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状元郎回乡赴任的仪典比想象中更加盛大,全城百姓们,满朝的文武都来了。
毕竟皇帝都到城门口了。
程湍就站在皇帝身边。
“朕从未问过你,你有野心吗?”好像一切都太隐晦,根本看不出,虽然这个答案无关紧要,该给他的他会全部给他。
“臣……有。”在这种时刻,程湍也会选择不装不藏了。
两人对视,执棋者更加坚定了要用全部棋局送这颗棋子走上巅峰龙椅的决心。
没有问野心是什么,也不重要,皇帝拍了拍程湍,“快一点儿,朕迫不及待。”
程湍笑笑,“臣遵旨。”
全城人看着状元郎上马,带着一小队人马在秋色中离开了京城,带走了喧闹。马蹄下扬起的尘土都散发着恣意昂扬,看得人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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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京的时候,程湍曾请晏然给他刻过一小块东西。
那时候两人常一起吃饭,有时候在亭子吃,有时候在书房里吃,这取决于程湍的忙碌程度。
学习完密文的传递方式后,晏然放松了一些,吃饭也更欢快了点儿,秋天时候菜色丰富,也越来越合她的口味,她在心中无数次赞叹程府厨子。
“能不能麻烦你刻一张印。”程湍从公文中抬头,冲着还在风卷残云的晏然提了一嘴,并不客气。
“印什么?”
“我的名字。”
“啊?不行的不行的,你的名字是公印,会有专人刻好的。”晏然满嘴菜也不耽误解释。
“公印是公印,这是私印,就印两个字,川骛。要小一点的印,材质你看着弄。”程湍吩咐道,又低下头。
晏然砸吧咂吧一下嘴,“川骛是你的字?”
程湍奋笔疾书没有回,多显而易见,而且她怎么才知道。
“好吧,什么时候给你?”
程湍才抬头,“后天。来得及吗?”
“来得及!那我这就给你挑块石头,一定要很好用很好看的!”晏然兴高采烈,斗志昂扬,她脑中飞速选择着不同的石头和不同的字样。
貌似第一次程湍郑重地请她帮忙,还是自己如此擅长之事。摆好碗筷,晏然就要离开。
“很高兴?”
“啊?…是啊,程大人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办,是对我的信任,当然高兴。”语气中不可查觉地有一丝调侃。
“先去把鹿喂了,别跑动,也别立马去后院坐下。”程湍嘴角弯了弯,“这事不急,先完成你的课业再刻,还有很多时间。”
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连着下了几天的雨,雨中越发浓重的寒意,让晏然在背书和雕刻的时候更加专注了。
一日夜间,天公拧了几滴雨,变得黄蒙蒙一片,甚至越发显成褐色,几道雷打了下来。晏然打开窗子,看着天空与院内。鼻间是一种很好闻的尘土的气味,慢慢再涌入树的味道。
雾暗云深,忘却来时路。
晏然手搭在窗台上,房檐下的雨帘遮住了一些视线,却让眼前一切多了几分活力。
月洞门前也有水帘,从门洞往外看去,能看到路上的一角,是郁郁葱葱的树,现在依旧是翠绿色的。
晏然想到了刚做好的印,也是用深深的翡翠绿石头,想着想着,门洞出现了一把伞,不用多想,那把黑色伞的主人定是程湍。
伞越来越近,直到人走到了门前,晏然也没见那人正脸,他伞檐压得很低。门打开了,晏然关上窗,转过身。
“宫中的点心。”程湍从袖中掏出一小盒点心放到桌子上。
“你的印好了。”晏然从桌上拿起小小的布包,递到程湍手里。
很像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屋内还没来得及点灯,有些昏暗,接着些微弱的亮,程湍看清了那方小小的印,字不似他的字那样刚毅果决,是一种柔和的笔触,川字周围有几道石头纹理,就好像是水流过一样。
晏然点起了灯,印在程湍手中看起来更小了。
“是不是有点小……”这块料子是最适合的,但实在是有些小。
“不小,很好看。”程湍仔细摩挲着。
青翠的小东西带着棱棱角角被一双很大很白净的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好像逐渐有了热意,亮暗分明,水流潺潺,青翠欲滴。
晏然看着那双手,还是觉得,印有些小了。
“我过几日启程,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这条线路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程湍停下了手,拉回了晏然的思绪。
“嗯。先生传授的要点我都记下了,定会周密执行,请大人放心。”晏然微微点头,笃定郑重的样子仿佛程湍在托孤。
“之前皇帝曾让你去宫中做女官,你拒绝了。”
“啊?”
“为何?”
“那里规矩严谨,我自由散漫惯了,去了小命不保。”
“也是,京中也是处处有危机,有事,就进宫找皇帝。”
“不不不,不至于吧,我会好好待在程府,我也就只去书院而已,再就偶尔回晏府。”
程湍点点头表示赞成,但心中仍有不安。他安排了一些人,也有相关部署,但他对这些人能不能看得住她有疑虑。
“课业也很重要,不能耽误。饭要按时吃。”
“好。”这些天他反反复复说这些话,程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真的饿不死。
程湍看了一眼窗外的雨,“伤口,在这种天气是不是会疼?”
他如此强健的人,那处箭伤还在隐隐发酸,透进骨子里的寒。
“并没有伤很深,也没有多疼。你的伤会疼吗?”
箭头整个对穿,叫没有伤很深。
“过来。”
晏然上前几步,不明所以。
“是有点疼,你要怎么办?”
程湍微微皱眉,那张俊颜让晏然看呆。程湍作势就要拉开衣领,晏然也来不及阻拦,就看那处伤口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不只是离别之情,还是什么别的,她本就心善,还有什么破天荒的时机,她忽地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那处已经愈合了的伤口。
抬眼就见程湍的眼中好像有火,下一瞬,晏然的唇就被封住。
唇齿相依间,程湍还在嘱咐,“如果想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去,但不能想去就去。也不是谁让你去什么地方你都要去的。有些人,离得远些。”
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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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亲得发懵,喘息间,想起了被太子请去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计较,而是没法计较,不敢计较。只要提到这事,程湍就冷静不了的样子,很强硬。
她低下头,想为自己辩解,但是无从下口,“不会了,江山社稷的事肯定更为重要。”
程府是她的阵地,即使有不幸的下一次,她会拔腿就跑,跑回程府。
程湍无奈地摇摇头,“确实,关乎社稷的事自然重要,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不可以再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嗯。”
雨下下停停,扰得人心有些烦躁。
“多谢你的印,我很喜欢。”
这是临行前两人在程府一次郑重的对话。
晏然不知他何时归,不知他会面对什么喜乐忧愁,但她相信,他可以对他自己的性命负责,至于大闰的将来,也不能就归他管,自有皇权贵胄来撑着,他只要活着就好。
也许,他真的能很好地活着。梦中的一切就应该像瑞录详实一样,慢慢被笃定的现实冲洗得一干二净。
他就要走了,瑞录就是瑞录,他是他。
她自由也不自由,唯一的困扰好像有了解法,她感到高兴。
程湍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她就在书院里,思绪游离,她其实想溜出去送送程湍的。
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皇帝,也不是名门之后权臣之子,她逃一堂课也许没人会在意,可正是因为没人在意,她去不去也没那么重要。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
送与不送会有什么区别吗?
更何况,他是程湍,江河湍湍流动,驰驰不息,他也会这样。他永远会有下一个地方要赴,他会不停地往前奔涌,滋养流经的每一处大地。
除了宫中一些人知道那婚旨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人知晓,真真假假探讨起来毫无意义,按时去书院,按时回程府收信,拆信,再将消息传出去,更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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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续二十三年,程湍金榜题名一甲第一名,同年归乡任泯县县令。
【然近日无事,寿礼获帝嘉奖,赠黄金百两,然购入刻刀十柄,彩石无数。】
隆续二十三年,泯县县令修泯县法令,原县令贪赃枉法,革职入狱。五年间所有重大案件重审再审,破三年未结江湖连环凶杀大案,同年领旨减江表二十五县赋税。
【夏炎土燥,亭前水干涸,然领鹿入厨饮水。】
隆续二十五年,任命程湍为鸿胪外使,开立江表与夏西漠国商贸往来,引进优良果种,同年恢复丰产地区赋税。
【然突涌鼻血,应是府内太干,太医看诊,并无大碍。】
隆续二十七年,江表五天五夜大雨,洪涝严重,泯县县令联合其他十县,于暴雨初始屯粮收粮,加固防洪堤坝,转移安置受灾难民,镇压闹事山匪,将伤亡减至最小。
【然已完成书院学课,此后专心在府。】
隆续二十八年,江表五县合并为泯州,程湍被授为泯州令。
【月初后,消息渐少,然交代一应事宜,离府,前往北州,归期未定。】
隆续二十八年年尾,程湍受诏回京述职。
【查然现于北州不荒山地界,数日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