过一年的光景。


    他还等着下次天幕出现的时候,说点什么话来气一气姚崇呢。


    张说心里犹疑不定,总觉得姚崇去世这事儿像是太阳从西边儿升起一般,像是根本不可能发生一样。


    最终,在姚崇的儿子扣响张府大门的那一刻,张说终于相信,和他斗了那么久的是死对头的真的死了。


    张说心里怅然若失。


    这就死了?


    姚异伸手在张说面前挥了挥:“张公,张公?”


    张说回过神来:“你来找我,是为了姚公?”


    姚异点点头。


    自从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影响了父亲的仕途,他心中着实愧疚。


    大哥在父亲去世之前就走了,没想到料理完大哥的丧事不久之后,他便又要开始料理父亲的丧事。


    自此,再也没有姚崇这个大树给姚家的子孙撑起一片阴凉了。


    姚家的担子落在了姚异身上,这个前半生始终在做荒唐事的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了。


    姚异将手里箱子递给张说:“这是父亲生前收藏的珍宝字画,您才学渊博,我想请您为父亲撰写碑文。”


    姚异又将大门拉开了一些,他的脚边还有一些箱子。


    张说笑了一声。


    他倒是了解我。


    张说爱财,但这事他小心揣着,鲜少人知道。


    张说看着那装珠宝的箱子,如看透一切一般:“你父亲教你的?他说只要将珍藏的奇珍异宝给我,我就会帮他写碑文?”


    姚异额角冒了汗:“是。”


    张说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姚崇他再厉害又怎样呢,没法给自己写碑文,任这满朝,又有哪个位置比我高,文采比我好。


    不还是得找我写碑文。


    “行。”


    张说满口答应。


    姚异慎重补充一句:“家父这就快治棺椁了,张公闲暇时间若多,还请快一些。”


    他张说文思泉涌,小小的碑文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况且,死者为大。


    “行。”


    张说又满口答应。


    姚异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便不打扰张公了,家中还有诸多杂事,我这便离开了。”


    下人们将箱子一一般到府中,姚异也走了。


    大门阖上之后,张说看着脚边沉甸甸的箱子,只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爱财这件事,姚崇居然知道。


    他还知道些什么?


    他当是姚崇只知道如何气他跳脚呢。


    张说咧咧嘴:“死在我前头,还得让我些碑文,到底是不如我吧。”


    说罢,长叹一口气,回书房去了。


    次日清晨,姚异就收到了张说命人送来的碑文。


    纸上的字整齐端正。


    再看内容,不仅辞藻华丽,他阿耶生平的政绩详细写在上面,没有抹黑,甚至评价更是高了几分。


    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姚异振奋:“阿耶说的对!”


    他匆匆过了一遍之后,飞快誊抄袭来,然后招来下人:“快快快,马上送给工匠,立刻镌刻,是立刻。”


    下人急急忙忙结果,又急急忙忙跑走。


    姚异又匆匆出门去了:“备马,进宫!”


    几日之后,张说觉得不对劲。


    当日情绪有些激动,给姚崇写的碑文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了。


    姚崇能有那高级的评价?


    那不能够。


    他越想心里越是不对劲。


    去要回来罢,就说改一改。


    这事不能派下人,且得他亲自去一趟。


    于是张说去了姚府。


    姚异心里暗叹:阿耶又说对了!


    “碑文,已给陛下过目,恐怕没办法更改了。”


    姚异看着张说,一脸歉意。


    张说有些狐疑看着姚异。


    上次姚异来他家里的时候就不对劲,紧张兮兮的。


    姚异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看到他紧张什么,有古怪。


    现在就更古怪了,他前脚写完碑文,后脚就给拿去给陛下看了?


    张说上上下下打量着姚异,心思转了几个弯,终于想明白了。


    他这是在给整个家族寻一条退路。


    姚崇这是怕他死后,他对姚家人下手呢。


    毕竟姚崇死后,姚家没一个能成气候的。


    张说看着姚异,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辜负你父亲这番苦心。”


    他以为自己猜破了姚崇的心思,没想到到头来被摆了一道的还是他。


    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死人算计起活人来了,还真给他算计成了。


    难不成他张说真就不如姚崇?


    张说苦叹着摇摇头,准备离开。


    这时姚异喊住了他:“张公……”


    张说回头:“何事?姚崇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姚异道:“张公猜的是。家父生平唯一憾事,是未能亲眼一睹长安之盛世。”


    张说转过身,彻底认真起来。


    天幕讲姚崇之时,他眼含热泪的模样他在一旁看见了。


    彼时他尚且以为,那大约是他得知自己最终被罢相结局的后悔之泪。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姚异对张说作了一个长揖:“家父说,他已去,这盛世,还要仰仗张公。”


    是目睹盛世,还是辅佐君主缔造盛世?


    张说没问,姚异也没有说。


    但二人像是心知肚明一般。


    张说沉默了片刻。


    “他的灵堂呢?”


    姚异带路。


    张说最终为姚崇上了三炷香。


    “你无缘一睹盛况,那我便替你看看,看看那盛世,究竟是何等繁华的模样。”


    你且在下头看看,我张说,究竟能不能比得四大贤相之一的姚崇。


    开元九年,姚崇去世,终年七十二岁。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禅泰山,张说随行。


    姚崇死后四年,泰山最顶端,借张说之目,他看到了盛世长安。


    第42章 (视频) 张宰相?张尚书?好哇好哇打起来!


    近几日西安都是大雨。


    在席冉去完博物馆之后, 乌云就没有从西安的天上散去过。


    细雨绵绵,终日不歇。


    席冉关上电脑,整个人瘫在床上。


    她将脑袋放空, 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种平静是自她工作以来,就从未感受过的。


    a站是一个流量比较大的网站,但是a站的历史区又是一个新区, 没那么多大神, 还有网站的帮扶计划, 她随手制作的视频像是赶上了红利期。


    第一个视频让她涨了些粉丝。当时她还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只是爱好历史, 做视频是她将真正的自己展示出来的一种方式,她甚至不需要什么粉丝、数据的反馈,仅仅只是做这件事情, 就会让她在疲惫之中感受到一丝快乐。


    人总应该有些自己的爱好的。


    做视频或许不能被完全称为是她的爱好, 但席冉心里清楚,做这件事情能让她在被生活挤压的空间之中,获得一口喘息的地方。


    但她的第一次直播让她不得不换个态度去对待这件事了。


    她的直播间在一个时间段内不断挤进众多的观众,这或许更加大了系统的推送力度。


    她获得了更多的粉丝。


    不仅如此。


    直播之后的一周, 系统弹出的结算通知让她想起来,她的这次直播是参加了激励计划的。


    也就是说, 她能拿到钱。


    席冉瘫在床上, 用手摸索着手机, 把这条系统提醒又翻了出来。


    钱不算很多, 但是也不少了, 六千块钱。


    是她之前半个月的工资。


    生活所挤给她的那个逼仄的空间, 似乎又大了不少。


    席冉觉得自己更自在了许多。


    后来的发出视频的播放量基本持平, 但她的粉丝数是持续增长着的。


    席冉猜测这或许和她视频内容都是一些大众生疏的历史人物有关系。


    但是做这样的科普视频, 她也能感受到自我价值感。


    尤其是视频下出现类似于“感谢博主让我了解了这个人物”等等发言的时候。


    她能切实感觉的到, 自己是在给别人提供帮助的。


    她不是一个被上司打压着的,被客户否定的没用的人。


    这种自我价值感的上升在慢慢缓解着她的焦虑。


    不如就试试吧。


    或许也也是一条路呢?


    席冉从床上翻身做了起来,走到桌边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边看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下个视频讲谁比较好呢……


    讲张嘉贞吧,他是下一个宰相。


    席冉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张嘉贞的名字,最后又轻轻划掉了。


    “历史评价确实不是很高,能讲出来的事情也不算很多,凑一个视频的话还是有些勉强了,没什么干货。”


    席冉又继续滑动鼠标,翻着资料。


    “欸?指着鼻子骂?有点好笑。”


    “不过他和张说倒是一对欢喜冤家,他们还挺像。”


    席冉心里有了新视频的想法。


    她在笔记本上重新写下了张嘉贞的名字,在他旁边又写下了张说的名字,然后用一条线将他们二人连在了一起。


    “那么多相似点,一起讲好了。”


    有了思路之后,席冉找素材就更有目标了些-


    此时的大唐。


    开元723年,这是张说成为首席宰相的第二个年头。


    这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提前处理好所有政事的张说整了整宽大的衣袖,就着这宜人的阳光,往王翰家中去了。


    要说这王翰,是真不错。


    张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不紧不慢地溜达着。


    王翰文采斐然,满肚子学识,下笔像是不用思索一般,片刻就能诗成一首。


    张说是越看心里越欢喜。


    不知道王翰写出了怎样的好诗,特开了宴会邀他去品鉴。


    一同去宴会的还有子寿还有季真。


    不错,真不错。


    更为重要的是,这王翰还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


    但想起了赏识提拔这件事,张说不由又想起了张嘉贞。


    张嘉贞也是欣赏王翰,张嘉贞也提拔过他。


    本明朗的天气现在看着也不是很明朗了。


    连马都不耐起来,马鼻喷出重重的呼吸。


    晦气,真晦气。


    不过幸好,张嘉贞已然走了一年了。


    和他斗了那么久,最终这宰相之位不还是他的?


    到底是没看过天幕全集的人,眼皮子就是浅。


    姚崇那倒霉的前车之鉴就放在前面了,还任由弟弟贪污。


    兄弟之间感情好也不是这个好法。


    想想在此之前,长安城中对张嘉贞和他弟弟一文一武为朝廷效力,光耀门楣的夸赞一茬接着一茬。


    张说心里这个气儿就不顺。


    现在好了,现在这些夸赞可都变成唏嘘了。


    跟他斗,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张说心里得意起来。


    不过听说张嘉贞又要来长安了,从幽州被调来任户部侍郎。


    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到底比不上他。


    张说心里并不放在心上。


    这个张嘉贞无论是心机还是能力,哪里都比他差上一截。


    要说能斗过他张说的,除了姚崇,还没有别人。


    想到姚崇,张说心里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对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长叹一口气。


    姚公且看吧,登上首席宰相的位置,只是他的第一步。


    想到姚崇,心里不免沉重。


    张说拉了拉马缰,骑地更快了些。


    张说来到王翰家中的时候,贺知章和张九龄都已到了。


    屋里头谈笑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此起彼伏的爽朗笑声冲淡了张说心里的沉重之感。


    张说将马松开,大步走了进去。


    “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张说直接坐到自己的席位上,拿着精致的酒壶就往酒盅里倒酒。


    贺知章捋着泛白的胡须哈哈大笑:“张公喝的是子羽家的酒,子羽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酒可都是佳酿,张公这三杯酒,是自赏非自罚啊。”


    东道主王翰摆摆手:“贺公这是说哪里的话。招待你们,就是拿再贵的酒,都不值什么。”


    坐在一旁的张九龄面若冠玉,风度翩翩,将手里之酒一饮而尽:“的确是好酒。好酒自然应有好诗相配,子羽快莫要卖关子了。”


    贺知章笑的更爽朗了,对着张说告状:“可不就是如子寿说的那般。这子羽啊,跟我们俩卖起了关子,说是不等张公来,便不同我们讲,做了什么好诗。”


    张说被逗笑了:“王翰之文有如琼林玉斝,文尚且如此,诗自然不会差的,快念来听听!”


    宴会这才开始。


    下人们将菜纷纷端送上来,宴前奏乐舞蹈的胡姬见宴会主人要吟诗,也停下了歌舞,退到一边。


    王翰开口:“今日所作这首《凉州词》,是前些时候随军去前线产生的灵感。我憋了大半个月,就是想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念来,一同品鉴。”


    贺知章是个急性子:“快快念来吧。”


    王翰眼底是少年独有的自信与意气,说是一同品鉴,但能愿意拿出来,供当今文坛宗师评定的自然是极佳之作。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念完,满座先是沉默。


    王翰从自我欣赏的状态之中走出,看到的是沉思之中的众人。


    嗯?怎么回事?


    给他一点反应啊?


    难道这首诗不当一句夸赞吗?


    他可是憋了半个月呢。


    行军的过程之中,行伍军人难得有懂诗词的,也难得有人能理解他脑袋之中的所思所想。


    这终于回长安了,他修整几日后便组了个宴会,就是听听友人的评价,怎么没有人夸他?


    张九龄率先从诗的意境之中走出。


    他赞叹:“好诗!”


    贺知章风度虽不比张九龄,但性情豪放,他又将酒杯满上:“好一首边塞诗,好一首凉州词。”


    张说开始点评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开篇第一句,就将在座各位都拉去了一个五光十色,且极具塞外风光的筵席之上。比之子羽的今日的招待,有过之,无不及啊。”


    “妙就妙在最后二句,悲意已至然依旧要作豪放之辞。”


    贺知章酒不离手,人也有些飘忽:“醉便醉了吧,醉又何妨,还请诸君莫笑,这从古至今的战场能有几人回来,能酣畅淋漓便已不负今日韶光。”


    “子羽这是把将士那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放之气,给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的啊。”张九龄道。


    张说眼睛之中带着光,借着酒意,对王翰的欣赏之意表露无遗。


    陛下现如今想发展文治,缺的就是这样能作诗写文的人才啊。


    张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人从外进来,打断了宴会。


    张说皱着眉头想表达不满,这酒至正酣,他话在嘴边还没吐出来,这是作甚?


    听完下人的禀报,张说“嘁”了一声。


    又是张嘉贞!


    好好的宴会被这张嘉贞打乱了,不过就是来上任个户部侍郎,怎么陛下就要亲自宴请他了?


    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张说不能不从。


    于是在场的四个人终止宴会,张说、贺知章、张九龄往宫中去了。


    王翰官任驾部员外郎,身份尚且不够参与宴会。


    张说来时与去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张嘉贞就任礼部尚书,那就等于他从即日起要天天看到他。


    那岂不是代表他天天都没法拥有一个好的心情了?


    后头的贺知章和张九龄倒是没有张说那般大的反应,毕竟两年前和张嘉贞争夺宰相之位的不是他们。


    张说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不佳的心情,来到了筵席场地。


    他因是从王翰家中赶来的,没有一些本就在官署之中处理政事的同僚来的快。


    他到了的时候,众人几乎都到齐了。


    陛下还没来。


    张说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和众人拱手道好的张嘉贞。


    张嘉贞身上像是安了张说探测雷达一样,张说刚出现在大殿门口,他就像是探测到了一般。


    张说看着张嘉贞,眼神不爽。


    张嘉贞回头看着张说,那眼神已经不能用不爽来形容了,那眼神可以说的愤怒,完完全全的愤怒。


    他带着一种要将张说生吞活剥的气势,遥遥就像张说走来了,他不仅走过去,还指着张说的鼻子骂了起来:“卑鄙小人!你出去,这是陛下为我举办的宴会,你怎么有脸来的啊?!”


    张嘉贞说着说着,情绪更激动起来:“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你的位置本就该是我坐着的,你小人,你卑鄙!”


    宋璟和源乾曜两个宰相在看到张嘉贞如此激动的模样,纷纷上前,一手拉住张嘉贞的一条胳膊,生拉硬拽着组织他扑到张说面前。


    宋璟一生循规蹈矩,最是守礼,看到张嘉贞张牙舞爪的模样,简直震惊了。


    他一向只会皱着的眉眼,惊奇看着张嘉贞,变得圆圆的。


    感觉到张嘉贞的挣扎逐渐不再激烈,源乾曜暗暗甩了甩自己其中一只手。


    这张尚书的力气,颇大了些。


    源乾曜看了看张说,又看了看张嘉贞。


    这二位张公都是曾担任过武将的,若是真让两个人扑到一起,怕是真的会扭打起来。


    张说看着张嘉贞,火上浇油:“你说谁是卑鄙小人,你不是小人,你公正,你公正你弟弟为什么贪污,说到底是一丘之貉,你弟弟贪污,你能是个好的?”


    张嘉贞两年前被贬就是拜张说所赐,现在这个罪魁祸首站在他的面前,言之凿凿,甚至还想将他永远摁死在小人的行列。


    这他能忍吗?


    他完全不能容忍。


    张嘉贞感觉愤怒的火焰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燃烧起来了。


    那火焰本因为宋璟和源乾曜二人的拉扯,灭了几分。


    而张说这个小人,踢踢踏踏提溜着一个油桶就过来了,从头到脚,兜头浇在了他身上。


    然后还拍了拍手,悠哉挑衅,有本事你打我啊?


    张嘉贞气疯了。


    这要是能忍不是真男人!


    张嘉贞双腿蓄力,像一头斗牛一样,蓄势待发,又要奔着张说冲去了。


    而宋璟和源乾曜像是两个尽忠职守的饲养员,他们一人拉着张嘉贞的一条胳膊,依旧把张嘉贞死死摁住。


    这回张嘉贞不是那么好摁的了。


    宋璟和源乾曜被张嘉贞的力道带着往前踉跄的两步。


    二人深感将张嘉贞制止住的不易。


    既然张尚书控住不住,那就让张宰相跑吧!


    二人对着张说挤眉弄眼。


    能有资格来这场筵席的,都是在官场上能说得上话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于是百官皆看到了。


    在朝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宰相,平时对谁都带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源乾曜,此时嘴巴快努到耳朵后头去了。


    而想来以不苟言笑著称,眉宇间的纹路可以夹死苍蝇的宋宰相,此时眼睛眨的像眼皮子抽筋。


    二人用竭尽全力,调动所有的面部肌肉告诉张说,快避避风头吧。


    但众人偏是这样,张说便偏是不避。


    笑话,他一个首席宰相,避开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算怎么个事儿?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


    失败者永远都不会爬到他的头上。


    张嘉贞被张说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给刺激到了,又要往他这里扑来。


    此时,本一碧如洗的天幕渐渐阴沉下来。


    殿内的众人皆看到了这样的异象。


    依照此前的经验,这是天幕又要出现了。


    张嘉贞看着异象,安静下来:“天有异象?要通知陛下。”


    张说又拿眼角看他。


    土狗。


    没看天幕。


    怪不得没有吸取姚崇的教训。


    按照惯例,天幕是要在宣政殿看的。


    众人提步准备往宣政殿去,此时一个传话的小宦官急忙跑过来。


    “陛下口谕,在此观天幕即可。”


    张说问:“陛下何在?”


    小宦官回答:“这便过来了。”


    张说点点头。


    宫人将门窗大开。


    这宫殿开阔,殿门也大,筵席之中的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可看到外面的天幕。


    张嘉贞看到众人的反应,这才明白,这原来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天幕。


    【大家好,又见面了。我们这次接着讲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时期的宰相。按照顺序,我们应该讲的是宋璟之后的宰相,张嘉贞。】


    张嘉贞左看看宋璟,又看看源乾曜。


    “是我?”


    宋璟点头:“是的。”


    “是我?”


    源乾曜微笑:“是的。”


    张嘉贞不再愤怒起来。


    是我!


    听说这天幕出自于一千三百年之后,此前没有机会得观天幕,现在好了,现在有机会了。


    他第一次看天幕,就能看到天幕讲他的事迹。


    原来他的名字在史册流传,一直流传到了后世是吗?


    后人一直在记得他!


    他前些时候去面馆儿吃面,还听到了众人都在赞上官昭容呢。


    听百姓说,这还是许多年前出现的天幕了。


    彼时陛下登基不久,那场天幕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但可惜他当时不在长安,无缘得见。


    可见这天幕是传播名声的好东西啊!


    他现在又被调回长安了,这定能证明自己在陛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若能借助天幕来让自己的名望更进一步,把张说挤走,再次坐上曾经的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可怜张嘉贞,单被百姓口中对上官昭容的怀念和赞扬给迷失了心智。


    却不知曾经那那次天幕将他心心念念的陛下背刺地怎样之惨。


    他只当天幕是一个赞扬人的功绩,能提升名望的东西。


    于是乎,张嘉贞满怀期待盯着那不断变换画面的天幕。


    张说将张嘉贞期待的小目光尽收眼底。


    他心里嗤笑,却不出言提醒。


    哈哈,坐等天幕的背刺,坐等张嘉贞出丑。


    【但是张嘉贞作为宰相确实没什么功绩,就是把历史上记载的事情通通给你们讲一遍,也难以凑成一个视频的长度,所以我们略过张嘉贞,来讲张说吧。在张说的视频之中,穿插一些张嘉贞的事迹,所以张说这个宰相我分两个视频讲。】


    [好耶,有两个视频看。]


    [张说!我知道,我磕的那对cp的粉头子!]


    [就是借着给上官婉儿整理诗集这件事,我对张说的好感也是直线拉满了好吧。]


    [张嘉贞是谁啊,没听过,不了解。]


    [百度了一下,好像真的没什么政绩。]


    [我当时搜姚崇和宋璟的时候,百度可是把功绩条条框框列出来的呢。]


    [快快快,张说张说,敲碗等饭,我好期待啊。]


    张嘉贞整个人要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没什么功绩。”


    “略过张嘉贞。”


    “我们来讲张说吧。”


    “张说的视频分两个。”


    他机械地转头,看看宋璟,又机械地转头,看看源乾曜。


    皆在两个人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同情。


    “这是真的吗?”


    宋璟难得出口安慰人:“张尚书消消气。”


    “这真的是真的?”


    源乾曜叹气:“张尚书不要放在心上。”


    张嘉贞将木木的眼神给到了张说。


    他,张嘉贞,在宋璟之后官至宰相,但是,却连一次完整的属于他的天幕都没有?!


    而张说,张说这个只会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还能拥有两次天幕?


    也就是说,这次天幕出现尚且不算完,他还能拥有一个天幕?


    这是什么道理!


    张嘉贞内心戚戚:“老天不公啊!”


    张说原本是算着,按照天幕盘点宰相的规律,这是约莫就是张嘉贞了。


    他心本还是看戏的心态居多。


    本想着,还要忍忍天幕前期对张嘉贞的那些夸赞。


    没想到啊,没想到张嘉贞的功绩和劣迹加起来,都凑不满一个天幕。


    天幕直接将他略过了。


    反转来的太快,快乐来的也十分猛烈。


    张说本来是打算看张嘉贞的好戏,但是没想到这好戏在天幕一开始就盘成团塞他嘴里了。


    这宰相盘点的好啊!好啊!


    张说的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偏这份快乐被张嘉贞看到了。


    快乐都是张说的,悲伤都是他的。


    张说那张贱兮兮带笑的脸十分刺眼。


    他感觉手开始痒,总想挠点什么。


    宋璟和源乾曜感受到了张嘉贞的蠢蠢欲动,二人对视一眼,又死死给他摁住。


    此时的李隆基在快步赶来的路上。


    “此次天幕是怎么回事儿?来的也太快了些吧?”


    李隆基一边走一边抱怨。


    天幕已经开始,神音也说起了话,李隆基一边看天幕,一边加快自己的步伐。


    反正百官都在筵席处,便不让他们去宣政殿了,他走来便可。


    边吃边看天幕也是一桩美事,还能给他博一个体恤百官的明君名声。


    终于走到筵席处了。


    他转身,跨步至殿内。


    眼前一幕让他有几分恍惚。


    这场筵席的主角张嘉贞是怎么了,怎么被他的两个宰相给架住了?


    李隆基看张嘉贞双眼无神,像是魂丢了的模样,不由关心道:“张爱卿身体还好?”


    嗯?


    张爱卿?


    张说本能站了起来,红光满面,腼腆笑笑:“多谢陛下体恤,臣一切都好。”


    李隆基一时语塞。


    朕没有问你。


    但他依旧没有驳了张说的面子:“那便好。”


    接着又再次看向了张嘉贞:“张尚书身体如何?”


    张嘉贞只觉得心脏受到更沉重的一击。


    他为何和张说都姓张?


    两年前,他尚且被陛下亲切称呼为张爱卿,现在已经要变成疏远的张尚书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又打张说的名字又打王翰的名字,好多次把王翰打成了张翰,发之前看了一眼,吓出冷汗(来自手瓢作者的心虚)


    第43章 (视频) 三个人的幽怨:陛下真把我忘了?


    张嘉贞听着李隆基口中这陌生称呼, 失魂落魄,心里只觉得满腹心酸和委屈。


    陛下以前并不会如此称呼他,陛下之前亲切地称呼他为张爱卿, 张宰相。


    他被贬了一遭,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张宰相”和“张爱卿”的称呼还存在,但却不是叫他的了。


    这称呼, 被冠到了张说那个歹毒小人的头上!


    说起来, 张嘉贞心里的火又点燃了。


    都赖张说, 否则这里哪里会有张说的一席之地, 这明明该是他张嘉贞的主场。


    这接连两回的天幕,提及的也必定是他张嘉贞的名讳。


    张嘉贞转头看张说,怒视。


    李隆基往前走了两步, 到自己的位置做好, 用眼神示意拉住张嘉贞的宋璟和源乾曜。


    撒撒手。


    宋璟和源乾曜各自退后两步,撒开了手。


    张嘉贞本来将自己身上一半的力气都放在了宋璟和源乾曜的身上,现在两人乍一松手,他不免往前一个踉跄。


    “哎呦。”


    “噗嗤。”


    “哎呦”的是张嘉贞。


    “噗嗤”的是张说。


    张说的笑说掩饰了, 自然是掩饰了,陛下毕竟还在主位上坐着呢。


    但要说完全掩饰住, 也不尽然。


    反正张嘉贞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张嘉贞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的。


    李隆基适时把话插进来:“张尚书身体抱恙?”


    张嘉贞回过神。


    陛下这是在问他的话呢。


    身体抱恙?他才没抱恙。


    生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刚把他调到长安,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 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这是在对陛下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他这个尚书不想做了?


    “臣身体极好, 多谢陛下挂念。”


    张嘉贞干脆利落, 表示自己的身体没问题。


    他不仅没问题, 他现在就能表演一个当场处理政务, 他精力充沛着呢。


    李隆基也觉得张嘉贞的精力甚是充沛。


    刚到门口他尚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有了一个缓冲的时间,他全明白了。


    张嘉贞这是因为自己贬职了,而张说升为首席宰相而心中不满呢。


    对张说的宰相之位不满,那就是对他的安排不满了?


    李隆基心里有几分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适时把话插进了张说和张嘉贞之间,也让这场正在酝酿之中的闹剧变成了彻底的默剧。


    无论是心有挑衅之意的张说,还是愤愤不平的张嘉贞,此时在李隆基的面前,都安静如鸡。


    【我们来简单说一下张嘉贞。张嘉贞,如何概括这一个宰相呢,“吏事强明,善于敷奏”,这是史料上对他的概括,精准且到位。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说的是张嘉贞这个人,他十分能干,而且善于向皇帝汇报政事。】


    [那是不是说明张嘉贞这宰相当的还行啊?]


    [但是再怎么行也不如之前那两个了。]


    [我觉得这话怎么看都不是像大夸特夸的感觉啊。]


    [对对,前面就是我的嘴替,我就感觉怪怪的呢。]


    [是啊,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


    短暂的别扭之后,张嘉贞的注意力又被天幕给吸引了。


    这毕竟是关乎于他的天幕,天幕上说,最开始先讲一讲张嘉贞,那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还是天幕的主角。


    张嘉贞虽不满意自己没能单独出现在一个天幕之中,但对于这短暂的只讲他的部分,也是十分珍惜的。


    “吏事强明,善于敷奏……”


    听起来不错啊。


    张嘉贞暗自高兴。


    至于画面上飘过的那些评论。


    什么“不如之前两个”、“不像大夸特夸”、“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都被张嘉贞给自动忽略了。


    听起来就是一家之言。


    且这些人看起来没怎么读过史书的样子,人云亦云,可见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


    至少他张嘉贞对这些言论是全盘否定的。


    他张嘉贞第一个不认可。


    而张说与张嘉贞的想法就大不一样了。


    “不如之前两个。”


    那确实,光是四大贤相,前面两个就占了最后两个位置,他张说尚且还得争一争呢,他张嘉贞算是什么,比不过之前两个是自然的。


    “不像大夸特夸。”


    哦呦,完蛋喽,天幕连最开始都不夸张嘉贞啊?


    那张嘉贞可真不行啊,按照他张说摸出来的规律,不管最后是怎样猛烈的背刺,天幕最开始都会公正地将这人的功绩给一一罗列出来。


    嘿嘿,张嘉贞他一条功绩都没有。


    “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


    没错啊,人家后人说得很对啊,只有没什么好夸的了,才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吧?


    张嘉贞的政绩呢?当宰相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政事,他的政绩呢?


    就是不如姚崇那样会办事儿,也总得像宋璟那样,正直如一,直言上谏,做到一个合格宰相应该做的规劝圣上吧?


    啧,张嘉贞连上谏这条也不能让后人拿出来说道说道。


    张说与张嘉贞的位置面对面,仅隔着一条过道。


    因此张嘉贞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张说那饱含深意的眼神。


    张说给过眼神之后摇了摇头。


    真惨,将张嘉贞记录在史的人真惨。


    怕是绞尽脑汁了吧?


    此时正是饭点儿,众人都饿着肚子。


    李隆基自己也饿着。


    因此他招呼着百官不必拘束,边用膳,边看天幕。


    张说到底是在王翰家中填了填肚子,此时肚子有个薄薄的底,还不算饿。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惬意抿了一口。


    然后在众人含蓄伸筷子夹菜,为填饱肚子的事业奋斗之时,从袖中摸出厚厚一沓纸,还有笔。


    然后“唰”地一声,把折在一起的纸给打开。


    引得众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


    张说心满意足感受着万众瞩目的待遇,然后拿起笔,看了看天幕,奋笔疾书起来。


    百官傻了。


    “张公这是在作甚?”


    “莫不是如之前一般,在记录天幕?”


    “张公不饿吗?”


    “唉,愧疚,张公心里想的皆是国事,吃饭时都不忘记录天幕,检讨自己。”


    “张公甚至是连之前的笔记都随身带着。”


    “张公实在是吾辈楷模。”


    “和张公比起来,我在此大快朵颐,实在不该。”


    有人真情实意在焦虑着,暗自伸手招呼着一旁候着的宫人。


    “你过来,替我找纸笔来,悄悄送过来便可。”


    虽说他的声音极小,出去一个宫人也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总有人发现了这角落里发生的一幕。


    看着此人目光放在张说身上唉声叹气的模样,大约能猜到这宫人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是,几个有心眼的也纷纷把身边候着的宫人招来:“快,也给我找点纸笔过来,动作要快,手脚要轻。”


    于是,接二连三,一部分手里多出了纸笔。


    他们又在影响着另一批人。


    于无声之间,大殿弥漫起了一股互卷的风气。


    而等到李隆基将肚子填至三分饱,抬头看的时候,只见满座桌案上不是琳琅的食物,而是白花花的纸。


    李隆基也是在前两场天幕下记过笔记之人,那些总结此时还在他的床头贴着呢。


    他下意识往天幕所讲的主角,张嘉贞那里看去。


    只见张嘉贞的桌子空荡荡,别说纸了,连毛笔上的毛都没有一根。


    李隆基登时心生不悦。


    看天幕的意思,这张嘉贞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怎能不拿笔记录一下时时自省?


    接着他把目光投以张说的案上。


    厚厚一沓,白纸黑字。


    很好,这才是一个好宰相应有的样子。


    李隆基又扫了一眼宋璟。


    宋璟也是互卷风波之中的一员,他专心致志看着天幕,一丝不苟在记录着什么。


    不错。


    李隆基龙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接着他也招人拿来纸笔,准备做笔记。


    全场深陷迷茫的只有张嘉贞。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应该怎么办?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拿纸笔,在记什么?


    【“吏事强明,善于敷奏”,这样的评价的确不错,但是对一个首席宰相来说,还是太低了点。无论是做事,还是上奏,这些都是一个官员应该具备的能力,而作为一个宰相,更重要的是要有着极佳的大局观,宏观把控着整个政局,给皇帝提供纲领性的建议。】


    【就像开元之初姚崇做的那样,他提出的“十要事说”可以说是将开元之初的所有问题都囊括在内,以至于他之后的宰相宋璟,也按照他所给的大方向走,这就是所谓的“萧规曹随”。】


    这话又让本就迷茫的张嘉贞更恍惚了些。


    原来这句话真的不是在夸他啊?


    这话不仅没有在夸他,天幕甚至又把姚崇和宋璟的例子举了出来。


    这两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张说抓住了重点,酒也不喝了,在纸上飞快记录。


    “极佳的大局观。”


    “宏观把控整个政局。”


    “给陛下提供纲领性的建议。”


    并在旁边做好批注: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宰相。


    写完后,张说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些都是来自于后人的宝贵建议啊。


    能让他少走不少弯路。


    天幕提起了姚崇,这又说到了李隆基的伤心事。


    唉,他的好爱卿已然去世了。


    李隆基摸着发痛的胸口,拍了拍,却无法缓解,遂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自己的胸口拍地“邦邦”作响:朕的好爱卿啊!


    给他的老宰相随一杯。


    有了姚崇这个对比,李隆基看张嘉贞就更不是那么顺眼了。


    并暗自庆幸着,幸好在天幕之前换掉了这个宰相。


    【关于张嘉贞当上宰相这件事,说起来李隆基还闹了一个乌龙。】


    [乌龙,什么乌龙。]


    [李隆基又干什么傻事了?]


    [放个耳朵让我听听。]


    此时把张嘉贞看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李隆基收回自己自己的目光。


    他在内心讪讪地笑。


    又来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事也没有很多人知道。


    天幕为什么喜欢挑这些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讲?


    张嘉贞已经被调回长安了,天幕说这种话,真的很影响君臣之间的和睦啊!


    【在宋璟罢相之后,李隆基这是左思右想,都没能选到一个极好的宰相人选。选谁呢?谁符合新时代新要求呢?谁能做好这个宰相呢?他因为这件事情愁的睡不好觉,日思夜想,惦记着宰相之位空悬着。这天夜里,李隆基灵关一闪,脑海里蹦出一个人。一个姓张的人。】


    张嘉贞自从天幕出现,脑袋里的水就没有晃出来过。


    天幕这说的又是什么事?


    他怎么迷迷糊糊,听不明白呢?


    没听说陛下选宰相选的心力交瘁,昼夜难眠啊?


    李隆基看天幕开了一个头,心道果然是这件事。


    连自己大臣的名字都记不住,甚至连错误的诏书都起草好了,真是丢人。


    要不是后面他又把名字想起来,诏书真正发下去了,那才是贻笑大方。


    想罢,李隆基一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听到这里,张说开始皱眉了。


    一个姓张的人?


    他难免往自己身上去想。


    莫非陛下一开始选的人就是我,但是被张嘉贞这个小子顶替了我的位置,陛下一看此人也能将就过去,所以张嘉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位了?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他真的会生气!


    【这个姓张的人究竟是谁呢?李隆基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抓耳挠腮,十分焦急。于是李隆基连夜把中书侍郎给叫过来。没事,他想不起来,他不是还有他的臣子吗,一个脑子不行,两个脑子总是可以。李隆基问他:“你帮我想想,想一个姓张的大臣。”】


    【光有张这个姓,实在难办。满朝文武,加上地方官员,这姓张的实在太多了,凭此一条找人实在如大海捞针。中书侍郎支支吾吾,小心试探:“陛下可还有其他线索?”于是李隆基又思索了一番,给了一个能精准定为的信息:“现在在西北做将领,你帮我想想是谁。”】


    【于是中书侍郎抓住了脑海之中闪现出的第一个人名:“陛下说的可是张齐丘?他现任朔方节度使,符合陛下说的那些条件。于是李隆基在心里默念,张齐丘,张齐丘……很熟悉,就是他了!】


    【首席宰相有了人选,这个位置不再空悬,李隆基心里十分高兴,立刻就让人起草任命诏书去了。】


    【不过这诏书最终还是没有送到张齐丘手中,李隆基在几天之后,收到了张嘉贞的奏章,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是把即将上任的宰相给弄错了。于是他又赶忙命人将这诏书给改了。大错没有酿成,只制造了一个小小的乌龙。】


    [哈哈哈哈李隆基你最好不要把我笑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选不出好的宰相,是因为除了身边经常看的大臣,其他的人全都不记得。]


    [啧,原来皇帝也有健忘症。]


    [感觉我跟皇帝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呢。]


    听完天幕所说的话,张嘉贞眼睛里的呆滞已经变成了不可置信。


    他不可置信看着李隆基。


    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从这双眼睛之中流露出来了。


    陛下,你把我忘了?


    你真的把我忘了?


    你是单把我一个人忘了,还是把其他人都忘了?


    李隆基夹菜吃饭,逃避张嘉贞的视线。


    不要看我,快别看我了。


    是那中书侍郎说错了名字,我才办错了事儿。


    要是他一开始就说对了人,怎么会闹出这场乌龙。


    嗨呀,快别看朕了。


    张说蠢蠢欲动的心歇下去了。


    原来不是他。


    好吧。


    原来陛下最开始宁愿立张嘉贞为宰相,也不愿意立我为宰相。


    陛下时时刻刻想着姚崇便罢了,在陛下心里,他始终比不上姚崇他认,毕竟姚崇的实力摆在那里。


    但是这个张嘉贞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干了什么,能让陛下半夜里突然想起了他?


    又一个满腹幽怨的人诞生了。


    张说先是愤愤看了眼张嘉贞,接着,长久地把幽怨的目光传递给了李隆基。


    此时李隆基有些如芒刺背,如坐针毡了。


    他感受到了环绕在他身边的幽怨气息。


    张嘉贞心怀幽怨他能明白,除了他还有谁呢?


    李隆基借着余光看向张说。


    此时李隆基开始思考把张嘉贞调回长安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和张说像是八字不合,两个人放在一块就像是把两个炮仗放在一个桶里。


    先前张嘉贞为宰相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合,现在看来这份不合只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甚至已经波及到他了。


    可怕。


    天幕结束就回被窝偷偷背大臣的名册去。


    不管近的远的,大官儿还是小官儿,都要背下来。


    他决不能让天幕再因为此事笑话他第二次了!


    现在这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事情,被天幕大肆宣扬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李隆基习惯了背刺,但还没有习惯丢人。


    此时,远离长安的朔方节度使张齐丘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天幕,表情和内心都十分复杂。


    原来他和宰相之位距离如此近是吗?


    那遥不可及的东西被天幕说的像是唾手可得一般。


    调任诏书都已下好了。


    若是这封诏书真的送到他的手下,陛下是否会因为皇帝之令不可朝令夕改,而就将错就错呢?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调令终究没有到他的手中,而这事情也不过是千年之后天幕随口一说的乌龙事件。


    既能出这样的诏令,是不是也就说明,陛下将自己和张嘉贞给弄混了。


    不,说不准陛下确实没有记住过。


    此时,离长安更远的地方,有第三个人,从头到脚开始冒着幽怨的气息。


    这个节度使他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我们从这个故事之中也能发现,若果不经常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那用不了多久,连姓名都会被皇帝给忘记。那究竟是为什么,让张嘉贞在一众地方官中脱颖而出,让李隆基深夜想到了他,并且连夜下了诏书呢?这就要讲到了贯穿张嘉贞一生的两个字了,自信。】


    [张嘉贞:自信就俩字,但伴随了我的一声。]


    [不是吧,他没什么能力还这么自信啊?]


    [没评上四大贤相,宋璟都比不上,怎么会这么自信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靠自信获得了宰相的位置。]


    [搞快点,让我听听他是怎么自信的。]


    张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带着兴味,手上的笔都准备好了。


    快,让我也听听,是怎么自信的。


    不出所料的话,天幕要讲笑话了,这后人的言论走向,对着张嘉贞不是怎么认可啊。


    让他把张嘉贞的自信和后人的评价都记下来。


    他看张嘉贞自从天幕出现就不在状态,想必也没有记笔记。


    无妨,他记了。


    等着天幕结束,就誊抄一份,作为张嘉贞的上任贺礼。


    他定然喜欢。


    李隆基感受到张嘉贞的幽怨不在他的脑袋上盘旋了,于是放下心来去瞅他。


    天幕说的挺对的,张嘉贞确实自信。


    这是好事儿啊,这是大唐的自信,身在大唐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应该有这份自信!


    而唯独张嘉贞,自信而不自知。


    自信?


    他真的有吗?


    天幕说的是他吗?他感觉跟他自己对应不太上啊?


    明明他勤勤恳恳为政,团结兄弟,重感情又义气。


    【这还是开元六年的时候,张嘉贞被举报了,举报的理由的贪污。】


    迷迷瞪瞪的张嘉贞听到贪污两个字,登时就坐直了。


    吓精神了。


    贪污,这可不兴乱讲了啊,开元六年那次的贪污是被污蔑的,后来经过调查,也确实还他一个清白了。


    天幕怎么把这件事扯出来?


    不会史册记载歪曲事实了吧?


    这怎么能胡乱记载!


    张说听到贪污两个字也兴奋起来,但想起了开元六年。


    开元六年都过去多久了,那会没治罪,在线也不会治罪。


    天幕最是公正,没贪污就是没贪污。


    张说有几分意兴阑珊,也有几分张嘉贞居然真的不贪污的遗憾。


    后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无妨,张嘉贞不贪,但他的弟弟贪啊。


    【李隆基听到这件事情后,当即就派人去调查了。最后调查的结果是,张嘉贞是被污蔑的,他的的确确,没有贪污。李隆基十分生气,当他是傻子是吧?随便诬告他就会定张嘉贞的罪?于是李隆基准备下令严惩诬告者。】


    【张嘉贞于是劝谏道,陛下实在不必因为此来治他的罪。我一身清白,被告也是无妨,陛下明察秋毫,总能还给我一个清白。但如果陛下因为这件小事治诬告者的罪,那下次若真有人发现了贪污事件,为保全自己,也不再敢说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陛下要为整个国家考虑,要为整个朝堂的风气考虑啊!】


    张说眉头一皱。


    莫非他猜错了?


    这走向,是要夸张嘉贞的节奏啊?


    这可不兴乱夸啊。


    第44章 (视频) 武惠妃手拿白月光剧本:占她的儿媳?!


    张嘉贞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原来这天幕不会凭空污人清白, 他张嘉贞说没贪污,就是没有贪污。


    看着张说略带几分遗憾的表情,张嘉贞先是轻咳一声, 把张说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这边,然后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根灰灰肠子在憋什么坏招?


    我张嘉贞说是没贪污,就是没贪污。


    天幕会还以他清白。


    如果天幕之前所说的“吏事强明, 善于敷奏”, 不是夸他的, 那这回的“兼听则明, 偏听则暗”肯定是了。


    他已经感觉到表扬的气息铺面而来,神音已经酝酿好了。


    马上,神音会就他直言上谏的好品质, 大讲特讲。


    来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


    张嘉贞长长吸了一口气,志气满满。


    张说看张嘉贞要翘尾巴的模样,心里很是不爽。


    但若天幕真是要夸张嘉贞,他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连陛下都不能捂住天幕的嘴,他能吗?


    他不能。


    在专门讲他张说的天幕之中, 来讲张嘉贞?


    天幕真的没问题吧。


    张说嘴巴快气歪。


    他愤愤给自己倒了杯酒, 看着张嘉贞, 咬牙切齿地喝下去了。


    无妨, 就让他得意一时好了。


    【张嘉贞被诬陷贪污, 但依旧为诬陷者求情, 肚量实在是大。李隆基心里登时就觉得这个臣子, 不错, 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尤其是他直言上谏、一心为公的这个模样, 颇有宰相宋璟的风范啊!】


    [什么,原来李隆基在搞替身文学?]


    [张嘉贞大局观上有姚崇的影子,谏言的风格有宋璟的影子。]


    [我说李隆基是真的有点子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详情请参照武惠妃和杨贵妃。]


    [前面别跑,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隆基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脸!]


    [他就是看到人杨贵妃和武惠妃有些像。]


    [找替身的男人都是垃圾男人,姐妹们记得擦亮眼睛,远离下头男。]


    被天幕点名的宋璟抬起了头。


    张嘉贞有他宋璟的风范?


    宋璟那常常皱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倒没有因为天幕把他和张嘉贞放在一起比较而心生不满。


    只是他仔细把自己和张嘉贞放在一处。


    不像啊……


    至少他本人是觉得不像的。


    且不说天幕所讲这件事情他并未听闻,单说他看到的,张嘉贞任职宰相的时候,直言上谏的次数也并没有很多。


    要说把控朝政大方向这方面,还是姚公的专长,但一个臣子他是否是真心劝谏陛下的,他宋璟一只眼睛就能看清。


    宋璟摇了摇头。


    天幕如果在直言上谏这方面赞扬张嘉贞,那他是不大认可的。


    张说和宋璟的位置很近。


    宋璟这摇头晃脑的模样被他看到了。


    嗯?


    宋公也不认可天幕对张嘉贞的夸赞?


    同道中人?


    不认可夸赞那就等于否认,只要愿意否认张嘉贞,那他们就是好朋友!


    张说屁股往宋璟那里挪一挪:“宋公,宋公~”


    宋璟抬头,公事公办道:“张公,何事?”


    张说显然就没有宋璟那么严肃了,有些想拉帮结派的意思。


    他原先虽然是对宋璟没什么坏印象,但平素相处起来是当普通同僚来相处的,不算交好。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宋璟这张严肃的脸都越发亲切起来。


    真是让他越看越欢喜。


    “宋公也觉得天幕言过其实了吧?”张说上半身凑到宋璟那里,亲切道。


    “是有一些。”宋璟如实回答。


    与张说和宋璟的位置相近的几个人皆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着眼色。


    “莫非天幕真的说错了?”


    “嗨呀,张公,哦不,张宰相和张尚书关系不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宋公也这么说,你如何作解?宋公可是最正直不过的了。”


    “这……”


    此时后宫之中,武惠妃的殿内。


    武婕妤在今年被升了位份,李隆基特赐惠妃的称号,这惠字不仅李隆基满意,她也满意。


    早在天幕露出一点点端倪的时候,她便猜测,自己离妃位不远了。


    果真如此。


    只是那皇后之位,并不那么容易得。


    武婕妤在升为妃之后,那皇后之位就时时刻刻吸引着她。


    有了皇后的身份,她才是这天下最珍贵的女人,她才能名正言顺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她毕竟姓武。


    登上后位的阻力实在太多。


    武惠妃今日也如往常一般,侧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支撑着上身,在心里谋划些什么。


    天幕出现已不是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了,在美人榻上也不影响她看天幕。


    只需将门窗打开便可。


    天幕讲的张嘉贞毕竟已经不在宰相之位上,不在那高位,也就没什么价值。


    自天幕开始,武惠妃就一直保持着这样惬意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她看到了天幕上漂浮的弹幕。


    武惠妃从美人榻上坐起来,连礼仪姿态都顾不得了。


    天幕上刚刚一闪而过的那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


    “李隆基是有点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


    “详情请参照武惠妃和杨贵妃。”


    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后人说的白月光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后人口中说的替身的什么意思。


    替身?


    陛下霸占的那儿媳是她的替身?


    原来第一次天幕所说的那占儿媳,占的是她的儿媳?


    就是机敏如武惠妃,在听到这番话后,唯一的感受也只是脑中一片眩晕。


    她感觉眼前有些发白,双腿也有些发软。


    身边有眼力见的宫女急忙扶住了她。


    这可是陛下最宠爱的武惠妃啊,可不能出了半点差池,莫说是摔一跤了,就是午膳没有吃好,陛下都是要发怒的。


    武惠妃被扶着,又回到了她的美人榻上。


    同样的美人榻,同样的美人,可武惠妃已然没有刚刚惬意的姿态和自得的心境了。


    她前不久刚升了妃位,她甚至还没有高兴太久,天幕就给了她重重一击。


    这打击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她的儿子……


    她已有两个儿子夭折了,这第三个儿子送去宁王那里抚养着,好不容易长到了五岁,她终日不得见儿子,是日思念想,时时惦记。


    她的儿子离娶妻生子还有那么遥远的距离啊。


    想到了儿子,武惠妃心中愤怒起来。


    这大唐是再无女人了是吗?


    李隆基的眼睛是只能看到儿媳了是吗?


    替身替身,她就知道帝王之爱是无法长久的。


    武惠妃死死扣着软塌上铺着的薄垫,心里的震惊和怒火却是一点都无法平息。


    与武惠妃一同震惊的还有后宫中的其他女人。


    但她们因目睹了第一次天幕,心中的愤怒倒是没有武惠妃那样强烈。


    赵丽妃摸了把瓜子,啧啧道:“陛下占儿媳,占的居然是武惠妃的儿媳。”


    刘华妃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武惠妃的儿子,尚且才五岁啊,就是能做武惠妃的儿媳,这时也不过才五岁左右……”


    刘华妃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


    陛下,不是人啊……


    但这话她们谁都不能说出来。


    杨贵嫔叹了口气:“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美人色衰而帝王爱驰,哪个皇帝不喜欢年轻的呢。”


    赵丽妃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像是吐了口口水一般:“可那是儿媳。”


    吐了口瓜子皮,赵丽妃犹有不满:“武惠妃也是惨,还以为陛下是真的喜欢她呢,谁知道扭头就找个了替身。”


    刘华妃接话:“确实,就是不知道武惠妃的结局如何了,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因为武惠妃年老没了皮相占了她的儿媳,还是因为她去世了所以找了儿媳当替身。”


    赵丽妃不吐瓜子皮了,开始剥瓜子,准备把果仁堆在一起一口吞掉:“此前天幕有句话是说着了,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最终王皇后把这话题揭过:“接着看天幕吧。”


    大殿上的李隆基已经吃不下饭了。


    被两道幽怨的目光注视着已经让他食不知味,现在天幕的话更是要把他的饭碗给摔了。


    “李隆基是真的有点子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


    “李隆基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脸!”


    “找替身的男人都是垃圾男人。”


    如果说之前天幕的话像是毛毛细雨挠痒痒,过去了也便过去了。


    那现在的天幕就像是狂风暴雨,端的是不把房顶掀飞不算完的姿态,冲着他的脸就啪啪地过来了。


    天幕骂他,还骂的很难听。


    这是把他一国之君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天幕不仅自己踩,还要把这事说出来供后人听,让更多的人来踩。


    现在更直接,天幕就出现在这里,大家都能看到。


    丢人?


    哈哈。


    李隆基笑不出来。


    他以为习惯了背刺就能习惯了天幕,却没想到这人是丢不完的。


    他未来做的那些荒唐事,在后世像是人尽皆知一般,怎么谁都知道呢?


    天幕明明讲的是张嘉贞,最开始丢人的也明明是张嘉贞。


    仅仅是因为张嘉贞有一些像姚崇和宋璟,天幕就又把他那档子破事给扯了出来。


    不,不是神音扯出来的,是看天幕的后人扯出来的。


    好好的看天幕,聊一些和天幕内容相关的不好吗?


    哪怕发散也不能散成这样吧!


    李隆基心里起了厌烦心里。


    什么儿媳,哪个儿媳,谁会喜欢?朕就问谁会喜欢?


    这个儿媳让天幕把他背刺成这样了都,他马上就快被戳成筛子了!他就问,谁会喜欢?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不管那已经干了这件事的李隆基是怎样喜欢那个什么叫杨贵妃的人。


    但是现在的李隆基,是很讨厌他的。


    李隆基脸皱巴成了包子褶,女人真是烦。


    他在纸上重重写下杨贵妃三个字,然后拿出朱笔在一旁批注:讨厌。


    写了一个,他尚且觉得不够,又继续加字:讨厌,讨厌。


    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次的天幕,他是明白了,但凡天幕出现什么女人,这对他李隆基都是大大的坏处。


    这丢掉的名声和民心得整日整夜批多少奏折才能找回来啊?


    想想自己每天为国家大事熬的大夜,李隆基快哭了。


    不要骂他了,他不会再喜欢杨贵妃了。


    他现在听到杨贵妃三个字,就反射性要打哆嗦。


    他真的很讨厌她了。


    满朝文武低头在认真做笔记。


    有些偷懒的,在知道李隆基不会查笔记后,只记些神音所讲的内容,天幕漂浮而过的弹幕是不记的。


    因为这弹幕实在太快,且越来越多,他们就是化身八爪鱼,拿八支笔,也记不过来。


    但宋璟毕竟不是这些人,所以宋璟在他们之中脱颖而出,坐上首席宰相之位,也占了四大名相的最后一个名额。


    宋璟把手里的笔杆子挥舞的虎虎生风,带些力透纸背的意思。


    他以严格的标准来要求着李隆基和满朝的百官,他也以更严格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别人不能全部都记下来,他可以。


    于是宋璟他笔杆子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他为人一向严谨认真,既然要记录,那就要做到事无巨细,字字都记录下来。


    直写陛下名讳不合适,要改成陛下。


    宋璟很细节。


    他边写边念:“李隆基(陛下)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


    脸。


    写到一半,正直如宋璟也感觉到不对劲起来。


    这话记下来,是不是不太好。


    张说耳朵尖,在一旁听着,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他伸手扯了扯宋璟的大袖子,及时制止住了他。


    张说眼睛瞪的堪比犁地的牛,这是足以让宋璟认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的程度。


    他对张说感激笑笑。


    一种同僚间的情谊在二人之间不断加深。


    宋璟把“不要”(脸)给重重划去。


    张说伸长脖子,看宋璟将刚刚写的话给划掉了,心里甚是满意。


    宋公在官场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圆滑一些。


    人还是圆滑些好啊,免得惹陛下不高兴而丧命。


    张说看宋璟又动笔写了什么,于是继续伸长脖子。


    只见耿直如宋璟,他保留了“李隆基(陛下)他占武惠妃的儿媳”。


    然后在一旁批注:预估时间,十年左右,十年之内,需时刻劝谏。


    张说一时语塞。


    宋公还是当年那个宋公,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李隆基对张嘉贞的行为十分满意,又因为张嘉贞勾起了他对姚崇和宋璟两大宰相的回忆,在两大贤相的滤镜加持之下,他对张嘉贞十分之满意。于是李隆基拍了拍张嘉贞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以后我肯定会重用你的。”】


    [朋友们,划重点了,以后会重用,是以后。]


    [李隆基和我那画大饼的领导真的太像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笑死我了,我下班来看看视频,还得想起上司的丑恶嘴脸,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救命,我还在感动之中,不是你们提醒我还真没有意识到。]


    [咱们要反对画大饼行为和pua行为。]


    李隆基还没来得及因为天幕将占儿媳一事给略过而高兴,就被天幕搞懵了。


    什么是画大饼,什么是pua?


    李隆基觉得自己的cpu要烧了。


    他不是坊间摊大饼卖大饼的啊,他所作的画也都是风雅之作,哪里有什么大饼?


    天幕不要诬陷他。


    这不能乱说。


    李隆基本想把这归于天幕的诬陷,但又不自信起来。


    天幕好像也没有说错过啊?


    除了他岳丈五丈一那大墓的事情,没如天幕所说一般发生,其他的事情天幕都说着了。


    但五丈一这事出有因,皇后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想法最终被皇后给打消了,否则宋璟还是会因为五丈一而上谏。


    李隆基心虚的小眼睛瞟向天幕,用手摸起了下巴。


    难不成,他以后落魄至卖大饼的惨状了?


    是他弃城而逃之后卖的大饼吗?


    李隆基觉得这画面他不敢想象,简直匪夷所思。


    他认真在笔记上写下小字:日日勤勉,不要懈怠。


    又补充道:偷懒只能落得卖大饼的下场。


    此时李隆基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然相当完美了。


    什么享受啊,玩乐啊,都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这点苦这点累算什么,不就是早起了点,晚睡了点,少玩了点吗?


    毕竟吃穿用度还是最好的。


    那卖大饼是什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


    李隆基脑补了一下这样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这是陛下的一句承诺,有了这句承诺,那还不是千恩万谢地跪拜啊。或者更谦虚一些,领导夸了你,“你最近做的很棒,我很欣赏你”,回答“都是领导教的好”,这种对话也很常见。但是,张嘉贞他和常人不同。】


    【张嘉贞的回答是:“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年,即衰老无能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这话的意思我,我现在年轻体壮的,正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的时候,要是再等两年,我年老体衰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所以陛下您可别说以后用我了,您要是想用我,抓紧用吧,晚了我可就死了。】


    此时李隆基的内心十分复杂。


    这种复杂就像是今天的午膳,卖相都十分不错,他的肚子也略有几分饥饿,但这饭菜吃到嘴里怎么都不是那么美味。


    饭菜欺骗了他。


    张嘉贞也欺骗了他。


    他本以为把张嘉贞提拔上来,能拥有一个兼具姚崇和宋璟双人品质的宰相,两二人的长处都发扬光大,而改正之前两个人的缺点。


    但事实证明,张嘉贞像姚崇和宋璟到底还是他一时之间的错觉。


    也许当时有什么糊住了他的脑子和眼睛吧。


    李隆基回想了张嘉贞任宰相期间,想找出点能说得出来的政绩。


    但不知道是他人老了还是张嘉贞真的不行,他竟半点都找不出来。


    罢了。


    李隆基叹了口气。


    无妨,现在已经换宰相了,新的宰相,新的开始。


    一定不是他老了,是张嘉贞他不行啊。


    此时张说看着天幕,听罢后嗤笑一声。


    狂妄!


    太狂妄了!


    他说张嘉贞是怎么获得宰相这位置的呢,原来靠的是吹嘘和夸耀自己。


    还敢催促陛下抓紧用他,不用他的话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怎么敢说这话的?


    他刚刚那个冲上来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那个气势,他怎么敢说自己快要死了的?


    他这是在威胁陛下吗?


    以命相挟?


    哈。


    张说越想越觉得这是狂妄自大的小人行径,对张嘉贞更是看不上一点儿了。


    行吧,就当他是因为这狂妄自大当上宰相了,他还做出一点儿政绩出来啊?


    屁都没做出来,就知道把他弟弟给拉上来。


    结果呢,拉上来一个贪污的白眼狼,把自己的官都给丢了。


    张说愤愤看着张嘉贞,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虔诚看向天幕,暗自许愿。


    天幕天幕,我知道你最是公正,你一定也不喜欢张嘉贞这等狂妄自大之辈,请快快批判他。


    张说又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弹幕,继续许愿。


    哦,还有那些正在观看天幕的后世之人,也一定不喜欢张嘉贞,没有关系,骂他好了,反正他打不到你们,有什么事情 ,我来帮你们担着。


    许愿罢,张说期待看向天幕。


    骂他呀,快骂他呀。


    但天幕到底没如张说所愿。


    [李隆基:我以后会重用你的。张嘉贞:你现在就用,你用不用,你不用我死了。]


    [张嘉贞他有点好笑啊哈哈哈哈。]


    [我要能有张嘉贞身上一半的勇气,我也就不用天天忍气吞声赚窝囊钱了。]


    [我去百度了一下,张嘉贞对儿孙的观点也挺像现代人的。]


    [什么观点,搞快点我要听。]


    [李隆基这种画大饼的行为还得是张嘉贞来治他。]


    [耿直,我喜欢。]


    [张嘉贞可爱捏。]


    张说看着天幕,脑袋闹出一万个问号。


    后人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这真的是骂陛下“不要脸”的那些后人?


    换了一批吧?


    什么叫“我喜欢”,什么叫“可爱捏”。


    张嘉贞他一不像姚崇有能力,二不如宋璟公正正直,他凭什么获得后人的喜欢啊?


    还有,张嘉贞,那样无能的莽夫,究竟哪里可爱了啊?


    张说反反复复看了看张嘉贞那胡子拉碴的大脸,还有他看起来就不太智慧的双眸。


    可爱?


    张说感觉精神恍惚,还有一些错乱,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还是所有的后人全都出现了问题。


    他看着满桌的饭菜,只觉得有些难受。


    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从胃里跑出来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那不智慧的张嘉贞了。


    张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又捏了捏自己的喉头,试图把不适的感觉压下去。


    张嘉贞,可爱捏?


    ……yue~~


    【作者有话要说】


    724年武惠妃受封,目前是时间节点是723,提前一年,剧情更连贯一些。


    第45章 (视频) 天幕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张说捂着肚子, 看着膀大腰圆的张嘉贞,想到处乱yue。


    但天幕给张说的打击远远不止这些。


    【我们现在的父母,只要是有这个能力和条件的, 都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买个房子什么的。在古代,那些达官显贵仕途顺畅、官运亨通的时候,也会开始想办法去积累自己的田地和财产, 为子孙后代考虑。但张嘉贞是一个例外。】


    【张嘉贞他坚持不给儿孙买地买房, 准确一点来说, 他也不给自己买地, 所能依靠着过生活的也就是他当宰相的工资。有人就劝他:“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子孙后代考虑啊,你可不要太傻了, 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张嘉贞是一个倔驴, 他不听劝,他说:“你们现在劝我,不过是想让我为后代考虑罢了。我是宰相,我靠工资吃饭又不会饿死。我的儿孙要是有本事, 他们不靠我留的这些财产也能混出个名堂,他们要是游手好闲, 整日浑浑噩噩, 那我留财产让他们当蛀虫吗?”】


    [张嘉贞已经有“儿孙自有儿孙福, 没有儿孙我享福”的精神了?]


    [他不给他儿子买房, 也不给儿子买地。]


    [他真的, 我哭死。]


    [他真的做到了过好他自己。]


    [过好自己, 这四个字放在现在都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


    [张嘉贞的观点就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常炸裂的。]


    [张嘉贞, 新潮啊, 我喜欢。]


    张说捂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胃。


    喜欢喜欢喜欢, 就喜欢张嘉贞是吧?


    为什么成群结队去喜欢张嘉贞而不来喜欢喜欢他张说呢?


    天幕讲姚崇和宋璟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后人这么喜欢呢?


    这张嘉贞膀大腰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没有脑子,究竟哪里让后人喜欢了呢?


    张嘉贞究竟哪里戳到了后人的点了呢?


    他想不通啊,也看不透啊。


    张说反反复复看着张嘉贞,直到把张嘉贞由愤怒看到心里发毛,开始回避张说的眼神,张说也始终没有看明白这大傻个有什么过人之处。


    更何况,这不为子孙后代考虑的模样,真的是一个值得喜欢的模样吗?


    难不成千年之后的世道都变了?大家都不再为子孙后代考虑了?


    张嘉贞他自私啊,他不为后代考虑啊!


    能不能透过现象看到张嘉贞自私的本质?


    他就问能不能?


    观看天幕的后世之人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连一个小小的张嘉贞都喜欢到不行。


    张说看着天幕气呼呼的,有点想掀桌。


    【要说张嘉贞,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有点清廉在身上的。】


    张说捂着头。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夸张嘉贞清廉。


    他弟弟贪污都被抓了,张嘉贞还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虽然张嘉贞的弟弟贪污了,但张嘉贞没有。】


    张说换了一只手捂脑袋。


    假的假的,他不认同。


    宋璟在一旁看着天幕,边听边记,顺便点点头。


    的确,张尚书做宰相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他有什么贪污的举动。


    既然天幕都这样说了,那张嘉贞是此一生都没有贪污了。


    很好,他们当官的就很该是这个样子。


    张说从捂脸的手的缝隙之中看到了宋璟在点头。


    他气不打一处来,换了个坐姿,不再是头伸向宋璟那侧的亲密模样了,拿屁股对着他。


    宋公,墙头草。


    他还以为宋公能与他一并讨厌张嘉贞呢,结果天幕说什么是什么。


    不靠谱。


    此时张嘉贞经历了最开始对天幕不熟悉的恍惚,现在终于进入状态了。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天幕这是要夸他了,对吧?


    张嘉贞有点兴奋。


    原来被天幕夸是这样的感觉。


    心里酥酥的、麻麻的,脑袋晕乎乎的,还有些飘飘然了。


    他感觉现在乘着风驾着云,他就能飞走了。


    张嘉贞看着刚刚在纸上记录下的天幕之言。


    “我要是能有张嘉贞一半勇气就好了。”


    “耿直,我喜欢。”


    “张嘉贞,可爱捏。”


    “张嘉贞像现代人。”


    “过好自己,这四个字放在现在都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


    “张嘉贞,新潮啊,我喜欢。”


    嘿嘿。


    张嘉贞傻乐。


    他们说喜欢我。


    有点像现代人。


    后人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与一千三百年的后人是一样的。


    那可是一千三百后啊。


    张嘉贞假装自己站在后人的角度,想当然以为这也许是后人对他最高的评价了。


    也许天幕再多夸一夸他,就能适当引导现在坊间的舆论走向呢?


    他也不求能有姚崇那样的盛名和地位,也不求能如上官昭容一样,时隔多年也依旧长久被文人记在心里。


    他只求这天幕带动他的声望,他的声望带动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他现在回长安了,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之前说,张嘉贞不给自己的子孙买地,也并不提携子孙,为他们做长久的考虑。但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人就是张嘉贞的弟弟。】


    【在李隆基最初登基的时候,张嘉贞就以并州长史的身份到长安述职。张嘉贞他的能力虽然当一个宰相还是不够看的,但是当一个区区并州长史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最初,他就因为政绩突出,得到了李隆基的赏识。】


    【既然得到了赏识,那不能白赏识啊是不是。官儿做的好,政绩又突出,领导心情十分好,又正好张嘉贞这个人从来就没缺过胆子,所以当时张嘉贞就替他弟弟求官儿了。但张嘉贞说的很委婉。】


    【他先是卖了波惨,说:“我父母双亡,自小就孤苦伶仃,只有弟弟一个人和我相依为命,我们二人一同作伴。”接着表明现在情况:“现在我的弟弟张嘉佑,正在鄯州担任别驾,鄯州这个地方距离我实在太远了,我就是想见我弟弟一面都太难了呀。”最后点明中心,突出目的:“陛下您看,能不能把我弟弟调到一个离我更近一点的地方去呢?”】


    【这话讲的是有点艺术性在的,张嘉贞只说想要和弟弟离近一些,但又选在了自己政绩突出,而李隆基又十分欣赏他的时候,这其实含蓄表达了,我想让我弟弟升个官的意思。】


    【李隆基也不是傻子,臣子的言外之意哪里能听不出来。既然张嘉贞他事办的好,能力又突出,给他弟弟升点官儿就升点儿吧。】


    【所以张嘉贞的弟弟张嘉佑从鄯州别驾变成了忻州为刺史。别驾,是州刺史的佐官。】


    [我真傻,我单以为具备说话的艺术的只有姚崇一个人,原来这是他们当官人的必备技能。]


    [前面的,你忽略了宋璟。]


    [哈哈哈哈耿直如宋璟,是不会掌握这种说话的艺术的。]


    [张嘉贞这是想兄弟扶持吧?]


    [把弟弟提上来,自己也就有个帮手了。]


    [我还以为张嘉贞真的是那种亲戚说话都不好使的人呢。]


    [可惜提拔错了,他弟弟贪污把他给害了。]


    置身于后人夸夸之中,要飘飘然的张嘉贞被瞬间打回原形。


    他唉声叹气。


    唉,若他能严管他的弟弟,或许这一切都可以不再发生。


    现在在他之上的张说,也还是得被他坐在屁股之下。


    张说不就是逮住了他弟弟贪污这件事死咬住不放,又耍心机诓骗了他,这才把他宰相的位置给抢走了。


    想起来就让人恼火,张说心眼子真的很多!


    要说张说和张嘉贞也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


    张说单看张嘉贞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哦,又在想他算计了他的事情。


    张说撇撇嘴。


    可别怪他心眼子多,这朝堂之上,人心不狠站不稳啊,心脏上多几个窟窿才活得久。


    不要赖在他头上,都是姚崇教的他。


    冤有头债有主,要是真有怨,去下头找姚崇吧。


    【张嘉贞的弟弟也是争气,最后当上了三品的金吾将军。彼时他们兄弟二人,一个从文官至宰相,一个从武,官至将军。一个家族里能培养出一个大官儿,那都是烧高香的事情了,张家倒好,一下出来了两个,整个长安城所有人都在羡慕他们。】


    [笑死,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年纪大的对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兄弟两个,你怎么不学学。]


    [年纪小的对爸爸说,你看看人家爹,你努把力啊。]


    [被鞭策的爸爸们:他连房都不给儿子买,你真的要我学学他?/doge]


    天幕讲起了张嘉贞的曾经,张嘉贞也想起了自己那辉煌的曾经。


    但这曾经毕竟只是曾经,如今已经风流云散,渣都不剩一点。


    没有人能从自己的回忆中或者走出来,张嘉贞也不能。


    他拿着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里,痛。


    真的是太痛了。


    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张说看到张嘉贞现在的样子,心里就十分快乐。


    听天幕夸他的不适也消散了很多。


    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装模作样要跟张嘉贞来一个遥遥相敬的碰杯。


    张嘉贞果然被他的行为激怒,他捶胸顿足,好像看起来更痛了。


    张说更快乐了。


    也不管张嘉贞是不是愿意回应他的敬酒,自顾自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光了。


    顺便砸了砸嘴。


    果然啊,人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但是张嘉贞的弟弟最后还是坑了他。那会张说想当首席宰相,正愁没地方下手呢。要说张嘉贞的弟弟更像张说的弟弟,张说一打瞌睡,他就亲自把枕头巴巴的给递过来了。】


    [哈哈哈哈实力坑哥。]


    [张说:天上掉下一个张弟弟。]


    [张嘉贞要气死了。]


    张嘉贞没有生气,张嘉贞的叹息更绵长了些。


    他沉闷喝着酒,一点都没有刚刚听夸夸翘尾巴的模样了。


    心里不仅痛,还发苦。


    很难受。


    这就是作为天幕当事人需要承受的痛苦吗?


    已经习惯这种痛苦的李隆基注意到了张嘉贞在一个人喝闷酒。


    他心里深深共情了。


    没错,就是这样难受的感觉。


    心里酸涩还发赌。


    他看着张嘉贞的模样,心里觉得他抗压能力还有待加强。


    这才哪到哪呢,天幕的背刺还没有开始呢。


    最难受的可不是天幕带着你回忆往日的辉煌,最难受的是天幕把那些鲜少人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而这些事偏偏都是一些不能说的事情。


    比如他杀三子,比如他占儿媳,又比如他弃城而逃。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背刺内容了。


    啧,张嘉贞不行啊,不如他心态好。


    难过的人毕竟不是李隆基,针不扎在李隆基的身上他就永远都不会觉得疼。


    所以李隆基共情完毕后,啧啧嘴,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你别说,还真别说,张嘉贞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挺下饭。


    【他弟弟贪污这事闹大了。张嘉贞着急呀,他们毕竟是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感情,他哪里能坐视不理呢?但是人在着急的时候,就容易失去理智,张嘉贞虽然着急,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这时候张说就冒出来了,他开始给张嘉贞出主意了。】


    【这个时候,张说和张嘉贞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张说还没当成首席宰相,威风也没抖起来,都收敛着。张嘉贞心里着急,也没法分辨人的好坏,急中失智。】


    【张说对张嘉贞说,你们兄弟这回犯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你暂且不要去陛下面前求情,以免陛下生气,牵连到你。你如果还坐在宰相的位置,尚且还有机会救你的弟弟,要是陛下因为迁怒,把你宰相的位置拿走了,那你弟弟才是真要完蛋。】


    [下面为大家展示的是,新晋傻白甜:张嘉贞。]


    [急中失智,哈哈哈哈。]


    [张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要说刚刚的天幕尚且只是把张嘉贞拉回了峥嵘的往昔岁月,让他因回忆回不去的过去而伤心难过。


    现在的天幕就是踩着张嘉贞最在意的事情,拿着小树枝直接戳向了张嘉贞的肺管子。


    现在张嘉贞的心里已经不是在冒苦水了。


    他要冒血水了。


    愤怒的火焰在张嘉贞的眼睛里点燃了,他再一次带着熊熊怒火看向张说。


    张说毫不在意。


    纸老虎。


    陛下在尚且还在这里呢,你敢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能做。


    你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就是陛下面前失仪,要被治罪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给气死。


    略略略。


    张说再一次拿起酒杯,对着张嘉贞遥遥相敬。


    切尔斯。


    【张说不仅让张嘉贞不作为,还给他乱出主意:“依我看,最好让陛下不要看到你,你这两天就请假吧,不要来上朝了。等陛下消了气,你再过来,这是最好的了。”为增加这主意的可信度,张说还补充着:“你这两天在家里就吃吃素,穿穿素,表明你的忏悔之心,这样更容易打动陛下。”】


    【要说张嘉贞,他还是很单纯的,他真的相信了。】


    张说沾沾自喜。


    傻子,不太智慧的傻子。


    真的是说什么信什么。


    作为一个宰相,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要有的。


    要说姚崇,从来就不会被他忽悠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啊,真的是很大哦。


    张说再一次拿起酒杯,又想和张嘉贞来一个隔空碰杯。


    如果人能有尾巴,如果尾巴能有实体,那张说那蓬松的大尾巴大概率是在疯狂摇晃的。


    但这次隔空敬酒的过程中,他的余光看到了李隆基。


    李隆基原在惬意地夹菜,在听到天幕说的内容之后,夹的菜也掉在桌子上了。


    他把自己的耳朵伸长,先是反复观看天幕,确认天幕的准确度。


    接着就挑眉看向张说。


    嗯?


    还有这一桩朕不知道的事情?


    张说感受到了李隆基的目光,连回看的勇气都没有。


    糟了,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他单想到了天幕把张嘉贞落败的画面说出来他会很爽,但他忘记了陛下也看着天幕。


    陛下不知道这件事呀。


    张说整个人木木的,讪讪把手里的酒杯收回来,喝都没喝。


    他老老实实把酒杯摆在案几上,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认真坐好。


    他用木木的脑袋想了想,这样也不好。


    于是又把手放回案上,提笔开始老老实实做笔记。


    【其实张嘉贞在李隆基面前多刷点存在感卖卖惨,说不定也不止于此,且张嘉贞人缘也不是很好,落井下石的人那么多,甚至都不需要张说的推动。但张嘉贞人都不在朝堂了,那还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张嘉贞先后被扒出了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迹。比如他虽一贯有清廉的名声,甚至于当初被污蔑贪污之时,李隆基专门派人去调查都没查出什么问题。但实际上他也接受过别人的贿赂。】


    【有一个洛阳的地方官儿为了讨好张嘉贞,给张嘉贞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宅子,张嘉贞本是想拒绝的,但这宅子建的确实是好,他十分喜欢。但他又怕事情败露,所以他把这个地方官给逼死了。】


    【此外还有人说,张嘉贞私心太重,在中书省安插自己手下的人,这样的作风已经严重影响了整个朝廷的政治风气,应该严厉惩治。】


    【这回不单单是张嘉贞的弟弟因为贪污被贬了,张嘉贞也被判了治家不严的罪名,一并被贬了,贬到幽州做刺史去了。】


    [我去?他把别人逼死了啊??]


    [我刚刚才夸完他可爱呢??]


    [下次看博主的视频不看到最后,我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言论了。]


    [枉我因为他是古人的一股清流而对他有不少的好感。]


    [就把人逼死这一条,好感全败光了。]


    [喜欢人家建造的房子又怕这件事败露了,就把人逼死。]


    [张嘉贞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搞这些。]


    [别太恶心了。]


    张嘉贞像是借天幕这个媒介感受了一波变脸的艺术。


    刚刚夸他可爱的后人全变了,刚刚喜欢他的后人们现在对他也只剩厌恶了。


    因为他逼死了一个地方官吗?


    可位卑之人生死本就如草芥……后人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这一千三百年之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朝代?


    “好感全败光了。”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别太恶心了。”


    张嘉贞只觉得无形的箭从天幕而来,一箭又一箭戳在了他的心上。


    这反差太大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刚刚那些喜欢他的人呢?


    他们明明在夸他可爱呀?


    张说终于高兴了。


    但由于李隆基那一眼之威力,他尚且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暗戳戳的快乐。


    他看了看李隆基,不在看自己。


    于是张说放开手脚,扯了扯宋璟的衣袖,示意他往天幕看。


    宋璟看到了天幕,但不解张说之意:“张公何意?”


    张说给他解释:“张尚书,并非那样清廉,宋公莫要被他蒙蔽了。”


    宋璟这才想起来,天幕在未讲到此事的时候,提到了众人皆认为张嘉贞清廉,他想着张尚书在位期间也的确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大事,因此认同天幕所说的,跟着点了点头。


    张公这是看到了他点头,在此提醒他呢?


    原来是这样。


    张公正直,见不得污浊之风流于朝堂之上,这是在提醒他擦亮双眼呢。


    宋璟心中感怀,对张说的好感上升了些许,感激点了点头:“多谢张公提醒,我省得。”


    张说看到宋璟颇为上道,心里满意。


    可别像墙头草一样又倒想张嘉贞了,张嘉贞不是什么好的,你快看看清楚吧。


    张说觉得宋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了点头。


    两个人处在两个不同的频道,达成了表面上的一致与和谐。


    【在张嘉贞下台之后,坐到宰相之位的人是张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重点了。】


    “重点!”


    张说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终于啊,天幕终于说到他了。


    张说正了正衣冠,又扯了扯宋璟,示意他看天幕。


    那意思,快看呀,我马上就要上电视啦。


    宋璟作为一个已经上过天幕,但是在上天幕的过程之中依旧枯井无波之人,不大理解张说的兴奋。


    或许张公是因为,天幕要指出他的不足,他可趁此机会好好改正一番而兴奋吧。


    想通了后,宋璟又对张说报以赞许的目光。


    这朝廷之上,需要的就是张公这等不夸耀自己,时时自省的人呐!


    张公,真是不错。


    【张说这人和我们之前讲到的张嘉贞,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要说张嘉佑和张嘉贞,甚至没有张说和张嘉贞像亲兄弟。】


    天幕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张嘉贞从心里冒苦水,到冒血水。


    现在他心脏的不适要转移到胃了。


    张说和张嘉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嫌恶。


    谁跟他像了啊?!


    这已经不是张说一个人的反胃了,这变成了两个人的呕吐。


    张说:yue~~


    张嘉贞:yue~~


    第46章 (视频) 一个队伍里不能有两个野王


    张嘉贞承受着心灵和胃部的双重打击。


    关于天幕说, 他和张说是兄弟这件事,他是很不能接受的。


    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不配和他张嘉贞这样正直的人做兄弟。


    张说一向没有对天幕的公正性产生过怀疑。


    但这次, 从天幕说起“张嘉贞,可爱捏”的时候,他就深深陷入在质疑和相信之间反复横跳的怪圈。


    说张嘉贞可爱?


    绝逼是假的。


    说张嘉贞贪污?


    那肯定是真的。


    说他和张嘉贞是兄弟?


    天幕你没事儿吧?


    这年头血缘关系可不兴混淆, 他要是有张嘉贞那样蠢的兄弟, 他这宰相的位置也迟早保不住了。


    张嘉贞和张说两两相望, 唯余厌恶。


    【张说能成功代替张嘉贞, 成为李隆基的新宰相,和两个人之间的相似度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李隆基,你又搞宛宛类卿那一套!]


    [李隆基是真离谱啊, 张嘉贞像姚崇和宋璟的结合体, 所以把张嘉贞抬上来的。张说像张嘉贞,又把张嘉贞给抬上来了?]


    [李隆基说:关于我执着于替身文学的一生。]


    [说白了,还是张嘉贞和张说两个人像。]


    [帮李隆基说一句,其实是根据当时的需求选宰相, 恰好张说和张嘉贞都具备了李隆基想要的那些素质。]


    大殿上的李隆基在听到“替身”两个字后,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 心跳也倏然加快。


    他心虚看着天幕, 同时余光又看向诸位大臣。


    这回不要再提武惠妃和杨贵妃的事情了吧?


    要是再提, 他回后宫见武惠妃的时候真的很难办。


    这个天幕说的杨贵妃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但是武惠妃在他的后宫里头啊, 他前不久才把人家刚提拔上来, 武惠妃那柔情似水的甜蜜模样, 是他日日操劳, 不分昼夜批阅奏折的动力。


    天幕这是在干什么, 在挑拨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没有人能比他俩感情更好了,求求了天幕,不要再逮住这一点背刺他了。


    他真的很惶恐长此以往,连武惠妃也对他冷脸相待。


    他的后宫已经逐渐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天幕这是想把他后宫最后的颜色都给他掐灭喽。


    说了一万遍了,不喜欢杨贵妃,不喜欢杨贵妃。


    杨贵妃是谁呢?不熟悉、不了解、不认识,不要再把他和杨贵妃捆绑在一起了。


    李隆基胆战心惊,只盼望这次天幕不要再提起这不堪展望的未来了。


    李隆基甚至坏心眼儿的想,不是在说张嘉贞和张说吗?这次的天幕不是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的吗,快快快,快背刺他们呀!


    这回弹幕如李隆基所愿,没有延伸发挥。


    【我们先说张说和张嘉贞的第一个相似点,这两个人都适合引领文治的风气。他们的文学素养都挺不错的。】


    【先说张嘉贞,他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算是过五关站六将,最终站在了李隆基的面前。放在现代,那是重点班的重点学生,毕了业就是前途辉煌、光芒万丈的那种人。此外他的一手碑文写的非常好,他为定州恒岳庙写了一片碑文,光是润笔费,就收了几万钱,这篇碑文也是在当时人人传颂的名篇。他之所以能放心大胆的拿这几万钱,也是说明他自信自己的文章能值这个价格。】


    [该说不说,张嘉贞是真的很自信。]


    [像这样自信的人,应该很少精神内耗吧?]


    [羡慕,张嘉贞把自信分我一点,我就要一点。]


    [这么说张嘉贞很厉害耶,反正我进不去重点班,就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进不去。]


    大殿内小声交谈的人不少。


    “重点班的重点学生,那张尚书在后人的眼里想必很厉害了。”


    “那篇定州恒岳庙的碑文我也曾诵读过,的确是我达不到的高度。”


    “张尚书写文章还是有一手的。”


    “莫说后人皆羡慕张尚书了,就是我看着,也羡慕。”


    张嘉贞将天幕的夸夸尽收眼底,周围人小声交谈的言语也全数听到了耳朵中。


    来了来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再一次来了。


    张嘉贞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是一种让心灵都充实和饱胀的感觉,这是一种让他能感到身心愉悦的感觉。


    宋璟将天幕所说如实记录下来。


    他认可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张尚书的碑文确实写的极好。


    张说只觉得刚刚对宋璟的叮嘱都错付了。


    愁死人了,又开始点头了。


    不仅宋璟愁人,天幕也十分愁人。


    天幕又夸上张嘉贞了。


    可是科举出身真的值得拿出来说吗?在座靠着正经途径升官的,哪个不是科举出身,哪个不是有几分本事的?


    碑文写的好,也值得拿出来称道?


    那仅仅是众多文体之中的一个文体啊,引领整个国家发展文治,难道不得是样样兼备,每一类都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吗?


    再者,就一个碑文,他怎么好意思收人家万钱的呀。


    后人真的不要再被张嘉贞给蒙蔽了,可不是收的钱越多就代表越值钱的。


    张嘉贞隔着过道,无声示意张说看自己:嘿!


    张说知道他要炫耀天幕夸他一事,理都不理。


    张嘉贞你最好不要太得意了,等等天幕就要背刺你。


    若不是因为你和我有几分相像,天幕才不会说你,这是专门讲我张说的天幕。


    【张嘉贞文采不错,那张说呢?张说就不能用“不错”两个字来形容了,张说的文采,那是极佳,在当时甚至达到了首屈一指的程度。】


    天幕短短几句话,将张说的暴脾气给抚的服服帖帖的。


    这回可以看张嘉贞了。


    张说回视张嘉贞,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看啊,天幕说了,张说,首屈一指。


    看啊看啊,睁大眼睛,看到了吧?


    此时张说对于天幕把他和张嘉贞归于相似度极高的兄弟这件事,完全释怀了。


    相似就相似嘛,兄弟就兄弟好了。


    若是天幕采取的是这种对比的方法,来讲述他和张嘉贞的“兄弟”关系,那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早说啊,若是早说,他也不至于看到张嘉贞那胡子拉碴的大脸,只觉得胃部不适。


    把他张说和张嘉贞放在一起,完全不会拉低他自己的档次。


    完全不会。


    这只会让后人看到他张说是何等的优秀。


    【关于张说是当时文坛宗师这方面,我们在讲上官昭容的时候也简单提到过。】


    【他是少年天才,参加科举考试,策论是天下第一。放在现在是妥妥的文科状元。后人对他的总结性评价是:“前后三次为相,执掌文坛三十年,成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坛宗师。”这样的评价对于一个文人来说,不可谓不高。武则天在位的时候,也十分欣赏他的才华。】


    [666,张说原来这么牛逼。]


    [我原来之以为他是仅仅是个粉头子。]


    [哈哈哈哈原来他这么厉害啊。]


    [和张嘉贞比起来,高下立见啊。]


    [一个是尖子班的头等生,一个直接就是全国的文科状元,这没法比较。]


    [张嘉贞拿九十九分,那是他能力只能拿九十九,张说拿一百分,那是试卷只有一百分。]


    [一分之差,其实这里面的差距巨大。]


    [被张说压一头的张嘉贞实惨。]


    [是的,心眼子没张说多,就是单把能力拿出来,也没法和张说打啊。]


    [张嘉贞:打不过打不过,溜了。]


    张嘉贞圆目大张,愤愤想锤桌子,但念在陛下还在上座,最终选择把馒头般的拳头锤在大腿之上。


    没有人注意到大殿中那沉闷的“邦邦”声。


    这不是普通的“邦邦”声,这是夹杂着张嘉贞心酸愤怒的“邦邦”声。


    后人在说什么瞎话呢?


    什么叫“打不过打不过,溜了。”


    他张嘉贞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吗?


    他不是!


    若不是陛下还在这里,今日他就要跟张说决一死战。


    不许说他张嘉贞比不过张说!


    不许。


    他张嘉贞也是很厉害的,他迟早要把宰相的位置从张说的手里夺回来。


    闪瞎那些后人的眼睛。


    天幕才不管张嘉贞是不是马上要气死。


    天幕继续说着张说在文坛上的成就。


    【张说在当时的文坛厉害到哪种程度呢?是品评天下才子文章的地步。还记得上一个品评天下诗文的人吗?没错,上官婉儿。张说是在上官婉儿之后的另一个文坛宗师。】


    [奇奇怪怪的梦幻联动?]


    [所以当时张说整理上官婉儿诗集也是有原因的吧,换其他的人,可能还真没这个资历。]


    [张说深藏不露啊,我看他被姚崇欺负成那样,还以为他是个软包子。]


    [哈哈哈哈,包子,有点可爱啊。]


    张嘉贞再一次在风中凌乱。


    可爱……


    难道这不是后人夸他的话吗?


    分明在前不久,后人才说完他很可爱呢?


    这短短的,甚至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后人的心就全变了吗?


    千年之后的后人,已经这样容易变心了吗?


    张嘉贞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睁睁看着“可爱”这个曾经冠在他脑袋上的词,被后人又扯走,戴到了他最讨厌的人头上。


    哦不,这是他的小红花,不可以扯下来送给别人。


    张嘉贞伸出尔康手,留下两行宽面泪。


    【被张说点评过文章的有许多是我们熟悉的人,比如李峤、崔融、宋之问,张说评:良金美玉,无可挑剔。又比如张九龄,他评价:有如淡妆素裹,应时实用,但缺少润饰。还有王翰,他评价:像华美的玉器,灿烂珍贵,但多有瑕疵。若能去其所短,扬其所长,也是一时之秀。】


    【如果说,李峤、崔融、宋之问这三个人大家相对来说没有这么熟悉,那么后面两个人,张九龄和王翰,想必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人了。】


    [张说点评了那么多人的文章,但是其实我完全没背过张说的作品,茫然挠头。]


    [张九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啊,我小时候背了那么多遍的诗。]


    [九年义务教育的必备篇目,哪个中国人不会背啊?]


    [一个张九龄把我炸出来了。]


    [你要是说张说,我不熟悉,但是你要跟我说张九龄,那我就不困了。]


    [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位名相,我落泪了。]


    未来开元盛世最后的贤相张九龄,现在尚且只是一个中书舍人,他原本是一手执笔,一手拂袖,在纸上写着天幕说的话。


    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


    他自己也被震惊了。


    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位名相。


    宰相?他张九龄,会官至宰相?


    众人的眼光是千万般的羡慕,恨不得自己化身张九龄,以身替之。


    百官掐胳膊拧大腿的,只恨自己的父母为何不给自己取名为张九龄。


    这是被天幕认定的宰相啊,那就是按照历史轨迹,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面前这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张九龄,在几年、十几年后,会走到他们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还愣着干什么啊?现在不和张九龄打好关系,等到人家当宰相了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时的张九龄在众人眼里犹如一个香饽饽。


    每个人都想凑上去和张九龄贴贴。


    饶是风度翩翩如张九龄,此时也被这场面给吓了一跳。


    众人倒是没有干什么,他们甚至也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像是具有实质性的动作一般,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被百官围住的火热氛围了。


    张说暗暗咳嗽一声,摆出了文官之首的架子,环视了一圈。


    众人的火热的心思这才渐渐歇下。


    谁不知道张九龄和张公交好,张公培养张九龄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张公这是让他们收敛些呢。


    张说心里并不介意张九龄为相这件事。


    他老了,自然该有年轻的人上台。


    姚崇的故事教会了他,人该服老,在高位呆太久容易迷失自己,像姚崇那般,迷失在恩宠之中,错误估计了他自己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最终被批罢相。


    况且子寿极具文人风骨,他和姚崇那满心算盘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同子寿相处了那么久,他是怎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了。


    李隆基在看到“开元盛世最后一位名相”的时候,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桥段他熟悉啊。


    他是怎样知道姚崇是与他携手开创开元盛世之初局面的那个宰相呢?


    是第一次出现的天幕,明晃晃把这个事实告诉了他。


    事实也的确证明,姚崇的能力是突出的。


    天幕没有驴他,天幕说姚崇能用,那姚崇就是能用。


    现在,这熟悉感觉又来了。


    张九龄也是宰相!


    只是这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个名相,让他还是心有疑虑。


    这究竟是夸他的意思,还是骂他的意思?


    这开元盛世究竟是因何而结束的呢,是因为张九龄做的不好吗?


    李隆基把张九龄的名字记了下来,然后往大殿内张望。


    高力士当然明白李隆基想看什么,他想看张九龄。


    于是高力士在李隆基身后开口:“陛下,张宰相后一排坐着的那位,就是张九龄。”


    借着高力士的描述,李隆基找到了张九龄。


    这一看不要紧,他荣辱不惊坐在那里的风度,着实把李隆基给惊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幕之言给他造成的心理作用,端看张九龄的姿态,李隆基便直觉他以后注定不凡。


    这更让李隆基重视了几分。


    他在纸上,张九龄的名字旁边,写下有待观察几个字。


    自此,张九龄的名字进入到了李隆基的视线。


    另一边。


    要说张九龄不愧是宰相的预备役,更不愧是得了张说青眼,倾力提拔的人。


    实在是沉稳至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文人态度在他身上展示地淋漓尽致。


    他并没因为未来可能当上宰相这件事而喜不自胜,与这件事相比起来,他更在意那一闪而过的诗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


    可是……诗是好诗,但这首诗他未曾写过啊?


    张九龄皱了皱眉,感觉不属于自己的脑子要长出来了。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自己所作是诗,确信这句诗他没有写过。


    张九龄对现在的自己还是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的,他自认为现在的自己,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但后人说了,这首诗他们从小便在背。


    “义务教育的必备篇目……”


    “必备篇目……”


    他张九龄的诗,经千百年后,已经到了人人传诵的地步了吗?


    张九龄坐在那里,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此时的张九龄尚且不明白自己之后是走到了何种高度,也不知道这句诗是因何而作出。


    这史册之上寥寥几笔的年月,在后世之人的眼中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可这之于张九龄,就占去了他人生好大的一部分。


    张九龄现在觉得他作不出这样的诗不要紧。


    终有一日,他经历了所有能经历的事情,拥有了现在的他所没有的阅历,在某日夜晚辗转难眠,披衣起身,来到庭院之中抬头看到这每月如一的月亮,将这首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就能明白,原来现在的自己已于不知不觉间,站到了曾经以为永远不可能走上的文学高度。


    [朋友们,还有王翰啊,只有我注意到了吗?]


    [你不是一个人。]


    [王翰,有点熟悉啊,我是不是也背过他的诗啊?]


    [边塞诗的代表诗人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诗我也背过!你要是说这诗我觉知道他是谁了。]


    此时,大殿之中,张说、贺知章还有张九龄三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天幕这首诗,熟悉啊。


    这不就是前不久在王翰家中听他吟诵的那篇吗?


    他们刚在王翰家中,听到他本人吟诵完毕,现在来到大殿,就在看到天幕把这首诗公之于众。


    这倒好,省去文人间传诵的时间了。


    托天幕的福,这首诗的流传,一步到位了。


    此时在家中正喝酒看胡姬跳舞的王翰也看到了天幕。


    他兴奋的手舞足蹈。


    边塞诗的代表诗人,这是不是证明他在文学上的地位,是经后人认定的高!


    本就因这诗得意的王翰此时更得意了,他端着手中的酒盏,走到舞蹈的胡姬之间,手舞足蹈起来。


    天幕这简单的一句,对他之后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呀!


    此后他王翰的名字,必将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会传到陛下的耳中,这对他日后的仕途是大有裨益的。


    丝竹之声并未停止,王翰跟随胡姬一同舞蹈着,踩着鼓点,徜徉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生性豪爽是王翰能写出名句的原因,也是他仕途失意的原因。]


    [他那个豪放不羁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官场。]


    [所以也仅仅是才名流传了下来,名气远远没有后面几位那样大。]


    [王翰这还是小打小闹,真期待博主能讲讲后面那几位盛唐文坛巨佬。]


    [王翰,仅仅是这盛唐诗之国度的开始。]


    [此后出现的那几个人让盛唐诗成为了后世再也无法逾越的高峰,哪个朝代都难以和此时的盛唐匹敌。]


    王翰舞蹈的四肢缓缓放下了。


    像是关节间生锈没有涂润滑油的机器人,呆呆傻傻的。


    “这也是他仕途失意的原因。”


    “他的性格不适合官场。”


    “小打小闹。”


    “仅仅是开始。”


    所以,他在尚且畅想着仕途一路攀登高峰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他这一辈子仕途都不会顺利,是吗?


    这消息太沉重他无法接受。


    王翰觉得天幕这话把他砸的晕乎乎的,他虽性格豪爽,万事不往心里去,但这话到底还是打击到了他。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舞姬和乐师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现在停止舞蹈和奏乐。


    最后大家一同停下了。


    王翰拿起手边的诗稿看了又看,他还是觉得,这诗甚好。


    这的确是上乘佳作。


    若真如天幕所说,像他这样的诗尚且只是开始,那他倒还真的有些期待,那些现在还寂寂无名的年轻人能写出怎样耀眼且令人惊艳的诗句了。


    他不由开始神往起来,那样的大唐竟是何等盛大浪漫的模样。


    仕途失意倒也无妨,他的文采长久流传后世了。


    这样的盛名也令人畅快,也值得庆祝。


    他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朗声大笑。


    接着挥了挥手,示意舞姬和乐师继续。


    王翰期待后辈能将诗坛推到何种高度,这期待涓涓泉水,不断涌出,包裹着自己姓名流传后世的点点激动在胸腔酝酿着、膨胀着。


    此番盛景,大约是每一个文人都想看到的。


    此时的张说心情也不错。


    王翰也是他所欣赏提携之人,王翰被夸,约等于他张说被夸。这是在夸他张说的眼光呢!


    大殿的李隆基激动起来。


    “仅仅是这盛唐诗之国度的开始。”


    “盛唐诗成为了后世再也无法逾越的高峰,哪个朝代都难以和此时的盛唐匹敌。”


    他不仅神往起来。


    若真如天幕说的这样,那他发展文治的愿望定然是彻底实现了!


    就是不知道天幕说的,那几位引领盛唐诗坛的巨佬究竟是谁。


    天幕就是透露几个名字也是好的啊。


    李隆基也算是个有文采的皇帝,现在的他又一心想把文治给搞起来,他真是太想知道这几个“巨佬”究竟是谁啊。


    听起来就很厉害。


    是不是把这些人找到,就能让那个诗的国度提前出现?


    李隆基翘首看着天幕。


    刚才他有多么希望天幕上飘着的弹幕闭嘴,现在就有多希望弹幕再透露点什么。


    他是看明白了,神音只会围绕着一个或者是两个人展开,与这些人无关的内容不会进行更多的延伸。


    但这随机出现的弹幕就不一样了,它们是后人的发言,不拘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更发散些,总能吐出一些惊人之语。


    比如张九龄是盛唐最后一个名相。


    李隆基现在也不怪弹幕说话难听了,若是能提前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他甚至愿意让弹幕多骂他两句,反正有天幕作隔,他也不会少一块肉。


    现在李隆基的心理素质已经被训练的相当之高。


    但尽管李隆基再迫切想知道答案,飘过的弹幕也就飘过去了,它们什么也没有透露。


    【张说有一首诗被写进了《千家诗》,“凉风吹夜风,萧瑟动寒林。正有高堂宴,能忘迟暮心?军中宜舞剑,寒上重茄音。不作边城将,谁知恩遇深。”这首诗在当时也是广为流传。】


    张说更得意起来。


    刚刚天幕上出现了张九龄和王翰的诗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两个皆是他欣赏提携之人,被天幕夸了,他也与有荣焉。


    这回天幕讲到他张说本人了,按照他文坛宗师的地位,想必这首诗在后世,也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吧!


    且不说时时刻刻拿出来反复品味,被放进那什么“九年义务教务”是应该的吧?


    也不要太多人知道啦,但凡识字之人,都知道他张说的名句,这样的要求算不得过分吧?


    张说两手环胸,摆好姿势,等待夸夸。


    [这啥?]


    [没学过啊,这是张说的诗吗?]


    [没听过啊,上学那会没要求背诵,我学的也不是文科专业。]


    [实话实说,我学的是文科专业,但是我也没有听过这首诗。不赖张说吧,赖我,赖我大学不好好听课。]


    [不是,前面的,我认真听课也没学过。]


    [其实大学古代文学课程学的也是那些有名的诗词……]


    双臂环胸,怡然自得的张说傻眼了。


    后人的评价是真实的吗?


    这天幕不是被张嘉贞给暗箱操作了吧?


    他,张说欸,一代文坛宗师,那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必背篇目”怎么能没有他的诗呢?


    不背他张说的诗,还背谁的诗呢?


    想不通啊。


    张说反反复复看着天幕,最终只得接受了一个事实。


    他张说,在后代,还没有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王翰有名……


    大家背王翰的诗,不背他的诗。


    张说很委屈。


    他又把自己的诗拿出来在心中默背,真的很差吗?


    一向自信的张说现在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


    为什么大家不背他的诗。


    张说又联想到自己刚刚自信笃定的模样,耳朵开始发热了。


    丢人,真丢人啊。


    丢死人。


    尴尬的不止张说一个人,还有张九龄。


    此时他的地位毕竟不如张说高,而他又是张说欣赏的后辈,天幕将他置于一个尴尬的处境。


    性格一向爽朗的贺知章捋着胡须,又扯了扯,和张九龄四目相对。


    他们这个文学小团体应当不能够就此解散吧?


    张公毕竟是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点肚量应该还是有的。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贺知章思考着,直到他扯胡子把自己扯疼了,才回过神。


    应当不会,张公是爱才之人。


    作为前辈,他对张九龄笑了笑:没事儿,他肚子大,他能撑船。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我们不是说张嘉贞和张说两个人像吗,他们不仅都是适合作为引领文治发展的人选,他们两个人的眼光还一样。这两个人都很欣赏王翰。没错,就是写“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王翰。】


    以张说为首的这个文学小团体,在张说的尴尬与张九龄和贺知章的尴尬之后,迎来了最后一个人的尴尬。


    喝酒吃肉看胡姬跳舞的王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吞掉了还没咀嚼完的肉,视线也从胡姬身上离开了。


    他讪讪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你说这天幕把他小小的一个驾部员外郎给扯出来作甚?


    他说到底也就是个押送粮草的,还当不了大官儿。


    顶多写出了个能被后人传颂的名句。


    张宰相和张尚书之间的斗争他不是不知道,他看在眼里呢。


    唉,也真是张公一颗惜才之心,不介意自己被张尚书提拔过,并不认为自己和张尚书同为一党,这才能有他逍遥快活的今日。


    但天幕非把这事儿拿出来说道作甚,听说张尚书已经回京了,张宰相和张尚书的斗争虽已过去两年了,但若张尚书记仇,二人指不定要撕扯起来。


    天幕这话是把他拉出来,放在他俩中间给他们撕扯啊。


    二虎相斗,他这种小喽喽掺和进去那不妥妥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吗。


    王翰是饭也吃不好,酒也喝不下了,只盼望着天幕快快结束现在所说的内容,赶快进入到下一个环节。


    【在开元四年到开元八年,王翰虽然没有担任任何的官职,但张嘉贞还是十分欣赏他,礼接甚厚。后面张说成了宰相后,在张说的引荐下,王翰又成了驾部员外郎。张说和张嘉贞的斗争虽然激烈,但是两个人的眼光还是出奇的相似。】


    [哈哈哈哈,王翰被夹在中间了。]


    [王翰: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此时缺一场大雨。]


    [第一次进来,请问是修罗场名场面吗?]


    天幕下,张嘉贞没什么好气看着张说。


    行,宰相位置你要抢,王翰也要拉到你的文人小团体里头。


    张说痛快了,不甘示弱回看张嘉贞:有本事你也当文坛宗师,你行你上,你要是宗师,这文坛小团体就是围绕着你建立的了。


    张嘉贞又难受了。


    天幕说了,他是虽是重点班尖子生,但张说是文科状元。


    他在这方面比不上张说。


    张说继续看着张嘉贞:你欣赏王翰,你咋没给王翰搞个官儿做做?怪不得人家不愿意跟着你。


    张嘉贞的心又痛了。


    张说骂他没有用,嘤嘤嘤。


    张说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张嘉贞胡子拉碴作委屈可怜的模样,那熟悉的想yue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晦气,不看他了。


    眼不见心不烦。


    【李隆基找的这两个宰相,张嘉贞和张说,都是能领导众人发展文治的选手。这是李隆基的选择,自然也跟李隆基对大唐发展走向的期待有关系。】


    【到了开元十一年左右,有前面姚崇和宋璟两个宰相和李隆基共同的努力,唐朝已经基本实现了“四方丰稔,百姓殷富”。在这个时候,李隆基想丰富丰富百姓的精神世界了,他想发展文治。】


    【在李隆基统治大唐之前,有一段十分重视文化发展的时期,这就是武则天后期到唐中宗时期。当时的文坛领袖是上官婉儿,像李峤、沈佺期、宋之问等等,都是在当时十分活跃的文人。】


    【在那个时期,由官方举办的文学沙龙比比皆是,有比赛,有奖励,这理所当然也就成了文人出名的一条很好的道路,比如宋之问的诗就被上官婉儿评为魁首,一时之间声名鹊起,所有人都记得了宋之问的名字。】


    李隆基频频点头。


    是这样的没错。


    在天幕所说盛唐是诗的国度之后,他就更迫切想缔造一个百姓精神世界都相当富足的盛世。


    可这样的风气需要有人引领啊,他是先后找了张嘉贞、张说两个宰相没错,但他觉得这尚且不够。


    他想要知道在盛唐出现的那几个,将诗推向最高峰,乃至后世没有一个朝代能与盛唐想比的那几个诗人是谁。


    快告诉他吧。


    他真的很迫切想知道答案。


    但天幕注定不理解李隆基心中有小猫爪子在挠的难受。


    天幕还是讲回了张氏二兄弟。


    【“文”是张嘉贞和张说的第一个相同点,他们的第二个相同点是“武”。】


    [张说会武?]


    [哦哟,张说还能带着人去打仗呢。]


    [我以为他专心致志搞文字工作。]


    [唐朝还没有十分重文轻武呀,他们都是骑马去上朝的,帅着呢。]


    [我骑过一次马,差点把我屁股垫成一百八十块。]


    李隆基垂头丧气。


    他们会武有什么稀奇的吗,后人真是少见多怪,有这样的功夫不如把那几个“巨佬”叫什么告诉他。


    【在开元五年的时候,突厥九姓内附唐朝,于是张嘉贞就同李隆基说了,请求把让带兵驻扎在那周围,以此震慑突厥人。所以李隆基设立了天兵军,任命张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这方面张说也比张嘉贞强点儿,张说是直接立了军功。在开元十年的时候,张说率兵直接平定了朔方的战乱,这场战乱规模不算小,可以证明张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引领发展武治的候选人。】


    张嘉贞双眼无神,嘴里快要把自己小小的,饱受摧残的灵魂给吐出来了。


    又是对比又是对比,他已经对这种没用的对比感到厌烦疲倦。


    谁能告诉他这个天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


    既生张说,何生张嘉贞啊。


    谁想跟张说那狗贼做兄弟?狗都不想!


    张说双眼冒光,甚至有兴致拿起筷子夹几口凉透了的菜大快朵颐,美味。


    还是对比还是对比,他真的爱极了这种全方位碾压的对比。


    这样的对比总结多来点才好,天幕稳住,不要结束,这才刚刚开始。


    再刺激刺激张嘉贞啊!


    【要说张说和张嘉贞之间的斗争,还是李隆基安排不当造成的。】


    李隆基瞬间从一个张说与张嘉贞斗争的观看人,变成了二人斗争的发起人。


    他茫然看着天幕。


    他没有这个意思啊?


    朝廷稳定才是国家稳定的根本,他怎么会做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呢?


    他才不会。


    此时,两道几乎化成实质性的眼光朝李隆基看过来了。


    李隆基登时坐直了,愤然看着天幕:快停止你的污蔑啊!朕的两个大臣都不高兴了!


    【在此之前,李隆基对于宰相搭配干活儿这件事还是很有心得的。姚崇能力非常强,极有主见,还有自己的政治纲领,所以李隆基给他配了个能力不算出众,但却是辅佐一把好手的卢怀慎,红花绿叶,干活不累。】


    【宋璟是个文臣,直言极谏,给宋璟配的帮手是苏颋,苏颋是个儒臣,性子温和,他们二人一刚一柔,刚好中和。】


    【但是张说和张嘉贞就不一样了,他俩完全是撞人设了,一个游戏队伍里是不能有两个野王同时出现的,张说和张嘉贞之间闹出矛盾是必然的。】


    【张嘉贞如果是首席宰相,张说就屈居张嘉贞之下了。为什么张说对于屈居张嘉贞之下这件事有那么大的不满呢?这事儿我们还得往前翻十几年的史册,追溯到唐中宗时期。在这个时候,张说是兵部侍郎,张嘉贞是兵部员外郎,他俩是直接的上下属关系啊。】


    【十几年前,张嘉贞帮张说干活儿,现在张说反而成了张嘉贞的手下,张说当然不干。这和当爸爸的直接变成当儿子的有什么区别?】


    【所以让张说辅佐张嘉贞,希望两个本就有仇的野王并肩作战,达到一加一等于三的效果,这完全是李隆基想当然的安排。实际上这个安排不能把整个王朝给带飞,只能等两个野王大战之后,分出最厉害的那个,国家的发展才能走上正轨。】


    [啧,李隆基出了个馊主意。]


    [笑死了,我都不敢让我的两个野王见面,他怎么还奢望两个野王和平相处啊。]


    [怪不得张嘉贞和张说互扯头花呢。]


    [可怜张嘉贞扯不过张说,别说头花了,头发都快被薅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捂着腰子把万更送上来,然后接着码明天的万更……明天比较忙,得熬夜提前码一半出来,不然怕明天驴了你们(垂头丧气地离开)


    第47章 (视频) 安史之乱的祸根就此埋下


    李隆基听完天幕的解释之后, 把自己的眼睛眨了又眨。


    原来是因为自己安排不当,才导致张说和张嘉贞闹到要大发出手的地步?


    李隆基把纸上记着天幕所说的话上下看了一遍。


    天幕说的对,相比起来还是张说的能力更大一些, 他更适合当宰相。


    宰相角逐的过程虽然是坎坷的,但是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完美的。


    二张想斗,最后胜利的一方来当他的宰相这最合适不过了。


    李隆基没有参与他们的斗争, 也不明白二人对宰相之位的执着。


    站在李隆基的角度, 他只需要确保现在坐在宰相位置上的人, 是一个能带领大唐走向发展的人即可。


    但张嘉贞不同。


    张嘉贞是身处斗争旋涡的当事人之一, 并且他被打败了。


    败的很惨。


    天幕先是从文到武把自己和张说放在一块进行比较,得出他样样不如张说的事实,最后还要强调结局, 他张嘉贞是败落的那一方。


    人死不过是被剑捅个对穿罢了, 天幕这是在对他处以凌迟之刑啊。


    这钝刀子磨肉的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


    【在张嘉贞当了首席宰相之后,两个人的位置相倒。张嘉贞认为官场沉浮是常有的事情,现在他才是领导,张说才是在他手底下干活的那个, 因此是一点面子都没留给张说。】


    【而张说本来就因屈居在张嘉贞下头心里不爽,又因为张嘉贞极差的态度, 他的暴脾气一下就被点燃了。在一次关于官员用刑的争论之中, 他们两个人矛盾的彻底激化了。】


    [我本来还想说张嘉贞有点可怜, 被张说欺负成那样, 原来张嘉贞脾气也不算好啊。]


    [张说和张嘉贞撞人设不仅仅在文武两个方面, 他们两个人脾气也差不多。]


    [都是暴躁的臭脾气, 乐。]


    [其实要是换两个脾气不一样的, 也不至于撕成这样。]


    [但张嘉贞被撕的实在是太惨了。]


    在天幕的提醒下, 众人都想到了前几年那闹得沸沸扬扬的争论。


    关于刑是否应该上于士大夫。


    这事已然过去很久, 但众人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对张说报以支持的态度。


    “我认为天幕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无论是从文治的角度,还是武治的角度,张宰相都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


    “他在军事上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已然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还有这刑不上士大夫,我认为当然不可上刑,若真在大殿之上施以杖刑,那文人的尊严又应当放在哪里。”


    “唉……谁能保证自己日后不犯错呢。”


    这说话附和的人,有真心实意的,也有跟风附和的。


    毕竟现在的宰相是张说,谁能公然站出来说张说不好呢?这对于他们而言可没有什么好处。


    但无论是真心夸赞张说的,还是跟风夸赞张说的。


    这所有的言论都化成了实体的利剑,往张嘉贞的心口扎过去。


    他失去了天幕未曾出现之时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垂头丧气,蔫巴巴的。


    这时他方才明白,大势是真的去了。


    天幕所说的一切的话,都像是盖棺论定一般。


    他此时就是再想回到曾经的巅峰时期,恐怕也是不能了。


    陛下给他机会了吗?给了,陛下让他担任首席宰相,执紫微令,号令百官。


    陛下也是因为他文武兼具的特点而将他提拔上来,指望着他能大刀阔斧,发现时下问题,改善朝廷弊病。


    可最终他做了什么呢,他终究是没能有什么作为。


    属于张说的时代终究是到来了。


    【处于这场争论中心点的人叫裴伷先。在唐高宗时期,有个宰相叫裴炎,裴伷先就是裴炎的侄子。唐中宗李旦复位的时候,寻找裴炎的后代并施以优待,裴伷先得到了这份恩宠。在唐玄宗李隆基时期,他又因错被捕入狱。】


    【关于是否应该给裴伷先用刑,张嘉贞和张说各执一词。张嘉贞认为犯错就要挨打,当庭杖打有什么不妥?不能因为他先祖的荫蔽让他躲过杖刑吧?更何况他能做这么久的官,已经是太上皇看在他是裴炎侄子的面子上给的恩赐了,要不是这层身份,裴伷先在哪都还不知道呢。】


    【但张说和张嘉贞看不一样,张说认为,士可杀不可辱,按照应该判的罪名,把裴伷先给流放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当庭杖罚去侮辱他呢?这不是把士大夫当成普通小吏了吗?人要脸树要皮,能做官的哪个是不要脸的?官做的越高,就越是在意自己的面子,何苦这样侮辱他呢?】


    [这波我站张说,惩罚的方式有很多啊,没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


    [就是拖下去施刑我都同意,但非要大庭广众之下施行我觉得不太好。]


    [张说的观点还是挺人性化的。]


    李隆基静静看着天幕。


    自此次天幕开始,舆论似乎就倒向了张说那边。


    虽然这天幕讲了张说和张嘉贞的两个人,但张说的光彩没有被张嘉贞挡住分毫。


    由此可见,这次选的宰相应该是不错的。


    【李隆基最终接受了张说的建议。出了大殿之后,张嘉贞甩袖生气,和张说吵了起来:“你子刚刚非要跟我顶嘴干什么?就你会讲大道理吗?”】


    【张说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当场讲大道理:“宰相之位,谁的运气到了,谁坐在那里,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能坐稳这个位置呢?你现在将杖刑打到高等官员的身上,总有一天,这杖刑会打到自己身上。我不是为了他一个人,我这是为了全天下所有的官员着想。”】


    【张说这话把自己的举动扯到了更高的高度,张嘉贞说不过张说,只能气愤的走了。】


    [我觉得在这里张说的心思就透露出来了啊。]


    [对,就是那句,宰相的位置,谁运气到了谁就做。]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在宰相的位置,这话不就是故意说给张嘉贞听的吗?]


    [可惜张嘉贞没听懂,还没提防张说。]


    被天幕提醒的张嘉贞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原来张说想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表露出来了吗?


    连所有的后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傻傻的他没有看明白,是这个意思吗?


    张嘉贞的胡子拉碴的大脸上带着清澈的愚蠢,眼睛里的官场难得一见的单纯。


    【张嘉贞没有设防,张说又有心把张嘉贞给扳倒,这就有了我们最开始说的那件事,张嘉贞弟弟贪污的事情被捅出来,张说诓骗张嘉贞最好不要上朝。】


    [这下好了,永远都别上朝了。]


    [张嘉贞真的傻的可爱。]


    [怎么张说说什么他信什么呀。]


    现在的张嘉贞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他了,现在的他已经能看明白曾经的张说给他布置的连环大坑,就等着他往里头踩。


    他汪汪流泪:我再也不相信张说了。


    【随着二张斗争的结束,政治舞台就完全到了张说脚下,现在他可以大展拳脚了。要说张说这个宰相做的确实不错,他在军事、政治、还有文化上都进行了改革,在这三个领域,他是有一定建树的。】


    从天幕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张说就等啊盼啊的环节终于到了。


    此时张说甚至想张开双臂,迎接这独属于他的辉煌的时刻。


    看到了吗姚崇!你在地下看到了吗!


    天幕即将要讲他张说的政绩了!


    尽管你生前我始终没能斗得过你,但我活的久啊,我张说也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天幕啦!


    张说双臂放在案几上,身子前倾。


    只觉得新如擂鼓,“砰砰砰”在跳。


    他伸手囫囵揉了揉,又“哐哐”锤了两下。


    好了,停止吧,不要再激动了。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你先别激动。


    你是一个宰相,你是号令百官的宰相,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宰相。


    但心脏不听张说的,它还是在猛烈地跳动着。


    张说兴奋至极,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这便是他自姚崇死后,日日夜夜努力的目标啊。


    没有哪个有志向的人能抵挡的了名垂青史的诱惑。


    张说也不能。


    既然姚崇能登上四大贤相的位置,那他张说为何偏偏不行呢?


    现在,后人对他的评价都摆在了这里,只要一个呼吸间,他就能听到,这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李隆基也打起了精神。


    嗯?


    要开始讲张说的政绩了?


    让朕看看,张说这个宰相究竟行不行。


    【先说张说在军事上的改革。我们先看看边防军的情况。在当时,唐朝驻守边境的士兵已经达到六十万人以上,此时的东突厥已经不足为惧,无法真正威胁到大唐,用六十万这样庞大数量的士兵去驻守边关,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张说他是能领兵打仗的人,国家在军事上出现了这样的弊病,他是看在眼里的。】


    张说连连点头,没错,我是看在眼里的。


    我一心为了朝廷,我一心创建盛唐,我观察入微,我明察秋毫!


    【所以张说给李隆基这个老板提出的建议的:裁员。那么多士兵在自己的工位上混日子,公司还照常给他们发工资?慈善家都没有这份善心吧?假如八个人就能让这个部门维持正常的运转,为什么还要招十个人呢?至于这多余的两个人去哪里呢,让他们去缺人的部门啊。】


    【所以张说建议李隆基裁军二十万,留四十万戍守边关,这二十万被裁掉的士兵回乡种庄稼去。小农经济,农业为本,张说的这个建议非常符合当时的国情。】


    [该说不说,我也很想当那二十万在自己工位上混日子的士兵之一。]


    [不干活就有工资拿啊,真的很爽有没有?]


    [那你即将面临裁员。]


    [不要工作了,回家种地吧。]


    [哈哈哈哈哈,只有我想到了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吗?张说要是不带兵打仗他也不会发现啊。]


    李隆基也记得张说的这个提议。


    他当时还担心这法子不行,批准的时候都胆战心惊。


    毕竟之前总有将军告诉他手底下的兵不够用的,得再多加点。


    且这裁军的数量也十分多,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想要补救都来不及。


    但现在,这个改革得到了天幕的认可。


    “非常符合当时的国情。”


    李隆基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区区二十万,裁!


    【张说深入军营,他知道这六十万有多少是拿钱不干事的。但是李隆基天天坐在皇位上啊,他是不知道的呀,他一听张说开口就裁军,一裁还裁掉二十万,他人都傻了。二十万?爱卿你没有说错吧?真的是二十万?再多裁十万,就赶上全军一半的数量了。】


    【张说是个胆子大的,并且他对自己很有自信,他相信自己多年的观察。所以在面对李隆基质疑他提议的时候,他丝毫不慌,拍拍胸脯点点头肯定:就是二十万!】


    [6啊,张说胆子真大。]


    [能当上位者的人,都是能提出建设性意见的。]


    [那些伟人真的是少见有保守派的。]


    天幕下众人啧啧咂嘴。


    “单说张公的这份勇气就是我没有的。”


    “所以张公能坐在高位之上啊。”


    “改革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这尤为难得。”


    张说眼睛在看着天幕上对他的夸夸,耳朵在听着周围同僚对他的夸夸,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褒奖的话。


    张嘉贞咬紧自己的衣袖角,难过又心酸。


    夸夸都是张说的,心碎都是他自己的。


    不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


    【张说的自信不是凭空而来的,他开始给李隆基分析边疆局势。“大唐在边关最大的威胁是什么?是突厥。但陛下您要知道,突厥的默啜可汗在开元四年就死了呀。突厥人的可汗死了,他们内部就已经乱成一团了,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在大唐的身上。”】


    【张说不仅仅知道李隆基对于突厥人的顾虑,也知道李隆基另一方面的担心。所以张说继续做李隆基的工作:“为什么那些将领总要来跟陛下说手底下的兵不够用呢,他们这是想吞并朝廷给士兵发的物资和银钱,此外士兵多了,也会有更多的人来供他们使唤。实际上现在的戍守边关的士兵已经太多了,哪里还会少呢。”】


    【这个时候李隆基还是很迟疑,可那是二十万啊,那不是一万两万的事情,那是整整二十万啊。想想这个数字,李隆基感觉到肝都在颤抖:“我承认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这裁军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了,要是出现问题该怎么办呢?”】


    【但张说改革军事的心是坚定的,他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对自己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也相当自信。所以张说最终加码:“如果这方法给国家带来大的动荡,那我全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全都交给陛下处置,我张说提头抵罪!”】


    【张说的这番话让李隆基真正看到了他的决心,也更相信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如果不是真的有利于国家,张说怎么敢拿全家人的性命来赌呢?因此他大手一挥,批准了这项改革。】


    [李隆基有点畏手畏脚的呀。]


    [能理解嘛,毕竟他是皇帝,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


    李隆基险些喜极而泣。


    终于有后人能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了吗?


    希望后人更多地站在他的角度,更多地去理解他。


    希望后人能够理解,或许他弃城而逃是有原因的?


    天幕给了点颜色,李隆基就这这点颜色开起了染坊。


    他甚至开始展望起了不被天幕背刺的美好未来。


    还有了摆脱骂名的可笑想法。


    [畏手畏脚可不等同与谨慎。]


    [就是就是,后期他手脚都缩成什么样了。]


    [他就是看国家已经乌烟瘴气,弊病太多,已经不知道从何改起,破罐子破摔了。]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他但凡有点骨气,都不会开启弃城而逃的先例。]


    天幕两句话把李隆基打回原形。


    李隆基缩回一旁反思去了。


    他就不该对天幕报有任何期待,一丝一毫都不应该有。


    张说沉迷于天幕给他塑造的这个直言上谏,坚毅果敢的形象之中。


    天幕下的百官纷纷低头,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刷刷记着笔记。


    这都是天幕提供的佳绩范例啊,赶快记下来,反复多看几遍,多学习学习。


    哪怕当不成第二个张说,也能在政绩上做出什么令陛下刮目相看的政绩,从而让之后的仕途更顺畅一些。


    宋璟边写边暗暗赞叹。


    他向来是欣赏这种直言上谏,有什么说什么,一片公心,提出的所有建议都是为大唐考量之人。


    张说的这个举动,完完全全戳到了他的点。


    连带着他一向古板的面容都柔和起来。


    宋璟频频往张说那里看去,眼睛中的赞赏丝毫没有掩饰。


    张说现在就是一个自动的夸夸感应机器,无论是话还是表情,亦或是周围任何有利于他的态度,都会被他精准捕捉。


    宋璟的眼神自然也在他捕捉的行列。


    张说带着几分可以的谦虚:“宋公。”


    宋璟这个人耿直,有什么说什么,想夸夸自然也不会吝啬赞美之词。


    “张公此等勇气、此等洞察力,都值得我们学习啊。”


    张说连忙客气摆手:“哎哎哎,哪里哪里,直言上谏还是跟宋公学来的。”


    张说和宋璟的对话没有压住声音,这自然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中。


    周围会来事儿的官员跟随宋璟附和:“张公吾辈楷模啊。”


    “我这就将天幕的话记下来,好好学习张公这等一心为公的行为。”


    “我若是能有张公能力之半分,也不会是如今碌碌无为的模样。”


    张说心情大好,强忍着没有龇出两排大牙,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根据每个人的夸夸,一一说着不同的回复内容。


    【说完了张说对边防军的改革,再说说张说对中央卫兵的改革。要说边防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多,那中央卫兵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少了。人都去哪了?全都跑啦。】


    [有点离谱啊,中央军是我想的那种,保护皇帝的吗?]


    [感觉边防军跑了,中央军都不能跑吧?]


    [不太懂为什么啊。]


    【这就要讲到唐朝前期施行的府兵制了。什么是府兵制呢,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他又当农民,又当士兵。这也是府兵制最大的特点,军农合一。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这些人是在家里种地的农民,在有战争的时候,这些人又是能拿起刀枪上战场的战士。补充说一点,这里拿起的刀枪,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


    [啊?打仗还有自己准备武器啊?]


    [是不是有点穷啊。]


    [真的是难以想象。]


    [这就是国家不想养兵的意思呗?]


    此时深感朝廷财政状况并不是很好的李隆基被狠狠踩到了痛脚。


    “有点穷。”


    “难以想象。”


    “国家不想养。”


    李隆基摸了摸鼻子。


    这府兵制又不是他发明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他也是沿用上头传下来的府兵制罢了。


    李隆基甚至对自己进行自我安慰以及心里疏通。


    没事没事嗷,他们不是在骂你,他们才没有说你没钱呢。


    【这些人空闲时当农民,战争时要戍守边疆,除此之外,在平常没有战乱的时候,还有轮班儿去朝廷担任卫士。】


    [……我只能说,还是古代会用人。]


    [充分发挥了每一个劳动力的价值。]


    [是的,感觉他们好忙啊。]


    [他们的力气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都用在了建设国家上。]


    [真的,我哭死,原来古代朝廷那么穷的啊。]


    [从今以后再也不做穿越梦。]


    [穿越不成公主和世家小姐还是两说,要是直接穿越成村姑,刚穿过去丈夫就上战场了。]


    李隆基挠了挠头,感觉从字里行间来看,后人好像不是很认可府兵制?


    他们似乎在吐槽国家太穷了。


    一千三百年后的国家很富有吗?军队很有钱吗?


    百官们记笔记:原来朝廷那么穷啊。


    其实,其实还好吧?


    众人对视一眼,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大殿上蔓延着,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后人好像在嫌弃他们穷。


    朝廷穷说到底还是他们做官的没有能力,不能让国库丰盈起来。


    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感觉虽然不是如张公那般,是这个天幕指定的主角,但他们莫名感觉自己每一人都参与到了这个天幕中。


    天幕吐槽朝廷没有钱,可不就是在吐槽他们吗?


    能怎么办?


    检讨吧。


    天幕结束后,写个几千字一万字的检讨,好好分析一下,为什么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依旧不能让国库充实起来的原因。


    【府兵制最大的好处是,国家不用再养兵了,这大大减少了国家的财政负担。那这个负担转移到了谁身上呢?转移到了府兵的身上。这种负担不仅仅是他们需要自备武器的负担,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军事情况的不断变化,他们的负担越来越重。】


    【按照唐律例的规定,成年男子二十岁开始服兵役,六十岁免除兵役。服兵役是义务性质,每一年都要有几个月义务劳动的时间。他们的兵器、铠甲、食物,都需要自己准备。】


    【这样兵农合一的模式,在规模较小且战争并不频繁的国家是容易实现的,但是唐朝人口数量不断攀升,并且在唐高宗和武则天时期,战争的次数较之以前大大增加,但战争胜利后的赏赐力度却远远不如曾经了。】


    【这些府兵在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面前看清楚了,去了战场是不一定能活下来的,就是战争结束后侥幸活下来,身子也受了重伤,能回家安稳种地的时间也不多了。】


    【地种不好,收成就不好,收成不好,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去战场的兵器,要想获得钱,最后只能把地给卖了。那卖了地,还能从哪里赚钱呢?于是府兵只会越来越穷,他们不仅仅穷,生命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去当府兵了。】


    【到唐玄宗李隆基执政的时候,无兵可召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甚至调不到最够的人手到长安当宿卫了。】


    [原来这才是姚崇在开元初年,在“十要事说”里禁止穷兵黩武的原因啊。]


    [在开元初年,姚崇就看到了府兵制背后的危机了。]


    [可惜当时没有什么好的处理办法。]


    [博主说到府兵制,张说是不是做了什么改革缓和了朝廷和士兵的矛盾啊?]


    [这么看姚崇和张说好像是在传递接力棒。]


    [姚崇发现问题,却没有好的办法,所以只能让李隆基在开元初不要打仗。]


    [开元中期,接力棒就传到张说的手上了。]


    [姚崇未完成的课题,希望张说能给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吧。]


    朝廷上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下来。


    讲到战争,众人不免联想到百姓流离失所,去无可去的场面。


    那些身受重伤,侥幸或下来的士兵,尽管返回到家乡,可能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吧?


    原来早在十年前,姚公就已经具备此等前瞻性了。


    亏他们只抱怨无人应官府号召,而无人去深想其中存在的根本原因。


    说到底他们还是活的太安逸了些。


    他们完全不知府兵制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更不这制度发展至今,造成的严重后果。


    甚至于今天,在张公提出改革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持反对意见。


    应当被反对的哪里是张公的改革啊,应当被反对的是他们啊。


    众人闭紧了眼睛,陷入深深的自责懊悔中。


    听天幕之言,他们才知道这弊病由来已久,已经存在这么长的时间。


    幸好有张公。


    幸好张公不像他们,闭塞耳目。


    此时张说心里有种其妙的感觉。


    “传递接力棒……”


    什么是接力棒,就是姚崇递给我的木棒吗?


    “开元中期,接力棒就传到了张说的手上。”


    这接力棒指的是府兵制,还是整个大唐?


    张说隐在袖子里的手颤颤巍巍。


    激动的。


    天幕把他和姚崇放在一起对比了哎?


    而且这对比不似刚刚他和张嘉贞的对比,一个落下风,只为衬托另一个的存在。


    天幕的这次对比,是把他和姚崇放在的同样高的位置。


    开元初期姚崇。


    开元中期张说。


    嘿嘿。


    张说摸摸下巴,感觉这样一前一后的称呼相当其妙。


    那是姚崇啊,那是唐朝四大贤相的姚崇啊,和房玄龄、杜如晦并称的姚崇啊。


    现在天幕把他和姚崇放在一起对比,而他尚且没有落在下风。


    这是不是说明,他和姚崇还是有一比之力的?


    或许后人在选四大贤相的时候,也把他张说的名字罗列其中,但最后经过几番挣扎和对比,姚崇以极小的优势胜出,后人这才把他剔除四大贤相之列。


    是这样的对吧?


    张说又开始做梦了。


    事实上,张说和姚崇斗了半辈子,但张说心里是清楚的,他确实是比姚崇差那么一点的。


    补上那一点的差距,始终是他心里的执念。


    姚崇把“接力棒”交到他手上,那他就会好好拿着。


    【在这个时候,张说又开始向李隆基提建议了。既然府兵制的免费兵招不来了,那就花钱雇吧。只要身体素质过关,就不要管出身经历了。把义务兵变成一份职业,只要我们给钱,就总有想赚钱的人来应聘。】


    【张说这个提议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唐玄宗派人在长安附近张贴通知,果然有很多年轻体壮的年轻人来报名,短短八个月,招募的人数就达到了十二万人。而这十二万人的选拔标准是身体素质,所以他们的质量和之前的府兵相比,是大大的提升了。】


    [张说挺能干的。]


    [上天能派一个张说来帮我干活吗?感觉他很有用的样子。]


    [这样的宰相,李隆基我劝你珍惜。]


    [感觉张说的本领和姚崇也差不多?是我的错觉吗?]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天幕夸张说,不仅仅是张说一个人的兴奋,更是包含李隆基在内两个人的快乐。


    张说的确能干,但是张说是在帮谁干活啊,是在帮他李隆基干活啊。


    “上天能派一个张说来帮我干活吗?”


    哈。


    李隆基看着天幕上这自命不凡的发言,觉得好笑。


    想要张说?


    不给。


    看到这个张说了吗?


    我的。


    朕的宰相,朕的左膀右臂,哪里能派给你一个区区凡人去干活儿。


    朕的大唐盛世还需仰仗张说帮忙建立呢。


    继姚崇去世、宋璟罢相之后,李隆基发出了第三轮的呐喊。


    张爱卿,朕的好爱卿!


    “这样的宰相,李隆基我劝你珍惜。”


    哈。


    李隆基在心里翻白眼。


    这还用你说,朕这样英明的人,还用你提醒吗?


    【但是在历史记载上对这场改革的评论并不友好,比如司马光就在《资治通鉴》对张说改府兵制的这个行为大肆批评了一番。】


    张说浑身舒适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


    批评?


    司马光是谁?


    《资治通鉴》是什么?


    历史记载?


    司马光是在他之后的人吗?在《资治通鉴》上批评他了?


    可天幕之前还说,这场改革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就是现在来看,花钱雇佣士兵也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啊?


    张说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他收回了脸上得意的笑容,连带着一颗膨胀的心都收缩了起来。


    所以他这个行为到是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虎躯一震的不仅仅是张说一个人,还有李隆基。


    要知道,这个意见是张说提出的,但是下达命令的人是他,这就说明张说的建议在他这里是过了关的。


    如果这个建议有问题,那就是张说有问题,张说有问题,他李隆基也不能干干净净被摘出来。


    他没做错什么的时候,天幕尚且会发散思维到那些未来他做的不堪之事上面,要是他现在真做错的什么,天幕不得一口一口唾沫星子喷死他啊?


    这天幕还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看。


    不仅仅是后人要骂他,现在的人也要骂他。


    李隆基本以为自己的心里足够强大,在现在察觉到自己内心惊恐情绪的时候,他尚且明白,是自己修炼的还不够到位了。


    李隆基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因此他也不觉得张说这个建议有问题。


    连带着,他迁怒到了司马光身上。


    司马光是谁?哪个朝代的?唐朝的吗?就在朝堂之中,还是隐于乡野之间?


    为什么要说胡话?!


    为什么要污蔑朕的,好!爱!卿!


    【司马光认为,兵农分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这是大大的不好啊!他为什么觉得兵农分家不好呢?说到底,从短时间来看,兵农分家加重了财政负担。但是长久看来,兵农分家利大于弊,随着社会的发展,分工更加精细化是一个历史趋势,张说的这个建议正是顺应了历史趋势。士兵专职干一件事,专心打磨武功和提高身体素质,那整个军队的水平就必然提高了。】


    李隆基和张说双双嗨起来了。


    果然是对的!


    他们没有错!


    兵农分家就是正确的!


    天幕说了,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顺应历史潮流的发展,分工高更加精细化。


    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天幕讲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天幕到底是夸还是贬他们尚且能分清的。


    这是夸啊!


    在天幕不再提及张嘉贞的时候,张说便不再执着于和张嘉贞对视刺激他了。


    张说转而和李隆基对视。


    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肯定、欢欣、自豪……等等一些列的积极情绪。


    没有一个评判的标杆,他们也像是摸着石头在过河一般,不知道什么有利于大唐的发展,不确定这样的改革会不会存在什么被忽略的弊病。


    但天幕刚刚的话,像是给他们这项政策按上了一个肯定的印章。


    两个人欢欣鼓舞,得到天幕的肯定像是斩获什么大奖一般。


    范进中举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一个是文官之首的首席宰相,此刻恨不得起身拥抱庆贺。


    但此时的场地和他们身居高位的面子到底悬崖勒马一般把他们勒住了。


    淡定,坐好。


    做一个稳重的皇帝/宰相。


    【但是,张说这个提议真的是完美无缺的吗?】


    笑容在戛然而止。


    两个人并在一起,像是电影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


    呆滞,且纹丝不动。


    这是表示质疑了?


    天幕要是这个说法,那后面可就不会跟什么好话了。


    李隆基和张说再次对视一眼,这次,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无措。


    完了,要被说了。


    张说恍然惊醒。


    他单知道天幕是要背刺张嘉贞的,为什么忘记了天幕或许也是要背刺他的呢?


    此刻,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无妨,自己毕竟才当了这么短时间的首席宰相,若是天幕指出他日后会犯什么错误,他一一记录下来,到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及时遏制错误的发生。


    幸好幸好,天幕出现的早。


    不是像姚崇那样,临近他罢相了,才出现关于他的天幕。


    天幕要是出现那么晚,黄花菜早该凉了。


    就像现在案几上的没屁股鸡,凉的透透的。


    【回忆一下张说的建议,既然府兵制的免费兵招不来,那就花钱雇吧。只要身体素质过关,就不要管出身经历了。发现哪里会造成弊端了吗?】


    李隆基和张说第三次对视,这回他们的眼中连茫然都没有了。


    眼睛里心灵的窗户,是脑子的门户,他们看到彼此脑子的空白了。


    发现哪里会造成弊端了吗?


    没有发现啊……


    李隆基把视线给到下面的百官,那意思是,你们发现了吗?


    百官因低头而摩擦衣裳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发出了不大但让李隆基觉得甚是刺耳的声音。


    大家都没发现?!


    百官头都不敢抬。


    他们不敢发现张公的错误。


    [花钱雇佣?花了太多的钱?毕竟那会朝廷穷嘛……哈哈哈哈]


    百官:大可不必再一次戳他们的肺管子,他们会努力干活的,争取让大唐早日走向富裕之路。


    [是错在了不管出身经历,一律雇佣吗?]


    【错在了不管出身经历,仅仅以身体素质作为衡量判断的标准。这回造成怎样的后果?招募进来的有很多身体素质强的地痞无赖,这些地痞无赖无视军纪,腐败便从中滋生,腐败一旦滋生,再强的身体素质,都难以转化为战斗力。】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将领长期统帅一支军队会造成的后果只有士兵眼中只有将领,而无朝廷,更无皇权。长此以往,被朝廷花钱招募来的兵,会在另一种意义上成为将领的私人兵。】


    【最可怕的是,若这些统领士兵的将领再掌握了民政、财政大权,势必会造成地方脱离中央,军阀割据的场面。一个不被重视的中央,还能是中央吗?】


    【这里,埋下了安史之乱的祸根。】


    安史之乱!!


    听到这熟悉的名词,李隆基被吓得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累瘫,滚回床上躺尸(.)(:丨)(._.)(:丨)(.)


    第48章 (视频) 宇文融:我刚升官你就说我要被流放了?


    安史之乱!


    这个词李隆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就是这个词,自一开始出现就让他迎接了最猛烈的背刺。


    此后他勤勤恳恳,日也担心, 夜也担心,不敢懈怠。


    虽,虽偶有懈怠……


    想到这里, 李隆基不免有些心虚。


    他话尚且不敢说的太满, 毕竟上次逮小鸟的事情被天幕当场抓住。


    但是经过天幕的纠正, 他确实悔改了!


    他有在真心悔过。


    现在, 天幕将安史之乱的祸根指出来了。


    李隆基在经过了短暂的本能害怕之后,一种脑子即将要抓住什么知识的感觉让他兴奋起来。


    祸根!


    知道祸根来自于何,在现在就把祸根给铲除了不就没事儿了吗?


    安史之乱就不会发生, 那么他未来会做的, 最让人诟病的一件事,弃城而逃,也就不会发生了!


    李隆基提笔刷刷把天幕刚刚说的话给一字不落的誊抄下来。


    然后他拿起朱笔,开始找重点了。


    朱笔一拿起来, 另一个最根本性的困惑萦绕在李隆基的心头。


    天幕是讲到改府兵制为募兵制,那这祸根, 是募兵制吗?


    可天幕刚刚还夸募兵制是让社会分工更加精细化, 是顺应历史潮流的发展, 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


    天幕明明在夸。


    现在怎么反而说起了祸根呢?


    [募兵制当然是好的, 但是筛选标准太单一了。]


    [都给他们钱了啊, 要求就再高一点点呗?]


    [最主要的是民政、财政大权不能下放啊, 真无语, 李隆基他懒死吧。]


    [就是就是, 最开始当皇帝那个勤奋劲头去了哪里?]


    [后期他真的一点脑子都不想动。]


    李隆基连连摇头, 否定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现在还把姚崇那“十要事说”贴在自己时时刻刻能看到的地方。


    每次天幕结束后他都会反复看自己记下的笔记,从里面找蛛丝马迹,结合当时的大唐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改正的地方。


    怎么能说他现在不勤奋呢?


    他现在连小鸟都不敢逮了。


    莫说是享乐安逸,他只求下一次的天幕不要再背刺他了。


    李隆基为了反驳天幕,当即就表演了一个现场动脑子。


    在弹幕的提醒下,他抓住了重点。


    李隆基手拿朱笔,在刚刚天幕说的那番话中提取重点。


    “地痞无赖无视军纪,会滋生腐败。”


    “将领长期统帅一支军队,士兵的眼中只有将领再无皇权。”


    “将领掌握了民政、财政大权,地方将会脱离中央。”


    既然军中会有地痞无赖,那就不能单单要求招募来的士兵身强体壮。


    士兵眼中只有将领没有皇权,那将领就不能久任一职,还要严厉打击个人崇拜之风。


    地方脱离中央。


    这句换让李隆基后背发冷。


    地方不再受中央的管辖,这无异于将人断手断脚,一个不再能管理地方的中央不是中央。


    地方把皇权的威严放在哪里?把他李隆基放在哪里?


    这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他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累点就累点吧,他就是累死,也不能把手脚给断了。


    这几个大权绝对不能外放。


    在李隆基疯狂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张说在一旁汗涔涔的。


    他的汗水顺着脸流到下巴,然后滴到面前盘子里的鸡腿上。


    鸡腿能不能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天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造成了安史之乱的意思吗?


    他是这场天幕的主角,在此之前,天幕将他夸到忘乎所以,此时骤然听到类似于背刺的话,他相当不适应。


    且这种背刺不是普通的背刺,天幕直接把安史之乱拿出来说事了。


    那可是安史之乱啊。


    完大蛋了。


    陛下因为安史之乱弃城而逃而受到猛烈的抨击,他张说因为制造出一个安史之乱的祸根也会被更猛烈的批判。


    陛下尚且是陛下,毕竟还没有人有几个胆子挑战皇权,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可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宰相啊,他没背景没人脉的,能不能当宰相还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情。


    救命,张嘉贞还看着呢。


    张嘉贞现在一定虎视眈眈,天幕结束后他就有本启奏了。


    他一定要抓住自己的这个小辫使劲薅。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与他心生隔阂。


    或是说陛下会不会推卸责任把这事都扔他身上去。


    张说瞧瞧掀大眼皮,往李隆基那里看去。


    之间李隆基满面红光,飞速在纸上写写画画。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陛下这是在回顾天幕?


    顿时,张说对李隆基的敬仰之情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地乱涌。


    不愧是陛下,要不怎么说就陛下能当皇帝,别人当不成呢。


    就这份迷面对背刺仍然沉着冷静,就是他应当学习的!


    真乃吾辈楷模,不愧是被背刺那么多次的鼻祖。


    心理素质就是好啊。


    张说受李隆基的影响,也开始沉下心来仔细回想刚刚天幕说的话。


    【募兵制究竟是好是坏,可以肯定的是,募兵制一定是好的,它是顺应历史潮流的,分工精细化是社会发展的要求。】


    这话相当于是给张说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没事没事,募兵制是好的,他提出来的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


    【真正有问题的是士兵素质不高,眼里只有将领没有皇权,以及在后期李隆基行政权和财政大权的下放。短时间内当然看不出什么,但是时间久了就会造成军阀割据的场面。人的欲望都是不会满足的,如果地方有挑战中央的能力,他们为什么还愿意做一个地方官呢?】


    李隆基两眼睁大:!!!


    他真的把行政权和财政权给放下去了?


    以后的他真的把权力都放下去了?


    权力都放下去那他手里有什么?两手空空不怕被揍吗?


    原来后期的他真的像天幕说的,已经懒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第一次,李隆基因为他自己感觉到了无语。


    他经过天幕详细的分析之后,意识到了大权下放的危害。


    现在,他只想提起板凳,把那个下放大权的李隆基的脑袋给敲烂。


    蠢货!扶不上墙啊!


    要不是你我哪里用坐在这里挨骂这些的骂。


    他在心里痛骂自己一番,然后小心看着天幕。


    不许延伸了哦,他已经骂了自己,后人就不许再骂他了哦。


    神音又把话题扯回张说的身上。


    【现在我们聊聊张说在政治方面的改革。我们都知道,唐朝实行的是三省六部制,三省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六部指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每部各辖四司,共为二十四司。三省六部制在隋朝确立,真正完善,是在唐朝。】


    张说听到行政改革,把手里的笔握的死死的。


    刚刚天幕讲的军事改革是已经经过陛下首肯,并且施行了的政策。


    现在这个行政改革是什么?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还没有提出什么政治上的改革措施吧?


    张说能隐约察觉到现在的机构布置不是十分合理。


    他也正在想应对策略呢。


    这天幕的出现就像大旱的土地遇上甘霖啊。


    他打瞌睡天幕就来给他递枕头。


    要说他在天幕这里还是能得到一点点的偏爱的吧?


    毕竟当时关于姚崇那个天幕出现的时候,可是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姚崇他那蠢儿子已经嚣张跋扈多年,还有他手下那小吏,也已经犯了贪污之罪。


    但是现在天幕,在他张说最需要有人给他出一个主意的时候出现了!


    这如何能不让他欣喜。


    张说拉长了耳朵,毛笔也都浸饱了墨汁。


    只待天幕一开口,他就把天幕说的话一字不差给记录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三省长官都是宰相,后来尚书省长官淡化,余中书省的中书令,和门下省的门下侍中。他们一般是这么工作的,上午的时候在政事堂开会,研究和讨论有利于国家的方针和政策,下午的时候再分别回到自己的地方,做中书省和门下省的领头羊,去安排布置自己部门的工作。】


    【我们再看看唐玄宗时期的社会状况,新旧交替,变革激烈,这是一个迎接唐朝盛世顶峰的时期,宰相要做的工作就不仅仅是让国家安于现状的发展了。这个时期的宰相注定很忙。】


    【所以最终造成什么样的局面呢,一上午的时间往往不能讨论出国家出现问题的解决办法,那上午不够,吃顿饭再继续吧。于是下午也就这样被用掉了。那自己部门的工作怎么办?喝口咖啡,熬个夜通个宵,加班加点的干吧。】


    【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宰相连轴转的忙啊。】


    [哈哈哈哈哈,原来在古代上班也要加班啊。]


    [已经能想象出他们顶着黑眼圈上朝的场面了。]


    [天不亮就要上朝,天黑还不下班,怪不得古代人活不久。]


    [事实证明,加班容易早死。]


    [怎么才能让我老板看到,挺急的。]


    [怎么说,张说要来整顿职场了吗?兴奋.jpg]


    张说感觉到自己被后人理解了,他心里十分熨帖。


    唉,是啊,谁说宰相好当,不容易啊,都不容易。


    忙啊,都忙。


    众人看到张说摇头晃脑的模样,恨不得上前把他的脑袋给扶正过来。


    你觉得当宰相不好当宰相累你为什么苦心积虑地上去啊!


    你要是不想要这个位置,我们来啊!


    张说这副模样子在张嘉贞眼里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呵,虚伪的张说。


    【我们都知道,决策权在宰相手里,行政权在隶属尚书省的六部之中。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决策执行困难。比如我们之前说的府兵制改募兵制,兵部管辖的是府兵,长久以来形成了自己的工作体系。这个时候,宰相找到他们,说现在需要花钱招募点新兵,你们兵部去干吧。兵部摇摇头,把自己形成的职责体系给宰相看,说:“看啊,这不划分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这种责任推诿在大公司的各部门也非常常见,新事物出现势必会导致这样的问题,所有人都想早早做完工作下班,没人愿意加班。】


    【李隆基时期,新旧交替,新政策层出不穷,这样的问题只会多,不会少。】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宰相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新方案,施行起来比较困难啊。宰相是国家的大脑,方案都出来了,还让他们亲自干活儿?这简直不把宰相当人看啊。】


    [哈哈哈哈,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原来大家都不爱加班这点也是共性。]


    [感觉古人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吏部:绿绿只想摇头。]


    [户部:橙橙跟着摇头。]


    [礼部:黄黄不知所措。]


    [兵部:红红不知所谓。]


    [刑部:蓝蓝无话可说。]


    [工部:彩彩不敢动了。]


    张说又抹了一把辛酸泪。


    是啊,这是把他们宰相当永动机啊,他们宰相也会累,也会疲惫。


    他给了李隆基一个委屈的眼神,希望李隆基能看到他的辛酸苦楚,心里更向着他一些,如果能给他做主就更好了。


    六部尚书分别捂住自己的脸。


    丢人。


    这是被公开处刑了。


    李隆基顺利接收到了自家宰相的暗示。


    此刻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六部怎么回事!


    宰相日夜为国家操劳已经十分辛苦了,他们还不体恤宰相,互相扯皮推诿责任。


    他给他们发工资,是为了让他们跟宰相吵吵的吗?


    把他的好宰相张说气到了怎么办呢?


    谁来当他的新宰相!


    李隆基给了张说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吧,朕帮你凶一凶他们。


    于是李隆基往六部长官那里看了一眼,眼神暗含警告。


    各部长官把手又“唰”地放下。


    不敢动了.jpg


    【第三个问题,不仅仅是宰相加班加点的方案施行起来有困难,还有人,人也不听话。这就要说到让张说最头疼的一个人了,宇文融。之前讲的张嘉贞还是小打小闹,张说对付张嘉贞有着碾压性的优势,但是宇文融不同了。】


    【宇文融解决了李隆基的一个心病,一路上升,成为李隆基眼里的红人。】


    张说:没错!


    他再次感叹,天幕的枕头这是不递则以,一递递俩啊!


    天幕真的,他哭死。


    天幕真的好爱他。


    想必天幕一定会告诉他应对宇文融的办法的吧?


    张说更期待看向天幕了。


    【要说这个时候的张说是李隆基眼睛里的红人,并且有红的发紫的趋势。但李隆基眼睛里还有另外一个红人,这个红人就是宇文融。宇文融并不是科举出身,不像姚崇、宋璟、张说他们,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的筛选进入朝堂的。宇文融是贵族出身。】


    【他的祖上是隋朝的礼部尚书,祖父在贞观年间担任尚书左丞。但祖上荫蔽并没有持续到宇文融身上,他的祖父被牵连到谋反案件之中,流放了。说到流放,这点宇文家一脉相承,宇文融最后因为贪污巨款,也被流放了。】


    [哈哈哈哈我笑的好大声,上一秒:宇文融是李隆基眼里的红人,下一秒:宇文融被流放了。]


    [宇文融本人:我真的会谢。]


    [我发现古人也很喜欢贪污啊?只要坐到高位上,保持清廉就十分难得了。]


    [唉,没办法,权力大了,被求办事的次数也就多了。]


    [只能说诱惑实在太多了。]


    此时大殿之中的百官有志一同在记下笔记:切记,莫要贪污。


    已经有姚宰相、张尚书的例子在先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宇文融。


    他们一定要时时刻刻谨记,引以为戒。


    张说拍着大腿简直要笑岔了气。


    什么?宇文融贪污被流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仅天幕里的后人笑的好大声,他笑的也好大声。


    他怎么比张嘉贞还惨?张嘉贞不过是被贬了两年,现在又回长安来了。


    哦,是张嘉贞的弟弟贪污,张嘉贞本人没有贪污。


    宇文融是怎么回事?


    哦,宇文融是自己贪污,还贪污了巨额。


    张说又拍着大腿傻乐。


    他笑的满面红光,是带着一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在的。


    但这对张说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对于宇文融本人来说,这件事无异于宣判了他的死刑。


    此时的御史中丞宇文脸都白了,连嘴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了。


    李隆基质疑的目光看向了他。


    宇文融感觉到了。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了。


    宇文融将带着狠厉的五官贴在地上:“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一片!”


    李隆基不欲此时发作:“且看完天幕吧。”


    宇文融毕竟真的为他干成了一件大事,说是解决他的心腹大患都不为过。


    他现在尚且还需要用到宇文融,不能草率发落了他。


    况且,这天幕说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发生吗?


    【再扯回来,因为没有祖宗的荫蔽,宇文融在开年初年的时候,只做到了一个小小的芝麻九品官儿。但尽管没有祖宗的荫蔽,宇文融本人的能力是很不错的,凭借自身的本领,他接连获得了两任京兆尹的欣赏,凭借这份欣赏,他获得提携,很快升为八品的监察御史。】


    【这个位置,是宇文融仕途启航的位置。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看到了能令他官路亨通的东西,他看到了因人口流动导致的户口缺失问题。为什么说这个问题能让他官路亨通,因为这是李隆基最想解决的问题之一。】


    【李隆基为什么对户口问题有这样的执念呀?其实让他有执念的不是户口,是钱。每个户口都对应了应该交的赋税啊。人口流动,户籍迁移却没能跟上去,那这些人走了,但户口没有跟着流动的人就都变成了不能交税的黑户。】


    【李隆基这是在心疼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啊。】


    [哈哈哈哈,别说李隆基心疼了,我被骗五十块钱都心疼的要死。]


    [我插一嘴,宇文融让新户口多了八十多万。]


    [woc!!八十多万!!]


    [这得是多少钱啊!]


    [不怪他是李隆基眼睛里的红人了,要是我,我得把他供起来。]


    [可能经手的钱多了,贪污才敢贪更多的钱吧……]


    张说暗暗甩袖,想起了宇文融那逐渐跟自己不对付的模样,心里原本就存在的危机感又被勾了起来。


    他是承认宇文融有几分本事,但是他贪污!


    想想宇文融最后的结局,张说心里的气又顺了不少。


    天幕的话让李隆基也想起了宇文融替他办的事。


    唉,是啊,他就说吧,宇文融真的很好用。


    你说好好的一个官儿,贪污作甚?


    给的俸禄不够花吗?


    要更多地钱,用来干嘛?用来享受?


    嗤,朕战战兢兢当皇帝,连小鸟都不敢逮,他们倒好,贪污!


    贪污的都是应该到国库里的钱啊,那是朕的钱!


    朕天天捂着腰子熬夜,他们怎么敢享受的啊?


    到底是谁在为谁打工啊?


    想着想着,李隆基愤愤不平起来。


    【宇文融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看到了这些问题,而是他不仅具备找出问题的能力,还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宇文融带着他的解决办法找李隆基了:各州因为逃亡等问题而产生黑户问题的人,在白天之内,若是能回到户籍所在地自首,或者是到现在居住的地方重新登记户口,那便既往不咎。一百天之后,官府亲自检查,要是被查出来了,一律发配边疆,若是有地方长官包庇,更是严惩不贷!】


    【这话不仅吓坏了百姓,还吓坏了地方官儿。这是连塞钱走关系都没办法了,谁想被流放?谁都不想,地方官更是不想,他们头上的官帽可不能丢啊。】


    【李隆基听了宇文融给的办法后,觉得这办法很好,切实可行!但是,这办法好是好,施行起来太困难了,这涉及到全国所有州县的配合,还有中央的配合。给宇文融什么官儿好呢?给的太小了没有权威,给的太大了又不好。所以李隆基任命宇文融为覆田劝农使,别看着名字不怎么好听,这可是不受任何衙门约束,越过宰相,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皇帝特使。】


    【这覆田劝农使可不是空有名头,没有手下的,李隆基为了方便宇文融干活儿,还给宇文融配备了一批劝农判官,于是,一个独立于原来庞大官僚体系的队伍诞生了。】


    【好的,问题来了,宇文融这个覆田劝农使是皇帝特使,直接对皇帝负责,尤其是清查黑户还真让他做出不小的成绩。一时之间,一道康庄大道就在他的脚下徐徐铺开了,宇文融他会给张说什么好脸色吗?他不会。】


    【换个角度讲,张说看到宇文融势头如此之大,且宇文融还是独立于官僚体系之外,不归他管辖,直接对皇帝负责,张说心里不害怕吗?他害怕,所以张说也不会给宇文融什么好脸色。】


    第49章 (视频) 清查黑户行动的隐忧


    无论是坐在最显眼位置的张说, 还是坐在并不那样显眼位置的宇文融,此时都噤声了。


    他们不敢讲话。


    因为天幕说的是对的。


    张说不愿意看到宇文融如后起之秀一般冉冉升起,宇文融也不愿意看到张说摆宰相的派头。


    宇文融将自己的脸低下, 尽量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


    张说给自己倒了杯酒,佯装不在意的模样。


    两个人各有各自装模作样的办法。


    但涌动在二人背后的那股争斗之气从来都没有消散下去,哪怕现在天幕指名道姓讲出二人不对付的事实, 这隔阂也只会增大, 没有减小。


    【宇文融手下的这十个劝农判官相当于被派去各个地方的钦差, 因为直属于宇文融, 所以权力很大,不受约束。除了我们刚刚讲的这个钦差的权力,这十个劝农判官身上还有另一个权力, 御史的弹劾之权。】


    【只要做官, 只要这个官他不是彻彻底底的清正廉洁,他最怕的就是弹劾。我们之前说的姚崇罢相、张嘉贞罢相,都是因为自身行为不当而受到弹劾,从而被官方调查。从另一方面来讲, 只要官做的久了,就总会树立敌人, 在被弹劾的同时会有一批落井下石人上来踩两脚, 要是碰上记仇的、心思怀的, 就是清白的也会被凭白捏造不实的罪名, 到这个时候就是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劝农判官身上带着的这个御史属性让每一个地方官都怕了。这是好事, 清理黑户的行动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地方官严查黑户, 百姓争先上户口, 大大解决了之前黑户的问题。】


    【这个清理黑户行动不仅让地方官头上都紧绷着一根弦, 还受到了广大百姓的支持。因为宇文融又颁布了一条政策来激发百姓主动上户的活力。这条政策是:凡是在这次清查黑户的行动中增加出来的户口,只要交一种更便宜的新税,就能免除六年的赋税。】


    【百姓对比一看,这划算啊!要是不主动去上户口,被朝廷查出来就要被发配边疆,他们普通的小老百姓被发配边疆,那不是彻底完蛋了吗。所以得上户口。上户口又要交税,每年脚那么多的税谁能负担的起呢?这是朝廷把手伸进他们兜里拿钱,肉疼。但现在好了,免税两个字像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把这群百姓都给砸蒙了。】


    【免六年的税啊!这是大好的消息,新税比旧税便宜很多,那这个税可以交!】


    [这个宇文融有点东西啊,怪不得是朝廷新贵。]


    [感觉和之前那个纸老虎张嘉贞不一样,怪不得张说忌惮他呢。]


    [是啊,宇文融手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又有皇帝的恩宠,可能后来不会满足这个位置。]


    [感觉张说屁股的宰相之位岌岌可危。]


    [替张说点根蜡吧。]


    [家人们!!我带着百度回来了,宇文融真的当过宰相!]


    宇文融写字的手一顿。


    “宇文融真的当过宰相。”


    他现在尚且只是个御史中丞,原来他能走到那个宰相的位置?!


    心里那本就存在的欲望在看到天幕之言后越发膨胀起来。


    替代张说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愿望越发强烈,强烈到他呼吸急促,拿笔的手在他竭力控制之下都隐隐发抖。


    他既已知历史,是不是能改历史,改变自己的未来?


    天幕出现一定自有上天的灭亡,或许大唐本就不该灭,他宇文融也本就不该走向被流放的结局。


    他因为贪污被流放,那是不是只要他不贪污,就能扭转自己的未来?


    他既能当上宰相,那就说明张说要么是突然暴毙而亡,要么就是也深陷于政治纠纷被贬官。


    想到这里,宇文融不禁勾唇笑了。


    他本就不大的眼睛在这一笑中更小了些,有些像眯眯眼,可眼中的精光到底还是溢了出来。


    张说有一句话还是被他说着了的,那是张说对张嘉贞说的一句话。


    谁能长久坐在宰相的位置上呢?


    张嘉贞不行,他张说,也不行!


    想到这里,宇文融眼睛直直往张说那里看去。


    他本想和张说来一个视线的交汇,这视线交汇之中最好还是那种带着“刺啦刺啦”的声音,并且还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火药味的那种。


    但张说完全没有和他进行实现交汇的意思。


    “刺啦刺啦”火药味的视线交汇都是宇文融一厢情愿的想法。


    宇文融看向张说。


    只见张说用手拿起了面前盘中的大鸡腿,放在嘴里咬着撕掉一口肉,然后大口大口咀嚼着。


    宇文融满是精光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困惑。


    脑袋上也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厮在做什么?


    吃鸡腿,这是什么新型的宣战方式吗?


    张说是把咀嚼的鸡腿当成了他,现在咬着腮帮子在泄愤呢?


    可和他的视线交汇呢?


    给他一点反应让他知道他此举是在宣战的意思啊?


    张说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宇文融,专注于自己嘴巴里的鸡腿。


    然后,宇文融眼睁睁看着张说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


    张说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咂咂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更古怪了,甚至有把一张老脸皱成包子褶的趋势。


    他要干什么?


    宇文融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张说。


    他看到张说悄悄看了眼李隆基,然后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用一个能让他看到的角度,yue地一声把嘴里的鸡腿吐出来了。


    甚至还有干呕的趋势。


    宇文融当即坐不住了。


    挑衅!他这是在挑衅!他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他在说自己连鸡腿都不如,只配让他产生厌恶之意!


    宇文融小小的精光眼里燃气一团因为眼睛小,而不是那么明显的火焰。


    张说到了口酒,往嘴里灌,晃晃脑袋后把就咽下去。


    全当漱口了。


    他就说这个鸡腿怎么有股怪味儿!


    想起来了,刚刚天幕说安史之乱祸根的时候,他吓得汗一滴滴地淌,全流在鸡腿上了!


    晦气。


    张说越想越晦气,连带着面部表情都不是很好了。


    宇文融心里越发笃定了,张说就是对我不满!


    开战吧。


    张说又喝了几口酒,嘴里的怪味被冲淡后,开始“唰唰”记笔记。


    “家人们,我带着百度回来了,宇文融真的当过宰相!”


    噗嗤,还当过宰相呢,有什么屁用,最后还不是得被流放。官场沉沉浮浮,他可没觉得自己能当一辈子宰相,能像姚崇那样主动罢相,之后得到陛下的礼遇那就已经是很好了。


    可怜宇文融,被流放喽。


    被流放也活不久,说不定死路上。


    哎,对喽!死路上!


    “替—张—说—点—根—蜡—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我点根蜡烛?


    是他想的那个蜡烛的意思吗?


    就是洞房花烛那个,代表庆祝意思的蜡烛?


    张说走神,摸着下巴沉思。


    嗯,宇文融要被流放,是应该点根红烛庆祝一下。


    原来千年之后红烛的庆祝之意不仅仅用于婚庆,应用广泛啊。


    好事,好事啊。


    得亏他脑子活泛,理解能力强,要不还真不明白后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神音说的话倒是好理解,就是这弹幕说的话啊,总是奇奇怪怪的。


    宇文融当过宰相这件事还要告诉自己的家人们。


    “家人们,宇文融真的当过宰相!”


    没必要没必要,没有必要嗷,一个被流放的宰相和家里人说干什么,和阿耶娘亲兄弟姊妹的聊聊他张说不好吗?


    一直到天幕说下一段话,张说都在跟内心的自己对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愤愤的宇文融。


    或许是因为宇文融眼睛太小了,不像张嘉贞的大眼睛,愤怒一传就到。


    [宇文融当宰相的天数挺吉利啊?九十九天。]


    宇文融的愤怒瞬间石化。


    什么?多少天?


    九十九天?


    当宰相两年三年他尚且嫌少,现在直接告诉他,他只能做九十九天的宰相?


    没事吧?天幕真的没事吗?


    张说拍着大腿傻乐,无声地嘿嘿笑。


    他没看错吧,才九十九天的宰相?


    天幕说的很对啊,吉利,太吉利了!


    宇文融丢人啊,真丢人,宰相的位置给他他都坐不稳。


    你说说这事儿办的。


    张说在笑,宇文融看到了,张说的背影都在抽搐。


    宇文融一口牙都咬碎了,笑笑笑,就知道笑!


    等你真得了中风抽抽起来,就不用你在这个幸灾乐祸了。


    中风,中风!


    百官原本在知道宇文融能当宰相这件事后,想就近恭贺一番。


    但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坐直,天幕就说他这宰相只能当九十九天。


    九十九天能干什么?


    就是与人结交,九十九天也不能到深交的地步吧?


    于是一众人屁股刚离开腿,就又坐回去了。


    坐起来的姿势好像是一个假动作一般,虚晃一枪。


    【清查黑户的事情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劝农判官的施压之下,这件事对百姓而言,就不是那么好了。】


    张说停止自己嘎嘎笑的行为,开始专心致志听起了天幕。


    哦吼,宇文融要犯错误了?


    可清查黑户的事情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目前来看,好像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黑户问题解决,陛下龙心大悦,宇文融春风得意。


    一切都似乎走在正轨之上啊?


    宇文融的心以为天幕的一句话提了起来。


    连李隆基都看向宇文融了。


    难不成宇文融背着他偷偷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他要真是从现在就开始贪污,他绝对严惩不贷!


    【宇文融以及他手底下的劝农判官没有一个不想立功的。大家都把这政治形式看的很明白,李隆基对这件事的重视,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十个劝农判官,分管全国不同的区域,表面上,他们是为着同一个目标,也就是严查全国黑户而努力,但其实他们内部是存在着隐形的竞争关系的。】


    【这样一件被皇帝重视的事情,只要把手头的业绩做到最好,就能被皇帝注意到,从而升官发财。就是没有被皇帝注意到,也会被他们的上司宇文融看在眼里,宇文融现在是皇帝眼中的红人,就是得到宇文融的提携那也是很好的。所以每一个劝农判官都想自己管辖的地方能够做出最好的业绩。】


    【这就像在一个大型销售公司里,升职最快,最被老板看重的那个人,往往是业绩最好的,能为公司创造最大价值的那个人。】


    【所以这造成的结果是,劝农判官为了业绩开始对地方官施压,他们为了自己的业绩给地方官制定了相应的指标,而地方官只能对谁施压呢?他们只能对百姓施压。清查黑户完不成规定的指标怎么办?那就只能搞虚假工程,把那些已经登记在册的户口变成新增的黑户。】


    【官出报告,报告出官,这样一来,书面上能看到的业绩上来的,但是遭殃的就变成了百姓。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为了刺激百姓主动登记户口的刺激性政策吗?用比较便宜的新税代替旧税。这些原本就不是黑户的百姓被迫变成了地方官的业绩,百姓就只能交两份税。】


    [woc好恶心!]


    [我代入普通百姓,真情实感地要吐了。]


    [普通百姓那么穷,生活已经那么困难了,还这么搞?]


    [我说宇文融你没事儿吧?你有点人性好不好。]


    [怪不得就才当了九十九天的宰相,要我说一天都不能给他当。]


    [最后被流放也纯属是他活该。]


    [代入一下,我以前每个月要交五百的税,我现在每个月要交一千,不行了好难受,好想死。]


    天幕一出,全国哗然。


    一些用了手段欺骗百姓,然后完成了任务的地方官开始害怕了。


    天幕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陛下会不会开始严查?


    会的吧?


    陛下一定会严查的吧。


    到时候在户口上做了手脚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完了。


    地方官已经想哭了。


    此时他们就想肉夹馍中两块面饼里面的肉。


    想搞出业绩的是朝廷,现在说搞出业绩危害百姓的利益不好的是天幕。


    在天幕的压力之下,陛下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谁都不知道。


    不,不仅仅是陛下。


    天幕不光是他们和陛下能够看到,地方的百姓也能够看到。


    官威能压的了他们一时,如何能一直压住他们呢?


    要是不作为,恐生民乱啊。


    心眼子转地快的地方官已经准备开始把锅都推到那些劝农判官的身上了。


    天幕也说了,是他们施压,非要做出什么业绩,这才导致他们在百姓身上施压。


    只希望百姓能够理解他们一下。


    除此之外,还要和百姓保证朝廷很快就下达应对的政策,稳定民心。


    对,没错,先把锅甩出去,再稳定民心。


    地方官现在出于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位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苦哈哈的表情。


    最愤怒的当属受到牵连的百姓了。


    “我说为什么突然涨税了!”


    “原来是拿我的名字去充数了。”


    “真不要脸,这样的官不配为官!”


    “那什么劝农判官要升官我是管不着,但是他要抢我的钱就是不行!”


    “都是血汗钱啊,唉。”


    “朝廷什么时候能为我们这些百姓想想呢。”


    “那些黑户和我们这些一辈子都在这里,老实本分的本地人有什么干系。”


    李隆基暗道,糟了,这是要完。


    此次天幕要是小范围还好说,这天幕要是大范围播放,那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李隆基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宇文融。


    都是你干的好事!数据作假被天幕戳穿,现在让朕来给你擦屁股!


    宇文融这回是真的怕了。


    完成清理黑户这件事的时候他有过风光,现在他就有多恐慌。


    毕竟他的官途是亨通还是就此终结,都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情。


    倘若李隆基就此把他的官给削了,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到现在为止,天幕说的话尚且还没有假话。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天幕的真实性。


    他辩白的话和天幕的话放在一起,太无力了。


    更何况……报上去的数字确有虚假。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是几个懦弱又无能的平头老百姓,就是说不好听的,死了也与他没什么干系。


    要是没有天幕的出现,这事根本就不会起什么风波!


    李隆基严肃沉声:“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劝农判官即刻出发,三十日之内,把那些被伪造的黑户都清查出来。”


    接着他对宋璟道:“宋爱卿成立监察组,随劝农判官一同出发。”


    李隆基又把视线转移到宇文融的身上:“若是让朕查出你还有弄虚作假的行为,你便不用等着日后贪污被处以流放之刑了,即刻发配边疆去吧。”


    宇文融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若不是天幕,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他那么光明的官途大道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他压下心头对天幕的恨意,诚惶诚恐地应下了。


    此时野心在宇文融心中越发膨胀起来,他的命怎能是区区天幕说了算的?


    他既然已经知道日后的结局,就一定能够避开。


    他的命是他自己说了算,不是天幕。


    【虽然宇文融搞数字工程,但最后呈现到李隆基眼前的是一份十分完美的答卷。全国新增户口一共有八十几万,土地跟随着户口也一并增加。而新增户口带来的赋税甚至达到了百万串钱,这实实在在的金钱让李隆基看到了宇文融的能力,他十分高兴。而宇文融就此,也彻底成了朝廷新贵,与张说一起,一并成为李隆基眼睛里的红人。】


    李隆基听完天幕说的话,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朕没有很高兴,朕现在很愤怒。


    因为宇文融,朕现在说不定会面临天幕的背刺。


    就是天幕不背刺他,若是天幕被投放到了各州的天空之上,那他贤君的形象也就被毁的差不多了。


    这件事要抓紧解决。


    【宇文融是朝廷新贵,这个人逐渐脱离了张说的控制。加上我们之前说的宰相制度出现的两个问题,一共三个问题造成了宰相机构工作效率低下。这样的问题在开元初年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但是一直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直到张说为相的时候,这个已经越发严重起来,所以张说开始苦思如何改革宰相机构。】


    张说兴奋起来。


    他拿起笔开始记了。


    答案就摆在他面前,还傻等着干什么呢?抄啊!


    抄他自己的答案,不丢人!


    未来的张说和现在的张说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呀,都是他自己。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


    【张说提议把宰相上午议事的“政事堂”改成“中书门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原先宰相在政事堂讨论出的政策,需要到中书省和门下省分别盖上两个的印章。将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之后,这里就从一个办公场所变成了一个行政场所,决策形成后可以盖章直接发布。】


    【同时,中书门下设立了吏房、枢机房、户房、兵房、刑礼房。这五个机构和直属尚书省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形成了对应关系。这样,宰相可以插手吏户礼兵刑工的工作,尚书省就被慢慢架空了。】


    【这个改革让宰相权力大增,同时也完善了宰相制度。】


    张说越记越高兴,心里那些没有落在实地的想法在听天幕话的过程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是春风得意了,宇文融是彻底不高兴了。


    但张说不管他,他什么地位宇文融什么地位,一个快要被放逐的人,不配跟他讲话。


    李隆基也很高兴。


    经过天幕认可的政策就是好政策,就会有利于大唐的好改革。


    【除了军事上还有政治上的改革,张说的在文化上的改革也是改到了李隆基的心坎里。】


    李隆基搓搓手。


    对啊没错,他把张说提上来看重的就会他文武兼具的这个特点啊。


    开元之初文化贫瘠如荒漠,现在已经到了发展文化的时候了!


    第50章 (视频) 那个“垃圾学士”,世人皆知


    【如果说军事上的改革, 张说靠的是自己长年累月的观察。那么在政治上的改革,张说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了,但幸好政治改革的成果也是不错的。至于文化上的改革, 这就回到了张说最擅长的领域之上。别忘了,张说在那个年代,是一代文宗的存在。】


    【在武则天时期, 以上官婉儿为领袖, 辅以大量的文学沙龙, 文坛氛围相当之活跃。但到了隆基时期, 政权更迭导致百废待兴的局面需要大力发展经济和民生,文化这快就被搁置了。】


    【我们不能说这个时期的文人不多,多, 当然多, 但是这些文人大多是各自写各自的诗与文章,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极小的团体。没有政府牵头,整个社会形成不了一种尚文的风气。张说看到了这个问题, 他认为,到了该发展文化的时候了。】


    【于是张说给李隆基提了一个建议:由中央出面, 建立一个专门的文化机构。】


    【李隆基不仅仅是个皇帝, 他还是一个才子, 是历代帝王之中少有的多才多艺的皇帝。尽管我们没有背过他的诗, 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身上是带着点文学气息在的。】


    【他写的诗有很多, 比如《过老子庙》中:“仙居怀圣德, 灵庙肃神心。”又比如《千秋节赐群臣镜》中:“瑞露垂花绶, 寒冰澈宝轮。”我们当然不能拿盛唐那些鼎鼎有名的大诗人和李隆基作比较, 毕竟他是个皇帝,他还是要把很多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的。】


    【这里多说两句,李隆基他不仅会写诗,书法也很不错。《古今法书苑》评:“唐明皇工八分章草,丰茂英特。”他有很多的作品都流传后世。此外他音乐素养很很高,精通多种乐器,比如二胡、笛子、琵琶、羯鼓等等。相传《霓裳羽衣曲》也是他所作,他还会边唱歌边跳舞。】


    【所以李隆基听到张说这样的想法后,就没不同意的,他当即就批准张说去做这件事了。在李隆基写下“广学开书院,崇儒引席珍”的时候,丽正书院也就建成了。他对这个书院是带着期待的,他说:“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不是,李隆基那么厉害吗?我之前是不知道的。]


    [想起来他小时候被幽禁,可能那会太无聊学的。]


    [有点上进啊?要是我的话我直接摆大烂,我天天睡觉。]


    [是的,还能有什么事比睡觉更快乐呢?]


    [只有我注意到边唱歌便跳舞吗?说真的,我还是很想看的。]


    [我膨胀了,我想看皇帝给我跳舞。]


    大殿的李隆基有些受宠若惊。


    天幕这是在夸他啊?


    嘿,嘿嘿。


    “少有的多才多艺的皇帝。”


    “身上是带着点文学气息在的。”


    “不仅会写诗,书法也很不错。”


    “他有很多的作品都流传后世。”


    “他音乐素养很很高。”


    李隆基一边傻乐一边记笔记。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再夸了,快记不下了。


    别这样别这样了,可以了可以了。


    不就是会作两首诗,会好多种乐器,写的字也勉强能看吧,然后作曲唱曲一手全包……


    也没有很多优点啦,不过就是比其他皇帝强那么一咪咪。


    不值什么。


    [也不怪他后宫里头女人多啊,代入一下现代,长得不错,家庭条件好的爆炸,自己能力也可以,学习好,才艺多,出手大方,弹吉他、唱歌、街舞样样都行……]


    [想想他月下吟诗的画面,应该也是风度翩翩吧?]


    [好的,我能懂了。]


    [会作诗等于会说好听的话,那不三两句就把人小女生哄得开开心心。]


    [我就说,学霸、弹琴、跳舞这三样随便拿出来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李隆基听不太懂那些什么“吉他”、“街舞”的,但是他听懂后人这是在夸他。


    哎呀,真的够了,夸夸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再多一点他就该惶恐起来了。


    要知道天幕一向是喜欢背刺他的。


    “随便拿出来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李隆基踌躇下笔,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把天幕上的这句话给写下来。


    小脸通红.jpg


    李隆基想咬笔杆,又觉得这行为不大妥当,忍住了。


    他开始想入非非,不知道他后宫里的嫔妃们有没有看到,她们看到后人对他的喜欢了吗?心里会更喜欢他一点吗?


    他在他的嫔妃心中,形象有更高大一些吗?


    此时的后宫,诸位嫔妃不约而同摸了一把瓜子。


    赵丽妃看戏.jpg


    “随便拿出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图他啥,图他以后会丧心病狂把我儿杀了?”


    王皇后看戏+1.jpg


    “三两句就把人小女生哄得开开心心?”


    “是的没错,我赞同,这话说的不假。”


    “但是也即将会三言两语把我的后位给罢喽。”


    刘华妃看戏+2.jpg


    “他月下吟诗的画面,应该也是风度翩翩吧?”


    “嗯,怎么不是风度翩翩呢?”


    “他弃城而逃的背影想必更是风度翩翩呢。”


    三人同步嗑瓜子:陛下在她们心中的形象更矮小了呢。


    张说跟着天幕一块念:“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没错,正是这样呢!


    因何要建这丽正书院啊?


    是为政绩,更是为典籍不再散落各处,是为天下学子皆都完成的读书体系,是为那些历经百年筛选下来的好书能长久流传下去。


    书籍字里行间散出的光芒,可化照耀百代千代文人的路啊!


    【河南的一所大学沿用了“丽正书院”这个名字,有弘扬古代书院制的意思。从另一方面来说,张说的志向在某种程度上被后世永远继承了下来。尽管张说与李隆基建造丽正书院并不算什么巨大的功德,甚至不学历史的人很少能了解到这个事情,但从这所学校走出来的每一个学子,想必都会铭记“丽正书院”的名字,它始于盛唐,始于唐玄宗时期,始于张说之口。】


    张说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来这人世一遭不是死了便了无痕迹,他和后世是有着联系的。


    每个人会老去,会死去,可永远有人年轻,永远走人走进这学府,完成他自己的学业。


    丽正书院四个字,让后世出自那个学府的每一个学子都记住了他张说的名字。


    他情绪激昂,高声再次念了一句:“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这回念的声音并不想之前那一次,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回张说的声音慷慨到整个大殿都能听到。


    一些参与到丽正书院建设的人,也被张说的情绪所感染。


    他们此生恐怕无缘于宰相等高位了,怕是一辈子都不能被记录在史册。


    但是,他们共同参与建设的“丽正书院”四个字长久流传下来,被沿用下来。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程度的被后人铭记吧?


    这句诗,张说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真情实感。


    以为声音之大传遍大殿,自然也被李隆基听到了。


    李隆基不由往张说那里看去,只见他的好爱卿双手握拳,神情振奋看着天幕,嘴里念念有词,看样子是在反复回味这句诗。


    这句诗是他李隆基作的呀!


    此次天幕的夸奖可谓是出现了自天幕出现后,从神音到弹幕全在夸他的盛况。


    尽管夸的是他的文采,是他的才华,但是那也是夸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张爱卿他建设丽正书院的建议。


    他被夸是因为他的好爱卿,这如何能不让他对张说更增添一分喜欢?


    现在,他又亲耳听到张说在慷慨激昂念他所作的诗。


    距离天幕把这句诗给说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张爱卿现在还惦记这句诗,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对他李隆基极致的欣赏啊!


    李隆基捂着胸口,感觉到心脏上缓缓流过一道暖流。


    是的,朕想要的就是这样真心实意的喜欢。


    这样的臣子才是不虚伪不做作的臣子。


    张说的此番行为比任何溜须拍马的好话,都让人更欢喜。


    于是李隆基用更热切的眼神看着张说了,这眼神里带着一点点“蓦然回首,知己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慨。


    李隆基的眼神实在迫切,张说感觉背后发毛,从“名传千古”的激动中抽身而出,不解看到李隆基。


    这不解中有茫然,茫然中有心虚,心虚中有怀疑。


    张说挠挠头,他创办丽正书院,不是一件好事儿吗?陛下怎么这样看他?


    这番茫然的样子又击中了李隆基的心巴。


    他就说,张爱卿不是那等溜须拍马之辈,他果然是真心喜欢朕的诗啊。


    啊,李隆基叹了一口气。


    太有才也是一种烦恼呢。


    【李隆基和张说共同确定了建立丽正书院的想法,但是由谁来办呢?这差事自然交到了文人领袖张说的手里。但是创办书院这件事也是不是一帆风顺的。李隆基和张说君臣二人想搞文治,不代表别人也觉得搞文治有用啊。】


    【一个叫陆坚的中书舍人就觉得建书院,请学士很没有用。他认为,这些学士官不怎么大,想必才学也是不怎么样的,就是有那几个有本事的又能怎么样呢,丽正书院里头的学士也不各个都是这样能力突出。尤其是陛下还给他们开这么多的工资,他们每天在书院里修修书,写写字,就能有这么多钱?凭什么啊?】


    此时的中书舍人陆坚只想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大家的身影之后。


    他往里头缩了又缩,一直缩到了李隆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傻了,他真的太傻了。


    这话他在心里想象就罢了,怎么能说出来呢?


    当时真是头脑发热气急了,一时冲动。


    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被张宰相骂,不仅仅是被陛下骂,还要被天幕骂,他是万万不会再把内心真实想法给说出来的。


    他小小一个中书舍人,何德何能,被天幕给记住,并单独拎出来讲,放在天幕上全国各地无论大小的官儿还是百姓都看到。


    丢人,真的丢人。


    他都能想象得到那群朋友在天幕结束之后会怎样嘲笑他。


    这事儿也肯定会被当做朝臣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比他官大的都能来推搡他一把。


    张说本来在天幕说到“丽正书院的创办不是一帆风顺”这句话就皱起眉头苦思冥想。


    不是一帆风顺?


    哪里不顺了?


    他背后有陛下的支持,以他自己能力去创办一个学院还是绰绰有余的,此外他是文坛领袖,人脉一向是不错的,就是找人来到书院里当学士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里出现坎坷了?


    谁来告诉他?


    直到天幕又说出了陆坚这个名字后,张说才作恍然的样子。


    哦,原来是他。


    他大度挥了挥手。


    这哪里能说是坎坷,顶多是给他添了点儿赌罢了。


    先不说陆坚根本就说不过他,他背后还有陛下的支持呢,发展文治一直是陛下的愿望,陆坚在这个节骨眼跑来说发展文治不对,这不是上赶着撞枪口吗?


    张说回过头,试图找找陆坚的身影。


    陆坚眼睛尖,当即就看到张说回头了。


    于是他把头放地更低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其实这个陆坚出言反对丽正书院,是有一些心里不平衡在的。在他眼里,这种文职工作能给国家创造什么价值,百姓能吃饱穿暖吗?书又不能当饭吃。他们这些办公的人每天撅起屁股处理政务忙得要死,怎么没看到陛下说要给他们加薪。】


    【发牢骚大家还是能理解的,尤其是上班的人,谁会因为上班而快乐呢?在这个时候,要是看到了那种干的活不多还拿双倍工资的同事,心里肯定会不爽吧。】


    [确实,上班嘛,哪里有不疯的呢?]


    [我实话实说,同事不干活还要拿两倍工资,我要发疯。]


    [但或许修订书籍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因为心里不平衡就一棒子打死文治肯定是不行的。]


    [国家发展是离不开文化发展的。]


    天幕上的评价十分中肯。


    陆坚本以为自己要挨骂,还是那种支持者一面倒向张说的骂。


    现在看来后人骂的也不是那么狠嘛。


    不知道为什么,后人好像跟他共情了。


    事实上,降低心理预期就不会受到伤害。


    此时的陆坚在经过天幕的背刺后完好无损地坐着。


    没捂胸口,也没有垂直倒下。


    【要说我们在遇到工作上的烦心事时,一般是去找朋友吐槽的。但这个陆坚不一样,他特立独行,他要去找领导吐槽这个丽正书院。他找的还不是一般的领导,是丽正书院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和组织人,张说。他说,我觉得这丽正书院的设立十分不合理,给学士的工资太高了,这群学士还没什么能力,不如全都遣散回家完事。】


    [勇啊,敢去找领导吐槽。]


    [他去找领导,然后指着领导的鼻子骂:你这里做的不对!重新做个方案吧!]


    [笑死我了,张说鼻子气歪。]


    [他好像要骑在张说的脖子上。]


    [张说不得骂死他啊?我想起了之前的两个宰相,姚崇跟宋璟两个人的嘴巴都厉害着。]


    [感觉张说的嘴巴也不会弱。]


    张说哼哼一声,有些得意。


    那他一个文人,还能不会说话吗?


    他最会说话,也最会怼人了。


    除了姚崇,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谁跟他打嘴仗打赢过的。


    那陆坚肯定不能说过他,不然他宰相的面子往哪放。


    陆坚连连摇头。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早知要面对如今这尴尬的局面他何苦去跟张说吐槽。


    真的自讨苦吃。


    现在大家都在看他。


    尴尬。


    张公身上肯定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将,能不能讲讲张公其他的事儿?


    天幕跟张公玩儿,就别带他了呗?


    他其实不是那么注重名垂青史这件事。


    【陆坚这是骑着张说脖子上说他做的不对呢。张说能容忍自己这么被反对?他不能,所以他当即就发怒了,厉声辞色驳斥回去:“自古以来,皇帝要是把国家治理至太平后,都会走上大肆兴建土木,纵情声色,沉迷享乐的道路上。只有我们的皇帝他发展文治,善待儒生,将古代的典籍整理编撰成册。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现在朝廷上下全力支持促成学院的建成,你反而要反对,你安的什么心?你在说陛下做的不对?】


    【陆坚能怎么说?陆坚不敢说话,他安静如鸡。他不让皇帝搞文治,难不成让皇帝走上大肆兴建土木,纵情声色,沉迷享乐的道路?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要说张说的话也说的很有技巧,他不仅驳斥了陆坚,还拍了拍李隆基的马屁。这话缩减缩减,就是自古皇帝都昏庸,就李隆基贤明的意思。】


    李隆基摇摇头表示反对。


    他不认可。


    说张爱卿拍他马屁,他是不认可的。


    这完全是在根据史册记录而歪曲事实,后人这是自己揣测张爱卿的态度。


    张爱卿明明老实正直。


    他十分欣赏自己的诗,不是拍马屁的那种人。


    张说的拍马屁的心思被天幕当场戳破,老脸一红。


    但他想了想,除了宋璟那无比公正耿直的人,哪个当官儿的他不拍皇帝马屁呢?


    只是拍在马屁股和马蹄子上的区别。


    就是四大贤相之一的姚崇他都要拍呢。


    没人比他更会讨陛下欢心了。


    想到这里,张说又梗着脖子坐起来。


    他不心虚,他完全不心虚。


    李隆基看着张说坐地笔直的模样,会心一笑。


    瞧瞧他的宰相,毫不心虚。


    多么正直且真性情的一个人啊!


    若是没有这次的天幕,他尚且还不知道张说是如此欣赏他。


    张说就是他的知己,他此后要更信任张说,不,不仅仅要给予张说信任,他还要更加重用张说!


    李隆基在心里高兴地想。


    天幕就像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虫。


    【张说驳斥陆坚的话理所当然传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他龙心大悦,觉得张说就是他的知己,此后更加信任张说,并打算日后重用他。】


    【但张说到底是否能被予以这样完全的信任呢?其实是不能的,这个我们之后会讲到。】


    李隆基:呆滞,jpg


    知己、信任、重用这三个词甚至还在李隆基脑袋里循环往复地徘徊着。


    天幕一句“不能予以完全信任”,抄着一大块砖红色的搬砖,虎虎生风就往他脑门上砸过来了。


    李隆基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


    难不成张说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幸好啊,幸好天幕出现的时间及时啊。


    现在张说确实没犯错,但人心易变,保不齐日后张说也生了什么贪污的心思呢?


    没关系,天幕还在呢,他会根据天幕说的错处,来惩罚未来的张说的!


    这话也把张说给吓住了。


    什么意思?


    天幕这是即将要背刺的意思?


    张说左歪头右歪头,左思右想。


    他确定,此前自己的确是没有犯错,天幕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但以后……以后的事他就不确定了。


    可这以后毕竟是有改正之机的呀。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因为他没有犯的错误而贸然惩治他。


    只要他能把以后犯的错给记下来,小心规避就好。


    李隆基同情看了张说一眼,那意思,你完了,天幕要背刺你了。


    接着认真拿好笔,准备做笔记。


    来吧天幕,我准备好了,快告诉朕,张说犯了什么错,朕要牢牢记住!


    但天幕并没如李隆基的意。


    【把话题继续扯到丽正书院上。陆坚对丽正书院不满意的原因之一,是被选进书院的学士太垃圾了,能力不行,白拿工资,像个吃白饭的。那我们就来看看他认为的这个“垃圾”是谁。】


    【这个人就是唐代著名诗人,“吴中四士”之一,盛唐诗坛那颗最璀璨的明珠李白的发现人,四明狂客,贺知章。】


    【我这样说贺知章,你们是不是会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


    【你们可能只是觉得贺知章的名字熟悉,但是我敢打赌,你们所有人都背过贺知章的诗。这首诗可以算得上是我们所背唐诗之中的启蒙诗之一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啊!!我背过啊。]


    [原来这首诗是贺知章写的!]


    [小时候只觉得诗难背,根本不理解这里面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贺知章有多厉害。]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画面感真的太强了。]


    [呜呜呜,我五年没回家了,想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的宝贝想看《兰陵王入阵曲》,我再仔细查查资料,贺知章讲完就写这个,用来背刺李隆基。在这个平行时空《兰陵王入阵曲》肯定不会再被禁掉,主打的就是弥补遗憾。你们要是有其他想看的也可以说,不影响节奏我都会写。


    根据时间线,有名的诗人也会逐渐写出来~


    其实越往后写,对这个平行时空的影响就会更大一点,真正的历史我会放在天幕去讲,天幕讲不了的放在作话。再强调一下,这是平行时空哦,不会否认任何历史的。


    今天比以前要早将近两个小时写完!(抬头挺胸)(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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