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办公室里,阮晨组长带林小青逐渐熟悉起业务工作,有时是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肯定她的成绩给她自信,有时是在深夜加班的时候帮她一起分担。他们也经常聊天,聊工作,聊未来,往事一幕幕如同走马灯。
冉亦默默看着,又或者是在见证这一切。这些场景并不恐怖,甚至很温馨,可她每次看恐怖片的时候其实最想回避的就是回忆里的温馨画面,因为那些片段最后终究要与鬼魂怨气难消的现状形成对比,仿佛预示美好的东西总会消亡,走向腐烂。
阮晨很聪明也很优秀,通过与林小青对话过程中他自身的谈吐、观点,和他做事时体现出的一些细节,冉亦的感受很明显。阮晨名校毕业,大三时进入公司实习,很快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转正后因为业绩出色没多久就超越了很多前辈直接晋升组长,对他评价一句“天之骄子”绝不为过。
而林小青就没那么顺利了,她大学毕业后考研失败,又浪费了应届生身份,能进入这家公司纯属走了大运——当时有个小岗位急招人,进面试的其他几个恰好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居然都跑了,最后就招进了林小青。
林小青不止一次表达过,她觉得她和他仅仅两岁的年龄差,仿佛相隔了至少十年的资历和水平差距。
那么,林小青的执念,就是阮晨么?
“我觉得你挺有想法的。”
这天,依然是在一个加班的夜晚,阮晨递给她一瓶冰镇可乐。他在看林小青的一个创意策划案。
“谢谢组长!”林小青接过阮晨手里的可乐,“你好喜欢喝可乐诶。”
“是啊,肥宅快乐水。”这是旧日世界里人们对可乐的称呼,冉亦听着竟还感觉有几分亲切。
林小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那这份方案过了?”
“当然。”阮晨将文件夹还给林小青,“我觉得你很有悟性,每次我稍微点拨你就知道怎么完善。而且我觉得你每次的创意都很好。”
“嘿嘿,都是组长带的好。”林小青说:“最近是进步了很多,可还是跟组长你差距很大呢!”
“又夸我。”
“真心的。”林小青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涂涂写写,时不时还抬头看他一眼。阮晨好奇地低下头,“你在画画?”
“是啊。”林小青将画完的画递给阮晨:“你看。”
阮晨观摩了林小青的“大作”,很诚恳地点评道:“不错嘛,很有个性。魔鬼撒旦执起欲望的权杖,在地狱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冷眼嘲笑着世人的愚蠢。”
“呃,画的是你在喝可乐……”
“……”
给站在一边旁观的冉亦都看乐了。
林小青的画风的确很独特,整个画面都有种压抑阴湿的恐怖感,但从艺术审美来看,冉亦又觉得林小青是有才华和天赋的。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不够疯狂的人很难成为天才。
阮晨:“嗯,虽然没想到这是我……但你画得很棒。不过倒是没看出来你喜欢这种诡异恐怖的画风。”
“你不觉得,其实这个世界的底色本来就是恐怖的吗。”林小青靠在工位的挡板前,似乎在很认真地跟阮晨探讨这个问题。“也许我们看到的平常,其实才是被粉饰过的样子。那么,恐怖就并不是被人为塑造的,而是剥离了表面,露出它的本质。”
阮晨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惊叹之色。
“很有趣的观点。”
“小时候我一直很想当漫画家。”这似乎是林小青第一次在阮晨面前提起自己的梦想,也许来自冰镇可乐的微醺,也或许来自今天阮晨的那句“我觉得你挺有想法的”。总之,这个夜晚她向他披露了心扉。
“我想把那些画出来——以恐怖为底色,以诡异为秩序,以荒诞为本质——画出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故事。我想成为有名气的漫画家,想与世人分享我的感受,再从公众对我作品的解读里,反向去寻找基于我笔下‘另一面’的世界背后,其他无数个‘另一面’。你懂我吗?”
大概是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心里话,林小青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
“我懂你。”阮晨说:“你真的可以,我觉得你有天赋。你的想法让我很惊艳,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很棒的漫画家。”
林小青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真的。”阮晨笑起来时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就和他耐心教导她时的嗓音一般温柔。
“我相信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冉亦听到这句话时大脑突然绷紧了那根弦,那是写在林小青笔记本上的句子,也是她要从眼前这些情境中寻找答案和出路的关键线索。
“你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候,我们一个小组去采风做新闻的日子。”他说:“那个时候我也常常为了一个既新颖、又能体现社会与人性的选题而绞尽脑汁,不过最终完成一部作品的成就感也是无可替代的。”
“难怪组长的策划案总是视角很特别。”林小青说:“就好像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但就那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差别,就是让人会感觉到,你是走在潮流前沿的人,对出现的任何新事物和新元素的把握总是很迅速,然后结合起来就比别人更加独特和新颖……哎呀,我词穷,说得有点混乱。我只想表达,我觉得你很厉害。”
阮晨又被反夸了,耳朵上冒出一点红尖尖。白皙的皮肤在泛红的时候显色会更明显。
阮晨:“公司里厉害的人很多。”
林小青:“组长你就是最厉害的!”
阮晨:“真的假的。”
林小青:“真的!厉害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厉害,组长就是这样。”
这俩人像进了“夸夸群”似的,互相情绪价值拉满。可他们的表情和语气又是那样真诚,看不出一点奉承痕迹,像双方真的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办公室灯光渐暗,眼前的阮晨和林小青也凝固住了动作,这一刻就像幻灯片里缓慢的渐退,而冉亦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她知道这场电影里温馨的回忆即将结束,马上她又要面对绝望与恐怖的部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样子?林小青后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光线一点一点消失,冉亦试着去感受空气中弥漫的情绪。是迷茫吗?是痛苦吗?她再次沉浸在黑暗中,而这次等她再睁眼,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
“陆经理。”
不算冉亦的话,会议室里现在正坐着四个人。都是陌生的脸庞,没有在之前的任何一个场景里出现过。两男两女。
他们叫她“陆经理”。这次她不再是旁观的透明人,而是扮演了“陆经理”这个角色?
“陆经理,您觉得咱们这次推荐谁合适?”坐在她右侧的戴着眼镜的男人问她。
冉亦低头,看见自己面前正摆着几本资料。第一本资料是阮晨的,里面是他的个人简历和这些年来的工作业绩。第二本资料的封面显示是林小青的,可里面却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第三本资料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路人甲”——没错,显示的就是这个名字,来自一个路人甲。里面的内容也是空的。
再看第四本——“路人乙”,内容仍旧是一片空白。这一切看起来真的很荒谬。
冉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突然灯光闪烁了一下,把冉亦弄得晃了一下神。
“陆经理。”
冉亦这次听见的是女人的声音。
她一下子回过神,看见自己面前的四个人已经换了位置。这次坐在她右侧的已经变成了最开始坐在她左侧的那个棕色卷发的女人,女人重复了刚刚眼镜男的台词:“您觉得咱们这次推荐谁合适?”
——角色互换场景的污染又一次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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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冉亦的视线望过去,门后是一片看不清的黑雾。整间会议室就像是一个被遗弃在无限黑暗中的独立空间。
“呲啦——”
一阵刺耳的推拉声从门外传来,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缓缓“推”入门内。冉亦盯着门口,看见一个和门框长度、宽度接近的黑色盒子逐渐浮现出面目。
看清那东西后冉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竟然是一口立着的棺材!
谁死了?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四本简历,只有阮晨的后面是有内容的,其他三本都是空白。难道……阮晨死了?
难道这就是林小青最终“黑化”的真相吗?
“陆经理。”
棺材吸引了冉亦的注意力,等她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重新将视线聚焦到会议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又一次换了位置,好像是他们四人逆时针在轮座位一般,这次坐在她右侧的人又开口了:
“您觉得咱们这次推荐谁合适?”
四个人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冉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正在尝试去解开一道难题,从她进入写字楼里的空间,到捡到林小青的笔记本、看见办公室里的西装男和黑裙女、见证林小青和阮晨相处的过往——这些是所有的“已知条件”,以某种特殊的逻辑和关联方式,已经全部呈现在了她眼前。
而现在,到了她“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冉亦缓缓闭上眼睛。
“陆经理。”
第四个人,也就是最后一个人呼唤了她。
“您觉得咱们这次推荐谁合适?”
冉亦睁开眼,果然,他们又换了一次位置,如果再换一次那四个人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而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要在这个“角色轮回”彻底完成前做出决定,否则任务就会失败。
阮晨。林小青。路人甲。路人乙。
恐怖与温情并存的氛围容易让人变得感性,但冉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保持思路的清晰。她需要梳理清楚当前所有的信息,推理出这场死局中唯一那条生路。
她在脑海中尝试无数个假设,将自己代入她在这片遗址空间中见过的每一个角色。林小青。阮晨。丢笔记本的娇小女生和模特女郎。分别是陈经理和叶组长的西装男和黑裙女。帮林小青拿笔记本的小张。
以及,从一开始就反复出现如同精神污染般的,角色互换。
“陆经理……”
冉亦抬眸,看见门口的棺材移动了。它在离自己越来越近。是不是等它完全移动到自己面前,她就会被它“吃”进去?
排除完所有的假设,冉亦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答案。
她缓缓拿起阮晨的资料,却没有说出选择,而是将他后面的所有内容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她再打开其他三本资料:林小青的依然是一片空白,只是那白纸似乎变皱了,好似沾染了谁的泪痕。而路人甲和路人乙的两本资料里则突然出现了文字,厚厚一沓的工作业绩,和阮晨被撕得几乎什么都不剩的残破资料形成鲜明对比。
“……根据实际表现,”冉亦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陆经理”的自己或许还是应该加上类似这样一句“开场白”,才能让场景更好地还原。“就选择路人甲和路人乙吧。”
当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或许她的心也在颤抖。从她进入对方的房间遗址,她便感受到在这被遗忘的空间之下宿主的情绪——绝望、不甘、怨恨,以及……遗憾。
现在,会议室里的人消失了,当前的空间里只剩下了这口棺材。棺材的盖子缓缓打开,宿主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
冉亦听见了自己呼吸加速的声音。她没猜错。
——这片遗址的宿主并不是林小青,而是阮晨。